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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5

關關雎鳩 赵孟 7697 2018-03-13
南方九月初的太陽依舊是火辣辣的。我趴在滾燙的沙地上,緊緊握住手中的56式半自動步槍,瞄準前方100米處的胸環靶。 靶子立在一片菜田裡,在風中微微搖晃。遠處有一些破舊的小平房。望著這片毫無詩意毫無美感的菜田,我不禁懷念起家鄉春天裡,碧野藍天中大片大片金黃的油菜花來。倒是那些靶子,搖曳低迴,頗有一些風致,便如是T型台上顧盼生姿的佳人。只可惜她們只能在那些蠢笨矮小的大白菜之間遺世獨立,孤芳自賞。若能把家鄉那綿延數里的油菜花搬過來,和它們配在一塊,在風中依偎愛撫,低語應和,那又將是怎樣的賞心悅目啊! 我就這樣在一個熾熱的初秋的大太陽天裡想入非非。之所以要想入非非,是因為這樣的訓練實在太缺乏審美節奏。像我這樣具有天賜一等的好頭腦的人,在這樣的時候不想點兒什麼,實在是有變得遲鈍的危險。為了使我國文學史或思想史上一個即將出現的偉人不至於就這樣被扼殺在搖籃中,我有責任有義務隨時保持思維的獨立性、靈活性和穿透力。

不可否認軍訓是一件非常無聊甚至是慘無人道的事情,但是我們這些在文革中出生的人,一生下來就沾染了許多的革命豪情,風流未泯,所以軍訓倒也不是一件完全不好玩的事情。和我的許多同齡人一樣,在少年時代的一段很長的日子裡,我都曾經幻想穿上綠色的軍裝輸出革命,炮火漫天,屍橫遍野,打倒美帝蘇修,把共產主義的大旗插遍全球。那個時候並沒有想到如果真的打起來,自己很快就會是那遍野橫屍中的一具,而只是迷醉於在幻想中體會自己開著59式坦克碾過層層積雪,在密密的白樺林的粘稠濃霧裡穿行的快感罷了。後來之所以上了大學而沒有去參軍,完全是因為見識到了垂死的資本主義腐朽文明的真實情況後好逸惡勞的思想墮落。 我們趴在一條土路上。這條路很寬,但是還沒有完成施工。根據五十年代的老軍用地圖看,這裡原來是一個很大的湖,一直延伸到北邊幾里之外的秦家台。五十年代後,逐年填平,到了我們上大學的這一年,1991年,就已經填到了我們趴著的這個地方了。在路的南面,當年縱橫浩淼的杏花湖只剩下小小的一點,只能勉強算得是一個“湖”了,其實說是一個比較大一點的池塘也許更加準確一些。聽說南楚大學要在這裡修一條路,把主校區和沿江大道連接起來。但是現在還沒有修好。為了讓我們新生軍訓,就先鋪了一層河沙,當作軍訓場地。有人開玩笑說:我們現在可真的是“沙場秋點兵”了。

這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時候,太陽像個大熨斗,在背上犁過來又犁過去,而身下的沙子也沒閒著,把它吸收到的熱量毫不吝嗇地傳給我。我就像個大鍋貼子一樣,已經軟趴趴的毫無力氣,渾身上下滋滋不絕地冒汗出油。額頭上的汗水匯成柱狀,流到了眼睛裡,使我眼中的靶標頓時模糊起來。 我用同樣汗津津的手背擦了一下眼睛,喘了一口氣,扭頭看了看身旁的戰友們。發現很多人的背上都汗透了,有的人的軍裝汗濕了又乾了,留下一圈白色的鹽跡。我下意識地摸了一下額頭兩邊,也摸下一把鹽來。 因為我是4連3班的班長,所以在我們這個班,我的位置是在最邊上的。緊靠在我右邊的是陳奇偉。他已經很不耐煩了,把軍帽往頭上一掀,把額頭上的汗水大把地抹去,重重地喘了幾口粗氣。他看見我偏過頭,就說:

