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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二十二章(3)

血色浪漫 都梁 6802 2018-03-13
李東平的死在公安局的干警們之間引起了極大的震動,像這種公然槍殺警察的事以前很少發生,以往雖然也有警察犧牲在和犯罪分子的槍戰中,但那畢竟是另外一種性質,這相當於犧牲在兩軍交火的戰場上,可這次寧偉卻幹得實在太惡劣了,他簡直絲毫不講遊戲規則,出手就敢殺警察,完全不考慮後果。在警方看來,寧偉是明目張膽地向警方提出挑戰,他似乎在用行動告訴警方,誰擋他的路誰就得死,哪怕是警察也不例外,這也太猖狂了,他以為自己是誰?寧偉的行動激怒了所有的警察,這已經不僅僅是維護法律尊嚴的問題了,而是發展到執法者和做案者私人之間的仇恨了。 公安局為李東平舉行了隆重的追悼會,幾乎所有的干警都參加了悼念儀式,會場中央掛著李東平的遺像,李東平身穿警服的遺體躺在鮮花叢中,警察們神情肅穆地排成長隊,圍繞著李東平的遺體走過,逐個和烈士的親屬握手,哀樂聲在靈堂中迴響著……

張海洋在告別室門外象困獸一樣來回走動著,他兩眼血紅,不停地抽著煙,地上已扔滿煙蒂。 鐘躍民得到消息匆匆趕來,張海洋扔掉煙蒂迎上去低聲咆哮起來:"躍民,他殺死了李東平,這個混蛋,我要親手殺了他,我要給李東平報仇……" 鐘躍民拍著張海洋的背安慰著:"海洋,你鎮靜些,別太激動,你看,我不是一聽說這件事就來了嗎?" 張海洋仍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躍民,我……我真他媽的後悔啊,我當年為什麼要教寧偉?讓他學會了這身殺人功夫,到頭來,我手下的弟兄卻倒在寧偉的槍口下,躍民,是我作的孽呵……我對不起李東平呵,他是個獨子呵,他的父母今後怎麼辦……"

鐘躍民揚起臉,仰望天空∶"海洋,說實話,我早知道他該死,可我心裡……真的很矛盾, 我一閉上眼睛就看見當年在雷場上一起趟雷的那些戰友,都是出生入死的弟兄啊,能活到今天的人都不容易啊……" "可是躍民,這不是咱們個人的恩怨,寧偉現在已經成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讓他多活一天,就不知又有誰會死在他槍口下,躍民,你要幫幫我呀。" 鐘躍民咬牙下了決心:"我想好了,海洋,我和你站在一起,咱們想辦法抓住這個混蛋。" 張海洋握住鐘躍民的手:"謝謝你,謝謝你,我替李東平的父母謝謝你……" 鐘躍民經過仔細考慮,決定推遲去羅布泊探險的計劃,原因很簡單,他突然發現自己身邊需要幫助的人太多了,自從上次在街上遇見曹剛以後,他和當年一起插隊的那些老知青接上了關係,經曹剛聯絡,大家在泰岳餐廳聚了一次,連鄭桐和蔣碧雲都來了,當年在陝北石川村插隊的十個知青都湊齊了。老知青們返城以後彼此之間都很少來往,因為生活的擔子都很重,多年來都是各忙各的,這次大家見了面,都發現這些當年的伙伴已經和自己記憶中的模樣相去甚遠,因為每個人對當年知青夥伴們的記憶都是年輕時的相貌,轉眼二十多年過去了, 再見面已經是中年人了。

高的年齡和這些老知青相差了十來歲,根本不屬於一代人,她也從來沒有接觸過這類人, 她很有興趣的觀察著這些老知青。看上去,這些人都比實際年齡老,下崗的錢志民和張廣志,蹬三輪兒的趙大勇,送牛奶的郭潔,提前退休的紡織女工李萍,都是社會最底層的普通勞動者,單從相貌上看,就能發現貧困生活留下的痕跡。常年蹬三輪兒的趙大勇已經成了駝背,脊椎彎得像個蝦米,送牛奶的郭潔皮膚是古銅色的,頭髮已經花白,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在露天風吹日曬的結果。錢志民下崗後在胡同口開了個修鞋攤兒,他的兩隻手青筋畢 露,粗糙不堪,黑乎乎的就像兩截兒老樹根,這大概是皮鞋油和化學膠水合力的結果,連他身上都散發出一股皮革味兒。李萍還不到五十歲,已經蒼老得像六十多歲的人,她的退休金還不足四百元。

