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暗訪十年·第二季

第20章 第二節困境總會過去

暗訪十年·第二季 李幺傻 1806 2018-03-04
報社距離我居住的那座城中村很遠,每天我要換兩次公交車,才能來到報社。暗訪假煙後,我的身份可能已經暴露,我決定搬離城中村,搬遷到報社附近。 然而,報社附近的房子,房租非常昂貴,遠遠超過我見習期工資的500元錢。而且,當時我囊中羞澀,怎麼辦? 我做過保安,對保安有一種異乎尋常的親近感。負責我們那一層的保安是西北人,和我算是老鄉。有一次,我和他說,想搬到報社來住,不知道行不行?他說:“你夜晚就悄悄住進來,別讓別人知道就行了。” 我的全部家當只有一床被子和幾本書籍,我把這些東西裝進一個紙箱裡,帶進了報社。 此後,每當記者們寫完稿件都回家後,我就關掉燈管,在黑暗中摸索著打開紙箱,拿出被子,鋪在木條沙發上。那時候天氣已經很冷了,我在辦公室不敢打開空調,擔心會被人發現。為了驅寒,我把被子舖一半蓋一半,將廢舊報紙枕在頭下,在黑暗中遐想著以後的幸福生活,很快就睡著了。

後半夜,氣溫驟降,我常常被凍醒,此後就再也睡不著了。我想著以後的生活,我用憧憬來安慰自己。我那時候還經常會想起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我想我比小女孩幸福多了,我居住在房間裡,而小女孩只能蜷縮在大街上。 來到報社的第一個月是我生活得最艱苦的一個月,工資沒有發下來,我的生活青黃不接。我記得有一次身上只剩下幾張紙幣,一角兩角的,加起來一共只有一元錢。那天我從早晨一直餓到了午後,後來實在餓不下去了,就來到報社附近的一家蘭州拉麵館,買了一個餅子。拿著餅子走出拉麵館,經過了一家飯店,我隔著玻璃看到飯店裡靠窗戶的座位上坐著很多人,每個人的面前都有很多菜餚,散發著誘人的香味,我隔著玻璃也能聞到。我想,等到有一天有了錢,我要進這個飯店,把這個飯店所有的菜餚全吃一遍。

走過飯店,就是街角,這裡行人稀少,我拿出餅子,三口兩口就吞了下去,還沒有嘗出餅子的味道。我想起了吃人參果的二師兄。 那時候我還有一個公文包,每天出去採訪的時候就夾著它,器宇軒昂的,把自己想像成了腰纏萬貫的大老闆。公文包裡夾著採訪本和一本書,我總是隨身帶著一本書,在公交車上、在地鐵上、在等人的時候,我就可以拿出來閱讀。 每個記者都有一個隨身攜帶的包,包裡面裝著採訪需要的物品,這樣的一個包也是判斷記者身份的一個標誌。我曾走進超市裡,想買一個能夠和我的記者身份相匹配的包,然而,站在貨架前,我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沒有下定決心。那些幾十元一個的包,我感覺都很貴。 然而,作為記者,沒有隨身攜帶的包又不行。

有一天晚上,我在垃圾桶裡撿到了一個公文包,這個公文包很輕很薄,裡面只能裝幾份文件,就會被撐滿了。公文包是用帆布做的,上面有些污漬。可是就是因為有些污漬,包的主人就將它扔進了垃圾桶裡。這樣的一個公文包,在超市賣十多元一個。 我從垃圾桶裡拿出公文包,欣喜若狂,連夜洗刷乾淨,晾曬在窗台上,第二天中午,公文包晾乾了,我把採訪本和筆,還有一本雜誌放進包中,夾在腋下,興沖沖地出去採訪。這個公文包讓我感到自己的身價提高了很多。那時候的電影電視上,企業家和那些所謂的成功人士,經常腋下會夾著這樣一個公文包。 用了大概一個月後,包的拉鎖與帆布連接的地方,線縫鬆開,需要重新縫補,可是,偌大的城市,我找不到一家縫紉鋪。縫補衣服在過去叫做“縫窮”,在街邊的小店隨處可見,然而,這些年在城市的高樓大廈間再也難覓踪影。那些手藝精湛的老裁縫,不知道去了哪裡。

這樣的一個帆布包我一直用了好幾個月,每次出去採訪的時候,都要緊緊地把包夾在腋下,否則,就會有東西掉出來。每逢坐在那些高官和大款們的對面,拉開包取出筆採訪的時候,他們都會對我的這個包端詳一下,然後看著我,臉上若無其事,裝著沒有看到這個包的秘密。 距離報社幾百米遠的一條小巷裡,有一家廢品收購站。報社辦公室裡每天都有大量的報紙,每個記者發一份,他們翻翻後,就丟在一邊。我想,如果把這些報紙收集起來,拿到廢品收購站去賣,一定能夠我的飯錢。然而,我又想到,我是報社的員工,我要珍惜這張報紙,我不能把這張報紙當廢品來賣,那樣就是對報社的作踐,對自己的作踐。說句實在話,從進這家報社的第一天起,一直到現在,我愛惜這家報社,就像愛惜自己的名譽一樣。

後來,我從一位女同事處借到了二百元,終於度過了一貧如洗、窮困潦倒的日子。 實際上那時最痛苦的不是生活難以為繼,而是找不到好的題材,不能很快被報社認可。如果三個月後,你還是籍籍無名,還是默默無聞,那就要捲鋪蓋走人。到了那時候,我真的要變成“賣火柴的大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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