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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十九、緣起西海銜龍珠

美人如玉劍如虹 乐小米 3275 2018-03-12
十五年,我在一斛珠膝下、在段青衣的手邊,痴長了十五年,從我三歲時,段青衣將我撿回家起。這十五年來的風風雨雨,日夜相伴,卻終不知自己身邊的人,有怎樣的往事,怎樣的背景?一直以來,我都不介意自己的身世似謎,因為我覺得段青衣就是我的天,因為這片天,我的人生便是完滿。而如今,這種種蛛絲馬蹟的變化,無一不向我說明著一個問題,那就是,我一直生活在段青衣的世界之外。 我看不懂少年時的他,滿臉老成的凝重,心事滿滿的在草原之上呼嘯奔跑,發洩他內心的鬱鬱寡歡。 亦看不懂如今的他,一身淡然,面容平靜的遮掩。他的那些笑談之外,該是他不肯告知與我的秘密吧。 一斛珠是他的秘密;羽靈素是他的秘密;隆裕,大幌子,耳幌子是他的秘密;西海銜龍珠貌似也是他不可說破的秘密,甚至是劉奔諸,都可能是他的秘密。

而唯獨我,唯獨我這麼心無遮攔的活在他的世界之中,成不了他的秘密。 成不了他的秘密,是不是就意味著今生不必背負?若想開始一段新的生活,便可以隨手將這十五年給抹掉,將丁小仙這個只知道胡天海地的生活在江湖上、不值得交付心事的十八歲的丫頭永遠的遺棄! 想到這裡,我幾乎在大庭廣眾之下嚎啕而泣,有些眼淚,來得突然,來得莫名,來得毫無疑義。 就如同喜歡一個人,喜歡得毫無疑義。 這一切,難道都是段青衣歸結為“關心我、怕我遭遇麻煩”的範疇嗎?以我十五年來活在他的世界之外做代價。 眼淚滴落那一刻,一方溫柔的錦帕展開在我的眼前,我仰臉之時,卻見到一陌生男子,氣宇軒昂的站在我面前,一臉冷漠的表情,如同冰雕一般堅毅。

我遲疑了一下,回過頭去,卻已不見了一斛珠,想是已經發瘋的衝出了門外,而春媽媽已經被抬到樓上去了。 關若兮走上前來,仔細打量了來者一番,仰著小巧的下巴,款聲道:這位公子,怕不是我們江南人士吧。 陌生男子看了看關若兮玲瓏的眼色,笑了笑,姑娘好眼力。說完這句話,便走出了杏花樓。 關若兮回頭看了看我,道是,小仙今年可是桃花運連連呢。說完,便扯了扯流雲披肩,走上了樓。 我回到客棧的路上,才發現,這段路,似乎是我走過最漫長的一條路,因為我如何艱難的走啊,走啊,卻走不到段青衣的世界中去。 我於他,一覽無餘;他於我,撲朔迷離。 身後還有一個甩不掉的影子,我只好轉身,問他,公子,你是不是剛斷奶不久,嗅到了我身上有母性的氣質啊?

杏花樓裡那位遞給我錦帕拭淚的貴公子緩緩從街巷處走上前,爽朗一笑,說,我本無他意。只是剛剛,在杏花樓遇見姑娘,這眉心間的痣,好生眼熟,令我想起多年前交結的一位仁兄的捨下小妹。以為故人也到了江南,所以,尾隨而來看個明白。若真是故知,也好敘一下別離之情。 他的話,本會引起我的好奇。但是,當時的心緒太亂,便也沒有同他搭言,只是輕輕一句,公子,你認錯人了,江南是我初次到來,另外,本姑娘只有未婚夫一名,並無哥哥存在。公子請吧。 他見我也無心搭理,只好遞上名帖,道,若是段兄來到江南,便到此客棧,小弟在此恭候。說完,他抱拳,轉身,大步流星的離去。 段兄? 我狐疑之至的打開名帖,卻赫然見到上面寫著:淮北靈譽山莊魏明川謹拜上。

淮北。 魏明川。 這不就是多年之前,在眠花台上,一舉奪下美人羽靈素的那位帥哥哥嗎?他何年何月與段青衣又有了這關係呢? 我落落的合上名帖,嘴角泛起一陣苦笑,輕輕咬了一下嘴唇,原來,此中苦澀還真是難嚥。 原來,我千真萬確不在段青衣的世界之中。 回到客棧時,卻聽到段青衣的房間裡有私語聲,我不由的放輕了步子,屏住了呼吸,走近舔開窗紙一看,卻是剛剛回到客棧的段青衣和劉師爺。他們藉口喝酒將我支開,卻在我走後雙雙迴到了客棧。 只見劉師爺將一顆明珠拱手放到段青衣掌心,畢恭畢敬道:太子,這西海銜龍珠,我是從楓涇那裡得到的。楓涇她多年來精神失常,太子您是知道的。所以,她並不記得西海銜龍珠,沒能將此物及時奉給殿下,請殿下海涵。說到,海涵二字的時候,劉師爺眼淚泫然。

