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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章人倚第一樓

劍歌 沧月 7019 2018-03-12
已經過去了五天,謝鴻影還沒有回到鼎劍閣。 沈洵的神色依然淡定,然而抬頭往門外大道盡頭看的次數卻明顯多了起來。 鼎劍閣裡已經熱鬧起來了,江湖令一出、各門各派立刻行動了起來,紛紛派遣了本派的精英人物前來助陣。到處一片喧囂,只忙的嚴老盟主恨不得分出兩個身子——雖然也在擔心唯一孫女兒的安危,然而身為盟主、對著那些紛紛驚問消息的武林人士,老人卻一點也不敢流露絲毫的軟弱情緒。 “唉,靈兒不過是一個丫頭,正邪不兩立、江湖大事為先,哪顧的上她?” 這樣違心的話說到第六天的時候,鼎劍閣外一騎絕塵而來,卻是嚴大小姐平安歸來。 大家都歡欣鼓舞,紛紛去看那個雖然憔悴而歸、塵土滿面卻依舊睜著倔強亮眼睛的少女,然而嚴靈兒在沈洵的目光中哭出聲來,第一次不敢承受自己私心裡仰慕了多年的男子無聲的詢問目光——

“謝姐姐……謝姐姐為了救我,被魔宮裡的人困住回不來了!” 一語出,舉座皆驚。沈洵向來雲淡風清的眼神一變,脫口而出:“什麼?” “謝姐姐對你說,不要再顧她、就當她死了……”倔強的少女,還是第一次當著那麼多的人哭得如此傷心,抽抽噎噎地將女子最後留下的話重複了一遍,“她說你是明白人,知道該怎麼做。” 聽得那樣決然的訣別話語,白衣男子忽然有些苦澀的笑了起來—— 是啊,我們都是明白人。只是……小謝小謝,取捨之間,你從來都是如此絕決不留餘地。十年前是這樣,十年後、居然還是這樣——然而,和你並肩走的人、卻需要多少的力量和勇氣啊。 “大家不必擔心。”他看著周圍議論紛紛的各大門派人馬,身為江湖中名望已高的第一劍客,他開口平定了喧囂,“這次謝女俠重出江湖、本來希望能助一臂之力對付魔宮,不料卻深限重圍——不過大家不要因為這件事而降低了士氣,更不能因為謝女俠被困而投鼠忌器、影響到全局。”

頓了頓,見大家都停下來聽他說話,沈洵微微苦笑了一下,那樣苦澀的笑意讓他眼角乍然起了細微的皺紋:“不必再顧及她。大家要全力以赴、將捲土重來的魔宮驅逐出中原!” 一邊的嚴老盟主定定看著他心中指望了許久的聯盟接班人,看著年紀剛過而立的男子嘴裡吐出的話,老人眼睛裡忽然有了說不出的悲哀——或許,幾年來這個年輕人一直推辭著不肯接任江湖盟,怕的也是目前這種兩難的情況吧?然而,大難當前,終究是避不過。 “驅逐魔宮!”“正道必勝!” 各派紛紛響應著他的話,被派來的精英多半是少年人,沒有經歷過二十年前那一場血戰——江湖平靜已久,驀然有大敵當前,所有人眼裡除了緊張、都有一展身手的興奮和躍躍欲試。然而,沈洵卻依稀可以預見到這場剛拉開序幕的大戰背後漫天的血紅色。

又是十年過去。大光明宮此次再現中原,定然不會像十年前那般無聲無息退去。 然而劍未出鞘,小謝,你卻不知凶吉……本以為、在送到了那朵雪蓮之後,那個孩子該不會再對付你,所以我那時只說了一句“快去快回”、就讓你孤身帶著紅顏劍去了龍潭虎穴。 ——如若我一早知道那個少主的目的不在於那把紅顏劍、而在於困住你的話,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這樣一個人去黃山赴約,當與你連劍而去、同去同歸。 “沈洵,無論如何,你總是能明白我的。” 宛然是她昔日把盞時的笑語響起在耳畔,素衣女子看著他,那雙經歷過太多世事而顯得微微有些倦怠的眼睛裡、依然是那樣清淡溫暖的感覺。 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明白此刻我需要做出的決定,並且將堅定不移地做到。

