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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流言流年》十三

流言,流年 秋微 4942 2018-03-13
吳菲悲壯的辭職才沒過兩個月,天下就有那麼巧的事,莫喜倫冒出來個海外的老同學,聽說很多人都投資內地,眼熱,也計劃在北京開店。他內地不認識什麼人,就聯絡上了老莫。老莫一聽,心生一計,建議說,穩妥起見,你不如先找個人做市場調查。那老同學覺得有理,就拜託老莫幫忙找人,老莫大喜,興沖沖地向他的同學推薦了吳菲,同時幫吳菲要了高薪,兩頭一湊,剛好算成是他自己對吳菲做的一點補償。那老同學有的只是一腔熱情和一筆閒錢,加上對內地的狀況基本上沒什麼了解,所以對老莫的安排言聽計從,哪知道這背後還隱藏了那麼多別人的是非恩怨。 莫喜倫得了計,等那同學同意僱傭吳菲之後,就繼續假裝熱情幫他選了辦公室,實際是按自己的心願挑了一個商住兩用的公寓,複式,兩層的面積都不大,但日常生活所需一應俱全,又很有私密感,之於“偷情”來說,那構造堪稱完美。

就這樣,天上掉下來個餡兒餅般的個老同學,忽然之間就幫莫喜倫解決了兩個心頭大患,一來吳菲有了新工作,二來他們的約會有了新地點。 這頭吳菲的工作剛落停,她弟弟吳憲忽然回國。吳菲很意外,逼問之下才知道吳媽媽幾次三番打電話跟兒子傾訴,說姐姐每天魂不守舍,想必是有什麼重大的事件正在發生。 “我這麼重要的人才,當然得跟全家以及祖國人民一起邁進二十一世紀啊!”吳憲笑道,又為自己回國開脫:“再說我那個學上的也實在是勞命傷財!” “錢被你造完了你才知道這是勞命傷財啊你!”吳菲笑罵。 吳菲愛弟弟,在她的愛里面有半個是姐姐,另半個則是母親。吳媽媽是個個性懦弱的人,很習慣家裡有個橫(四聲)的,之前是吳爸橫,等吳爸走了,吳憲還小,吳菲義不容辭,只好當了那個橫的,成天管著家裡另兩個,時間長了這倆倒也就認命了。

當初吳憲去新加坡也是因為他不好好讀書,吳家才使出的權宜之計,為了能讓弟弟順利地上這個學吳菲還鬧了個雞犬不寧,那是後話。 且說這個當口,吳菲也樂得弟弟回來,一來省錢,二來也真是個支持,不管物質還是心靈。 吳憲回來之後賦閒,幸虧沒多久就趕上典範有兩首歌跟內地的樂隊合作,要在北京錄音。吳菲就打發吳憲去幫忙,說是幫忙,也是因為吳菲不願意吳憲剛一回來就遊手好閒,整天找他少年時期的那些小混混朋友偷雞摸狗的。 典範看出了吳菲的難處,等錄音完成要離開之前,就藉著自己的勢力把吳憲安排進了他所屬那家唱片公司在北京的辦事處。 “你真的不太像台灣人,一般的台灣人都是用人在前不用人朝後的,就只有你會莫名其妙幫我們這種沒什麼勢力也沒什麼前途的人。”吳菲誠懇地感激道。

“你也不太像北京人,一般的北京人都表面熱情其實內心很冷淡,你表面上總是兇巴巴的,其實還有個蠻熱情的inside。”典範也很誠懇。 “我才不是北京人,我是北京郊區人!”吳菲笑說。 “好巧哦,我也是台灣鄉下人,很登對哦!”典範假裝驚詫地笑嘆。 “這個也要比啊!”吳菲說。 “對啊,比比誰最衰!”典範玩笑道,接著又挽了挽吳菲的肩膀說:“不過呢,其實,講真的,我一直都好羨慕別人有兄弟姐妹的感覺,就假想,當我也是你家人好了。” 吳憲去了那個公司之後就迅速適應,他本來就喜歡熱鬧,那種台灣公司又很注重所謂“海外”的經歷——甭管是哪個海——對真才實學倒未必在乎。吳憲對有機會在半瓶子醋的藝人們面前顯擺自己那點兒半調子新加坡英語相當得意,又三天兩頭地跟各路大小明星去各地招搖過市,倒也來的新鮮而逍遙。

只有吳媽媽不爽,本來叫兒子回來就想守在身邊,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帖在家裡才過癮,沒想到剛回來又放出去遊歷,當媽的這一頭不免有些失落。 “一個男孩子一天到晚跟家呆著能有什麼出息!還不讓他趁年輕出去多闖闖!”吳菲對她媽結論道。 吳媽媽無奈,縮回自己房裡生悶氣,為表示抗議,接下來的幾天一直不更換菜式,每天都給吳菲做排骨扁豆悶面,扁豆還故意不摘乾淨,看著女兒每每吃到一半就在她面前皺著眉頭搗鼓牙縫兒,吳媽媽才心情愉快了些。 吳菲倒沒有太跟媽媽計較,每天到底吃了什麼她也沒特別在意,等弟弟的工作生活略上了軌道,她自己也趕緊在老莫同學的那個工作上足下了一通功夫。 那個市場調查的工作吳菲來說沒什麼特別的難度,她又從來沒有拿過那麼高的薪金,人就自信了很多,對莫喜倫的安排自然很感激。而且,沒有了辦公室同事的監視跟議論,兩個人相處得倒更輕鬆自如。老莫得空就來,還添置了一些家當,吳菲有新工作沖喜,表現得相當有當情人的天才,比相識之初,他們的關係意外地進入另一個“現世安穩”的理想境界。

