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青春都市 傷心咖啡店之歌

第37章 第二章城市的罪惡(3)

傷心咖啡店之歌 朱少麟 2104 2018-03-13
“好美!這些燈光像星星,我就是其中的一顆,”馬蒂揣摩著台北的地形,遙指西南角邊的部位,“在那裡,有點閃爍的那抹燈光。你呢?你是哪一顆?” 藤條將左右看了一圈,搖搖頭說:“我不是哪一顆,哪一顆也不是我。我是很多顆的總和,這裡、那裡,很多很多顆。” “哦?藤條很狡猾,狡兔多窟。” “這麼說也對。一顆哪夠?除非你甘心做個小人物,一輩子受人擺佈,不然你就千萬不要釘死在一個地方。這樣講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 “小精靈你總玩過吧?” “玩過。” “這個世界就是一場不平衡的競賽,我們是一個個單打獨鬥的兵,很弱,很渺小,像小精靈,你不吃人,人家吃你。要強壯,就要吃下你身邊的所有你找得到的東西。吃得多了,豬羊變色,變成人家怕你,走到哪裡都威風凜凜,不必挨氣受委屈。”

“你一定領教海安的地盤論了。” “我管他什麼論。海安書讀得多,他天生是少爺,沒有經過窮困渺小的痛苦,但是我知道。你看這片燈海像不像鑽石?每顆燈代表一個人,每個人代表一堆貨幣,我書讀得不多,但是市場經濟原理我還懂。貨幣像是山坡上的石子,哪裡有凹洞它們就自動滾向哪裡,滾得越多帶動越大量的貨幣,聰明的人就挖夠大的洞,讓一大片的山坡的貨幣都滾進去。所以我說我不是這片燈光中的哪一顆,要嘛就做很多顆的總和。你看看,現在我們腳下有一百萬盞燈,我從每盞燈裡挖來一百元,集合起來就是一億元。” “那請問你要怎麼挖呢?” “當然要用腦筋啊。滿地都是貨幣,人家幹嗎要滾向你?當然要站好地勢,給他們足夠的誘因,讓廣大的市場自動向你聚集。市場的體積越大,賺錢越容易。”

“一直以為你還在做美術指導,聽起來不是?” “早就不做了,沒什麼出路,再做頂多也是人家的伙計。媽的給人賣命,替人賺錢。” “那你做什麼?” “我最近到一家新的公司,很有意思。”藤條面向馬蒂,興致勃勃,“我們主要就是聚集市場上沒有目的的游資,幫大家規劃生財的道路,大家都得利,我們賺取大家得利的利潤,集眾人財富的大成。” “怎麼做呢?” “你標過會吧?標會是很簡單的理財管道,會腳湊多少,錢財就聚多少。但是一般人的社交範圍有限,一次能湊的會腳也有限,這樣子玩來玩去都是小錢,要是同時操作多會又累死人。我們公司的概念,就是把標會這件事制度化,公司化,把會腳的人數無限擴大,只要加入我們公司的互助會基本會員,愛玩多大的會,我們就用電腦幫他組合多大的會。這樣的資金流通量很驚人,玩大玩小各取所需。收會費由公司統一辦理,大家都輕鬆,有公司坐莊,也不怕倒會,公司只收操作費。這樣子大眾的資金就自動滾過來了,什麼事只要玩大的就有搞頭。你看多簡單。”

“喔,聽起來像地下銀行。”馬蒂說,其實她聽得有點迷糊。 “才不,你要向銀行借錢難如登天,可是透過我們的互助會組織,要藉多少都隨你。說真的,我們不只不像銀行,還像公益機構,幫游資開闢又簡單又安全的營利管道。” “那你擔任什麼職務?” “早看準這一行有前途,我加入得早,算是第一代創始會員,只要吸收足夠的會員就升任公司經理,我上個月才爬上公司協理。實在講,我活了快三十年,現在才嚐到賺錢的滋味。” “難道沒有風險嗎?” “什麼事都有風險。這一行怕的是會員倒賬,可是我們公司製度很嚴明,收賬確實,而且重點在會員人數多,繳互助費款少,倒賬的可能性不大。我也不笨啊。我現在只要再發展十幾個會員就是業務副總,到時候就可以加入公司經營,大家要搞就正正經經搞,賺長久的錢。”

對於理財概念十分幼稚的馬蒂,聽到一半就放棄了,她禮貌性地繼續聆聽,一邊點頭附和。藤條講得很流暢,卻也多所保留。他保留的最大部分是,這家公司不只從互助會操作費中得利,最大的利潤來源,在於公司化身多頭參與標會。這一點藤條並沒有提,就像他平時吸收會員時一般,這一點他略而不提。畢竟這是公司經營層才需要操心的事,未爬到經營層,他也無法多過問,時候到了再多弄清楚。藤條這麼想。 “聽起來還蠻有前途,可惜我對錢的興趣不至於這麼高。” “你很幸運是女生。女生好命。” “哦?” “不是嗎?女生總要嫁人,就算不嫁人要養活自己也容易。男生就不一樣了。我知道談來談去都是錢很俗氣,可是一個男生你沒有錢就屁也不是。抱歉我說話比較粗俗,可是事實就是這樣。結婚以前,我也不那麼在乎錢財,可是男人到了一個年紀啊,就不得不扛起家庭的擔子,到時候什麼都在乎了,要安家,要立業,還要出人頭地。講得詩意一點,這片燈海像花海,每朵花都拼命長,長。要冒出頭來撐出一片天,要不就矮在別朵花的陰影下面了,照不到陽光,那你的種子怎麼辦?這樣講你懂嗎?”

“怎麼不懂?這台北典型的人生觀啊,男人和女人又有什麼不同?”馬蒂躺下來望著星空,“大家的命運大同小異,都是先上學,領畢業證書,找工作,建立一個別人弄得懂的身份和地位,結婚,開始養小孩,開始買房子,花一輩子賺錢,然後慢慢變老。如果不要這樣,那就得禁得起作為異類的壓力,不管是來自別人的批評,還是自己獨立支持一種價值觀的壓力。這種人生,還不如用影印機來拷貝來得乾脆。” “這麼說你懂了。台北的男人很可憐哪!沒有別的比較,只有用錢來堆身高。不管你愛不愛,整個社會就是這樣,想要超脫一點,自我一點,又有家有累不能太過任性,總要先給家庭掙出一片天才能談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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