——然而,小謝,我們真的都能明白自己麼? 如沈洵所料,二十年後捲土重來的魔宮和中原武林十大門派之間、血戰才剛剛拉開序幕。 顯然是沉寂多年後有備而來,此次大光明宮在少主方玠的帶領下,橫掃整個武林。趁著各派將精英人手派往鼎劍閣,魔宮少主沒有前去鼎劍閣和江湖盟正面交手、卻閃電般派出火翼冰陵兩護法帶領人手分襲十大門派中的衡山、華山、崆峒三派,殺了個措手不及。 江湖盟機構龐雜,人員繁多,各位武林元老在如何對付魔宮方面各有分歧、相持不下。等到十大門派好手好容易在鼎劍閣匯集完畢,另外三派遭到血洗的消息已經傳來。 那時、離魔宮重現江湖的傳聞驚爆,只有二十七天的時間。 三派之中,衡山、華山分別滅於魔宮左右護法火翼、冰鱗手下,雞犬不留無一活口。只有崆峒派、一個月後,竟然還有劫後餘生、血污滿面的弟子奔入鼎劍閣。

閣中各派中人圍上攙扶,卻驚見那些逃歸的人雙手筋絡俱斷,赫然已成廢人——然而,雖然掌門被殺,總堂被焚毀,崆峒滿門弟子畢竟逃過了滅門的厄運。 “崆峒派不是由魔宮少主親自帶人前去的麼?你們怎麼能逃出來?”嚴老盟主看到滿堂的傷殘,然而心下的疑慮卻不減了半分,“莫非有詐?” “那個少主……那個少主一身功夫簡直不是人!可怕……可怕。掌門和大師兄都被殺了……”斷斷續續地,奔入的崆峒弟子勉力開口,複述當日慘況,“那魔頭本來下令要將本門弟子全、全殺了……但是,但是那時候好像有人說了一句話,他就下令停手了。” “好像?”這樣語焉不詳的複述,反而讓各派人更加起疑,不住追問,“是誰?” “看不清楚……轎子裡面……說話的似乎是個女子。”傷勢很重,血流不止,崆峒派的那個弟子聲音和神誌一樣模糊起來,“帶著面紗……所以、所以看不清楚……”

“啊?”還待再問,眾人簇擁中,那名弟子已經因為血流過多昏了過去。 “什麼女子……胡說八道。那個小魔頭怎會因了一句話就改變主意?”旁邊的青城掌門夏天星憤然——青城雖為十大門派之一,但近幾年一直勢微,此時聞得魔宮重入中原,自忖本門勢單力弱、夏天星乾脆封了大門,帶著門下所有弟子來到了鼎劍閣。 “不錯。”旁邊峨嵋派大弟子清儀應和,按劍而起,“這一批逃回的崆峒弟子,我們還是先好生看管起來為好,免得其中有詐。” 不管那些渾身是血的崆峒弟子憤怒抗議,江湖盟中已經有弟子出手將那些人強行帶下。 “住手。”忽然間,一個白衣人越眾而出,阻止了那群被強行拖走的傷者,淡淡道,“他們該沒說謊……先帶去治傷,不要耽誤了。”

“沈公子?”看到沈洵開口,一眾江湖人都不敢如何抗議——畢竟,天下第一劍的名頭不是吹的,而且這位也是目前嚴累老盟主青睞有加的人物。當下,便由另一些人出來,將那群好容易逃得命回來的崆峒弟子扶了下去。 “沈賢侄,何以見得啊?”當眾不好反駁沈洵的意見,趁著人散去,嚴老盟主叫過沈洵,低低問,“你怎麼能肯定那些逃回來的崆峒弟子沒有問題?” “是小謝。”沈洵低下頭去,沉默片刻,彷彿自語般地輕輕說了一句,“她總算還活著。” 又一片楓葉飄落下來。素衣女子伸出手,輕輕接住,低下頭去看了看落葉。葉莖是齊刷刷斷裂的,彷彿被無形的刀劍削過一樣。 耳邊有細細的曲聲,謝鴻影回過頭去,看了一眼坐在楓樹上的青衣少年。

楓葉如火,掩映著那個二十歲的少年。因為前些日子和崆峒掌門吳深髓的一場劇鬥而受了上,他的臉色是蒼白的,正將一片樹葉削薄了,捲起來放到唇邊吹著。頭靠在樹幹上,微微閉上了眼睛,彷彿在享受著這難得的遠離殺戮的一刻。 然而即使是這樣的時刻,少年身上依然保留著強烈的劍氣和殺氣,吹出的雖然是低低的曲子,滿樹的楓葉在無形的劍氣中紛紛落地,宛如紅雨。 這個孩子、似就像一根無時無刻都繃緊的弦,給人一種危險而焦慮的感覺。 才不過二十歲……但是那樣的武功,卻居然勝過了她所見過的任何人! 那一日黃山的絕頂上,夕陽緩緩將餘輝從大地收走,眼前魔宮的刀劍如同海洋一般,冰冷雪白的浪尖上反射著暖紅的點點光芒,她聽見那個魔宮少主叫她“小謝姐姐”,眼睛是奇怪的深碧色,對她說:“如果你贏了,我就讓你走。”

