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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假期打工女

女生賈梅 秦文君 4894 2018-03-13
我每隔三個月就得換一句名人格言作指南,剛開學時是莎士比亞的名言“書籍是全世界的營養品。”後來是但丁的“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現在,又過了三個月,要放寒假了,我又得換一句名言校正自己。切記,一定在下週前換成功…… ——摘自賈梅日記
在家裡,爸爸是頭號的報紙迷;大概是因為他每天坐在家寫寫弄弄,很少有人來聊天,所以就把報紙當作朋友了。每天掐準時間去信箱取報紙,哪天要是郵遞員漏投了報紙,他就像丟掉了貴重東西似的坐立不安。 爸爸讀報紙像是研究世界,不但每一個版面都細讀,而且連中縫或是報屁股上的方塊文章或是無關緊要的短訊都不漏掉。而且,他讀過後就幾乎能背出來,比方,哪一國的總理要來訪問了,外國人名再長他都能脫口而出,還能發揮,比如猜測哪位領導會去機場迎接,往往就像在禮賓司有內線一樣,他總是猜得極準。

如果要評選什麼“最佳讀報者”,賈梅一定大公無私地投他一票。 賈梅平日很少看報,偶然翻翻,也只是一二分鐘。說實在話,報上也沒什麼對初一學生有吸引力的消息。這天,她隨手拿起報紙來,第一眼就像觸電似的被一行小字吸引住了:南國歌星左戈拉下月將來本市獻演。 “左戈拉,左戈拉要來了?!”賈梅歡呼道,“特大新聞!” “哪個左戈拉?是俄國人嗎?”爸爸說,“賈梅有長進,關心時政了。” “我要立刻給林曉梅打電話!” 爸爸忽然開竅了,“哦,是那個歌星麼?對了,登在第四版左下方,叫左戈拉;嘿,這名字就夠疙瘩的,聽起來像有殼的海產品!” “別攻擊他,好不好!”賈梅說,“我崇拜這人,簡直是百分之百!”

在班級中,幾乎每一個女生都有自己最喜歡的歌星,有的是童安格迷,有的一天不聽張國榮的歌就茶不思飯不香。賈梅的崇拜對象過去老是換來換去,總選不定;這幾個月卻一下子迷上了左戈拉,而且迷得很深;恰巧,林曉梅也轉了方向,開始蒐集左戈拉的照片和介紹,所以她們成了中堅的左戈拉派。 賈梅撥通了電話;“餵,林曉梅,左戈拉要來了J” “昨晚就听到廣播了,嗨,到時咱們買前排的票去!”林曉梅說,“我還準備給他獻花,對,機會難得,我絕不放棄!” “對,還得買票,”賈梅說,“第一排的票外加一束鮮花得多少錢?” “至少五十元,”林曉梅說,“向你父母拉點贊助,沒什麼問題吧?” 正在這時,爸爸朝這邊喊:“說話簡潔些,電話帳單這個月又得超支--談來談去,就為這左戈拉,有什麼意思!”

賈梅灰溜溜地通知對方:“拉贊助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那你就出去掙錢!”林曉梅說,“明天就放寒假了!” “掙錢?怎麼個掙法?” 林曉梅說:“就是出去打工呵,幫人家干點活,然後讓人家從腰包裡拿出錢給你買票。這樣很公平!” 哦,天無絕人之路。賈梅一下子看到了希望,連聲說:“太好了!太好了!” 林曉梅是比任何別的初一女生要老練、精幹,當天下午就幫賈梅介紹了一個餐館老闆。聽說那老闆是林曉梅的表叔,反正他願意付五十元錢,條件是賈梅寒假中每天去餐館幹半天活。 “我要上班去了!”賈梅在飯桌上發布新聞,“國外中學生假期裡也打工,所以你們別攔我!” 爸爸媽媽聽了那事的來龍去脈,都愣在那兒。只有哥哥賈里不無嫉妒地挑毛病:“乾一個寒假才給五十元?剝削人一樣!”

賈梅說:“可我在家幫著做家務一分錢也拿不到!” “餵,你怎麼變成小商人了,”賈里說,“我將來要賺就賺大錢,像我這種高智商的人,月薪至少一千元,還得是美金!” 媽媽插言道:“每天早上七點到十一點,大冬天的,你能爬得起!” “那倒是個問題,”賈梅說,“能不能買個鬧鐘贊助我?” “買個鬧鐘就得幾十塊。”賈里霍一下站起來,“完全可以找出更節約的辦法,比方說,每天由我來叫醒你,然後你每天付我些錢,五角就行。” 後來,爸爸特意去那餐館吃了一頓,實際上是去摸底的,相當於“克格勃”。賈梅聽到他回來對媽媽說:“她什麼都不會幹,出去學點本事也好。即使不拿錢,算交學費,那也合算的!” “她打什麼工?嬌小姐一個,兩天就會讓老闆趕回來的!”媽媽說。