“他媽的,這麼熱的天趴在這裡一上午了,連一口水也沒得喝。” 正在此時,遠處傳來一陣騷動,有人喊道:“水來啦,水來啦!” 許多人紛紛坐了起來,往運水車的方向望去,趁機舒活一下筋骨。軍訓教官田排長就呵斥起來:“幹什麼幹什麼!都給我趴下!繼續瞄準!” 一陣微弱地埋怨聲和嘆息聲之後,這些可憐的傢伙們就又歪歪斜斜地趴下了。 我知道大家為什麼要埋怨。這不僅僅是因為不能偷懶活動一下,更因為坐著可以更好地觀察那幾個送水的女生,而趴下之後就很不方便,而且更容易讓別人察覺。 提起那幾個送水的女生我就有氣。憑什麼我們在這裡練完隊列練戰術,練完戰術練打槍,整天累得不成人形,而她們幾個就能夠好整以暇地休息、四處晃蕩,只是上午下午各花半個小時送一下水而已,居然還好意思美其名曰“為同學們服務”!其實真正為我們服務的是那幾位校工,他們蹬著車子才真夠辛苦的。這幾個女生當然都是學生幹部。而她們這些學生幹部是輪著來幹這個美差,所以我們每次見到的人往往都不一樣。除了五天前出現過一個美女之外,其餘時候出現的女幹部都姿色平庸,污染我們的眼睛,這一點尤其讓人憤怒。要么你像別的普通女生一樣,勤勞一點,和我們一起正常訓練;要么你就長得漂亮一點,讓大家在休息的時候養養眼,保持愉快的心情。既享受了特權,又不愉悅大眾,光投入,不產出,這樣的女生真是其罪當誅。

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醜女常有,而美女不常有。雖然不常有,終究還是有。既然有,而且曾經出現過,那就值得期盼。所以,在我們每天漫長而枯燥的軍訓生活中,等待水車是一個很重要的心理支撐因素。為了那份懸念,是值得冒著被排長踢的危險坐起來看一看的。 現在,雖然大家在田排長的淫威之下被迫重新趴下,但是都早已身在曹營心在漢了。陳奇偉鬼鬼祟祟地對我說:“耿瀟,你視力好,看看今天來的水平高不高。” 我扭頭向左邊望去,遠遠地觀察逐漸走近的水車隊伍。我凝神觀測了一陣,轉頭對陳奇偉說:“好像是五天以前來的那個漂亮妹子。” “真的?”陳奇偉興奮起來。口令迅速下傳,中文系4連的兄弟們很快就都知道了。大家摩拳擦掌,交頭接耳,沙場上就像是忽然來了一群蒼蠅,嗡嗡嗡嗡地熱鬧起來。

這時魏連長過來,命令我們4連集體起立,然後以班為單位,圍成一圈,坐下休息。大家坐下後,一起向水車行注目禮。那邊1連、2連的人已經歡騰起來了,大家一擁而上搶水喝。而幾個送水的女生被圍在最核心,完全看不見了。 運水車向我們這裡開來了,我竭力運用我的1.5的眼睛搜索那幾個押車的女生幹部。此時我的崗位,就相當於前沿砲兵觀察哨,一旦確立有價值的目標,就可以呼叫後方砲兵進行準確的集火射擊。終於看清楚了,今天押車的三個女生,一個比較肥胖,一個比較瘦小,而另一個則身材苗條,皮膚白皙,明眸皓齒,顧盼生輝。她確實就是五天以前來過的那位美女! 美女的出現極大地鼓舞了色狼們的熱情。在我們宿舍所有人中最起勁的是老六金子光和老四詩人王韶。金子光為了接近美女,一連喝了四杯水,順便在美女身邊往返了四個來回。回來以後嘴巴咂吧咂吧地響:“格老子,小妹娃兒皮膚那個嫩喲,擠得出水一樣!”王韶對金子光這種急色的模樣十分不屑,他只要了一杯水,卻捧著杯子在水車邊上慢慢晃悠了半天,深度眼鏡片後面的那雙充滿智慧充滿詩性的眼睛始終在美女身上打轉。我們問他為什麼不上去搭訕,他說美是應該在一定的距離上欣賞,才有味道的。靠得太近了就不美了。

