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重返狼群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我在草原,我餓

重返狼群 李微漪 6808 2018-03-04
一星期過去了,旱獺早已吃完。我找牧民買來的干糧被我分成一小份一小份的,每天計劃著吃,僅能保證最低生活需求。生存壓力之下,格林的覓食能力逐漸增強,他不再耗費過多的精力用於玩耍嬉鬧,他睜開眼睛的時間幾乎都在覓食、存食和巡視領地。給我的感覺就像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一樣,沒有了固定的三餐,他必須自食其力並且精打細算地維持生計。 我每天都遠遠地跟隨著格林,盡量不打擾他作為狼的正常生活。我記錄他每天都有些什麼獵獲,有時他一兩天都找不到獵物,就會挖出自己儲存的食物,如果他自己的存糧都沒有了,我就把我省下的口糧分給他。但深秋以後,食物越來越匱乏,除了難抓的鼠兔,很難發現其他的東西,我不確定到了冬天是不是一點食物都找不到了,這種擔憂越來越重。格林明知我這裡有乾糧,但他已極少像小時候那樣軟纏硬磨地向我索要,而寧可每天磨煉自己的獵食能力。彷彿他也明白了“若想自由,必先自立”。他在為食物奔波和在忍飢挨餓中表現出來的韌性和頑強讓我折服。格林成了抓鼠兔的高手,運氣好的話還能抓到一兩隻鳥,但即便如此也遠遠不足以靠這些獵物過冬。格林常常望著牛羊群出神,可他畢竟是一匹落單的小狼,沒有群體的幫助他不敢貿然捕獵大型動物。

有一天,格林發現了一隻低空盤旋的禿鷲。格林似乎將這種光腦袋的鳥與某些事物關聯了起來,他順著禿鷲飛去的方向,張開鼻孔捕捉著空氣中的味道粒子,又像得到了某種啟示。他加快腳步繞過狼渡灘,我怕格林再吃猛禽的虧,捏緊鐵鍊跟上……翻過一座小山,天空中聚集了大群的高山兀鷲、禿鷲和其他食肉鳥類。大鳥們紛紛在一片山腳下降落,黑壓壓的翅膀覆蓋著某種大東西。格林看看巨鳥群,又權衡了一下自己的力量,亮出狼牙,滿懷信心地衝了上去。猛禽們頓作鳥獸散,地上一具已被啃食了一半的犛牛殘骸從紛亂的翅膀下暴露出來,啊哈,格林中大獎了!禿鷲們不甘心,不斷俯衝下來驅趕格林,烏鴉也見縫插針地躥上來,邊搶肉渣邊叼著狼尾巴往後拽。格林大吼著左右撲擊,趕走剩餘的大鳥,把威武的狼牙咬得啪啪直響。我也揮舞著鐵鍊上前吶喊助陣!直到大鳥們都逃回空中,格林才撲在犛牛殘骸上狼吞虎咽起來。對於已經餓了兩天的格林而言,這真是上天賜予的饗宴。空軍是不願意在地面與陸軍起衝突的,眼看美餐被餓狼霸占,他們只好靠邊站,漸漸飛散,最後兩隻兀鷲戀戀不捨地在上空盤旋。烏鴉卻是不死心的,他們聒噪地圍在格林身邊,趁他不注意偷啄一些碎肉殘屑。

這犛牛殘骸足夠格林飽餐半個月,他懂得了一種叫做機遇的東西,他牢牢捍衛著自己的食物,這半個月的時間里格林也不回我的帳篷了,他就守在殘骸旁邊,吃飽了睡,睡夠了吃,過著“無餓不作”的日子。如果有別的動物妄圖分享他的美餐,他一定會怒吼著將他們趕開或者咬死加菜! 我每天爬上山頭用望遠鏡觀察格林,或者走近去探望他,邊畫速寫邊陪著他。格林並不介意我靠近他的食物,甚至拍下他進食的樣子,他會驕傲地站在骨架前,昂首藍天下,顯示著他對獵物的絕對占有權。有時他吃飽了也會踱步過來親暱地陪著我,或是煞有介事地看看我的畫,似乎要指點一番。 狼、兀鷲、烏鴉都是草原的殯葬工,格林能利用兀鷲指引找到腐肉充飢,這無疑又給我注入了莫大的信心。或許在動物園中經人類馴養幾代的狼野性會有所退化,但是格林是第一代的原生狼,他攜帶的野性潛能毫無褪色,加之他也在草原的自由環境中磨礪長大,自食其力,我不太擔心他的食物問題了。冬天是狼的季節,只要捨得跋涉尋找,必定有更多類似這樣過不了冬的弱羊病牛會成為他的食物。

