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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九章夜深白露冷侵衣

華音流韶·彼岸天都 步非烟 5863 2018-03-12
重劫? 這兩個字就如毒蛇一般,鑽入了相思的血液,她全身禁不住一顫。 帳簾捲起,一個纖瘦的白色身影緩緩步入。蒼白、冰冷,一舉一動看去都那麼優雅而慵懶,但卻總透著讓人無法言說的森寒。 正是重劫。 他低頭前行,一手謙恭地撫在胸前,另一手托著一隻巨大的捲軸——便是那張描繪著血之地圖的亡靈之旗。 他的腳步極輕,彷彿黑夜中掠過大地的貓,幾乎不帶起一點聲響,卻每一步都彷彿踏在相思心上。 她本以為,重劫看到她時必然會大為驚訝,畢竟誰也想不到,她好不容易逃離了魔鬼的掌控,卻又回來自投羅網。更何況,那一夜,重劫一時大意,被楊逸之一擊得手,醒來後一定對兩人懷恨在心,此時見她出現在俺答帳中,又豈能輕易放過?

他會不會立即揭破她敵國公主的身份,讓她遭受更多的羞辱? 沒想到,重劫彷彿完全不認識她一般,徑直從她身邊走過,連看也不看一眼。 相思有些錯愕,她突然想起,把漢納吉看到她的時候,也是這樣。 他們為什麼裝作不認識她?為什麼不揭穿她的身份? 難道他們有了新的陰謀? 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楊逸之。 自己離去後,他不知遭受了怎樣的折磨。如果此刻他知道自己去而復返,不知會有多麼錯愕,多麼失望。 還是辜負了他啊。相思雙手握緊,深深低下了頭,幾乎不敢再看這個世界一眼。 重劫走到帳篷正中,止步,向俺答汗躬身一禮,輕輕將寬大的白色斗篷取下。 斗篷下,依舊是一頭散垂的銀髮,和一張極為蒼白的面具。

那一夜,這張面具被楊逸之一擊破碎,如今又用黃金仔細鑲嵌、拼合起來,看上去彷彿一張精緻的面孔被刀斧殘忍地劈開,留下縱橫交布的疤痕,顯得格外妖異。 他輕輕道:“恭喜大汗,一戰功成,俘獲叛軍領袖。自此而後,塞北大地將永在梵天威嚴之籠罩下,安享神佑。” 俺答汗也起身還禮:“感謝梵天之祝福。” 重劫緩緩抬手,將那面亡靈捲軸舉起。卷尾墜下,那面巨大的亡靈之旗就在他手中展開,一直垂到地上。 他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一把泥土,仔細塗在亡靈旗上。那是旗面上北方部分唯一的潔淨之處,是污血與穢土唯一沒有沾染的地方。 荒城。 如今,這一抔土,將這唯一的潔淨湮沒。 “這便是荒城中的穢土。” 慢慢的,他眼底浮起一絲通透的笑意:“如今,只要荒城的血。”

他蒼白的手指被泥土沾染,緩緩伸出,指向身側。 相思孱弱的身軀,暴露在他這一指之下。 這是蒙古鐵騎幾個月來所做的事,如一個部族不肯降服,那麼就屠城血祭,用城中的土與首領的血,來染紅亡靈旗上的版圖。 如今,輪到了荒城。 穢土,已經塗在旗上,剩餘的,就是將首領的頭顱斬下,將血染上穢土。 那就是相思的鮮血。 所有人的眼睛,都望向俺答汗。 祭祀的法典,由蒼白的神使提出,而世俗的決定權,卻在這位王者手中。 俺答汗的目光微微變了變。 在沒有人覺察的瞬間,他眼角的余光從相思身上一掠而過。 她的身軀依然是那麼單薄,半隱在金帳燭光跳動的陰霾中,顯得那麼無助。 她就這樣靜靜佇立在光與暗交織的角落,似乎永遠都在等待著,等待一種強大力量降臨,保護她,讓她遠離一切傷害。

