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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31-35

關關雎鳩 赵孟 8562 2018-03-13
我看著她精緻的側影,心中升起一種非常溫柔的感覺,輕輕地說:“蘩寶,你唱歌唱得好,但是我還沒有聽過,你現在給我唱一首好麼?” “唱什麼?” “就唱徐志摩的那首吧。陳秋霞作曲的那個。” 孟蘩狡猾地一笑:“我不會唱。我要你唱給我聽。” “我唱得不好。” “沒關係,楊雪萍不是說你唱得好嗎?” 我一聽“楊雪萍”三個字,嚇得魂飛魄散,忙道:“好好好,我唱給你聽。唱得不好別笑話我啊。” “嘻嘻,就是要笑話!” 於是我輕聲唱道: 我是天空裡的一片雲, 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訝異, 更無需歡喜—— 在轉瞬間消滅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當我唱到第二段,也就是副歌部分的時候,孟蘩也和我一起唱了起來。她的聲音清亮柔軟,讓我心里安寧熨帖。因為是在教室外面,為了不打攪別人,我們唱歌的聲音很小,只有我們兩個能夠聽見。在嘩嘩的雨聲伴奏下,我們唱了一遍又一遍。唱著唱著,我和她的頭都跟著節奏輕輕地搖晃。我輕輕地拉住了她的手,她輕輕地顫動了一下,並沒有拒絕。 那天晚上的雨啊,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宿舍的人發現我又和孟蘩一起走在路上,知道那天並沒有搞砸,於是又開始放肆起來。他們向我打聽孟蘩的情況。我只是簡單地說,是外語系91級的。他們又問是怎麼搞上的,我說現在還在初始階段,一切都還沒有定準。他們想盡辦法,威脅利誘,也沒能夠從我嘴裡套得更多的情況。

但是金子光這個閒人神通大得很,打聽到外語系91級最漂亮的美女有兩個,一進校就大放異彩,蓋過了前面88、89、90三個年級的所有美女,她們一個叫孟蘩,一個叫顧琳。於是大家一起把我掐在床上,問我,我搞上的那個美女是叫顧琳還是叫孟蘩,如果我不說的話就別想活著走出色人居。我吃不住酷刑,只得供出了孟蘩的名字。但是對於“怎麼搞上的”這個問題,我只說是在戲劇社認識的,他們又問細節,我死活也不肯說。我覺得有許多細節,是只屬於我和孟蘩兩個人的,怎麼可以讓別人分享呢?他們最後也就只得作罷了。 在那個雨夜,我拉了孟蘩的手之後,又失眠了好長時間。我久久地回味著拉著她的手在雨中唱歌的感受。我常常不自覺地把手在空中虛握,就好像握住了她的小手一般。這樣刻骨的相思讓我倍受煎熬,最後我決定,一定要把我們的關係推進到一個新的高度。

第三天,雨終於停了。到了8點半的時候,我向孟蘩建議一起到外面去走走,她同意了。 在雨後的校園裡,一些低窪的地方還殘留著積水。空氣新鮮清爽,帶著泥土的芬芳。一輪明月懸在天上,頗有一些涼意。我們慢慢走著,邊上走過三三兩兩的陌生同學,帶著羨慕的目光看著我們。 我側過臉看著身邊的這個美麗的姑娘,裊裊婷婷,眉目如畫,真的是完美無缺。晚風吹來,她的秀發輕輕飄拂。我很想摸一摸,卻沒有那個膽量。 其實我今天真正的目的,並不是只有摸她的頭髮這麼簡單。一直以來,我都夢想著能夠抱住她,吻她,但是又覺得那是一個多麼遙遠多麼不可企及的目標啊!但是自從拉了她的手之後,我覺得這個前景開始出現了。 我曾經無數次設想過和女子親吻的情景,但是到目前為止卻從未實現過。以前讀中學的時候,聽說親嘴的時候還要把舌頭攪來攪去的,覺得那樣好髒。可是現在每當我看見孟蘩的皓齒櫻唇,就確實也有一種要嚐嚐她舌頭的滋味的衝動,而且每次想到這裡,我都會迅速勃起。