金子光在同學見面會上介紹自己的時候說:“我叫金子光,是金子,總會發光!”但是沒出一個星期,由於在南方方言中諧音的關係,這句話就被我們傳為“是精子,總會發光”了,金子光也就理所當然得獲得了“精子”的外號。金子光對這個結果絲毫也不感到意外,他邊苦笑邊搖頭,罵了幾句“先人板板”,然後說,他在中學的時候就是這個外號,看來這輩子是躲不過它了。他這樣說的時候,似乎對他那個當小學老師的父親頗有一點兒怨懟之情,老爺子在給他起名字的時候實在是太漫不經心了。不過,隨著時間的發展,我們發現這個外號並沒有冤枉金子光,他的荷爾蒙的確分泌得比常人要多出許多。他常常對剛剛認識不久的女生髮動進攻,雖然這些攻勢往往進行得併不成功。

而王韶在我們見面的第一天就向我們公開了他與詩歌長達十年的戀情,並在臥談會上即床朗誦了一首他自己創作的《冬季》。他朗誦得聲情並茂,憂鬱纏綿,可惜他的廣東普通話大大地拖了後腿,以至於我們無人能夠聽明白而且耳朵很受傷害。大家忍無可忍,終於強烈要求他乾脆就用純粹的廣東話重新再念一遍。雖然我們最終也沒能夠聽清楚他那首最得意的《冬季》到底寫了些什麼東西,但是卻都對他朗誦時的表演印象深刻。他顴骨突出,骨骼粗壯,本來應該是一個威猛的黃飛鴻式的賣狗皮膏藥的廣東武師形象,可惜他卻偏偏柔情似水,眼神哀怨,語音輕緩,時常帶著氣聲,腦袋隨著感情的波動向前伸出,微微地左右搖晃,搖晃著,搖晃著,搖晃著,眼神也越來越迷朦。最後到了緊要處,他光著膀子把手向天空一伸,好像一個即將溺斃的人去抓救命稻草一般,胳膊上青筋暴起,“唉————~~~~~~~~~~~~~”一聲淒美而幽長的嘆息,然後那隻手無力地緩緩垂下,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彩虹,終於下掛在床沿,配上他那欲仙欲死的表情,令我立刻就想起了西方名畫《馬拉之死》,不禁毛骨悚然。

王韶的朗誦驚得大家十秒鐘沒有說話。等我們恢復思考能力以後一致認為,王韶不應該叫王韶,應該叫王騷。他的詩歌表演實在是太騷情了,嚴重污染了我們純潔幼小的心靈,為此我們要求王騷以後在朗誦詩歌之前一定要事先和大家打好招呼,讓大家做好心理準備,免遭無妄之災。王騷對自己的傾情朗誦得到這個評價非常震驚,並對自己居然墮落到這樣一個完全沒有詩歌細胞的低俗寢室而痛心不已。 那位神秘的送水美女,在以後的幾天內再也沒有出現。大家都開始思念起她來了。我和眾多暗戀著她的男生一樣,僅僅是抱著幻想的態度思念著她而已,並沒有想到自己會真的有機會和她有實質性的接觸和交往。但是好運突然就降臨了。 我們全班打算舉行一次篝火晚會,日子就定在軍訓結束的次日。到了這天,我們一夥男生吃完晚飯,就一起去打柴。我們學校座落在風景秀麗的羅盤山下。這個山並不太高,卻是古木參差,氣象森森。往山里走,不用走太深,就可以找到許多的枯木朽枝。我帶著大家到了我事先就看好的地方,一通亂撿。我飛起一腳,把一棵早已枯死的樹幹踹倒。這截枯樹成了我們當晚最核心的燃料。很快,我們十多個大小伙子就每人拖著一捆乾柴下山了。