話語未落,她長身掠起,手中的劍流出冷厲的光芒。魔宮的子弟聽從了主人的吩咐,居然真的站在一邊觀戰。她絲毫不敢大意,足尖連點,出招凌厲,就如一隻飛翔在浪尖上的海燕,與那個手拿英雄紅顏雙劍的少年斗在一處。 然而,那個二十歲少年的武功,居然高到遠出於她原先的預料。 方玠的劍法很精妙,細微處居然有些近似沈洵的夢尋劍法,然而最為怪異的是他的內力,英雄劍上傳遞過來的力道是如此詭異,雖然用了天人訣,她依然覺得每接下他一劍、胸口的血氣就一陣翻湧。 ——最要命的、是她每接下一劍,手中的長劍無不寸寸碎裂! 第一次體會到了沈洵和自己對戰時候的感受,她只能極力仗著身法的巧妙,避開和他手中長劍正面交鋒,每斷掉一把劍、就立時從身側的魔宮子弟們手中奪來一把。或許因為少主的吩咐,那些人居然毫不反抗地任由她將自己佩劍劈手奪去。

——然而,儘管如此,她手中長劍還是一把接著一把地寸斷。一百招過後,她虎口震裂流血,而黃山絕頂上,居然放眼望去再也沒有可用之劍! 就那樣一躊躇,長劍如風,魔宮少主的英雄劍已經點在她的側頸。 她的眉心因為運起了天人訣、而殷紅如血;咫尺對面,那個少年的瞳孔也是泛起了詭異的深碧色。許久許久,在她毫不避讓的注視下,彷彿有千鈞之力壓著,魔宮少主的劍緩緩離開了她的側頸,下垂指地。 “小謝姐姐……我要把你怎麼辦呢?”少年深碧色的眸子是苦痛而茫然的,甚至有一絲哀求的意味,“我不能殺你,更不想把你關起來或者對你下蠱……小謝姐姐,我要把你怎麼辦才好啊?” 逼人的劍氣從頰邊褪去,然而聽得這樣孩子氣的話,謝鴻影反而有些怔住了,淡淡道:“那麼就讓我回去。” “不行!”魔宮少主的眼裡陡然碧色一盛,殺氣佈滿,幾乎是咬著牙,“我才不讓你走!不讓你回到沈洵那邊去!——我要殺了他!” “那你先殺了我吧。”謝鴻影淡淡看著他,那不是看著敵手的眼神,而是一個成年人看著少年人的眼神,她似乎毫不介意如今這樣身陷絕境的景況,“你下不了手,就讓他們殺了我得了。” “不行!”少年更加緊張,手中英雄劍向前一劃,厲聲道,“誰敢殺你?誰敢!——要殺你,先踩著我屍體過來!” “小玠。”有些無奈地看著面前有幾分神經質的少年,謝鴻影微微嘆了一口氣,忽然想了起來,提議,“這樣罷……如果你答應不殺沈洵,我就留下來。” “不行!”第三個“不行”斬釘截鐵般地從魔宮少主嘴裡吐出,眼睛裡的殺氣瀰漫了出來,“我要殺他不僅是為了大哥報仇,我的師傅——天尊宮主也要我非殺他不可!” “天尊宮主?”那個二十年前震動武林的名字從少年嘴裡出現,依然讓謝鴻影吃驚不小,沒有想到沈洵居然會是魔宮殺之而後快的人,她驚問,“為什麼他要殺沈洵?以沈洵的年紀來量、他不會跟二十年前那件事有關係才對!” “呵,呵……”魔宮少主忽然奇異的笑了起來,看著對方,“小謝姐姐,看來,他終歸有些事連你也瞞住了啊。” 謝鴻影一怔,然而不等她再問什麼,少年眼裡出現了亮光,彷彿想到了什麼好主意,手指一指懸崖下的屍體——那是前日被屠戮的黃山劍派弟子屍體,被扔到了絕壁下,堆積起來。那些弟子身上流出來的血、將岩壁都染得殷紅一片。 對著那樣血腥的一幕,魔宮少主眼裡卻有雀躍的光,提議:“小謝姐姐,這樣好不好?如果你答應留下來,那麼你留下來一天,我就少殺你們一個人——好不好?” 本來自己已經是對方的劍下敗將,任由屠戮,不想面前的魔宮少主卻是這樣低三下四的哀求,還提出如此的條件來。 夕陽的光線漸漸從大地上消失,沉吟許久,在最後一絲餘輝消失前,她點了點頭。 “小謝姐姐。”