這兩天我魂不守舍,一直在計劃怎麼才能吻孟蘩,並為此設計了種種方案。要吻她,首先得抱住她。可是應該抱哪裡呢?是先抱肩膀還是先抱腰?以前余翔教導過我們,要先牽手,然後趁她不注意的時候把她拉到懷裡。 余翔說的,應該總不會錯吧?而且我前天已經拉過她的手,有比較好的行動基礎了。於是我麻著膽子就又去拉孟蘩的手,沒想到她的手像觸電一樣地就躲開了,嗔道:“幹什麼?” 我感到很意外,明明前天還拉了手的,怎麼今天又不讓拉了?於是只得訕訕地道:“拉拉手有什麼不好?”“拉手幹什麼?你流氓啊?”她有些惱怒。 我不禁大為喪氣,情緒一落千丈。本來以為拉手是沒有問題的了,可以以此為基礎,爭取抱住她,並進而吻她,可是現在被孟蘩來了個釜底抽薪,連手也不讓拉了,看來我今天的計劃要徹底破產了。拉手都要被她罵為流氓,那抱住她非被當成強奸不可。我摸不到她的底線,更加不敢輕舉妄動了。

我於是在心里安慰自己說,和她在一起,看著她,心裡感到平安快樂,那就夠了,為什麼非得抱住她呢?但是我轉念又想,如果不抱她,那叫什麼談戀愛?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既然愛她,那麼抱她就是遲早的事情,也許以後還會有更親密一些的接觸呢。漢代張敞在車上公然為妻子畫眉,傳到皇帝耳朵裡,就問張敞是不是有這樣的事情。張敞回答說:“臣與臣妻,尚不止畫眉呢。”呵呵,多麼有趣的回答! 這樣想著,我的小弟弟就又開始有些興奮了,我的雄心就又躁動起來,希望繼續採取行動。可是孟蘩剛才給我一個意外的打擊,完全搞亂了我的計劃。現在該怎麼辦呢?我這樣一邊走一邊想,心裡翻江倒海地爭戰不休。悶悶不樂地走了幾分鐘,孟蘩看著我,問:“怎麼了?不高興了?”

“沒有啦。” 她看了看我,沉默了一陣,說:“我們回去吧。” “好吧。”我覺得自己太失敗了。 我不甘心就這樣失敗。我又下了一次決心,有意無意地慢慢貼近孟蘩,開始進行我的陰險行動。我把手伸出去,放在她的背後,只要我一咬牙,一用力,就可以把他抱住。可是我又不敢。我在戰前曾經多次鼓勵自己: “準備戰鬥!” 可是真的和她走在一起的時候,卻什麼膽色都沒有了,在她驚人的美貌的震懾之下,我幾乎完全失去了行動的勇氣。我很想抱她,卻又怕惹她不高興。要是她不願意,那我豈不是在褻瀆她嗎?就這樣,我卑鄙而怯懦的手伸出了多次,但是猶豫半天,只是在離她背部幾厘米的地方逡巡徘徊,凌空虛劃,最後又都可恥地撤回,毫無建樹。她美妙的身體就像一塊磁鐵吸引著我,但是等我伸出手去的時候,磁鐵好像突然變換了磁極,吸引力變成了排斥力。我被這種磁力的變換折磨得心力交悴。有一次我咬牙下決心要抱下去的時候,前面卻又來了兩個男生,於是只得又把手撤回。