又或者,徹底摧毀她。 保護,或者摧毀,但絕沒有第三種選擇。 永遠無法征服。 她就像是一朵綻開的新蓮,孤獨佇立在泥土中,卻讓一切污穢無法沾染。她的身子雖在此處,在他的掌握之中,但她的心,卻遠在天邊,如琉璃通透,沒有塵埃能夠湮沒。 他沉吟著。 他的面容肅穆無比,正視著重劫:“國師可曾想到,我們並未征服荒城?” 重劫靜立不語。 俺答長嘆一聲,揮了揮手:“從今日起,荒城便是自由之城,又何須染血。” 此言出口的那一刻,金帳燭光黯淡,混茫的漆黑與蒼白交織在一起,俺答忽然感受到一陣遲疑。 這否是對神意的褻瀆? 亡靈旗輕輕墜落,那個蒼白的身影躬身對俺答汗恭謹地行了一禮。 “大汗所說的很對。只是……”

他緩緩抬頭,目光投向相思,滿含笑意的眸子中,升起一抹深深的譏嘲: “只是,若北方的土地不被染紅,黑鐵之城便無法修建。” 俺答汗深深皺起了眉頭。 黑鐵連城,是三連城中的第一座。若這座城池無法修建,那麼重建三連城之事便會化為泡影。 那是蒙古全族的希望,絕不能受任何原因之阻撓。也正是因此,他才率領蒙古鐵騎,屠城滅國。 為了一個女子,捨棄黃金氏族世代堅持的信仰,這是絕無可能的。 大汗之威嚴,讓他不能僭越他自己的功勳。 他清楚地知道,他並沒有征服荒城,他也沒有征服眼前這位已降為階下囚的女人。 如何成就全蒙古的希望? 重劫眼底透出一絲滿足地笑意。那一刻,他彷彿化為命運本身,只用恍惚難問答只言片語,便將他人的心緒攪得一片凌亂。

無論這個人是誰,也無論他有著怎樣的權威。 大帳中一片靜默,十二土默特首領的目光,緊緊盯住相思,對於這個讓大汗也陷入猶豫女子,他們滿懷怨怒與仇恨,彷彿只要俺答汗一聲令下,他們便會扼斷她的咽喉,將她項中的熱血灑在亡靈之旗漆黑的版圖上。 重劫的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直等到帳中的空氣都幾乎要凝結,他才淡淡笑道: “如此,何不讓神來裁決?” 神? 想到那個高華、神聖的白色影子,眾人都不禁鬆了一口氣。 神,是超出人世的存在,全知全能,公正無私,一定會做出正確的裁決。 十二土默特首領的目光一起投向俺答汗。 俺答汗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重劫微笑了:“明日正午,讓她親自將這面大旗,放到天祭台上。”

他將漆黑的旗幟收起,奉呈到俺答汗面前,恭敬退開。 囚禁處就在俺答所在的大帳後,戒備森嚴,卻也極為安靜。 相思找了個靠裡的角落,嚴整衣衫坐下,靜靜等候黎明。 她想起了這些在荒城的日子。 這些日子來,她身先士卒、衝鋒陷陣,不惜遍體血穢,只為了讓荒城的人們看到一個不可戰勝的蓮花天女。 也的確如此,荒城的兩萬流民,在她的帶領之下,竟燃起熊熊戰意,用他們羸弱殘敗之軀,對抗了蒙古鐵騎整整七日。 然而,他們不知道,那些克敵制勝的方法、以及支撐她戰鬥的內力,都來自於孟天成。 他和她,一起支撐著這座廢墟般的城市。 七日。 直到俺答汗十萬大軍壓境。 兵臨城下,荒城危如懸卵,一切已非人力可為。

