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響了,她一看來電顯示,見是夏威夷群島打來,一陣歡喜,連忙去聽。
“金瓶,為什麼到今日才與我聯絡,牽記極了,是否發生過意外?”
“我車禍受了重傷留醫。”
他驚駭得說不出話來。
金瓶笑:“如果我不見一條腿或是兩隻手,你會否離棄我?”
金瓶聽見他深呼吸的聲音。
“我四肢健全,不過,頭部受傷,做過矯形手術,現在漂亮得多了。”
他鬆一口氣,一時間仍然說不出話來。
金瓶同他說:“在適當時候,我會來探訪你。”
“我給你傳真圖文過來。”
不多久,圖片收到,原來是師傅的墓地,小小一塊平地的石碑,上面刻著CL兩個字,連年月日都不落俗套地省下了。
在時間無邊無涯的荒原裡,短短八十年或是四十年,有什麼分別?
她看過圖片,用切紙機切碎。
金瓶點燃線香,閉目沉思。
黃昏,她去市集買水果,意外碰見他們兩個人。
玉露雙手捧著榴蓮,大喜過望地叫:“聰,聰,看我找到什麼?”
秦聰轉過頭去,低聲說:“王太太,別擾攘。”
金瓶就站在果汁攤後邊,距離他們不過十寸八寸,可是,他們就是看不見她。
金瓶想到她讀過的鬼故事:一個人橫死,他自己不知道,幽靈四處探訪親友,人家看不見他。他不明白:餵,為什麼不理睬我?
金瓶摸摸自己手臂,難道,她已變成了遊魂而不自覺。
終於,他們走開到另一角落。
售貨員同金瓶說:“一共七元六角。”
還好,有人看得到她。
她付了賬離去。
這時,玉露愉快地轉過身子來,把手伸進秦聰臂彎:“今天滿載而歸。”
秦聰神色有異,強作鎮定。
玉露詫異:“聰,什麼事?”
“我看見了她。”他戰栗。
“誰,你看見了誰?”
“我看見金瓶。”
玉露一聽,面孔即時變色,她放下那一籃精心挑選的水果,與秦聰匆匆離開市集。
他們上車。
“你在哪裡看見她?”
“就在店裡。”
“她穿什麼衣服,怎樣打扮?”玉露緊張。
“我只看到她的眼睛,亮晶晶看穿我的背脊,像是要在我身上燒一個洞。”
他痛苦地用雙手掩住面孔。
玉露哼一聲:“你不止一次看見她的眼睛,每晚她都會在你夢中出現。”
“不,我肯定剛才見到她。”
“為什麼不與她打招呼?”玉露語氣十分諷刺。
秦聰不再說話,他自身邊取出一隻扁瓶,打開瓶塞就喝。
英俊的五官有點扭曲,他頓時憔悴委頓,一臉悔意。
玉露把車駛出停車場,斑馬線上有行人走過,她剎住車子。
秦聰忽然低呼:“是她,是她!”
他伸手指著斑馬線上一個女子。
玉露嚇一大跳,定睛一看,是一個年輕白皙、梳髻的女子,但絕對不是金瓶。
那女子向車內的他們看一眼,牽著狗走過去了。
秦聰猶自喃喃說:“是她,是金瓶。”
玉露厭惡地說:“對你來講,她真是無處不在。”
回到家,她一個人蹬蹬蹬走進屋內,氣鼓鼓坐在客廳看海,等秦聰來哄她回心轉意。
等了半晌,她氣消了一半,秦聰還未出現。她走進書房,發覺他躺在安樂椅裡,身邊全是酒瓶,他已昏昏欲睡。
“秦聰,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