我心裡既激動又懊喪,為自己的膽小無能而生氣。 時間很快就被浪費掉了。化學系教室的燈光遠遠出現在前面,我們已經快要返回校園里人比較多的區域了。作案的最佳機會馬上就要失去了。 我內心的天人交戰此時達到了高潮,覺得不能忍受就這樣失敗。既然遲早要走出這一步的,無論如何我也應該試一試。記得余翔曾經說過:“強吻,如果對方還有點喜歡你的話,抵抗不會太久的。”我相信孟蘩是喜歡我的,而且還不是一點點喜歡,應該是比較喜歡,所以這個險值得一冒。於是決定強吻。出此下策,也是給逼得沒辦法了。 走到了一株芙蓉樹下,我見前後無人,突然靈機一動,指著右邊說:“陸小林來了!” 孟蘩扭頭看去,我趁機去吻她。 孟蘩沒有看見人,回頭說:“沒有看見……”話還沒說完,我的嘴正好趕到,將她的小嘴牢牢封住。我的兩隻罪惡的大手也同時撲到,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裡。

孟蘩拼命的掙扎:“唔……!唔……!”伸出手來,“啪”地一聲,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地敲在我的臉上。我完全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強烈,臉上火辣辣地疼,但是既然已經出手,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此時如果停手的話,後果不堪設想。孟蘩一定會拂袖而去,再也不理我了。於是我抽出手來製服她那隻打我的手,用雙臂將她的雙臂和身子一起緊緊箍住,就像鐵桶一樣牢不可破,並繼續吻她。她拼命搖晃著小腦袋躲避我的吻,折騰了整整一分鐘左右,低聲叫道:“放開我!放開……嗚嗚……”聲音裡帶著哭腔。 我的頭腦裡一片空白,幾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有個強烈的信念:不能放開她!在數次被我重新吻上之後,她就慢慢放棄了徒勞的抵抗,手臂上突圍的反抗力量也逐漸弱了下來,只是用鼻孔無力地喘息。

我怕把她悶壞了,連忙把嘴鬆開。孟蘩大口喘著氣,眼睛恨恨地瞪著我,不說話。我看著她,自己也大口喘著氣。兩個人喘作一團。其實我在這兩分鐘時間的搏斗里也消耗了大量的體力,更重要的是精神上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強烈衝擊。我想孟蘩一定是被我嚇壞了,而我本人受到的驚嚇比她也小不了多少。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作案,手忙腳亂,心驚肉跳。 孟蘩猛地把雙手一掙,力量非常大。幸好我心懷警惕,才沒有讓她掙脫。 孟蘩輕聲嚷道:“放開我!” 我堅決地說:“不放開!一輩子也不放開!” “你是壞人!混蛋!” “我愛你!” “那也不能這樣!” “我還要這樣!”我惡狠狠地說,然後就又粗暴地去吻她。 孟蘩把眼睛一閉,不再抵抗,只是繼續喘息。