他要護她棄城離開,她卻執意不肯。 在破碎的殘垣下,兩人爭執良久,她將清鶴劍給他,請他將劍帶到大同,交給清鶴上人。 而她,將獨闖軍營,與俺答汗一戰。 他看著她,眼中卻漸漸浮起一絲怒意。 終於,他告訴了她事情的真相:“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清鶴上人。他欺騙你,只為了讓你能平安離開。” 在她的驚愕之間,他逼視著她,一字字道:“你有沒有想過,若你死在這裡,或再度淪入敵軍之手,那他為你所作的一切,都成為最可悲的笑柄!” 這句話,讓她的心一陣刺痛。 是的,本不該有什麼清鶴上人,她該早點識破他的謊言的。 早一點,她就不會離去。 可如今,兩萬百姓性命就在她手中,她又如何放棄?再救荒城,卻與上一次純粹的憐憫不同,這是一場一場生死血戰中積累下的情感啊。

她緊緊咬住嘴唇,漸漸有了決斷。 她伸手將頭上的戰盔取下,一頭如雲的秀發流瀉在肩頭。 清鶴劍華光一閃,一縷青絲被她斬斷,握在手中: “那麼,請你帶著這個,去一趟華音閣。” 提到華音閣三個字,她的目光中蕩開一絲漣漪。 自從她逃離了重劫的魔掌,她就無時無刻不再想,是否應該回華音閣求救。 然而,地處塞外,要將消息傳回華音閣總舵,起碼要十日的時間。一來一去,就是二十日,荒城只怕早已成為廢墟。 何況,她當初假說送吉娜的遺物回苗疆,卻擅自來到北方,尋找日耀復仇。最後以至於淪落到這種地步。她實在不願意讓他看到這樣的自己。 可是,現在,也只有去求他了。 她將手中的青絲舉起,臉上的笑容憂傷而寧靜,在夕陽的余光下,彷彿一朵新開的蓮花。

