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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歌星效應

女生賈梅 秦文君 5012 2018-03-13
許多人說我聰明,有文藝天才。我希望他們都是英明的預言家。假如將來我真的成了個名角,像鄧肯或是刀美蘭那樣,我肯定要寫個自傳,而且寫上:曾經狂熱地崇拜過一個叫左戈拉的歌星--在一本精裝的厚書中夾進這麼一句話,也許輕飄飄的跟沒提似的。 ——摘自賈梅日記
自從賈梅得到一張左戈拉演唱會的前排座位票,賈里就一直耿耿於懷。一天,他看到賈梅正在收藏左戈拉的照片,便一把搶過來,端詳一番,挑剔地說:“瘦猴一個,演孫悟空他都不需要找替身。” “算了吧,現在流行瘦,胖子才討人嫌呢!” 賈里又作出痛苦不堪的樣子說:“小眼睛,單眼皮,嘿,他的長相大遺憾了。” “雙眼皮漂亮,單眼皮聰明,你連這都沒聽說過?”賈梅毫不退讓,“這是世界新潮!”

“反正,”賈里傲慢地說,“我才不想去聽這種人的演唱會。” 賈里常常表裡不一,比如前一陣,各大劇院都放映《媽媽再愛我一次》,賈梅和幾個女生相約去看,感動得出場時眼皮腫得像紅桃子。賈里笑死了,說賈梅自討苦吃。 “哈,去看這種苦戲,哭得死去活來……這種戲害人一樣!” 可是,事隔兩天,賈里拉著魯智勝就急匆匆地鑽進電影院去看那苦戲,還說是去鍛煉男兒意志,結果出來時,像患了重感冒,聲帶都啞了。 然而,賈梅初會左戈拉,確實沒有意料中的那麼不同凡響。 演唱會的票子,正巧是在星期天。賈梅和林曉梅有足夠的時間籌備晚上獻花的事。首先,她們花了一上午連著走了幾家花店,比較價目,發現還是第一家花店價格公道。待下午再去,散賣的只剩下一些梅花了,品種好的花,像玫瑰、康乃馨什麼的,店主都把它們紮成一大束一大束的,整束賣。林曉梅原本是提議買梅花,因為她們的名字裡都有“梅”宇,送梅花最適當。可一看梅花枝子那一副粗拉拉的稈子,還有那棉花製成似的小不點的白花花的花蕾,不禁恨鐵不成鋼地說:“真土氣!”

林曉梅摸出錢買了一大束漂亮的鮮花,有紅絲帶和燙金紙包紮著,十分富貴。賈梅當然喜歡那些嬌美的花束,可她翻遍口袋也不會有大票。於是,只能買了幾支梅花。沒有紅絲帶,就解下髮辮上的藍飄帶把花綰成一束,這樣一裝點,那束梅花也顯得清新美麗,超凡脫俗。 兩個女孩都是用盡了所有的財產。她們分別坐在座位上等候,兩個人相距兩排,林曉梅在校內是個一呼百應的人,但出了校門,就彷佛有些拘謹,和老實人沒區別。她們不停地打著手語保持聯絡。口渴嗎?還有錢嗎?兩個人都相互又點頭又搖頭,只能悄悄地去喝了一口自來水,充當飲料。 大幕終於徐徐拉開,文弱的左戈拉身著級金片的演出服走了出來,他的風度簡直壓倒一切,就像一個真正的王子。他舉起雙臂,熱情洋溢地說;“親愛的朋友們,你們好!”