同樣也是下崗工人的張廣志在街上修自行車,據說經他修完的自行車沒有不返工的,還有人反映他經常在附近的慢車道上撒圖釘,以此來增加自己的業務量,由於信譽太差,找他修車的人寥寥可數。人太窮或太富都容易染上壞毛病,張廣志的壞毛病是酗酒,其實說他酗酒有點兒冤枉,他喝的並不多,少則二兩,多則四兩,問題是,他不管喝幾兩,逢喝必醉,醉了就打老婆出氣,老北京人管這類人叫"酒膩子" 。 高讀過不少知青小說,這類書讀多了就容易被誤導,她曾經一度很崇拜那些被稱為"老三屆"的群體,在她眼中,那些"老三屆"們個個都談吐不俗,思想深刻,他們見過世面,吃過苦,他們洞悉人生,處世觀很豁達,在實際生活中具有極強的操作能力,而且在各行業中都是事業有成的佼佼者。這都是高以前對"老三屆"的認識,不過現在她可不這麼看了, 現在坐在她餐廳裡吃飯的這些"老三屆" 們,才是大多數"老三屆" 們真實的生存狀態。那個張廣志語言粗俗,舉止毫無教養,剛喝了幾口酒就脫下了背心,光著膀子要和鍾躍民划拳。他對鍾躍民現在還沒有孩子感到大惑不解,一口咬定鐘躍民是下三路出了毛病,不可能是有意不要孩子,不然這些年擦槍走火兒也得弄出一兩個孩子來。鐘躍民懶得解釋,便坦然承認自己的生殖系統方面出了點兒問題。鄭桐和蔣碧雲一听就大笑起來,高也在廚房裡捂著嘴偷偷地樂。

錢志民說∶"這事兒要是放在我身上,非他媽急死我,當年我媳婦頭一胎是個女孩兒,煩得我一宿沒睡著覺,我哥家是兩個女孩兒,我要是再弄不出個兒子來,我們老錢家就斷了香火了,這還行?打死我也得生笫二胎,我們廠計生辦的干部每天追著我做工作,我說了,愛誰誰,誰擋著我要兒子我就跟誰玩命,老天爺總算開眼,我媳婦也爭氣,笫二胎果然是兒子。 " 鐘躍民問∶"你考慮過嗎?兩個孩子是否養得起。" "我考慮它幹什麼?先生了再說。" 鐘躍民說∶"問題就在這兒,這就是你窮的主要原因。你的腦子就像一盆漿子,什麼都不做計劃,不顧後果,先乾了再說,這就是窮人的思維方式,你只想著給老錢家續香火,卻不想想孩子多了是否養得起,如果你連養自己都困難,那你哪有能力給你的孩子提供較好的生存環境,使他受到良好的教育呢?你們發現沒有,越是窮人孩子越多,這幾乎成了一個規律, 這顯然是思維方式出了問題。"

錢志民說∶"你說的這些我平時沒琢磨過,人就是這樣,越不動腦子,腦子就越木。" 高從廚房裡把菜端出來,一盤盤送上桌子,心裡在琢磨著鐘躍民,這傢伙真是個另類,他怎麼和什麼人都能打交道?明眼人誰都能看出來,這些來自底層社會的人都生活得很艱難, 他們需要朋友的幫助,卻毫無回報的能力。高想,以鐘躍民的智商和社會經驗, 他還能不明白這點兒道理?這些人對他毫無幫助,而幾乎每個人都需要他的幫助,這樣的朋友要是再多一些,那鐘躍民就別想安生了,這個傢伙在想什麼呢? 高記得那天鐘躍民在街上遇見曹剛,當天就把曹剛帶回了餐廳,說是讓曹剛和掌灶的王師傅學學手藝,王師傅是四川人,來自於四川的一個小縣城,廚藝屬中等水平,但他自視甚高,平時從來不帶徒弟,他希望川菜廚師越少越好,這樣才能顯出他的價值。一開始他對鍾躍民的要求一口拒絕,但鍾躍民有辦法,他深知金錢的槓桿作用,便擺出一副商人嘴臉,就加薪問題和王師傅討價還價起來,來自小縣城的王師傅眼皮淺,沒見過多少錢,鐘躍民在他的月薪基礎上又加了五百元,就把他搞定了。