孟天成看著她,有些猶豫。 這個女子看上去是那麼柔弱,卻也是那麼固執。不知為什麼,她總能在不經意的時刻,流露出讓人無法拒絕的力量。 更無法拒絕的,是她說出的三個字。 華音閣。 一個讓任何人,聞之都要戰栗的地方。 事到如今,也只這裡能夠救她。 孟天成沒有說話,將那縷青絲接過,轉身離去。 相思臉上流露出一縷微笑。 已經過了七個時辰,孟天成應該已經走得很遠了吧。 不知道,他看到這縷青絲時,會是怎樣的神情呢? 正在胡思亂想,突然門口一陣車馬聲喧嘩。她霍然抬頭,才發現,帳外的天色已透出一線曙光。 帳簾撩起,重劫纖瘦而高挑的身影無聲飄入,他身後還拖著兩隻巨大的箱子,緩緩向相思走來。 相思彷彿看到毒蛇一般霍然起身,警覺地向後退去,直到抵到了冰冷的帳壁。 重劫卻完全不看她,輕輕將箱子放下,打開。 一隻箱子,漆黑,深沉,裡面裝著的,是那面象徵著蒙古戰功的亡靈之旗。 另一隻箱子,奢華,精緻,裡面裝著的,是一套蒙古貴族婦女的盛裝。 重劫提起那襲盛裝,向著相思展開。 這套盛裝極為華美,以青絨為底,繡以金色團花。頭上是隆重的冠冕,鎏金線串綴著上千顆珊瑚珠、間以綠松石、瑪瑙、牛骨,在頭頂盤繞成極為艷麗的圖案,餘下略微細碎的珠子攢成五行流蘇,從額頭一直垂到肩上。 盛裝燦爛的光華,照亮了相思驚懼的眸子。 重劫慢慢地笑了。 他蒼白的手指一根根鬆開,那襲盛裝宛如一抹流光,迅速地萎落在箱子裡。 所有的華美,突然失去了性命,死亡。 於是,這世界便只剩下兩種顏色: ——亡靈旗幟的漆黑,與重劫身上的蒼白。 他淡淡道:“知道麼?這是大汗賞賜給你的。” 相思有些錯愕,似乎不明白已淪為階下囚的她,為何要受到這樣的賞賜。 重劫嘴角挑起一抹微笑:“是王妃的禮服,還是……”他頓了頓,神色變得說不出的譏誚: “為奴隸準備的盛裝?” 他猝然伸手,一把抓住相思的頭髮,拉得她一陣踉蹌,幾乎倒在他懷中。 相思正要掙扎,卻被他緊緊扼住了她的咽喉。 他強迫著她抬起頭,注視著自己,一字一字道: “你,還要,魅惑,多少人?” 相思憎惡地看著他,眼中的驚恐漸漸歸於平靜。 自從見到重劫開始,她就已有了心理準備。這個惡魔不會放過她的,他一定會用最殘忍的方法,折磨、羞辱她,方死方休。 但重劫卻猝然放手,任由相思摔倒在地上。 砰地一聲悶響,木箱冰冷的邊角狠狠撞在她小腹上。 一陣猝不及防的劇痛襲來,她的身子陡然蜷起,緊緊咬住嘴唇,強忍著不讓自己呻吟出聲。木箱傾覆,那襲盛裝被拖出一角,草草掩在她顫抖的身體上。 他躬下身,細細欣賞著她的痛苦。 他的目光寸寸掠過她額頭的冷汗、緊咬的貝齒、濺血的雙唇、繃緊的身體,不肯放過任何一絲細節。 沒有情慾,沒有雜念,他眼底的光芒是那麼純粹,彷彿只是一個撕裂昆蟲取樂的孩子。天真、好奇、坦然、淘氣,絲毫不以自己的殘忍為意。 直到她的喘息略微平復,他才重新微笑道:“好了,該起來梳妝了。” 這一刻,他的聲音變得那麼柔和,彷彿一個溫文的兄長,在妹妹出嫁的前夜,帶著悵惘,帶著祝福,催促她晨起梳妝。 “穿上它,去接受梵天的審判。” 提到梵天時,重劫的面容突然肅穆了起來。他將手輕輕撫在胸前,恭謹地行了一禮,掀門而去。 相思的心驟然收緊。 這句話的打擊,幾乎讓她崩潰。 她寧願身受十八地獄的折磨,也不願作為階下囚,去見那位神明。 她無法想像,當他見到她時,將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她,褻瀆了他的仁慈。 她緩緩蜷起身子,緊緊抱住自己。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真的罪該萬死。 正午。熾烈的陽光照在白玉祭台上。 這是五月的陽光,還未被炎熱蒸騰得令人厭煩,它通透、無塵的,在白玉的光彩的輝映下,顯得聖潔而遼遠。 祭台頂端,一張巨大的白色帷幕垂落,隔絕一切目光。 帷幕上,用極白的絲線繡著一隻巨大的蛇,蛇頭反沖而下,對著世人吐出噝噝的蛇信。 