剛才我強吻她的時候,全部力量都用來製服她的抵抗了,沒來得及去體會吻是什麼滋味,糊里糊塗地就把初吻給送出去了。現在是第二次吻,因為沒有了抵抗,才可以開始感受吻。我不再粗暴了,輕輕地吻著她嬌嫩的嘴唇,聞到她甜甜的鼻息,一陣心醉神迷。 這也是我第一次真正地擁抱孟蘩,她柔軟豐滿的胸脯因喘息而起伏,給了我極大的刺激。我的小弟弟頓時一飛沖天,直頂起來。我知道肯定頂著孟蘩了,她比我矮,估計大概頂在她的肚臍附近,她也一定能夠感覺到。我心裡很愧疚,覺得這樣真是褻瀆了她,但是又沒有辦法讓小弟弟撤下來。 我吻了好一陣,孟蘩既不抵抗也沒反應,像一根木頭一樣。我見她的頭髮有些凌亂,就伸手給她理了理。她睜開眼睛,並沒有趁機逃脫。她的神色柔和了許多,起碼那種憤恨的神情已經不見了。 這時有人從我們身旁走過,孟蘩羞得低下了頭。我扯著她走到僻靜處的樹蔭裡,她也只是微微抵抗了一下,就乖乖地跟著我走了。 到了樹下,我拉著孟蘩的手,說:“對、對不起,我嚇著你了。我、我真的很喜歡你,我忍不住想吻你。”孟蘩很委屈地噘著小嘴巴,眼中淚水盈盈,看著我,不說話。 我心裡憐愛極了,柔聲說:“你會原諒我麼?” “不原諒!”她幽幽地說。 “那你怎麼才能原諒我呢?” “怎麼也不原諒!” “你怎麼懲罰我都可以。” “不懲罰。” “你要不高興就打我好不好?” “不打。” “那就罵我?” “不罵。” 我高興了:“那你就是原諒我了?” “不原諒。” 我見她眼中的淚珠盈盈欲落,便輕輕攬她入懷,溫柔地吮幹她的淚水。這是在小說中才讀到過的鏡頭,現在我卻真的實現了。她的淚水有點咸,有點甜,對我而言,就如埋藏了三百年的醇酒一般甘美,一般珍貴。 她睜開眼睛望著我,嗔道:“你欺負我!” “我怎麼欺負你了?” “你……大壞蛋!大色狼!” “嘿嘿,說對了。”我嬉皮笑臉,“沒錯,我是個色狼。色狼是什麼呢?就是看見美女就露出原形的狼。如果不是你長得那麼美,我怎麼會墮落為色狼呢?我變壞,完全是你造成的!你的美麗是我的教唆犯!一個很有前途很有作為的優秀青年就這樣被你毀了!” “我才不美呢,我是個醜八怪。”孟蘩依舊淚眼婆娑。 “你還不美?如果說你不美,玫瑰花都會變得蒼白,夜空的星星都要失去光彩,蒲公英不會再在春風中飄蕩,雪花也只能孤獨地落在沉沉的黑海。”我驚異於自己出口成章的能力,愛情的魔法能夠使一個毫無文學才華的人瞬間成為豎琴詩人。 孟蘩仍然不滿意,噘著嘴說:“我就是個醜八怪。” 我只好繼續挖掘自己那點可憐的文字潛力,伸出一隻手作抒情狀:“你是醜八怪?如果連蘩寶都是醜八怪,世上還有什麼值得我愛?我找好樹枝掛上褲帶,憤然離開這黑暗時代——來世再把蘩寶苦苦等待。” 孟蘩微笑道:“等到來世也沒用,來世還是醜八怪。” “你是醜八怪,我也醜八怪,一公配一母,醜成十六怪。” “討厭!”她一拳捶在我的胸口。 孟蘩又哭又笑梨花帶雨的樣子,真是可愛極了,我忍不住把摟著她的雙臂又緊了一緊,深深吻了下去。她閉上眼睛,仰起頭,嘴角含笑,臉上的淚水仍然未乾。四唇相接,兩人的身軀都是一陣顫抖,呼吸頓時急促起來。我試探著把舌頭伸過去找她的舌頭,但是她牙關緊咬,我頂了幾次都沒頂開。我想她可能是沒經驗。 吻了大約兩分鐘,兩人都是鬢髮凌亂,孟蘩“嗯”“嗯”的輕輕呻吟了兩聲,身體越來越軟,就像是被抽掉了脊椎骨一般,直往下墜。為了不讓她成為癱在地上的一堆爛泥,我必須努力用雙臂將她箍住,阻滯其下墜之勢。我自己也吻得心潮澎湃,聽到她輕輕的呻吟聲,更是眼前一陣眩暈,幾乎摟不住她失去重心感的身軀,差點和她一起摔倒。 又這樣狂吻了兩分鐘,我始終沒能夠撬開孟蘩的牙關,但也已經是銷魂奪魄,心醉神迷了。