掌聲雷動。賈梅激動得邊回頭向林曉梅打手勢,邊止不住叫道:“他是在說我們!他是在說我們!” 左戈拉果然不負眾望,唱了一曲又一曲。令人叫絕的是,他唱的每一首歌都是賈梅最最喜歡的。這種不約而同的契合也令賈梅感動不已。她相信,左戈拉完全地百分之百地理解她,而世界上這種曉得她的人已經不多了,最多只有幾十個。 《沉默是金》、《再回首》、《一生何求》、《好人一生平安》……一曲連著一曲。每一支歌后都尾隨著一陣雷鳴般的掌聲。賈梅看到林曉梅也反應強烈,不時地朝這兒做一個奔放的手勢,可見是英雄所見略同。她忽然感覺找到了一個心心相印的知己,心潮起伏,激動得一個勁地擦汗。 到了下半場,更是高潮迭起。左戈拉唱起了外國流行歌曲。這個人絕對是天才,他的外文流暢極了,很正宗地唱起了外國流行歌曲《月亮河》、《今晚你孤獨嗎》,真是絕了,要不是賈梅看過介紹左戈拉生活經歷的文章,她說不定會以為他是個外籍華裔!

演唱會最終還是要結束的。到了左戈拉出來謝幕時,賈梅、林曉梅還有許多獻花者都湧到前台。離得近了,賈梅才發現左戈拉確實很瘦,儘管上著妝,仍能看清他眼圈發黑。他似乎有些疲倦,也許他本來就是個性格落落寡合的人,反正,他是那種內向型的人,眼睛有些憂鬱。 獻花者很多,左戈拉站在台上俯下身來接,他的身後站著為他伴舞的幾名花枝招展的小姐。左戈拉接過賈梅的花,不假思索地把花束傳給那些伴舞小姐。賈梅有些難過,因為她以為左戈拉會珍惜那束她捧了一下午的雅緻的梅花。這非常重要!能反映他的品味高低!特別當左戈拉接過林曉梅的鮮花看了看,隨後緊抱在胸前時,賈梅委屈得差點掉眼淚! “我是世界上最開心的人!”林曉梅張開手指做了個V形,表示極大的成功。

賈梅有些難過,因為左戈拉甚至再沒想起看那梅花一眼,這使她感到有些被辜負了。 回家的路上,賈梅走得無精打采,只是充當聽眾。林曉梅則大談她的歌星夢,她覺得再過個五六年,接受崇拜者獻花的應該是她林曉梅。 賈梅不讓自己沮喪,她相信一定是左戈拉拿不下這麼多花,所以讓人代為拿一拿。可她一走神,就沒注意當個好聽眾。好在,林曉梅一點也不在乎賈梅反應不熱烈,她是個我行我素的女孩子。 賈梅的反應,只有一個人在乎,那就是送她票的爸爸。女兒踏進家門,爸爸一看她的臉就攏起了眉尖。 “餵,可以談談嗎?”他說,“看來你很失望,是不是左戈拉有個破鑼嗓子?” “不,論嗓子,他舉世無雙!”賈梅說。 “每個人的嗓音都是舉世無雙的!”賈里插了句,“連每頭豬的嗓音都各不相同,這是個最簡單的真理!”

“那麼,可以談談左戈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比如說,他是不是很傲慢?”爸爸啟發說,“因為你彷彿被人奚落了幾句似的。” “怎麼說呢?”賈梅說,“千萬別逼我亂說!” “第一印象往往是最準的!”賈里說,“哈,我知道了,沒準左戈拉是個禿子,一個鞠躬,假髮套掉下來--女孩子最討厭禿子!” “爸爸,你看他專門誣衊人!”賈梅生氣地說,“左戈拉瀟灑極了,他還有一口標準的英語,真的!我說不出他什麼缺點,當然,我希望他十分出色,沒有一丁點不足!” “你跟他用英語交談了?”爸爸問。 用英語交談? !天,她為什麼沒想到這一點!簡直笨死了!賈梅從小學起就是英語課代表,在班裡是第一流的翻譯官。要是她和左戈拉用英語熱烈地交談,而所有的局外人包括林曉梅都似懂非懂,目瞪口呆,那該是多麼風光!這真是個無法挽回的損失!