那一頭,家裡,自從老莫回來語氣平淡地向文青竹謊稱說是他主動開除了吳菲之後,文青竹反而內疚起來,她的教育讓她在過去的幾十年裡都尊崇著行事克己的涵養和對男權的尊重。莫喜倫對這件事的態度,讓她有些意外,繼而覺得去找吳菲談話的行為簡直是她人生中的污點。文青竹畢竟是一個一貫對自己很有要求的女人,她淡化污點的方式就是此後故意給莫喜倫更多的自由度。 老莫從來都懶得研究女人的縝密心思,不管那女人是太太、情人或隨便誰。在他人到中年的人生字典裡此時此刻就只有“簡化程序及時享樂”八個大字。反正,在他看來,只知道兩個當事的女人都在掌控之中,他對自己只剩下一腔雄性的讚嘆,覺得像他這樣能處亂不驚的人當然不應該暴殄天物,再多幾個文青竹或吳菲也是值得的——主要是她們遇上他,她們值得。

誰知百密一疏,莫喜倫只顧在一個城市的兩張床之間快樂地奔波與陶醉,忽略了這件事裡還有另一個重要女性,他的女兒美美。 美美那時候初中畢業,才上高中,但已然自視很高,尤其對男女關係,既有興趣又有天賦。 美美不相信她爸爸在家裡表現出的對吳菲的冷淡評價,她清楚地記得下雨那天她在他辦公室看到的情形,雖然她對她媽媽描述那個場面的時候有意省略了一些筆墨,但她自己心裡清楚,那隻是出於她教育中理解的孝道。她少女的、不落人後的直覺告訴她,她爸爸和吳菲沒那麼容易就一拍兩散,因此美美一直冷眼旁觀,在她媽媽已經選擇信任之後,她還在繼續執著於某些端倪。 美美自高中開始主動要求走讀,不再住校。文青竹一想女兒還有很多課外學習的課程,怕在寄宿學校沒人監督,就同意了。老莫對多久見一次女兒本來無所謂,當然他也願意這種時期有美美多在家陪文青竹解悶。

美美對她自己的行動做了細緻全面的規劃,她先是偷聽了老莫幾次電話,初步證實了自己的判斷。之後,立刻展開跟踪工作。她冒充吳菲的客戶打電話到老莫的公司,問公司的人要到了吳菲家裡的電話,等她打過去,是吳媽接的電話,憨厚的吳媽媽哪有這種閱歷,三兩下就向美美提供了她需要關於吳菲的全部情況,包括吳菲新工作的電話及地址。吳菲聽說有人打到家裡來找她也沒特別上心,又聽說是個女的打的,就更覺得不用在意。 接下來的幾天,美美就翹課埋伏在吳菲工作和約會的那間公寓樓下。就這樣,沒費甚麼勁兒,美美就抓到了她爸爸和吳菲仍然有來往的重要證據。為了怕自己的描述不具備說服力,美美還像一個專業偵探一樣拍了她爸爸攜吳菲一起出入公寓的親密照片。

接下來發生的,恐怕是全天下所有經歷婚外情的人都最不願意麵對的場面:捉姦,且成功了。 美美在成人之後有一天終於明白,婚姻維繫的法則中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她少不更事非要生生掰開她媽媽已經打算眯縫著的對婚姻的眼,結果,三敗俱傷。 吳菲完全沒想到一個平時外表那麼瘦弱的女人如文青竹,在捍衛自己婚姻的時候也完全可以表現得像河東獅吼,其爆發力嘆為觀止,什麼教育,信仰,社會地位,在那一刻統統化為烏有!一種被背叛的屈辱感能讓各類女人把心底里“潑婦”的因素迅速調動出來,立竿見影,活靈活現。 吳菲在那天聽到了她這輩子可能聽到的全部謾罵和詛咒。也親眼目睹了老莫在挨了自家老婆幾個耳光之後如慌張逃竄——患難見真情,老莫逃走的時候除了死命地護著自己的近視眼眼鏡之外,全然置任何人於不顧,留下三個為他水火不容的女人,如同他一樣也狼狽不堪。