那天晚上餐廳關門以後,鐘躍民對高說∶"我的探險計劃恐怕要推遲了,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咱們再貸些款,加上手裡的錢,擴大一下經營規模,比如辦個連鎖店怎麼樣?" 高笑了∶"我早說過,你是老闆,你說了算,用不著和我商量,我看出來了,你想搞些慈善事業,我猜得對嗎?" "何以見得?" "我早就發現,你不是個拜金主義者,只不過有時裝得特別貪婪,比如你開出租車時喜歡拉野鴛鴦,多掙個一兩百元就美得找不著北,別人都以為你特別喜歡錢,我可不這樣看,其實你喜歡的是一種隨心所欲的生活方式,只要有剌激,有新鮮感,你就有激情,有創造力,我發現你無論幹什麼都很"入戲" ,只忠實於自己的感受,根本不考慮別人的想法,無論是賣煎餅還是開出租車,無論是當大公司經理還是當個小飯館的老闆,你都玩得很興致勃勃。 你不會用畢生的精力去追求金錢,你會覺得這樣過一生毫無意義,你寧可降低消費水平用不多的錢去滿足自己的生活方式,你對於金錢的態度僅此而已。我說得對嗎?鐘躍民先生。"

鐘躍民不滿地說∶"大部分都差不多,但你說我搞慈善事業,我就有點兒不愛聽了,我鐘躍民又不是什麼富人,就這麼個破飯館還是剛剛還清了借款,我有資格搞慈善事業嗎?說出來讓人笑話。" 高不解地問∶"那你要幹什麼?開什麼連鎖店?這一個餐廳咱們都忙不過來,我想你可能是打算幫助那些老知青,才動了開連鎖店的念頭。" 鐘躍民陷入沉思,他喃喃道∶"其實一個人需要的並不多,也並不是每個人都想當富翁,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只要有個安定的職業,有一份足夠維持尊嚴的收入,能做到這些就不錯了,關鍵是……生活應該給每一個願意努力工作的人提供希望,你想過嗎?沒有希望的生活是很悲慘的,我之所以想幫幫那些不如意的哥們儿,不是想用金錢去幫,而是想給他們希望, 這才是他們最需要的。"

高笑道∶"這也是搞慈善嘛,我看是一回事。" "這不是一回事,希望和金錢怎麼能是一回事呢……" 在高的眼裡,鐘躍民也許有很多缺點,但他身上沒有半點兒庸俗之氣,這是個豪爽大氣的男人,他所表現出的獨特氣質總能喚起高的激情,如果你愛這個男人,你就得想辦法去理解他,並且找到一種行之有效的辦法和他相處,高和他相處的時間不短了,兩人還從來沒紅過臉,這主要歸功於高豁達的人生態度,她喜歡鐘躍民這個人,只要能和他在一起,要飯去也無所謂。換句話說,這次鐘躍民別說是想擴大經營,就是想把兩人辛辛苦苦幹起來的飯館賣了,她也會隨他去。 高回到前廳,見那些老知青們已經喝得半醉了,看來這些人很少在飯館吃飯,他們的胃口驚人,每一道菜都吃得精光,喝光了四瓶"五糧液"和一箱啤酒仍沒顯出敗象。高提醒鐘躍民∶"你把你的打算和大家說說嘛,趁你們現在還清醒,要是再過一會兒恐怕就都醉了。 "