吻完後,孟蘩伏在我的懷裡輕輕喘息,我撫著她的秀發,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沒想到我的初吻竟然被你這個醜八怪奪走了!”她恨恨地說。 “沒想到我的初吻竟然被你這個醜八怪奪走了!”我學她說話。 她惱了:“你敢說我醜!” 我忙賠罪道:“我胡說八道的,實際上,你是我心中最美麗的女孩子,現在就是把西施放在我面前,我都不會看她一眼的。” “那要是把楊雪萍放到你面前呢?” 我嚇得面如土色,連忙道:“蘩寶,今天是我們兩個初吻的好日子,別提別的人好嗎?今天只屬於你和我。” 孟蘩對這句話倒也沒有異議,於是恢復了高興,和我拉著手走回化學系教室。 我們進了教室,有幾個人看見了我,臉上頓時露出了坏笑,連忙用手戳邊上的同伴,示意其也來看我。很快,整個階梯教室的人都來看我和孟蘩。孟蘩發現不對,看了看我,臉一下子就羞紅了。 我莫名其妙,低聲問她:“怎麼了?” 孟蘩不答,只是低聲說:“快收拾書包,走!” 於是我倆匆匆忙忙收拾好了書包,孟蘩低著頭一溜小跑,衝出了教室。邊上的學生們發出一陣輕輕的笑聲。我也連忙跟了出去。我們一出門,整個教室裡就響起了開心的哄笑。 “怎麼回事?”我又問了一次。 孟蘩紅著臉不回答,只是說:“你自己到鏡子前面去照一照。” 廁所邊上有一個鏡子,於是我跑過去,一照之下,大驚失色,原來我的左臉已經微微腫起,上面有一個紅紅的巴掌印,非常清晰。這個巴掌印當然是剛才孟蘩留下的,我當時為了製服她,並沒有來得及去理會這個巴掌,後來強吻得手,又陷在溫柔鄉里騰雲駕霧,完全沒有感到疼。現在在鏡子裡看到孟蘩的掌印,才突然覺得左臉疼得厲害,像火燒一般。 孟蘩跟到我的邊上,也從鏡子裡觀察我的臉,慢慢露出得意的笑容:“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 我生氣地說:“你居然還笑!” “你活該!”她笑得更加厲害了。 “下手真夠狠,想守望門寡啊你!” “呸!”孟蘩拼命揪我的手。疼得我齜牙咧嘴,抬起手一看,又紅了一塊。 “你變態啊,這樣殘害你的心上人。” “哼,得了吧,你又不是我的心上人。” “那我是什麼?” “你是豬八戒!豬八戒照鏡子。” “嘿嘿,”我一臉坏笑,搓著手向她逼近,“豬八戒不但會照鏡子,還會背媳婦呢。” 孟蘩“啊”的驚叫一聲,回頭就跑,我追上去把她抓住,拖到剛才的小樹林裡又是一陣狂吻。 “蘩寶!” “嗯……” “蘩!” “嗯……” “我愛你!” “嗯……” 我一回到宿舍,金子光就發現了我臉上的掌印:“老七,怎麼搞的?剛才打架了?沒吃虧吧?” “沒有打架,被我女朋友打的。”我知道這個謊是撒不了的,乾脆主動承認。 “哇!哈哈,孟蘩美女打的啊,厲害厲害!老實交待,是不是想佔便宜被打的?大家快來看啊!” 眾閒人一起湊過來仔細察看,就像識讀剛出土的商周青銅器上面的銘文一般認真,七嘴八舌,眾說紛紜: “看這個形狀,是掌打的,不是拳打的。” “廢話!現在的問題是,是用哪一派的掌法打的。” “這一掌掌力雄渾,入肉三分,不似出自女子之手,所以肯定不是古墓派的掌法。” “可惜是掌而不是爪,否則一定是梅超風九陰白骨爪的傳人。”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降龍十八掌?” “降龍十八掌主要靠雄厚的內力催逼掌風殺人,一般都不用直接打在身上的。