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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Chapter24 驚險之旅

翻譯官 纪媛媛 6181 2018-03-13
我送走家陽,自己在街上散步。 已經是春天了,天氣轉暖,冰雪消融,溫和濕潤的小海風吹在臉上,讓人心情愉快。 我路過寵物市場,打算給小烏龜買點食,小店舖的老闆說:“是餵巴西龜嗎?那就買小條小條的鯽魚和泥鰍,它們最愛吃。” “是嗎?” “沒錯。現在正好是春天,您就餵吧,烏龜能吃能喝的,長得可快了。” “太好了。給我一樣一斤。” 我拿著魚回家,把它們放到魚缸裡,小烏龜一下子就來勁了,清水里起殺戮,一路腥風血雨,我都不忍心看了,先去看電視,等一會兒再收拾魚缸。 這個時候,有人給我打電話了,我一看號碼,是師姐,幾乎是面臨崩潰的語氣:“菲菲,你再不回來,我就死了。” “什麼啊?”我說,“我都停職了。”

“你還沒收到人事處的電話嗎?他們很快就要給你打了,你跟家陽都不在,現在人手不夠,連處長、副處長都乾大活兒了。” “好好,”我說,“我這就過去幫忙。” 我放下她的電話,人事處的電話就打來了,不僅通知我立刻回崗工作,而且說,我從畢業以來的見習身份也即將轉為正式的公務員編制。 這彷彿突然降臨的恩賜,不用說,來自家陽的父母,因而讓人有欠真實感。 我坐下來,喝了一杯水,我在想,我要怎麼做? 我這個人,是有記性的,不習慣在被人貶斥之後,又接受饋贈,惴惴不安,又不得不感恩,那讓我太不舒服。 可是,另一個念頭冒出來,決定便在瞬間做出,我穿上大衣,離開家,去部裡。一路上,春風裡,腳步越走越快,恨不得飛起來。

不僅僅是為了家陽,我不願意再讓他兩難,辛苦自己;更是為了,我多年來,自己的理想,一路顛簸的辛苦、委屈、汗水,讓我更要珍惜已經得到的成績。在這個時候,無論是誰的原因,我都不能放棄。 我們在金沙薩下飛機,非洲外長和我駐該國大使接機,陪同我父親去會晤總統。 會見過程中,我父親態度強硬,嚴正要求當局為我國援建鐵路的工程技術人員加強保衛措施。 黑人總統一方面對我國殉職人員表示哀悼和遺憾,另一方面,開始用種種藉口搪塞,不肯增加預算,加強保衛措施。 我父親說:“你要看清楚,誰是朋友。該有的道義不履行,該做的事情不肯為朋友做,最終只會讓自己眾叛親離。” 我將父親的話翻譯給對方,總統在增加警力保證我方安全的問題上稍稍鬆口,可是代價巨大。之後的會談中,非洲商務部的官員跟我父親談追加無息貸款的問題。

父親對我用中文說:“家陽,你看,與外國人的鬥爭,比小孩子的遊戲還要露骨。你問他們,多少錢,能把我方人的性命買回來?” 會談之後,非洲方面安排了簡餐,我父親拒絕,要求迅速接收同胞遺體回國。 我們在首都醫院接收,當地軍士將靈柩抬上車之前,我父親戴上手套,親自在上面覆上國旗。 我們從醫院驅車去機場,顛簸的公路兩旁,是望不到盡頭的西非荒漠,在夕陽下,有粉色的光從地面幻化出來,是奇特的景象。 隨我們同行的保衛人員是兩位公安部警衛局的武裝參謀,一路上如影隨形,盡職盡責。如今任務即將結束,兩人卻沒有絲毫的放鬆,不住地向車窗外觀察,我覺得每個行業都有行業之道,專業人士讓人尊敬。 我父親說:“你剛才翻得不錯。”

“謝謝。還當我是小孩子呢?”我說,“可能是不如你當年了,不過,我現在在這一行里,也算相當不錯的。” 他看著我,眼角有笑意:“誰說你不如我?年代都不一樣了,我當年,要是有這麼一口漂亮的語音,還能早幾年當部長。” “對啊,我是在巴黎三大念的書,你是聽西哈努克的演講錄音練的聽力。”我說,“所以說,爸爸,這就不奇怪了,你不要不愛聽,我說你好像多少有那麼一點兒印度支那的口音呢。” “輪得著你說我嗎?” 我嘿嘿地笑,看著恢復了一臉嚴肅的父親。 突然有—— 槍火聲。 前面和後面的警衛車都被炸飛,黑人司機回頭對我們說:“是游擊隊。”話音未落,他頭部中彈。 我們的警衛將我和父親按到車座下,他們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我們,拿出手槍,上膛。我聽見機槍聲、爆炸聲、我們幾個人的喘息聲;聞到硝煙味、血腥味。

