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暗訪十年·第三季

第26章 第十四節連窩端

暗訪十年·第三季 李幺傻 3106 2018-03-04
門外來了一群客人,都是一些青年男子,穿著各種樣式的衣服。他們坐在靠近門口的一桌,大呼小叫地問老闆飯店裡都有些什麼招牌菜。然後,他們在談論公司的銷售情況,每個人的銷售業績,還談論年終先進的情況。我想,這可能是一群公司職員,吃完這頓飯,他們可能就要回家過年了。 盜竊團伙的飯局在繼續,大家吃著飯喝著酒說著話,沒有人看白圍巾,但是每個人卻都用額頭、用耳朵、用後腦勺看著白圍巾。白圍巾依然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喝著,這小子酒量看起來很大。 老頭兒來了。 老頭兒就是那個讓我打架的時候沖在最前面的老頭兒。 老頭兒對其他桌子上的人理也不理,徑直走到了領導桌,和大家寒暄幾句後,就端起杯子走到了白圍巾面前。白圍巾很有禮貌地站起來。

就在兩個杯子相撞的一剎那,老頭兒年老昏花,用力過度,將白圍巾杯中的酒碰翻了,濺在了白圍巾的衣袖上。老頭兒趕緊說對不起對不起,從口袋裡掏出紙巾給白圍巾擦拭。 等到白圍巾重新斟滿酒,再次直起腰,準備和老頭兒碰杯時,突然臉色大變。他頹然地坐在了椅子上,一言不發。 老頭兒也一言不發,左手從桌子下移到了桌面上,手裡握著一沓錢,輕輕地甩在桌面上。 “你還有什麼話說?”老鼠眼睛問,他的眼睛閃爍著興奮的火花。 “我認栽了。”白圍巾說,他的臉上再也看不到倨傲的神情。認栽,就表示他願意留在這個盜竊團伙,以後為這個團伙效力了。 老頭兒一言不發,走向門外。為了打敗獨行俠,盜竊團伙的祖師爺今晚都破例出山了,可見,這個盜竊團伙對白圍巾看得多麼重。祖師爺出馬,馬到成功。

老頭兒神色如常,淡定如初,無論是做人,還是做賊,這都是最高境界。 老頭兒經過門口旁邊那一桌時,一名青年突然站起身,腳下一滑,猛地撞向老頭。老頭可能正陶醉在勝利的快樂中,沒有防備,被撞個正著。等到老頭兒站直身體時,一副冰冷的手銬已經戴在了老頭兒的手腕上。 接著,那一桌的人全都站了起來,門外湧入了很多警察。 槓後開花。 盜竊團伙不但全都落網了,網上通緝犯江洋大盜白圍巾也被生擒。 午夜來臨了,第二天就是春節,我終於得以從盜竊團伙脫身。 大年初一,我乘上了回家的列車,車上大半座位都空著。我把座位當成了臥舖,躺在座位上,心卻飛到了家中。 回到家鄉的時候,已經是初三的早晨,我匆匆吃過早飯,就跟著母親走親戚。從這一年開始,我給所有親戚孩子的壓歲錢都是100元。孩子們拿著紅包歡天喜地,我也感到特別開心。

和弟弟說起了過年的情景,弟弟說,現在過年沒有以前那樣熱鬧了,村里人都在打麻將。 弟弟說的以前,就是我們小時候過年的情景。那時候的春節,天剛濛濛亮,村道上就活動著幾個年齡較大的男孩子。他們穿著嶄新的棉襖,棉襖上繫著嶄新的方格布手絹,那是用來擦鼻涕擦口水的。這幾個孩子從村口的第一家開始,一家挨著一家磕頭拜年。每到一戶人家,這家的男主人在孩子們磕完頭後,就樂呵呵地從口袋裡掏出嶄新的紙幣,發給孩子,一人一張。這些紙幣通常都是一角錢的面值。這種錢叫做壓歲錢。孩子們接過壓歲錢,笑逐顏開。接著,磕完頭的孩子們排隊走出家門,這家的男孩子也跟在隊伍的後面,去往下一家,繼續磕頭拜年。這樣,剛開始只有幾個人的磕頭拜年隊伍,一會兒就浩浩蕩盪。孩子們穿著嶄新的千層底布鞋,在乾淨的村道上踩踏出整齊的腳步,每個人的臉上都神采飛揚。站在院門口的老年人看到這種場景,就笑著說:“啊呀呀,真是一群馬駒子。”

