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他們向岑園告別。
管家這樣說:“岑先生苦留不住,十分遺憾,他想與金瓶小姐單獨說幾句話。”金瓶覺得確有這個必要。
“他在什麼地方?”
“司機會接你去。”
秦聰說:“我陪你。”
金瓶答:“不怕,你在這裡陪玉露好了,我對岑先生有信心。”
她早已訓練成一雙法眼,看人甚準。
她踏上一輛小小開蓬吉普車。
一輪碩大晶瑩的月亮一路尾隨她,車子直駛到海邊停下,司機笑說:“這裡是岑園開設的海鮮餐館。”
原來岑寶生的生意如此多元化。
一個領班在門口等她,金瓶走近,四處張望,人呢?
那人說:“金瓶,你不認得我了。”分明是岑寶生的聲音。
金瓶吃驚,她對於化妝術頗有心得,可是岑寶生似乎更厲害,他剃了大鬍子,剪短頭髮,換上西裝,判若二人。
金瓶睜大雙眼:“你是岑先生?”
他笑笑:“可見我過去是多麼不修邊幅。”
“上下午宛如兩個人。”
他說:“我替你餞行。”
“不敢當。”
他把她帶到沙灘邊一張桌子坐下,立刻有人上來斟酒。
廚子在沙灘明爐上燒烤。
一群小孩子嘻嘻哈哈跑出來,在樂聲中跳土風舞。
篝火邊,金瓶發覺岑寶生比她想像中年輕十多歲,並且,他有一雙熱誠的眼睛。
孩子們扭動著小小身軀,痛快地表達了對生命洋溢的歡樂,然後隨樂聲而止,一起湧到長桌邊取海鮮及水果吃。
金瓶讚歎:“何等自由快樂。”
岑寶生忽然說:“這一切,你也可以擁有。”
金瓶一怔。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略識幾個字,歡喜時跳舞,肚子餓了飽餐一頓,我常同孩子們說,這才是人生真諦。”
金瓶微微笑,他仍然在遊說她留下。
岑寶生分明是一個頭腦極其精密老練的生意人,卻把生活簡化得那樣自在容易。
只為著想說動她。
金瓶笑:“岑先生,你的意思是……”
“請你留下做我的伴侶。”他十分坦白。
金瓶內心有絲嚮往。
在這裡終老多麼安寧,對他們這種自幼跑江湖的人說,三十歲已是退休理想年齡。
岑寶生對她的生涯瞭如指掌,不必多作解釋,這是他最大優點。
她的大眼睛看著他。
侍者搬上一大盤烤熟的各種海鮮,用手掰著吃即可。金瓶挑了只蟹蓋,用匙羹挑蟹膏吃。
“你說過我像師傅。”
“是。”
“當年師傅婉拒你的好意,她說她不喜受到拘束。”
“金瓶,難道你的脾氣與她一樣?”
“我是她的徒弟,我同她一般脾氣,多謝你的好意。”
他自她黑瞳瞳的眼睛裡,看得出她心中的話,她渴望愛情,他的確是個理想的歸宿,但是她不愛他。
他輕輕說:“許多熾熱的愛情,都只維持了一季。”
“我明白。”金瓶微微笑。
“你師傅當年同我說:寶生,它不耐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