蛇身的白與帷幕的白交織在一起,如非仔細觀看,絕不會發現。但蛇的雙目卻是兩點漆黑的深洞,顯得那麼觸目驚心。 這只雙眼盲掉的巨蛇,似乎正被祭台鎮壓著,一旦象徵非天一族的三連城修建好,它便可沖天而起,將日月一齊吞噬。 那時,諸天淪陷。 重劫站在帷幕之後,帶著殘刻的笑容,靜靜凝視著眼前巨大的石座。 白色的神明就坐在石座正中,頭顱深深垂下,披散的長發遮住了他的容顏,也遮住了他眉宇間的痛楚。唯有身體的陣陣抽搐,透露出他承受的折磨。 他的雙拳都已握緊,潔白如玉的肌膚下,七種顏色詭異的衝突著,彷彿七柄利刃,將他的血肉寸寸剜割。 七種顏色,七種劇毒,七種酷刑。 經過重劫的血,度入他的體內。 他們承受著同樣的苦。 巨大的陶罐跌落在重劫赤裸的腳下,七條毒蛇漸漸陷入了沉睡。 重劫緩緩吞嚥下口中那腥鹹的氣息。他俯下身來,拿出一張白絹,輕輕地包紮著手腕上的傷口。 他感受到,神明的呼吸漸漸平復。 慢慢地,那雙眸子從冰山一樣的漠然中醒來,雖然一樣沉靜,卻帶有了各種感情。 悲傷,憐憫,憂鬱。 與重劫比較起來,他更像是一位真正的苦行者,安然地接受著命運的折磨。他甘願身披麻衣,赤腳踏過荊棘,只要他能夠真正地行使他的福佑。 重劫的目光追逐著他的瞳孔,想從捕捉到他剎那間的憤怒與怨恨,卻又一次失敗了。 只有寬容。 這個叫做楊逸之的男子,受了他無邊折磨,但並不恨他。 是他的折磨,還不夠觸及到這位男子的內心麼? 重劫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隨即笑容滿面。 “你一定想不到,我會在此時喚醒你。” 他抬起頭,隔著幕幔,正午的陽光灑落在他的身上,投下斑駁的光暈。他臉上聚起一絲厭惡,又將目光投向楊逸之,輕輕嘆息道: “畢竟,你我都是討厭陽光之人。” 楊逸之面色淡淡的,不去理會他。 那不再如神明一樣淡漠的目光,遠遠望了出去,望向遼闊的大地。 草原,是望不到盡頭的。 重劫微笑道: “只因今日正午,吾汗新冊的寵妃,將要踏上這座祭台,等待你的賜福。” 楊逸之的眼神中透出一絲漠然。宛如草原上盛放著的一切,不足讓他動容。 “何須喚醒我?” 賜福,本是神明的職責,並無需喚醒他。 重劫笑了:“這位女子,不僅是難得一見的美人,還曾是一位傳奇的將領。曾帶領一群孱弱的流民,抗逆吾汗之尊嚴。我實在忍不住,要讓你和這位奇女子見上一面。” 他似乎越說越覺得好笑,忍不住躬下身去,單薄的身體都顫抖起來。 楊逸之並不看他。 這個人的喜怒無常的表演,已不足讓他動容。 重劫的笑卻無法停止,似乎他說到的,是天下最好笑的笑話。 “不幸的是,這位寵妃惹怒了大汗,於是大汗命我將她帶來此處,將由你親自刺出她的血,染紅亡靈旗。” “從此之後,北方之亡靈旗將完整,黑鐵之天連城將開始建造!” 他的笑聲嘎然而至,目光陡然深厲,一眨不眨地盯在楊逸之臉上。他的手倏然抬起,抓住了飄飛的幕幔,指節因用力而顫抖。 他猛然一扯,幕幔飄飛,順著階梯落下。 層層褪卻,宛如是白玉祭台的蟬蛻。 楊逸之的目光不由得追隨著幕幔,看著它委頓在祭台旁邊的泥地上。 祭台的最下端,跪著一位盛裝女子。 她身穿蒙古王室才可穿著的華服,跪倒在玉階盡頭,久久沉默。 ——這就是俺答汗新冊立的寵妃麼? 楊逸之忽然感到一陣厭倦,宛如置身於一場虛偽的夢中。 一切都是真實的,只有他虛假無比。 台下跪拜之人一動不動,重劫的目光一瞬不瞬,緊緊盯在他身上。 楊逸之忽然感到一陣刺骨的冰冷。 他了解重劫,知道這惡魔從不放過任何一個折磨他的機會。 這女子,究竟是誰? 他忍不住緊緊攥住了椅背。 重劫嘴角挑起一絲殘忍的笑意,他將目光投向跪拜的女子,一字一字道: “抬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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