“我看不至於,為了左戈拉,她勁頭大得很哪!”爸爸說,“那左戈拉到底是個什麼人物,我也想會會他。” 難怪賈里一直說爸爸偏心。看,爸爸還帶回來一個電子鬧鐘,上面的標價是五十元。賈梅連連嘆氣:早知這樣,不買鬧鐘,也不用打工,這筆錢買票買花正好。好心的爸爸重文輕理,連起碼的經濟概念也沒有。 不過,賈梅很快就感覺到,一參與打工,社會地位就不同了。一旦戴上圍兜、袖套,在飯店後堂洗洗碗、揀揀菜,別人就開始稱她“小賈”,像稱呼有工作的年輕人那樣,而不是什麼“賈梅同學”了。還有,大家的談話內容很廣,也不避開她,這就讓她有機會看到世界的另一個角落。 這是家個體餐館,小小的,經營酒菜、湯麵。老闆是個胖胖的中年人,不兇惡,對誰都是客客氣氣,還愛說點笑話。早上生意清淡,他就邊幹活邊妙語連珠。

“知道麼,我家那一帶左右鄰舍都被撬竊過。有一家姓張,已經被竊過兩次了,主人怕賊再來光顧,就在桌上留了張條子,寫道:本室已被撬竊兩次,請勿再白費氣力。不料,一天那賊又來了,看罷條子,在下面批道:情況屬實,但功夫不負有心人,此行仍有收穫。” 說罷,他響亮地笑起來,他外號叫“阿五”,笑法也和外號般配。 “後來呢?”賈梅問。 “後來公安局就根據筆跡破了案。”阿五說,“壞人有什麼當頭,吃官司的份!” 不用說,在這種環境和心境中,賈梅工作得很努力,她要使這新的一筆寫得漂亮,忙完這些忙那些,有時到了十一點也不走,又乾上一陣。老闆就留她吃飯,並且說,準備重用她。 “餐館都分等級的,乾後堂零活是最低檔的,你很賣力,我決定讓你早上乾完後堂的零活後,再去飯堂上端盤子送菜,你要好好乾!”老闆笑哈哈地說,“中午一點鐘下班如何?”

賈梅回家,興高采烈地把提升的消息告訴全家:“我們老闆真不賴,挺有眼光!” “你們老闆?”賈里說,“他幹嘛不提加工資?” “不是錢的問題,”賈梅說,“他相信我!” 阿五看來為人厚道。這個餐廳就在賈梅的學校附近,店雖小,但店門外貼了一個很誘人的招牌:不嘗不知道,一嚐忘不了。所以還是很能招徐人的。賈梅班上的同學過去沒進來過,現在聽說她在這兒打工,都紛紛跑來東張西望,找她的人絡繹不斷。 “呵,別影響她做生意!”阿五和氣地說,然後就派給賈梅一些活,“談天沒關係,手上抓緊點!來不及,就讓你們同學一起幹!哈哈,互助精神。” 更令賈梅感動的是,每到吃飯的時候,阿五就會和藹地徵求她的意見:“怎麼?要留你同學吃便飯嗎?”

“當然,”賈梅很驕傲地對同學說,“請在我們餐廳用餐!” 於是,老闆就親自端出蛋炒飯、牛肉湯之類的佳餚,就像是一個家長招待孩子的朋友一樣:“吃飽呵,不夠還可以添!” 有一天,賈里也跑來湊熱鬧,還拉了魯智勝當陪客。他們來得不巧,沒人接待他們。因為正逢一個顧客跟老闆吵,說白灼蝦口味不新鮮,開價卻貴得嚇人。 “貴什麼?”阿五說,“這些生猛海鮮是從廣州空運過來的,想想什麼代價!” 晚上,賈里突如其來地間賈梅;“餵,你們店的蝦真的是空運來的?” “為什麼要空運?”賈梅說,“都是凍蝦,我常用榔頭把冰敲掉!” 賈里氣得不得了:“我得給你們店換換招牌!等著吧,中國也有當代佐羅!” 第二天,店裡果然發生了稀奇古怪的事。除了零星幾個老顧客,幾乎沒一點生意。來往行人有的像要來進餐,但朝這招牌看看,就飛快地走過去了。第二天也是如此。老闆急了,到處找原因,這才發現門外的奧秘,他立刻罵起來:“哪個殺千刀的干這種事!斷我財路!”

賈梅一看,禁不住笑出聲,招牌改了三個字,從“不嘗不知道,一嚐忘不了”變成“不嘗不知道,一嚐喊冤枉。”難怪肚子再餓的人也不肯進門。 一向和氣的阿五惱羞成怒:“我要查出是誰,非跟他拼命不可!” “你拼不過他的!”賈梅說,“他是徐文長!又名佐羅!” “講什麼笑話!”阿五喘著氣,氣得要發心髒病似的。 二十天的寒假很快要過去了,可阿五遲遲不提報酬的事,這使賈梅很焦急。挨到最後一天,賈梅鼓足勇氣說:“明天起我就不來打工了。” “噢,對了。”阿五好脾氣地說,“我們該結帳了。” 阿五拿出帳本和算盤噼哩啪啦打了好一會。賈梅想不出五十元工資值得這樣橫算豎算嗎,她差點想說:“我不需要額外的獎金。”