我們把柴拖到了前一段時間搞訓練的沙地上。大家看著累積如山的柴禾,都說,今天我們撿的柴是不是太多了?夠燒好幾天的了。金子光說:“沒關係,我們就把火燒大一點唄!”他興奮地搓了搓手,又說:“這可真是乾柴烈火啊!” 晚會開始了。節目一個接著一個。女主持人凌雨霏是我們的班花,也是中文系的系花。我們91級入學才一個月,凌雨霏的名聲就全系皆知了。雖然高年級和同年級的那些衣冠禽獸們頻頻獻媚,但是凌美人絲毫不為所動。與她的美貌同樣著名的是她的冷漠。崇拜她的人在背後叫她“冰川天女”,懷著酸葡萄心理的人則說她是性冷淡。她確實配得上“冷艷”二字,即使是當主持人,也沒有能夠讓她升高多少溫度。她上得場來,冰冷的臉上只是若有若無地裂出了一絲笑容,宣布:“下一個節目,由我班著名詩人王韶為大家朗誦一首詩!”

詩人王騷一臉憂鬱地緩步踱到場中,抬頭吸氣,眼望著月亮,朗誦了一首廣東新詩。我們宿舍的人對他獨特的朗誦方式早已習以為常,但是別的同學都是一頭霧水,費力地去分辨他的發音,努力地要從中間獲取一些詞語信息。本來廣東話就比較難懂,而王騷本人的吐詞又不太清晰,更加使人如墮雲霧中。聽他誦詩就和聽印第安部落酋長祭神差不多。不過,王騷創作的新詩,和大多數新詩作品一樣,本來就是讓人懂不了的,所以能不能聽清楚他的話,區別其實並不大。最重要的是能夠感受到他內心的那種激情,這才是屬於詩歌的最本質的東西。而王騷陶醉而動情的模樣,無疑讓大家都真切感到了詩歌的獨特魅力。 王騷剛剛下得場來,對面坐著的一個胖胖的女生——名叫張群英的——就跑了過來,坐在王騷邊上,問: “同學,我沒記清楚你的名字,你到底叫什麼啊?”詩人王騷覺得自己很失敗,就把自己的名字又說了一遍。張群英說:“你剛才朗誦的詩歌,我雖然聽不清楚,但是很有激情啊!我也喜歡詩歌。來,我們一起談談詩歌吧!”王騷於是轉怒為喜,就和張群英聊了起來。我們在旁邊都暗笑不已。 又過去半個小時之後,輪到我和陳奇偉、金子光等人上場了。我們嘔心瀝血搞出來的小品《國防知識競賽》獲得了意料中的成功。由於取材真實,又把平常威嚴不可一世的軍訓教官好好地折損了一頓,大家都感到很解氣,樂翻了。 這時,有一個不認識的男生插進來說:“中文系的同學們,你們好,不好意思,可以跟你們要一點兒柴禾嗎?”聲音明顯有些底氣不足,充滿了討好和謙卑。 “你們是哪個系的啊?”金子光問。 “我們是哲學系的。”那男生嘿嘿地笑了笑,指了指遠處的另外一堆篝火,說:“我們今天打的柴太少了,已經快要燒完了。” “行啊,正好我們的柴比較多,正愁燒不完呢,給你們一些吧。”大家都很爽快地答應了。那男生非常感激,不斷地說今天碰上好人了。我和金子光幫著他,每人抱著一大堆乾柴,送到他們班去。那個男生問了我們的名字,又自我介紹說,他叫陸小林,湖南人。 我們離哲學系的篝火還有一段距離,他們就已經鼓掌歡呼起來。陸小林很煽情地向他的同學們介紹了我們: “這位是耿瀟。這位是金子光。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這兩位中文系朋友的光臨!讓我們對他們的慷慨幫助表示誠摯的謝意!”他們就又是一陣熱情鼓掌。我和金子光禮貌地向他們點頭回禮。 這時我突然注意到,他們的女主持人就是曾經幾次送水、引起轟動的那位美女。她穿著一襲白裙,兩隻白皙修長的胳膊露在晚風之中,在瑩瑩月色之下泛著暖玉一般的光澤。此時夜色如煙,篝火熊熊,杏花湖水映著一輪明月粼粼閃動,她站在那裡,恍如凌波仙子,若張開雙臂,彷彿就會臨風飄舉一般。雖然我以前見過她,但是那種驚豔的感覺還是一往無前地擊垮了我。