當晚,賈梅聽到賈里用暗語跟好朋友魯智勝打電話。她沒介意,因為哥哥一向就偏愛搞些小名堂。第二天中午,賈梅在學校的閱報廊前碰上魯智勝,離得很遠,他就朝她微笑,像往日一樣殷勤。 “餵,左戈拉到底是半禿還是全禿?”那個胖子問得很認真,彷彿他正在研究這個課題。 賈梅漲紅了臉:“你別聽賈里造謠!” “這會有假?”魯智勝詫異了,“他還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讓我晚上一起去見左戈拉呢!” “去見他?”賈梅說,“怎麼見得到!” “左戈拉要連演三天,賈里說,我們今晚就去聽演唱會。” “有沒有多餘的票?”賈梅問,“我想再去一次。” “這……”魯智勝一個勁地抓頭皮,然後很快地說,“我當然很想幫你,可賈里會跟我吵,朋友反目是令人悲傷的,我很重感情,況且,你不一定肯跟我們冒險!”

“冒險!”賈梅實在想不通,聽演唱會和冒險有什麼聯繫。不過,她不願放棄機會,她決定當晚再去歌場外等待左戈拉,她要證實一下他到底是不是個不珍惜別人一片心意的人。 知音難覓,可是,因為難才需要覓!賈梅信心百倍。 賈梅出發得很早,跟她同行的是林曉梅。同一般女生相比,林曉梅比較優秀,從不婆婆媽媽,也很少去猜忌別人,做事憑興趣,雖任性,卻值得交往。她聽說賈梅準備在劇場外同左戈拉用英語交談,立刻反應強烈: “太妙了!我贊成!我才不願放棄這開眼界的機會呢!” 劇場內演唱會正開得轟轟烈烈,不時傳來陣陣鼓掌聲,可惜,劇場結構很嚴密,不像學校的大禮堂;站在外面,一點也聽不出左戈拉的歌聲。收票處只有一個通道還保留著,給那些拖拖拉拉的遲到者一個機會。

風很大,兩個女孩都感覺鼻子那兒酸酸的。不遠不近有幾個身份不明的人在踱步。 賈梅說:“別碰到壞人!” 林曉梅說:“我不怕壞人,可是討厭他們的眼光……探照燈似的!” 兩個女孩笑了一陣,就決定到收票處那兒避避風,那兒亮著燈,有一種溫暖和安全的感覺。收票的是一個酒糟鼻子的老頭,他很和藹地朝她們看看,問:“想等退票麼?” “不,等人!”林曉梅說,“就等左戈拉!” 這時,突然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確切地說,她們忽然聽到一陣歌聲從劇場內斷斷續續地傳出:有過多少往事,彷彿就在眼前;有過多少朋友,彷彿還在身邊…… 林曉梅叫起來:“左戈拉在唱《好人一生平安》。” “好像……怎麼聲音變掉了?這麼熟!”賈梅遲疑得心都怦怦直跳,感覺會出什麼意外似的!