一個月時間轉瞬即逝,格林依舊夜夜跑上山梁呼喚著他的同伴,但那晚驚喜的回答卻再也沒在山間響起過。只有一次格林巡山的時候,在狼渡灘邊他常留記號的地方找到一隻用狼的方式掩埋著的完整新鮮的小羊。周圍的軟泥上留言般地踩踏著一圈大狼的爪印。我試圖跟隨這些腳印,然而它時而沒入草叢,時而消失在光滑的冰面,時而前後相對地重疊在一起,我轉悠了半個狼渡灘,最後卻回到最初發現腳印的地方。格林已經吃飽了肉,默默地走到一邊消食,他似乎早已讀懂了“狼族留言”,並不再去做無謂的尋找。 又一個星期過去,小羊吃完了,連羊頭骨都被我砸開,取羊腦花和著最後一袋碎方便麵,像拌沙拉一樣做了格林最後一餐。 現在,格林已經三天沒有吃到像樣的食物了,他的肚皮癟得像撒了氣的輪胎。而我也餓得渾身乏力,上次買食物的那家牧民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轉場了,我後悔沒有提前再到那牧民家多買些吃的來儲備。沒有了食物來源,我把背包最底下散落的餅乾渣滓都摳出來吃得乾乾淨淨。我急切地盼望著格林能有所獵獲。

這天,他終於發現了獵物,當看到格林扭頭示意的眼神,我立刻停了下來,悄悄坐低看他狩獵。這已經成了我們的默契。 上次格林伏擊野兔時,我看見他專注的獵手神情,心裡騰起一股驕傲感,實在忍不住拿起相機抓拍了一張格林的伏獵照。單反相機的快門聲驚動了野兔,格林迅速回頭齜牙,匆匆射來責備的目光,立馬衝出追擊野兔,但是已經晚了,就差那麼一點點,兔子逃匿得無影無踪。狩獵失敗,格林轉回來以後無明火起,咆哮著衝撲過來把我掀翻,搶過相機一陣猛咬!我內疚極了,冬季覓食艱難,一旦發現獵物,格林必定全力以赴奔襲擒拿。這不再是遊戲而是生死攸關的角逐,我再不能因為貪圖一張珍貴照片就挫敗格林的獵捕。也是從那時起,格林極其討厭帶噪音的相機,只要有相機對著他發出咔嚓聲,他非搶過來咬碎不可!

格林對我齜著獠牙一番警告發洩後,稚氣未脫的狼臉上浮現出沮喪的表情。他舉目眺望野兔遁逃的方向,情緒低落,步履沉重,走幾步就絕望地哀叫一聲,那惶恐驚悸的樣子,像遭到了滅頂之災。這和從前完全不同:在獒場“錦衣玉食”的日子裡,抓不到獵物對小格林的生活不會有任何實質性的影響,那時候沒有壓力也沒有動力,沒有飢荒也不懂苦楚。 從前總認為狼的兇殘源於貪,走進孤獨的狼世界,我才深深體味到狼的甘苦:對現在的格林而言,一場狩獵的失敗,意味著飢餓與災難的陰影籠罩頭頂,意味著死神一步步逼近。當他餓得眼睛發綠的時候,狩獵成功就抓住了一線生機,狩獵失敗就喪失了活下去的希望。獵手和殺手有著本質的不同,當我也像狼一樣想方設法捕獵的時候,我發現我行為的驅使語言不是凶相畢露獰笑著的“我要殺”,而是乞望地禱告著“我想活”。我每一次看到格林獵捕的表情都是專注而虔誠,平靜而渴求,卻從沒有任何惡毒、陰森、凶悍、殘暴、滿懷惡意或者眼放仇光!狼或許比人更加感恩於他得到的食物。