這是生平沒有經歷過的場面,我的心臟好像要跳出胸腔,汗水流下來,像血一樣。 好像有一個世紀那麼長,槍聲忽然停了。 許久沒有動靜,車門忽然被打開,一隊全副武裝的黑人軍人,站在外面。 政府保衛全軍覆沒。 鮮紅的血液直流到我的腳下。 我們是這裡僅有的活人。 領頭的一個出來說話,他高大結實,身上紫色的肌肉堅硬地虯結著,有炭條畫出的黑紋。 他並沒有殺我們的意圖,用法文對我們說:“出來。” 我們四個下車,保鏢仍然擋在我們前面。 父親自己站出來,問說話的這一個:“你是頭兒?” “游擊隊上校,科非太岡。” “我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長,程。” “我知道。”太岡說,“我們有備而來。”

“很好。”父親說,“留下我,你們可以得到任何東西。讓我的同事們回去。” 太岡將機關槍背在後面,雙手抱在胸前:“這裡說了算的,是我。” “你知道我車子的後面是什麼?”父親與太岡高度相當,針鋒相對,毫不退縮,“我同胞的遺體,我們中國人,死,不留在外國。請讓我的同事們送死者回國。”他回頭看看我們,用中文說,“你們務必把靈柩安全送回。” 兩個保鏢說:“部長……” “住口。”他打斷他們,聲音裡連一絲波瀾都沒有,“我們此行的目的是什麼?” 我的震驚無以復加,我的父親,他自己留在這裡,要我們護送靈柩回去。 我們的車子尚能發動,太岡的人讓開,父親催我們上路。 我的一隻腳已經上去了,又收回來,我對太岡說:“留下我,我是程先生的兒子,你們會有更多的籌碼。”

太岡笑了,露出白牙,面色殘忍:“真是熱鬧。” 這次換了父親震驚,看著我為兩位保鏢關上車門,我說:“同志,順風。” 我們繼而上了游擊隊埋伏在山包後面的卡車,穿過荒漠向不可知的地方前進。 我發覺這些人,太岡與他的部下,並不是一群散兵游勇、烏合之眾,這群黑色的軍士身體強壯,訓練有素,儀容正規,難怪可以如此輕易地就成功襲擊我們。我在觀察他們的時候,也被別人觀察著,我的父親。 車子在顛簸的時候,他扶了我一下,手就握住我的手,看看我的臉,忽然就有了感慨:“這人啊,真是沒話說去,怎麼就長了這麼大了?跟我鬥,跟我耍賴,還過來跟我一起送死。” 我笑了一下:“突然吧?嚇一跳吧?” “後不後悔跟爸爸來這裡?”他問我。

我想一想說:“有點。”我看看他,“爸,如果我不來,我現在就跟她註冊結婚了。 “不過,是她告訴我你要獨自出訪,是她讓我陪同你來。 “如果,現在換了是她,也會做一樣的事情。” 我父親鬆開我的手,抬起頭,看看暮色四合的天空:“我想得到,不是這個女孩當初自己申請去科特迪瓦的嗎?” “是。”我說。 “怎麼脾氣會這麼倔?”他看我,“你以後,小心吃苦頭。” “我讓她吃苦頭還差不多。” 父親沒有笑,臉上卻有柔和的線條:“家陽,回去後,讓她來,我們要見一見她。” “好,爸爸,好。”我的眼眶濕了。 菲,我在一條與你越走越近的路上,你呢,你在做些什麼? 我跟師姐在單位加班到十一點,才回到家裡。臨走的時候,我問還在伏案準備材料的處長:“您有沒有家陽的消息?”

他看我一眼:“有新消息能不告訴你嗎?就是部長一行已經離開醫院了,正準備返回呢。姑娘,你回去休息吧,全部的人都幫你看著呢。” 我回了家,就發現味道不對,奔到屋裡看,罪魁禍首是小烏龜的殺戮戰場,整個魚缸都被弄髒了。 吃飽了的烏龜在魚缸裡撒歡。 我這個氣啊,我大半夜回來的,還得收拾它們。 那也沒有辦法。這是家陽給我找的小麻煩。 我屏住呼吸給它們換水、沖洗、刷殼,比自己洗澡的時間還長。 好不容易弄完了,我躺在床上,抱著被子,仔細聞家陽的味道。 第二天我上班,又有大量的筆譯要做,是即將召開的國際減災大會的資料,非洲代表呈遞的材料上附有蝗災蔓延時的照片,糧食植物被數十億隻衍變成粉紅色的巨大蝗蟲噬囓殆盡,村莊被飢餓和恐慌籠罩,消瘦的孩子身上落著蒼蠅,在衣不蔽體的母親肩頭哭泣。