我看更像裘千仞的鐵砂掌。”大家聽了,一起點頭,叫道:“鐵掌水上飄啊!” 第二天一早,我一爬起來就去照鏡子,發現掌印由紅變紫了,更加明顯,覺得沒法見人,只得央陳奇偉幫我去食堂打飯回來。陳奇偉說,如果不是看見我即將毒發身亡,他是不會可憐我的。當天的課我也沒敢去上,讓他們幫我答到。就這樣在宿舍裡貓了一天,自己看書。 在宿舍裡吃過晚飯,也沒敢去自習,心裡想著,孟蘩到了教室裡要是看不見我,會有什麼反應。正這樣想著,宿舍走廊裡一陣騷動,有人叫道:“快來看,快來看,漂亮妹子漂亮妹子!” 然後金子光衝進來報信:“手掌印的主人來啦!剛才進了我們樓,肯定是來找你的!” 這時陳奇偉也來報信:“老七,你們家'鐵掌水上飄'來啦!” 過了一會兒,孟蘩果真到我們宿舍裡來了。這是她第一次來,所以我把她正式介紹給了我們宿舍的人:“這是我的女朋友,孟蘩。” 孟蘩斜睨了我一眼,嘴唇動了動,終於沒有對“女朋友”這個詞表示反對。 我們宿舍的閒人們擠在一塊兒,饞涎欲滴地和孟蘩閒扯了兩分鐘,就都識趣地出去了。 孟蘩說:“你今天沒給我佔座位。” “你看我臉上這個樣子,還出得了門嗎?” 她仔細地看了看,沉默了一下,低聲問:“還疼嗎?” “不疼了。” 她就伸手到我臉上輕輕撫摸了一陣,然後忽然發起怒來:“哼,誰要你不老實!你活該!” “是活該,是活該。為了你,死一萬次我都願意,挨一個巴掌算什麼?” “哼!你還好意思這麼說?你就知道欺負我!” “嘿嘿……” “陪我去看電影。”她命令道。 “今天才星期五,學校不放電影啊。明天才有。” “我們去街上的電影院看。” “什麼片子啊?” “老電影,《廬山戀》。” “很有名啊。我剛上小學的時候看過一次,差不多忘光了。” “我也是。就記得張瑜好漂亮。” “比你還差一點。” “馬屁精!”孟蘩很高興,把我扯起來,“走吧!” “喂喂喂喂,我的臉……” “你以為你是齊秦郭富城啊,別人都要看你的臉?沒事!現在都晚了,他們看不清楚的。” 事實證明,雖然天色已晚,但是在燈光下,我的臉仍然招來了很多的關注。孟蘩得意洋洋地走在路上,彷彿我臉上的掌印就是她的軍功章一般。 看完電影回到宿舍,我發現王八們都興奮地圍著錄音機,錄音機里傳來我和孟蘩的對話聲: “為了你,死一萬次我都願意,挨一個巴掌算什麼?”“哼!你還好意思這麼說?你就知道欺負我!”……他們聽得一陣大笑。 這些該死的,居然趁我們不備,臨走前偷偷設置好錄音機,用磁帶把我們的對話記錄了下來!我衝上去要搶磁帶,被王騷和金子光死死架住,陳奇偉連忙把磁帶取出,藏了起來。 大家一陣哄笑,學著我的口氣說:“為了你,死一萬次我都願意,挨一個巴掌算什麼?” 金子光捏著鼻子學孟蘩回答:“哼!你還好意思這麼說?你就知道欺負我!” 眾人捧腹狂笑,問我:“老七,你是怎麼欺負她的啊?” 陳奇偉滿臉羨慕的神色:“好幸福啊,要是我也能夠挨美女一個耳光,就是少吃十頓蛋炒飯我都願意!” 登山比賽那天天氣不錯,羅盤山上有一條陡峭的公路,從羅盤山公園的大門一直通到山頂。而我們就得沿著這條大路一直跑上去。 副校長親自摳響了發令槍,我們一大群人就轟隆轟隆地往上跑去。我和陳奇偉都屬於那種以前沒怎麼鍛煉身體的人,兩人約好一起跑,就算落後也有個伴兒。不料形勢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嚴峻。