或許是殺氣控制不住,唇邊的葉子居然被吹得裂了開來,魔宮少主不耐地將手中樹葉扔出,轉頭看到了樹下看著他的素衣女子,眼睛裡有掩不住的歡喜笑意,連忙跳下樹來,“你來了?你看,我給你的禮物。” 魔宮少主手中的是一把小劍,色作青碧,寒氣逼人。 “這就是華山的鎮山之寶滅魂劍,冰鱗護法呈上來給我的——”少年看著謝鴻影,急切地想從女子淡然的眼裡看出一絲喜悅,“你喜歡不?” “喜歡。真不錯啊……就像回到做女孩子的時候了——多少年沒有人送我禮物了。你真有意思。”謝鴻影淡淡應著,微笑,“不過看見你放了那四十多個崆峒弟子,我更喜歡。” 隨手拿起那把劍看了看,內力傳到之處,長劍輕吟了一聲,她點點頭,把劍放下:“是好劍。只是沒有紅顏劍好。” 魔宮少主的臉色一凝,彷彿被潑了一盆冷水,眼睛裡的神采也黯了下去,許久輕輕道:“不行……小謝姐姐,別的都可以給你,但是紅顏劍不可以。” 頓了頓,少年眼睛裡有難以掩飾的焦慮和悲哀:“那天在黃山用那樣普通的劍、姐姐都能和我鬥到三百招外——如果手裡有紅顏劍,小謝姐姐……如果你要走、我怕我也攔不住你了。” 謝鴻影驀然回首,神色卻是冷定的,看著面前的少年:“小玠,你把我看成什麼了?——我雖然不是什麼大俠,但是說過的話、從來不反悔。我答應過你只要你每日少殺一條人命,我就留下來——你當我是言而無信的人麼!” 彷彿是一個被訓斥的孩子,那樣叱吒凌厲、取人性命如反掌的魔宮少主一時間居然嚅嚅不敢反駁,只是低下了頭,然而眼眸裡卻有歡喜的光。 “小謝姐姐……”片刻,少年彷彿鼓足了勇氣,抬起頭,“你嫁給我好不好?” 被那樣突然而來的話嚇了一跳,謝鴻影怔了怔,卻忍不住笑了起來——臉上的傷剛剛結痂,這一笑讓她痛入心肺,她連忙繃住了臉,看著那個孩子:“你真有意思。別開玩笑了。” 這樣輕視的語氣讓魔宮少主陡然憤怒起來,少年的臉變成了青白色,暗自咬緊了牙。謝鴻影轉身欲走之時,陡然手腕一緊、便是被拉得一個踉蹌。 謝鴻影本已有怒意,然而一回頭看到少年目光亮得可怕的眼神,心中也暗自一驚,少年的左手冷得驚人,然而手上的力道也大得驚人,謝鴻影只覺手腕都要被握碎。 “我、不、是、開、玩、笑!”魔宮少主的眼睛驀然又變成了深碧色,一字一字說出來,右手一把拉出了頸中的挂件,“你看!這是什麼?十年了……已經十年了!” 素衣女子驚而回顧,目光凝聚之處,一粒靈珠在青色的衣袂間發出柔和的光亮。 “啊……你,你還帶著它?”謝鴻影怔了怔,脫口,然而目光卻是再也忍不住地沉靜了下來,看著面前的二十歲少年——他果然是認真的。 “小謝姐姐,你是不是怪我毀了你半邊臉?”看到她沉吟不決,魔宮少主更加急切地抓住她的手,手指如冰,聲音因為緊張已經微微顫抖,“可這是我答應大哥要做的!不是我想的啊……如果、如果姐姐不原諒我的話,那麼我把我的臉也削掉半邊、好不好?” 不等謝鴻影回答,他一手仍然拉著她、另一隻手卻急速抓起了那把滅魂劍。 “住手!”謝鴻影眼見不對,出手如電、瞬間扣住了魔宮少主的手腕,他的右手火一樣的燙。然而儘管這樣、滅魂劍已經在他頰邊拖出一條血痕來,女子一直淡定的眼裡也有掩不住的震驚,“天!……小玠,你瘋了?拿性命開玩笑?” “我沒瘋!我不是開玩笑!”再也忍不住、少年爆發似的大喊,用力掙脫她的手,“別總是把我當孩子!我二十了,我不是孩子了!我喜歡你,十年了,已經十年了!” “那麼,從一開始就是不對的。”