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正替師傅收拾衣物,師傅看見金瓶,揮揮手:“你且去忙你的事。”不想與她多說。
秦聰把她拉走。
“這一陣子你一開口就是與師傅算賬,不是要自立門戶,就是控訴師傅拐帶,是誰挑撥離間,你為什麼那樣相信他?”
金瓶說不出話來。
“一切待師傅熬過這一關再說可好?”
金瓶用絲巾包了一大包芍藥及玫瑰花瓣給師傅當枕頭。
第二天一早六點鐘起來送師傅進醫院。
她竟不知師傅已經病入膏肓。
醫生向他們詳細講解病況,最後問:“王女士是你們什麼人?”
秦聰答:“老師。”
醫生訝異:“你們三人只是她學生?”
他以為三個神情委頓、眼睛發紅的年輕人是至親。
他說下去:“自病發至今,只有三個月時間,手術已是最後一步。”
玉露忍不住流淚。
金瓶把手搭在她肩上。
醫生說:“你們可以進去看她。”
師傅已接受注射,神情鎮定,但十分疲累。
金瓶不敢向前,只見師傅對秦聰與玉露都有吩咐,最後才輪到她。
“過來。”師傅終於叫她。
金瓶走過去蹲下。
師傅看著她嘆口氣:“你的生父並非高貴的大學教授,你來自鄉間,父母極大可能是佃農,這樣簡單的事,驗一驗去氧核糖核酸便有分解,何必猜疑。”
金瓶伸手去握住師傅的手。
師傅忽然笑了,她的面孔出乎意料地年輕娟秀:“你去自立門戶吧,出來之後,我也該退休了。”
“我——”
“也許我的經營手法確是不合時宜了,意興闌珊,數十年啦,唉,盼望的人卻還沒來,”聲音漸漸低下去,說話已經迷糊。
金瓶守在師傅身邊,動也不勁。
漸漸腿部麻木,她站起來,走了個圈子,窗外天色已暗。
聽見師傅喚她:“金瓶。”
金瓶連忙過去扶起師傅。
“給我喝一口蜜水。”
金瓶餵她喝水。
“我從來沒有同你說過我的經歷。”
“師傅就是師傅。”
“記住,金瓶,不要相信男人。”
金瓶一怔。
“你看,為了救一個人,我甘願犧牲這雙手,可是,最終那個人嫌棄我,離開我。”
金瓶握著師傅的手不放。
“有一段時間,我彷佛已忘記這件事,可是今日又不甘心,陳年往事,統統想起,耿耿於懷,不得超生。”
這時,秦聰進來說:“師傅說些什麼,不要太勞神。”
師傅看著那美少年:“金瓶,別忘記剛才我同你說的話。”
秦聰問:“師傅說了些什麼?”
金瓶笑說:“師傅叫我不要相信你。”
秦聰忽然變色,退到一個角落,過一會兒,他說:“我先出去。”
在門外,玉露叫住他:“可聽到什麼?”
“她們只是閒話家常。”
玉露忽然笑了,這本來不是應該笑的時候,她卻笑得十分暢快,像一個小孩看見心愛的糖果般。
“師傅真心喜歡金瓶,要是我同你那樣激怒她,早被攆出門去。”
秦聰不出聲。
“去,再去聽她們說什麼。”
“要聽你自己去。”
玉露忽然現出老成的表情來:“這不是鬧意氣的時候,師傅的財產——”
“師傅一定無恙,”秦聰打斷她,“我們三人仍然效忠於她。”
玉露嗤一聲笑。
秦聰忽然不耐煩問:“你笑夠沒有?”
玉露把手搭在他肩上:“你從來不會這樣對金瓶說話。”
秦聰一聳肩,拂掉她的手。
他走到一個角落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