終於,阿五撥拉完畢,笑盈盈地說:“你辛苦了好些天,錢卻賺不多,真不好意思。”然後,他遞給賈梅一個信封,笑容可掬地道了再見。 賈梅興沖沖地舉著裝著她打工報酬的信封奔回家,進門就嚷:發財了!發財了。可是當她打開信封時,頓時就傻了眼:信封裡只有兩元錢。另附有四十八元帳單,詳細地記著她和同學們吃蛋炒飯和牛肉湯的客數以及單價。 “下次還去換那該死的餐館招牌時,務必叫上我。”賈梅說道。 “你長進不小。”賈里幸災樂禍地說,“不過,既然你已被教育過來了,我的歷史任務也就完成了!” 賈梅打工結束,口袋裡只有兩元錢,不禁有些灰心喪氣,而左戈拉演唱會的日期卻臨近了。林曉梅屢屢催賈梅,問幾時一起去買票。她也不想想,在她財迷表叔那兒是賺不到錢的。 沒辦法,賈梅只能再次向爸爸求援。爸爸說:“我不想贊助你,因為對左戈拉我不欣賞,假如你願意到我這兒打工的話,我可以提供就業機會。” “爸爸也想當老闆?” “不,我有五萬字的稿子要找人抄寫,如果你有這意向,這工作就是你的了!” 五萬字,天,至少有二十五萬個筆劃,沒有個半年一年怕抄不完,而那時,左戈拉早就在這兒演唱完了!可爸爸很熱心地放低要求:“這樣吧,計件也可以,如果你抄寫兩萬字,就有二十元錢,買門票足夠!” “好吧!”賈梅想,反正寒假剛過,功課也不多,為了左戈拉,犧牲點時間也值得。 賈里知道賈梅又準備打工,就跑來指手劃腳,“如果你肯讓我提點成,我可以傳授你一個秘訣,包你效率提高,轉眼間就賺到那筆錢。” 賈梅被他添油加醋地一說,就喪失了警惕:“說說看。” “一條秘訣價值千金,但我只要你所得的百分之五十,關鍵是,使你一天能賺回這五十元!” “成交!” 賈里果然賣出了一條計策:魯智勝爸的辦公室有台複印機,只需拿著稿紙去複印就可以。這太容易了,簡直是送錢上門!不,確切地說,像印鈔票那麼容易,唰,就是一張!賈梅跑去對爸爸說:“請把稿紙給我。” 爸數給她五張稿紙。 “不,”賈梅說,“多一點!” 爸親切地笑笑,又抽出兩張稿張,“你一天抄兩千字差不多了,別太累了!” “請把五萬字的稿紙全給我,我今晚上就能完成!” “賈梅你別跟你哥哥學,他喜歡說大話!”爸爸說得很嚴肅,像個作家。 “不,我去複印!”賈梅說,“信息時代,講究新技術。” “專用小聰明I”爸生氣了,“老老實實地用鋼筆抄,不然就別再想那左戈拉的演唱會!” 有什麼辦法,攤上這樣個滿腦子固執的爸爸,拒絕先進技術,因循守舊,沒準還贊成用老黃牛耕地!賈梅只能一個方塊字一個方塊字地寫,即使這樣,爸爸還一再地怪她每一章節的題頭空行留太多了,浪費紙張。 “不就是幾張紙嘛!”賈梅感覺爸爸簡直摳門極了,前所未有。 爸爸卻堅持說,他小時候一張紙可以用三遍,先是用鉛筆寫,再用鋼筆寫,最後是再用來練毛筆字。反正,說得很慘,讓賈梅覺得是在聽故事。不過,爸爸說得苦口婆心,賈梅不敢再挑釁。 末了,待到演唱會賣票子時,爸爸被催著同賈梅算工錢,他仍是十二分地斤斤計較,包括扣去空行的字數,他還說:“這不是幾個錢的問題,是原則!” 賈梅原來算好有二十元收入的,沒料,一下子減去好幾塊,她傷心得連連抽冷氣,並悄悄地在賈里面前發牢騷:“爸爸的算盤真精,跟阿五也差不了多少!” “不允許你這樣說爸爸!”賈里突然成了好兒子,“爸爸對你最好,你說這種話,他非氣吐血不可!” “我只對你說!”賈梅說。 “這就對了!”賈里咬牙切齒,“你這兩面派!” 正在這時,爸爸走進來,交給賈梅一個信封。賈梅打開一看,大叫起來,那是張左戈拉演唱會的票子,並且是前排的。爸爸還附了一張條子:親愛的女兒,經過抄稿,你的鋼筆字大有長進,特獎勵演唱會票子一張。 “爸--爸!”賈梅跳躍起來,“你是世界上偉大的人物,至少,在我心目中。” “噢,”爸爸說,“比左戈拉還偉大?” “差一點,”賈梅老老實實地說,“但差得不多。” 賈里的“紅眼病”犯了,嘟噥說:“這兒還有個被遺忘的角落。” “沒遺忘,”爸說,“下星期有個鋼筆字培訓講座,你去聽聽,然後回來練習,你總不會願意字寫得不如妹妹啊!” “如果讓我選擇的話,”賈里垂頭喪氣,“我情願被爸爸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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