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文青竹在事發之後先是一陣風似地離家出走,沒過兩天,又一陣風似地回來,不過此風非彼風,她這次不是自己獨自回來,而是像龍捲風一樣捲著美美的若干個姨媽一起,聲勢浩蕩地全都進駐了莫家。 文家幾個姐妹跟世界上大多數家庭一樣,婚姻都不算順利,文青竹是大姐,原本在文家屬於碩果僅存的楷模,想不到,不出事則已,一出就出了比其他姐妹更慘烈的一幕。大家義憤難平,幾個姐妹對著失足的姐夫,新愁舊恨一起湧上心頭,老莫一時間成了眾矢之的,每天低聲下氣地在家挨鬥。 不光如此,過了一陣之後,理性的文青竹覺得家庭感染不足以從根底里徹底改造自己的丈夫。於是,新一輪的洗禮開始,場面更加壯觀,內容更加豐富,參與者除了有特別專業的,專門研究中年男人出軌的心理醫生之外,還有來自教會的各階層領導及弟兄姊妹。

大家從身體、心理、心靈、靈魂、前世來生天堂地獄善良邪惡等各個方面同時下手,以期以最徹底的方式對莫喜倫進行挽救。 誰知,也許是忽然之間受不了這麼多神聖的東西同時夾擊,所以老莫沒忍多久就翻了臉。他下最後通牒讓文青竹選擇,要不讓教會、心理醫生和她的姐妹們走,要不就是他走。老莫說的義正辭嚴,不容商榷,好像做錯事的是對方而不是自己。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假話說三遍就能說的像真話,無理的事情提高八度說三遍也能變成有理。沒有誰能要求的到別人的虧欠——假如那個當事人已執意不打算繼續虧欠的話。 文青竹先迂迴了一下,說可以讓教會和心理醫生先出局,但姐妹們暫時不動! 夫妻倆的拉鋸戰好像在下象棋,你丟了馬,我失了炮,留了姐妹幾個,好像一排小卒子,等著小兵立大功! 老莫和文青竹姐妹幾個於是繼續較量,正在關鍵時刻,吳菲又冒出來火上澆油。 那天吳菲下班回家,樓門口的院子裡照例有幾個老大媽坐在那兒消磨,每個人袖子上還都套著各種顏色的箍兒,那箍兒是個護身符,有了它大媽們就能明目張膽地把各家隱私都端上檯面,把“搬弄是非”公開化、正式化、職業化,搞的很像是個有一定專業程度的技術活兒。 大媽們遠遠看吳菲走過來的時候就開始交頭接耳,等吳菲走近了大家故意壓低聲音,也不像平時一樣噓寒問暖沒話找話。 吳菲影影綽綽聽到“來的是那男人的小姨子”幾個字,心裡立刻有了數。她在以前的辦公室就常年享受這種遭議論的待遇,因此早練就了一副好耳力,且對於這一套把戲瞭如指掌,因此對大媽們的低段數非常不屑,進屋的時候故意使勁摔門,還大媽們以顏色。 吳憲那幾天又出差,家裡剩下她們娘兒兩個吃晚飯,又吃燜面。 吳媽媽吃麵期間抬了幾回頭,回回都欲言又止,到最後一次終於鼓足勇氣剛要開口,吳菲適時地從她自己的那碗麵裡挑出一跟扁豆絲,用筷子夾著對她媽說“媽,都跟您說過多少次了,扁豆一定要摘乾淨。” “哎。”吳媽媽答應著,剛要出口的話又被咽了回去。 等吃完飯,吳菲放下碗,又梳妝打扮了一通,穿上外套正要出門,吳媽這時候追上來,拉著吳菲問“你又乾嘛去?!” “您說呢?”吳菲反問。 吳媽媽這時候死拽著吳菲的一隻胳膊懇求道“別去啦,她們,人家也沒說什麼!” “還想說什麼?!”吳菲發狠道:“這是我跟老莫之間的事,她有完沒完?還派人跑到我家來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瘋啦!” 說完甩開她媽就走了。 到了莫喜倫家門口,吳菲打電話上去,老莫一聽是吳菲,先吃了一驚,正打算支吾,吳菲不容商量地嚷道:“你看著辦,你兩分鐘之內不下來我就上去!” 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莫喜倫果然沒兩分鐘就出現在吳菲面前。 “告訴你老莫,文青竹不要把事做絕,她再敢讓任何人騷擾我媽半下,你給我等著瞧,有你們一家子好看!” 老莫本來下來的時候還皺著眉準備責備吳菲不懂事,一聽這個,立刻矮了半截: “有這種事?!不會吧!” “哼,你們家人做出什麼事我都不會意外的,難道我還誣陷她!!” 老莫這頭正忙著勸吳菲,忽然身後出現了一團黑影,只聽一個女聲對老莫說“Go back home, now!” 莫喜倫和吳菲都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老莫的女兒美美在樹後面,她呼吸在黑暗中形成時隱時現的白氣,像個驚竦電影裡的畫面,很有些個讓人不寒而栗的勢頭。 老莫順從地趕緊跟走了,吳菲站在原地,又跟回頭瞪她的美美充滿仇恨地互相給了對方幾個白一眼。 吳菲的到訪,造成老莫又被幾個小姨子抓住把柄當即痛批了幾個回合。老莫不堪其辱,再次提出恐嚇說要搬出去住。這麼一來更激怒了文家姐妹,大家聯袂把痛批從只在家裡進行變成了隨時隨地進行,莫喜倫一時間成了過街老鼠,所到之處都是女人的叫罵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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