沒有被那樣激烈的語氣所撼動,謝鴻影放開了少年的手,但是同時將自己的手從他手裡掙脫,淡淡然回答,“十歲的時候你還小,你眼裡的那個人、不是真正的我——那是錯覺。” “我自己的感覺、不用你來替我判斷!”魔宮少主眼睛又變成了深碧色,用力抓著她的手,不讓她掙脫,然而語氣卻是堅定如鐵,彷彿什麼都不顧了,“姐姐,你嫁給我吧!喜歡我吧!——我會對你好的!” “怎麼可能……”有些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謝鴻影搖搖頭,彷彿不知對這個執拗的少年說什麼好,“我比你大了八歲啊,我記憶中的小玠、一直都是個十歲的孩子呢……對不起,我不能接受。” 那樣的回答、讓魔宮少主的臉色迅速蒼白下去,彷彿被無形的利劍切割著,楓葉紛紛落下,然而一飛近他身側三尺、陡然被攪得粉碎! “是不是……是不是沈洵?是不是因為沈洵!”魔宮少主的眼睛裡有可怕的亮光,冷笑著,“十年前他從大哥這裡搶走了你、十年後還要把你從我這裡搶走!我殺了他……我要殺了他!那傢伙、根本不該活在這個世上!” 眼睛裡的碧色已經越來越深,然而少年的臉色卻是越來越蒼白,大笑著,說著這樣凌厲的話,他的手卻是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魔宮少主有些驚懼地用左手壓住右手,然而越抖越厲害,“叮”地一聲,右手居然握不住滅魂劍,掉落在地。 “小玠?”看到少年眼里奇異的碧色似乎失去了控制,謝鴻影心知不妙——忽然想起來,方才少年的左右兩隻手、一隻寒冷如冰而另一隻卻是滾燙如火!心下陡然有中不祥的感覺。但是不等她近前,方玠卻陡然踉蹌著退了一步,彷彿有什麼在撕裂他的身體,神色可怖。 “小玠。小玠!”她看見那個少年臉上的痛苦神色,不自禁的奔過去,然而在她抱住他之前他已經倒了下去——他的身體、半邊冰冷,而另外半邊滾燙。 “小謝、小謝姐姐……”因為苦痛、他在最後神誌恍惚的瞬間不自禁的抓住他所能抓住的東西,用力地。嘴裡喃喃叫著她的名字,身體因為劇痛而顫抖:“我要死了。” “你不會死,不會死的。”他的手指在她手背上抓出道道血痕,然而謝鴻影反而抓住了少年的手,反復安慰,然而,感覺到懷中少年的身體冰火交煎,她的眼裡也漸漸有了擔憂之意—— “我看見他坐在冰河裡運氣練劍,顯然有入魔的跡象了:半邊身子上冰雪堆積,而另半邊身上的河水卻在微微起泡沸騰——冰火兩相煎。看來多半是修習內功之時,誤入了歧途。” 沈洵描述的方柳原死前情狀再度迴響在耳側,謝鴻影手一顫、迅速將方玠的頭從懷中托起,手指分別按在他左右太陽穴上——太陽穴下的血脈突突跳著,似乎要衝破皮膚爆裂開來。那樣冰冷和熾熱的對比,讓她暗自心驚。想來,是日前連番劇鬥、引發了少年體內潛伏已久的病症。 “小謝姐姐,小謝姐姐……”似乎絲毫沒有擔心自己如今的情況、會被身邊的敵方女子趁虛而入,魔宮少主的聲音因為苦痛而斷續,然而手卻是深切地抓著她的手腕,不肯稍微放鬆一絲一毫,“我要死了。” “別亂說話,”謝鴻影費力騰出一隻手,按在他後心,眉心有紅影一現、暗自運起天人訣,“你會沒事的,小玠。先別說話。” 楓樹下,亂紅凋落如雨,聞聲趕來的火翼冰鱗兩大護法、只震驚的看到樹下相偎而坐的兩人。少主臉色青白不定,彷彿睡著一般、靠在帶著面紗的女子懷裡,靜靜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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