鐘躍民這才想起該說的事∶"喲,我差點兒忘了,有件事我想請大家幫忙,是這樣,最近我正在籌備另開一個餐廳,不知弟兄們能不能到我這裡來幫忙?" 老知青們都愣了,自從曹剛來以後,他們都很動心,但他們也明白,現在這個餐廳根本用不了這麼多人,所以今天誰也沒好意思開口,沒想到鐘躍民會主動提出這件事,而且還說得這麼客氣,好像他有求於大家似的,這個鐘躍民真會做人,既要幫助人,還要避免別人的難堪,他們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反而倒沉默了。 李萍小心地問∶"躍民,我倒很想來,可我不知自己能幹什麼。" "你要能來可太好了,你可以學學製作冷葷嘛,女士掄炒勺不太合適,總之,大家用不著擔心,誰來都可以找到適合自己的工作,聽說張廣志這小子修自行車淨坑蒙拐騙,還會耍無賴,我看這也算是個特長,讓他當採購肯定吃不了虧,當一個飯館的採購員得學會算小賬,幾分錢的差價也要算,我就不行,老讓小販黑我,人家兩下就把我繞進去了,我還以為佔了多大便宜,我看張廣志當採購得了,你小子有能耐就把所有的小販都繞進去,把一毛錢當成一塊錢花,最好是白拿了菜還倒找錢,這才是稱職的採購員。" 老知青們大笑起來,氣氛馬上活躍了。 張廣志的眼圈都紅了∶"躍民,我刷刷碗就行,採購是動錢的事,你可別讓我幹,別讓弟兄們懷疑我黑了你的錢。" 鐘躍民笑道∶"咱們這個飯館以後搞個股份制,不過得等我收回成本,你要是黑錢就等於黑自己的錢,黑大家的錢,那大夥非捶你不可。" 張廣志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躍民,你別說了,什麼幫忙不幫忙,其實誰不明白,你是看哥兒幾個混得太慘,想拉我們一把,難得你還想著當年一起住窯洞的窮哥們儿,我張廣志是愛佔小便宜,也蒙過別人,可我不能蒙朋友,不能黑對我有恩的人,躍民,你放心,以後大夥要是發現我黑了一分錢,哥兒幾個就把我祖宗十八輩再挖出來挨個兒操一遍……" "哎喲,這兒還有女士呢,你他媽嘴能不能乾淨點兒,怎麼說著說著就日爹操娘的?"鐘躍民提醒道。 "得,咱不是粗人麼?說文明的咱不會呀,大夥多包涵,咱以後慢慢改。" 錢志民說∶"躍民,不瞞你說,今天我本來不想來,怕寒磣,我也小五張兒的人了,如今混成這模樣,來了也給哥們儿丟份兒,可我實在是想見見你,我忘不了咱們當年在破窯洞的土炕上侃大山的情景,想起來就像昨天的事兒,躍民,你在的時候咱知青點多熱鬧,甭管多煩多累,一聽你侃大山,什麼愁事兒都忘了,你走以後有很長時間大夥都不想說話,大夥都說鐘躍民這小子把咱知青點的靈氣兒給帶走了,唉,那段苦日子真難熬,一想起當年的事,我就跟我媳婦說,不行,我非得見見鍾躍民不可,和他分手這麼多年了,我再也沒見過能讓我開心的人了,說真的,躍民,我想你呀。" 鐘躍民握住他的手說∶"志民,弟兄們還在一起幹吧,干好了大家都有飯吃,萬一干不好, 我還帶著哥兒幾個要飯去,你們別忘了,我當年還是哥兒幾個選出來的丐幫幫主呢。" 錢志民忍不住流淚了,他站起來衝進了洗手間。 蔣碧雲怔怔地看著鐘躍民,把鐘躍民盯得發毛,他對鄭桐說∶"你老婆沒病吧,有這麼看人的麼,該不是得了什麼青春型精神分裂症吧?" 蔣碧雲笑了∶"你才有病,躍民,我發現你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變在哪裡我一時還沒想好,但你肯定是變了,我要是夸你,你可別太得意,我覺得你變得很可愛了,也懂得關愛別人了,你該不是入了什麼基督教之類的宗教組織吧?" "沒有,至少到目前為止,我還是個無神論者,不過我最近開始讀書自學了,剛剛看完一本書,對我的幫助教育很大,這本書叫《雷鋒同志的故事》。" "你又來了,說實話,你以前挺討厭的,什麼神聖的東西一到你嘴裡就全變了味兒,一副遊戲人生,玩世不恭的討厭相,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了,就沒見你正經過,你呀,當年就是個流氓,不過,謝天謝地,當年的流氓終於浪子回頭了。" 