往往是,磕頭拜年的隊伍還沒有走到村中間,全村的男孩子都出動了,加入到了這支浩大的拜年隊伍中。院子裡裝不下這麼多人,排在後面的孩子就在院門外跪倒長長的一排,然後起身,顧不上拍打膝蓋上的塵土,就鬧嚷嚷地擠到男主人身邊要壓歲錢。男主人把一角一角的錢放到每個小手中,嘴裡連連說:“吃肉吃菜,長高長快。” 那時候的村莊,整個春節的早晨,都充滿了歡聲笑語。而村莊的主角,就是我們這群孩子。這種拜年習俗在西北農村的很多地方流傳了幾千年。 而現在,這種溫馨的拜年場景,只能殘存在記憶中。 正月初七,我回到了報社。 正月初九,我接到了公安分局的電話。在分局辦公室,辦案民警介紹了這夥竊賊的情況。 首先說說白圍巾。白圍巾在盜竊界享有很高的聲譽。每個行業都有一個圈子,有的圈子我們了解,有的圈子我們一無所知,盜竊界就是這樣一個完全不為外界所知道的圈子。大街上的小偷,看似單兵作戰,其實背後都有組織,組織的背後有更高一層的組織。沒有組織的小毛賊是無法長期立足的。

白圍巾的名字,為好多竊賊所熟知。他一年四季脖子上都會掛著一條長圍巾。看似長圍巾,其實是他的防身武器,可以當軟鞭、流星錘和暗器使用。竊賊們都稱他“白狐”。 白圍巾很早就出道,跟著東北“雙拐”學了一身好功夫。傳說中,“雙拐”曾是東北的竊賊老大,因為內訌,被趕出圈子,並被黑社會砸斷雙腿,不能出門行竊,便將流浪少年白圍巾收為自己的傳人。 白圍巾心高氣傲,18歲開始闖蕩江湖,從來都是獨來獨往。他看不上任何幫派,也不加入任何幫派。這些年,他的足跡遍及長城內外大江南北,每到一地,作案幾起,就馬上撤離。由於他流竄作案,所以一直沒有落入法網。他在好多個城市都有女朋友和女網友,不住在酒店賓館,所以要抓獲他難度更大。

白圍巾來到我們這座城市已有一周,作案兩起,盜竊數万元,準備在大年三十乘飛機回東北,沒想到被這個盜竊團伙纏住了,並最終被擒獲。 再說說這個盜竊團伙。這個團伙存在已有6年。 6年前,幾個竊賊從北方流竄而來,實力逐漸壯大,直到現在團伙成員多達數十人。團伙裡有嚴格的規章制度,有嚴格的獎懲措施和保密措施,還有好幾處“大本營”,經常變換居住地點,逃避打擊。 團伙老大,最初是那個白鬍子老頭兒。兩年前,老頭兒金盆洗手,退隱江湖,只在幫中有了大事時,才會出面。老頭兒偷竊一生,積聚了巨額財富,入股開辦了一座酒店,就是我曾經去過的那家酒店。老頭兒黑金漂白,做起了正經生意,沒想到出面與白圍巾比藝,被抓獲。 警察其實早就盯上了這個盜竊團伙,只是一直尋找合適的機會準備一網打盡。那幾天,我和蜘蛛的後面一直有警察在跟踪。所有竊賊都沒有想到,他們會在春節前夕全部落網,因為那時候是各個單位放假的日子,警察也應該放假了。

現在,團伙的老大是老鼠眼睛,就是我最早見到的團伙成員。當時他把少年小偷蜈蚣從救助站接走,少年小偷叫他“爸爸”,其實他不是爸爸,他是爺爺。他在團伙裡很低調,只有少數幾個人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而另外的人以為他是團伙裡一個沒有實權的閒散角色,只做一些打雜的事務。他在團伙里外都隱藏很深。 老鼠眼睛是老頭兒的徒弟,他是老頭兒從北方帶來的幾個人之一。這些人後來成為了這個團伙的核心成員。幫中有規定,不能談論老大,所以,孫子輩的小偷永遠不知道誰是老大,而那些爸爸輩的中層領導知道,卻又不能說出。這樣做的目的是,萬一這個盜竊團伙被摧毀,只要老大還在,就能重舉旗幟,重新開張。 團伙中出頭露面的事情,都由瘸狼辦理。瘸狼是名義上的老大,其實就是一個傀儡。除了對小偷的訓練他能做主,其餘的事情,沒有老鼠眼睛允准,他一概不能辦理。幫中的小字輩,包括我,應該算作是瘸狼的徒弟。瘸狼在幫中都沒有地位,我們的地位更可想而知。

這個盜竊團伙真可謂機關算盡,可最後還是被一網打盡。 那年春節過後,這座城市的報紙上登載了一系列盜竊團伙被抓獲的新聞,有的是偷車團伙,有的是入室盜竊團伙,也有像我加入的這個街面盜竊團伙。盜竊團伙分工明確,偷錢包的不偷車,偷車的不偷錢包,彼此好像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團伙老大之間都有聯繫和來往。我想,這些偷車和入室盜竊團伙的線索,可能來自於老頭兒和老鼠眼睛。 我只了解街面盜竊團伙,知道他們的偷竊技巧。錢包如何防止被盜?我前面已經說了很多,而最關鍵的一句是:隨時留意自己錢包所在的位置。這樣,被盜的機會就會大大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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