“就是左戈拉的歌聲,太棒了!” 那酒糟鼻子老頭噗哧一聲笑起來:“哪是什麼左戈拉在唱!是兩個被罰沖廁所的搗蛋鬼在亂嚎!” “不可能!”林曉梅揮揮手,“專業水平和業餘水平應該大不一樣!” 老頭說:“不相信可以進去看。上一場演木偶片專場,兩個搗蛋鬼不買票進去,散了場不走,在裡頭東躲西藏打游擊戰一樣,最後被清場的人抓住,哈,罰沖廁所呢!” 正在說話間,兩個男孩被人從收票處送出來,賈梅一看就傻了:那不是賈里和魯智勝嗎? 只見這對難兄難弟褲腿卷得高高的,渾身濕漉漉的,頭髮技下來,亂糟糟的,狼狽不堪。賈梅做夢也沒想到,哥哥會落魄到這種程度,這次也算是大開眼界。 “你們?”賈里絕望地笑笑,眼珠一轉,“真巧哇。我們聽了一會感到沒什麼大意思,就出來了!” 魯智勝也不笨,連忙說:“對,就是這麼一回事,意思不大!我更喜歡觀看拳擊比賽!” 林曉梅屏住笑,說:“賈里,你唱得不錯!我們都欣賞過了!” 魯智勝又忙著接話:“廁所裡溫度高,聲音的效果當然就好!” “他是說,像左戈拉這樣的歌星,其實嗓音馬馬虎虎!”賈里說,“糟糕,票價又這麼貴!” “正是這意思。”魯智勝連忙收斂許多,“我們得趕回去換衣服,就先拜拜了!” 賈里說:“這陣子特忙,得回去辦重要的事,所以得換上正規的外套。” 他們一走,林曉梅快人快語:“他們兩個像講相聲似的!” 又等了好長時間,還是沒有散場,賈梅她們冷得哆嗦。老頭已準備關閉收票處的通道了,他看了她們一眼,終於發了善心,說:“要不,你們到小房子來暖和暖和。” 她們走進收票處邊上的小警衛室,賈梅一眼就看見桌子上養了一花瓶梅花,正在怒放,十分茂盛。她笑笑,暗想那老頭倒很有這雅興。但待她走近時,才明明白白地看見,那束花上綰著一根藍色的飄帶。 “這……”賈梅叫了一聲,叫得林曉梅也看著那藍飄帶,連連搖頭。 “噢,是那些傻女孩子送的。那個姓左的才不喜歡花呢,若是送錢他就高興了--肯定照單全收。一大堆花枯死在後台上,喏,門邊上就是。” 她們回頭望去,果然那兒有一大堆枯萎掉的花,林曉梅慢慢走過去,用腳踢了踢:說;“這一束是我送的!我認得出。看來,還是你的梅花運氣好!” 說話間,散場了,吵吵嚷嚷的觀眾從門前過去,賈梅說;“我還沒決定是否見那個歌星!” “不,這樣走會遺憾死的。”林曉梅說,“我想再等等,一束鮮花有什麼了不起,不值得生氣!” 又等了好久,左戈拉才出來。他的前後左右圍了不少人,說不清是什麼經紀人、伴舞或是保鏢,反正,他走在中央,是個被眾人寵著的傢伙。不過他卸了妝,好像很平和,跟一般人沒什麼區別。這使賈梅又感到有信心; “How do you do!”賈梅跑過去叫道,“Do you speak English?” 左戈拉站住了:“你說什麼?”他看著賈梅,面對面,有些愣怔怔的,好像智商平平! 賈梅又重複了一遍,口齒清楚,毫不含糊,可是左戈拉環顧左右,木訥地說:“她是不是說外文?噢,有沒有懂英語的?”他一邊說,一邊就疾速地走過去了。 林曉梅叫道:“搞什麼,他根本不懂英語。” 一個為左戈拉伴舞的小姐正巧走在後面,她說:“誰說過他懂英語?他在歌詞下面譜上拼音就能唱外國歌了!” 她們兩個也楞住了,是啊,誰說過歌星非得會英語呢!非要他會,那不是不講理嗎?不過,儘管兩個人心裡開通無比,可仍有些悵然若失,慢慢地出了劇場。左戈拉早已坐車飛馳而去,而許多歌星迷還留在那裡,有個人大叫:“嗨,他給我簽了名!” 她們圍上去看,果然看到一個簽名,小小的,歪歪扭扭的,筆法很稚嫩,賈梅三年級時的簽名就比這老練了。她們還聽說,左戈拉平素從不愛看書,因為他只看得懂連環畫,識的字不多。 兩個人默默地回家,林曉梅畢竟更灑脫些,她說:“這一切都很平常,不是嗎?他有權利不喜歡花,也可以識不多的宇,其實他沒什麼過錯!” “對,是我們願意崇拜他的,”賈梅嘆了口氣,“不過,他的歌聲還可以。” 從此,她們就再也沒有提過那晚的感受,彷彿存心跳過去。後來,班裡同學仍然把她們劃為“左”派,她們也沒有聲明退出。事實上,她們聽到左戈拉的名字,仍會產生一種親切感。畢竟,他是她們打過兩次交道的一個著名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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