鄭桐插嘴道∶"鐘躍民從來沒當過流氓,當時他表現出的精神狀態,不過是反映了一種中國版的垮了的一代精神特徵,按照規律,這類人隨著年齡的增長,閱歷的增加,他們遲早會向社會的主流文化回歸,你覺得鐘躍民變了,這就對了,說明你的感覺並不遲鈍,他是在回歸。" 蔣碧雲問∶"他要回歸到哪裡?" 鄭桐想了想,他坐直了身子,嚴肅地說∶"我覺得……是一種悲天憫人的人文關懷……" 鐘躍民笑著擺擺手∶"弟兄們,咱們說正事,今後咱們得在一起乾了,既然要合作,那麼當務之急就是要統一觀念,這點很重要,弟兄們別不愛聽,如今大家都已淪為窮人階層了,我想,咱們得琢磨一下,咱們為什麼窮?" 郭潔說∶"沒權沒勢又沒文化沒一技之長,可不是得受窮嗎?" "不對,是一種觀念,因為這種觀念才造就了窮人,郭潔的理由也反映了一種窮人觀念,大家都沒跳出窮人觀念的圈子,不把這個問題解決了,咱們幹不好。" 鄭桐聽得很仔細,他反問道∶"窮人觀念是什麼?能舉例說明嗎?" "那好,我舉個例子,最近報紙上有條小消息,有家外資餐廳為了促銷,登報宣布每天向市民提供八十份免費早餐,笫二天店員們一開門就傻了,外面黑鴉鴉的站了好幾百人,這些人明知道店家只提供八十份早餐,而他們的人數早已超過八十人,有些人甚至凌晨兩三點鐘就在此等候,還自己組織起來發了號,但後來的人不管那些,他們認為這些號沒有權威性,誰能搶著算誰的,於是數百人蜂擁而上,擠碎了玻璃,擠翻了櫃檯,把經理擠翻到桌子底下, 還踩傷了很多人。你們猜猜這份免費早餐值多少錢?才值四元錢啊,張廣志,如果當時你在,你會去搶嗎?" "我肯定會,那不是白給嗎?不要白不要。" "這就對了,這就是典型的窮人心態,這些人家裡都揭不開鍋了麼?好像不至於,因為沒聽說誰被餓死,說了半天,還是郭潔那種心態,不要白不要,只要能佔點兒小便宜,就可以不要尊嚴,我就是這副沒德行的樣子,因為我窮,你愛看得起看不起,反正我佔了便宜。要是這麼想可就糟了,你佔了小便宜,可吃了大虧,因為你把人的尊嚴丟了,谁愿意搭理一個沒有尊嚴的二皮臉?我很難設想,一個沒有尊嚴的人能做成生意。有了尊嚴,你才能有誠信, 不然就沒人和你做生意,你掙不著錢就繼續受窮,越窮又越沒尊嚴,這樣就進入一種惡性循環的怪圈,最後連自己都不把自己當人了。" 張廣志嘆道∶"沒錯,我就進入這個怪圈了,越窮心裡就越不平衡,就越想佔便宜,一個窮人,你能有多少機會佔便宜?所以越想佔便宜越沒戲,先是蒙個塊八毛的,後來連這塊八毛的都掙不著了,可那會兒沒人跟我說這些,咱自己也不明白。" 鐘躍民擺擺手∶"關於辦飯館的問題就這麼定下來了,我要聲明,我可不是搞救濟,我認為一個堂堂正正的人如果被人救濟,那應該是他的恥辱。我是想給大家提供一點兒希望,我認為世間最糟糕的生活是沒有希望、沒有盼頭的生活,這很容易使人產生絕望,這種絕望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我想,咱們要改變這種處境,一起去創造一種有希望的生活,那應該是種很實在的盼頭,看得見摸得著,只要你努力工作,好好做人就能夠得到,因為我們的要求並不高,我們只要過一種有尊嚴的體面生活就知足了。" 鄭桐率先鼓起掌來∶"好一場充滿人文關懷的講演,聽得我都想和你們一起乾了。" 高笑道∶"看來躍民收集乾屍的計劃得推遲了,你們不知道吧?他那個計劃可刺激了……" 鐘躍民說∶"車都買了,羅布泊是一定要去的,等咱們的連鎖店開張了,我再去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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