我的心情壓抑,站起來,走到窗邊。所以,還有什麼值得在這裡的我們抱怨?吃得飽,穿得暖,在和煦的春天裡做著自己多年來想做的事情。偶爾心理和情感的困難和波瀾,讓生活裡多了些值得品味的東西。 所以,我是如此幸運。 而我的家陽,他在非洲,他是不是跟他的父親一起圓滿完成了任務?在父親的身邊,他有沒有好好表現?他是不是正準備回來?外交事務中總有些不可預見的事件發生,家陽也許正忙於他自己的工作,因而直到現在也沒有給我打一個電話。 我的電話掉在地上,落在一雙黑色的小腳邊。我抬起頭,一個黑男孩,不過四五歲的年齡,身體精壯,目光閃亮,手裡拿著給我跟我父親的食物。 他把食物放在地上,拾起我的電話,看一看,用一個法文單詞問我:“什麼?” “電話。”我拿過來,把屏幕按亮,雖然在這荒漠中沒有信號,但那上面有菲的照片,這對我,非常重要。 電話發出樂音,她的笑容出現在屏幕上。我讓他看一看。 男孩又用一個字問我:“誰?” “我妻子。”我說。 我父親在後面。 男孩仔細看一看,終於多恩賜了一個單詞:“她,漂亮。” “那當然。”我說,看見男孩笑了,露出可愛的白色牙齒,“你叫什麼?” “卡贊。”另一個人替他回答,是進了帳篷的太岡上校,一隻手將男孩抱出去,回頭對我說,“我的兒子。” 他帶了水來,放在卡贊送來的食物旁,對父親和我說:“請。” 父親說:“謝謝。” 他坐下來,喝了一小口水,對太岡說:“有這些清水給我們不容易,你想得到什麼?” “我的戰友。他們在政府軍手裡,留你們在這裡,是要換他們回來。”他站起來要離開,看看我父親,“我知道,你是大人物,不過,我的戰友更重要,我只給政府,也就是你們,兩天的時間。”他說完就走。父親對我說:“家陽,吃東西,喝水。” 送來的食物,是搗爛的薯蘺,像木屑混著生土豆的味道,父親說:“嚼得細一些,這樣胃裡不會難受。” 清水他喝得不多,留給我。我飲一口,覺得眼眶酸,看著他,聲音就哽咽了:“爸爸,你這麼大年紀,還要這樣。” 他笑一笑,拍我的肩膀,卻沒有說出話來。 荒漠裡的氣溫,夜晚與白日相差巨大。 我跟父親躺在被士兵看守的帳篷裡,凍得有些發抖。 小男孩卡贊進來,手裡拿了毯子,交給我之後仍不肯離去,站在一側,看著我。 我把毯子蓋在父親的身上,望了一眼黑男孩,我說:“你做什麼?” 他不回答,仍是看我。 我知道了。從口袋裡拿出電話:“是不是這個?” 他說:“電話。”接過來,自己按亮屏幕,新奇地擺弄,按鍵發出水泡的聲音,他更高興了。 我問他:“卡贊是什麼意思?” 他也許聽不懂這句法語,仔細想了想,說:“青草。” 我點點頭:“哦。媽媽呢?” 他看我,用法語很清楚地說道:“媽媽被白人和叛徒殺死。” 卡贊離開的時候,將電話還給我,我躺在父親身邊,他已經在這惡劣的環境下睡著了。 我覺得也真是疲憊,漸漸合上眼,就要睡了,朦朦朧朧地聽到土著男人的歌聲,聽不懂什麼意思,只覺得音調低沉悲愴,有幾百年的苦難湧動在活著的人的喉嚨裡。 第二天,烈日曝曬。看陽光大約是快到中午的光景,卡贊來送飯,他的爸爸跟著他,太岡上校手裡拿著老式的卡式錄音機,對我們說:“對這裡說話,我們會送到政府和大使館去。” 父親拒絕說話。 我知道他的鎮靜和篤定,可我是沒有這般堅強的,有些話,對一個人,想要說了好久,如今真的到了這個時間,一定要讓她知道。 我說:“喬菲,我是家陽……” 說完了跟菲的話,我才發現自己的淚水流出來。 太岡讓部下把錄音機拿走,看我,問我:“程是你的父親?” “是。”我說。 “你們不像。” “不僅僅你這樣說。” “我以為你是有骨氣的人,明明可以走,卻陪他留在這裡。” “我是。” “剛才跟誰說話?” “我妻子。” 他看我,點點頭:“結婚多久?” “還沒有,本來打算回去結婚。” “說些什麼?” 我想一想:“無論有什麼事,我要她像以前一樣愉快地生活;還有一件事,一直沒有說過,我愛她。” 太岡說:“本來有好日子,不應該放棄。” 我看定他黑色的眼睛:“你呢?你過什麼日子?你的人過什麼日子?你們讓別人過什麼日子?” 太岡說:“日子曾經平靜過,吃飯、睡覺、耕作、做愛、生孩子,直到白人來。 “教給我們宗教、槍砲、避孕套,還有跟自己的兄弟殘殺,掀動我們內戰。 “而他們拿走的是,石油、鑽石和黃金。” “我們來這裡修鐵路。” “不應該打擾寧靜。”他站起來走到門口,背對著我說,“磁帶,你的妻子,她會看得到。” 三天過去了,算上他離開的那天,八十二個小時。 我沒有家陽的消息。 辦公室裡、局裡、部裡,沒有人議論,沒有人詢問,沒有人告知。 不過,我知道的是,殉職工程師的遺體已經運回,而家陽和他的爸爸,還留在那裡。 我喝茶,吃飯,工作,餵家陽的小龜,給它們換水,陪準備照婚紗照的波波選影樓。 我的戒指讓她看,我說:“怎麼樣,酷不酷?” 她驚訝地張大嘴巴:“哇哦,你何時釣上金龜婿?” “說得沒錯啊,確實是金龜婿,”我笑嘻嘻地說,“你還記得程家陽?” 她就更驚訝了,想一想,頭搖得像撥浪鼓:“喬菲,我可不信,你把我當饅頭泡吧。” 我哼了一聲:“你等著,他馬上就從非洲出差回來,我要在你之前結婚。”我看看她,又看一看對面鏡子裡的我自己,不知道是在對誰說,“你等著。” 減災大會召開的那天,我與師姐搭檔,為與會法語地區代表做同聲傳譯,準備充分,狀態上佳。中午的時候,處長過來,握我的手,先說祝賀,又在我耳邊說:“喬菲,有個人要見你。”我隨他來到會展中心的一間隱秘的辦公室,打開門一看,卻都是熟人。 程家明和他的母親。 家明說:“喬菲,坐下。” 我說:“下面有餐會,我要去陪同領導。” 家陽的媽媽說:“喬菲,坐下。” 她的聲音沒有那天見我時的囂張與跋扈,此刻聽起來,是溫柔的,是疲憊的。 我真的,害怕。 他們要對我說些什麼? 我不想留在這裡,在家陽回來之前,我不想見到他們。 我要走。 忽然聽見家陽的聲音。 模糊不清,但確是他的聲音:“菲,我是家陽,對不起讓你等我,我會盡快回去。 “……” “如果一時不能,我想你自己還是要愉快地生活。 “你要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是我最開心的時光。 “還有,一直忘了跟你說,我愛你。” 我好長時間沒有動,愣著站在那裡。 家明走到我身邊說:“家陽和我的父親,在非洲被反政府武裝挾持,我們失去聯繫,這是對方送來的他們的錄音帶,經過技術分析,確實是家陽。” 我覺得好像聽不太懂他的話,便說道:“是啊,我知道,這是家陽。他現在在哪裡?” “現在,國家和當地政府、軍隊正在積極營救。” 我回頭看看他:“是這樣?” 家明點點頭。 我伸了個懶腰:“我當是怎麼了,不是還在營救嗎?”我看看家陽的母親,“救出來了,就請讓他給我打一個電話吧。” 我要走,聽見家陽母親說:“喬菲,我們想讓你知道,因為你有這個權利。 “你心裡著急難受嗎?不如歇一歇,接下來,讓別的翻譯去做。” 這是關懷的、讓人溫暖的話,可是,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她不知我為人。 我背對她,清楚地說:“謝謝您。我是有一點著急,不過,如果是家陽,他這個時候,會不再繼續下去嗎?”我向門口走,還在對他們說,“我是乾這一行的,我是個翻譯官。” 太岡將我從帳篷裡帶出來,對父親和我說:“對不起,政府還沒有妥協的跡象,所以,這個人,得先殺掉。”他看看我,“我不對你說對不起,我跟你都沒有錯。” 父親是個漢子,這個時候,面不變色心不跳,只是一字一句地對太岡說:“你自己知道下場就好。我會要你十倍地還回來。”又看我,良久,眼光閃亮,“家陽,你是好孩子。” 我沒有說話,向父親微笑。 走了幾步到外面,想起來問太岡:“那個錄音帶寄走了?” “寄走了。” “很好。” 他們要帶我去哪裡行刑呢?我被黑人上校推著往前走。 我突然看到卡贊站在不遠的地方,我對太岡說:“我有話對你的兒子說。” 太岡沉吟,終於招手讓兒子過來,我把電話放在男孩的手心裡,對他說:“這個,你留著,你跟我的妻子一樣,她也叫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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