我的胸口就像被人狠狠踹了一腳一樣,一下子喘不過氣來,眼前金星亂冒。喘息稍定之後,我不由得向身邊的金子光看去。他也正在向我看來。兩人眼睛中都帶有一種狂喜的信息。 正在我們神不守舍之際,那個美女落落大方地走了上來,說:“請中文系的才子給我們表演一個節目吧,大家說好不好!” “好!” “哈哈哈,那就請吧!”美麗的主持人笑靨如花,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 我和金子光都是那種在美女面前迅速失去抵抗能力的人,美女請我們表演節目,那是寧可掉腦袋,也絕對不能推辭的,更何況現在我們是代表中文系的“才子”出戰,絕對不能在氣勢上輸給哲學系的美女。集體榮譽感啊! 我們兩個迅速商量了一下,就合唱了一首歌——小虎隊的《青蘋果樂園》。後來證明這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青蘋果樂園》這首歌當時雖然很流行,但是副歌部分卻太高,很難唱上去。我們知道我們的嗓子很一般,平常也從來沒有合作練習過,但是為了在美女面前好好表現一下,我們扯著嗓子拼命唱,唱到最後我的心裡充滿了絕望,感到我們就像兩隻公雞在被人揪住脖頸進行屠宰前發出最後的哀嚎一般。 “唱得真好!”女主持人叫道,帶頭鼓掌。這話要是換了一個姿色平庸的女生說出來,我們一定會認為她在罵我們,但是此時我們卻如坐春風,甘之如飴。被美女誇獎總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更何況是當眾誇獎。我們寧可相信她說的是真的。 “歡迎中文系的同學參加我們的晚會!”大家鼓掌,陸小林給我和金子光每人塞了兩個大香蕉。並讓附近的同學給我們挪出地方來,我和金子光想也沒想就都坐下了。陸小林坐在我們邊上,說:“剛才看了你們的小品,真不錯!是你們自己編的嗎?”我們說,是。陸小林說:“我也喜歡編相聲小品什麼的。等下我就要上一個單口相聲,你們看看吧。” 陸小林的單口相聲是一個傳統段子。我發現他的相聲功底很不錯,甩包袱的節奏掌握得恰到好處。作為湖南人,他能夠說一口很好的普通話,而且舌頭很利索。 但是我的注意力並沒有完全放在陸小林的節目上。我的眼睛一直跟著女主持人打轉,有一次她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向我看了一眼。我本來是個比較羞澀的人,但是此時不知哪裡來了一股勇氣,用盡全身的力量控制住了自己要躲避的念頭,故作深沉地和她對視了幾秒鐘。她的眼睛如瀑布下的清潭一般明澈幽深,綠波蕩漾,我感到自己就如一個從船上落水的人,馬上就要淹死在裡面了。 陸小林下來後,我和他聊了起來。兩人都對錶演非常感興趣,一拍即合,非常投機。我們就如他鄉遇故知一般,喜不自勝,互相交換了聯繫方法,約定以後一起合作搞曲藝作品。我相信陸小林的想法完全是出於對曲藝藝術的熱愛和對我的欣賞。而我除了這兩點之外,似乎隱隱還有想接近那個美女的意思。我覺得自己動機不純,感到有點對不起陸小林的一片赤誠。但是我轉念又安慰自己,革命愛情兩不誤,陸小林如果真的能夠和我成為好朋友的話,不但不應該對此生氣,而且還應該好好幫助我。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陸小林本人對該美女沒有興趣。但是這幾乎是不可能的。這麼美麗出塵的女子誰能不愛?除非是個天閹陽痿。 正在胡思亂想,突然我的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我回頭一看,是陳奇偉。