段青衣的手,輕輕摩挲著西海銜龍珠,嘆道:這麼多年,我一直視一斛珠為母,早已忘記她是御風侍衛的事情了,劉師爺,她不是御風侍衛楓涇,她是一斛珠,我段青衣的母親。 劉師爺突然跪了下來,涕淚長流,道:太子可以忘記她是楓涇,但是斷然不可忘記西海銜龍珠,更不可忘記大理國段氏的滅國之恨啊。 段青衣仰起臉,抑制住淚,扶起劉師爺,說到,這西海銜龍珠是逃往江南時,我親手戴在二皇子灝明身上的,這麼多年,人未見,這銜龍珠卻出現了…… 劉師爺道:太子已經盡心力了,灝明二皇子和楓涇的嬌兒龍譽若是知曉太子為尋得他們,竟不隱姓埋名,用真名實姓等待過他們這麼多年,會極盡感激的,更不要說有怨言了。臣子永遠不會對君王有怨言的。

段青衣支手頷著額頭,淚水流了下來。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段青衣哭,一直以來,他都是我堅強的臂膀,給了我莫大的依靠與縱容,而今天,這個成熟的男子,突然流淚了,竟讓我心緊緊地抽痛了起來。 劉師爺跪得更深了,說到,如今看來,二皇子與龍譽少爺怕是早已經遭遇不測了,這西海銜龍珠才流落到江湖,太子,既然已經等不到他們了,我們還是離開角浦,到漢口一帶謀取大業吧。為臣還擔心,吳征福之死,極有可能是大理那些叛逆之臣,查到了我們的行踪,開始有所行動了。 段青衣止住了眼淚,纖長的手指撫過精緻的衣領,對劉師爺道,你先退下吧,我會厚葬了吳征福的。 劉師爺有些焦急的看著段青衣,太子,既然二皇子和龍譽已經不在人世了,我想你該為複興段氏王朝計議了。

段青衣抬眼看了看窗外,轉身對劉師爺說,其實,我是多麼厭倦宮廷的生活,如果那場宮廷之變沒有殺戮的話,我是多麼喜歡它給我帶來的這份平常人的生活。從小在宮廷之中,見到那些美麗如畫的女子丑陋的勾心鬥角,還不如與一紅顏知己蕩舟遠去,相忘於江湖。 劉師爺慌忙的叩頭不止,太子,太子,你貴為天冑,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是不是丁小仙那丫頭的存在,讓你畏了手腳?從你將她帶回角浦之時,我就與劉土豆苦苦勸說於你,她是不祥之人!哪有一三歲的娃娃便有那般凌厲的眉眼呢?當時你年少,不肯答應,老臣就權當她是你圈養的小寵物好了。可如今如果是她讓你忘記了大理國的話,那麼老臣跪請殿下看在發瘋的一斛珠,死去的年幼的龍譽,還有吳征福這些臣子的情分上,殺掉丁小仙!

劉師爺最後的話,以及這突然而來的變故,如同奪命飛刀一般,直插入我的胸腔。在這萬分不知所措之後,突然看清楚了自己的價值,心疼之後,怒火中燒,直直的推開了那扇大門,冷冷的邁步走到段青衣面前,靜靜地笑,段青衣,拔出你的天蠶劍!殺死我! 段青衣看著我,一怔,他斷然沒有想到我會回到客棧,挺秀的面容之上,透出一絲苦楚,他拉起我的手,說,小仙,你都聽到了?但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扯手將他甩開,是哪樣?你和你的老臣密謀!如何除卻我這多事的妖精!不就是這樣嗎?還能哪樣?你殺啊?反正這麼多年來,我一直生活在你的世界之外!我只不過是你好心收留的類似於阿狗阿貓一樣的東西,將自己的世界毫無保留的交給你,毫無保留的哭或笑。而你呢?你居然對我隱藏了這麼多,這麼多,這麼多!

昨天,你是我的段青衣,今天,你又變成了大理國的太子,那,後天呢?後天你是不是就變成了天竺國的國王了呢? 你可以隨時地變,防不勝防?我呢?我就是在你變動不了的時候的絆腳石,活該被你的劍給分筋錯骨! 就在這時,劉師爺的羽扇射出了數根錦翎羽,直直的釘入我的眉心。 那時的我,情緒別樣激動,根本無力防備那突來的錦翎羽——就在這短短的一下午,我突然被傳說中的法豐大師無端大罵;又被傳說中的淮北魏明川魏公子無端糾纏;更莫名其妙的是,我回到客棧找段青衣的時候,他突然搖身一變,變成了大理國前朝太子;就連平時和我勾肩搭背,痴痴傻傻的一斛珠都變成了大理國的御風女侍。 突然之間,人間不是人間,江南不是江南。

既然段青衣已不再是段青衣,那麼,就讓這毒辣的老臣射出的毒辣的暗器奪去我的小命吧。 十萬兩黃金,再見了。 段青衣,我恨你。 當這句話從我嘴中脫口而出時,段青衣的柔長的手已如盾牌,擋在我的眼前;而那數只錦翎羽,悉數射入了他的掌心。 鮮血淋漓,淒艷如歌。 一綹髮絲從他明秀飽滿的額際垂了下來,撫過他緊抿的唇;他溫柔的瞳孔中,閃過一絲痛苦的光芒,他一字一頓的說,小仙,青衣生就無大志,唯希望你一生寧靜。你,可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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