一開跑,別的人就烏烏泱泱地都跑到前面去了。我們覺得一開始就落在最後實在太沒面子了,就只好也加快速度跟上。但是沒出兩分鐘我們的體力就不行了,和大部隊的距離越拉越大。往山上跑和平時自己在平地晨跑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那可真是累多了。我們還從來沒有覺得這樣不濟過。當然和我們一樣掉隊的人也不少,大家搖著腦袋互相開玩笑:“老啦,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啦!” 掉隊的人中,女生佔了絕大多數,其中竟然有楊雪萍。她看到我,和我互相點了一下頭,算是打招呼。 跑得和女生一樣慢,這讓我們這些男生感到臉上無光。我們商量了一下,覺得拼了老命也要和女生拉開一段距離,於是一起猛跑了一段。說是猛跑,其實速度也不快,但是當時已經是竭盡所能了。好不容易把女生們拉下了一百來米,我們都累得人仰馬翻。我覺得腿上酸痛得不行,更難受的是呼吸不過來,就像發哮喘一樣,於是索性停下來慢慢走。陳奇偉情況比我好一點,回頭看了看我。我揮了揮手,要他自己跑,別管我。 這時,我聽見前面一個熟悉的聲音叫道:“耿瀟,加油!耿瀟,加油!” 那是孟蘩!她和顧琳站在一起,她們今天沒有參加比賽,而是在當拉拉隊。看見她向我招手,我勇氣百倍,拼命向她跑去。事實證明這次沖刺是非常愚蠢的。跑到她跟前的時候,我已經幾乎耗盡了全部力氣,喘不過來了。唉,被孟蘩看見我最不擅長的體育運動的情況了。真衰! 孟蘩跟著我小跑了幾步,笑道:“大笨蛋,大狗熊!不能停啊,一停下來就再也跑不動了。加油,加油!”我勉強向她笑了笑。雖然此時我已經累得完全顧不上臉面了,但還是鼓起餘勇繼續跑了起來。被心上人說成“大笨蛋”的滋味總是不好受的。我追上了陳奇偉,疲勞逐漸散去,我開始跑得動了。而陳奇偉的疲勞期則到來了。他臉色蒼白,汗珠從額頭上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哮喘著揮了揮手,讓我先跑。我本來想把孟蘩剛才對我說的話對他再說一遍,但是一開口就覺得呼吸不暢,於是就沒有說,繼續跑。 過了一會,就看見我們班的女生李萌在邊上,叫道:“耿瀟加油!陳奇偉加油!”李萌是陳奇偉暗戀的對象。在軍訓結束後,陳奇偉一直在和李萌套近乎。陳奇偉的可愛之處,就在於他的羞澀。雖然他對李萌的興趣在全班的眼中已經是昭然若揭的事情,但是他卻始終緊緊咬住不鬆口,堅持說他和李萌只是討論學習問題。此時聽到李萌的鼓勁,陳奇偉頓時英姿勃發,猛地追了上來,和我並肩向上跑,慢慢地追上了一些跑在前面的人。 我們又跑了一截,看見了詩人王騷孤獨而蒼涼的背影。我們追上了他,只見他步履蹣跚,身體斜向一邊,好像隨時要摔倒似的,臉上又現出他朗誦詩歌時的那副“馬拉之死”的經典痛苦表情來,頭悲憤地向上仰著,嘴裡喘著粗氣,眼睛半閉,眉毛深邃地擰到了一起,就像一個中道崩殂的朝聖者在望著理想國作臨死前的最後思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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