他說:“怎麼送個柴禾也送這麼久?” “人家邀請我們參加一下,盛情難卻啊。” “你知不知道,剛才凌美女親自跳了個舞,你沒看到,真是可惜了……”陳奇偉還在絮絮叨叨,臉上的表情突然凝滯了。此時他也看見了那個女主持人,定定地看了好長時間,才依依不捨地回頭來看我,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種詭秘的笑容:“呵呵,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哈哈……” 我對金子光說:“我們回去吧。在這邊坐久了不好意思。” 金子光點頭表示同意,我們倆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沙土,向哲學系的同學們道別,而陳奇偉則接受了哲學系的邀請,坐在了我們的位置上。 我和金子光回到中文系的火堆旁,有同學奇怪地說:“哎?怎麼前兩個回來了,去叫人的人反而又丟了?”大家一陣哄笑,也沒有當回事,繼續說笑玩樂。 王騷問我們,哲學系那邊好不好玩。我們說一般。王騷有點懷疑地看著我們。金子光就說:“你不相信就自己去看看唄。” 王騷坐在那裡,皺著眉頭,愁腸百轉地看了我們一陣,好像在下一個很大的決心,終於還是站起身來,說要去走走。我和金子光看著他在附近轉了轉,最終直奔哲學系火堆那邊去了。 過了一會兒,陳奇偉回來了,說:“奶奶的,那姑娘真不錯!王騷坐在那裡也不想回來了。”三人相視而笑。 邊上的人見我們笑得詭秘,就都湊過來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聽我們說了之後,大家都心癢難搔起來。過了一陣,王騷也回來了,面帶陶醉的微笑,嘴裡不停地發出嘖嘖之聲。色狼們的心理防線終於全線崩潰。結果當晚我們班男生輪流溜號,都去哲學系那邊轉了一圈。好幾個女生也覺察到了男生有點不對勁,但是許多人都是繞著路走的,好像是要去小便的樣子。那些女生也就不好過問了。 班級聯歡晚會一直進行到10點半,最後儘興而散。 回到宿舍後,每日一次的臥談會照例進行。 大家先是擠兌王騷,都學張群英的腔調對王騷說:“來,我們一起談談詩歌吧!” 金子光一口咬定,胖女孩張群英一定是看上王騷了。大家一齊稱是。王騷則堅持說,自己是一個審美上的完美主義者,胖妞張群英雖然和他有著對詩歌共同的熱愛,但個人形像上卻實在一點詩意也沒有。所以他是絕對不可能俯身屈就張群英的。雖然詩人王騷本人在形像上也並不出色,但是我們卻不能這樣來提醒他,只能是一次又一次地向王騷闡釋張群英的諸多優點,勸他從了張群英。 男生的話題,一般來說總是更多地集中在美女的身上的,因此張群英很快就讓步於哲學系那個美麗的女孩了。大家不知道她的名字,於是都叫她“哲學美女”。關於哲學美女和我們班的凌美女孰媸孰妍的問題,足足爭論了一個小時。大家能夠達成初步共識的是:二女各有特色,凌雨霏冷艷奪人,哲學美女純潔甜美。從姿色來說,或許各人有不同的看法,但是從親和力來說,哲學美女似乎強凌雨霏遠甚。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凌雨霏,但是絕對沒有人會不喜歡哲學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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