感謝上蒼!格林這次終於有所斬獲——是一隻鼠兔。食物雖少,但格林願意把它與我分享,對待親人,狼性是無私的,在這荒野中,也只有母子相依才有共同存活的可能。格林是狼中之人,而我成了人中之狼。我學著分吃狼食,總是肚子痛,那是半生不熟的肉和虛弱的腸胃嚴重衝突的結果。然而即使多吃一口,對於草原上巨大的體力消耗,也是杯水車薪,飢餓的感覺從沒停止過。 相機、電腦、錢、銀行卡……我抱著這些貴重的身外之物號啕大哭一場後,把它們都留在了營地,除了可能救命的手機,我不再耗費體能,背負一丁點重量,當生命瀕臨困境的時候,很多平日里異常珍貴的東西都失去了意義…… 幾天前,我還抓到過兩隻鼠兔烤著吃了,現在是越餓越抓不到獵物,更幫不上格林的忙了。我知道憑我的能力,根本無法應付若爾蓋的冬天,人,進化了,也退化了。我試過在公路上攔車求助,可路上幾乎看不到車,也沒有哪一輛車會不明就里地為我停留。我絕望透了,捧著手機這唯一的希望,終於想到向遠在成都的亦風求援:“我在草原,我餓……”

超市、餐廳、火鍋、大排檔彷彿存在於另一個世界中,我奇怪那個世界的我曾經有過挑食和減肥的念頭。做人,真是太幸福了…… “風過草原,漪在哪裡?”亦風的信息從天外飛來。他竟然接到我的電話就連夜出發,第二天就趕到了草原,幾經周折終於找到了我。我又哭又笑地撲到他懷裡,好久沒見到人了!亦風剛拿出一隻燒雞,我一聞到味兒,搶過雞就開始撕啃!看著我一頭亂蓬蓬的頭髮沾滿花莖草籽兒,臟兮兮泛著高原紅的臉,一身的狼爪印和泥土,還有貪婪的吃相,亦風眼圈紅了:“你們倆到底誰野化誰啊?……格林呢?” 我塞了滿嘴的雞肉,向狼山方向一指…… 我們來到了狼渡灘。我長喚了一聲,格林猛然從山腰上抬起頭來凝神諦聽,我領著亦風繼續走近。亦風看著山腰上的大狼格林,驚訝道:“天哪,長這麼大了!他還認得我嗎?”

“喊他吧,他肯定記得你!” 亦風走上前去深吸一口高原的空氣:“格——林——”期盼的長喚衝破草原的寧靜,山腰上格林的身影為之一振。 “格——林——”亦風的呼喚再次響起,在山谷裡迴盪,疊加在第一波的聲浪中。 格林應聲衝下山來,以極瀟灑的動作飛奔向我們。 “狼來了!”亦風的聲音有點發顫,飽含了期待、嚮往、久別重逢的激動和一點點心虛的複雜情緒。畢竟迎面奔來的已經是一匹大狼,如果沒有過去親密的感情經歷、沒有我的鼓勵墊底,他幾乎有轉身就跑的念頭了。 亦風沒有勇氣再迎上前一步,卻更加捨不得退後半步,又喜又憂,又怵又盼,緊張地釘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格林跑近了!更近了……越來越清晰的熱烈眼神頓時打消了亦風先前的顧慮。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動物有沒有敵意從眼神就能感受出來,解讀眼神是每種動物的本能,人也毫不例外!轉瞬之間格林已奔到亦風跟前,亦風大膽地伸出一隻手,撫摸了一下這熟悉而又陌生的大狼頭,連聲呼喚著格林的名字。

名字是對上號了的,基於這一點,格林略帶勉強地接受了這一記愛撫,但是先前的熱烈眼神中罩上了一層茫然。他順嘴溜上去咬住亦風的羊皮手套,甩頭一撕就拽開了一道豁口。亦風連忙放開手,心底一涼:“他忘了?”看著格林與他擦肩而過向幾十米後的我衝來,亦風悵然若失。飢餓的格林早就看見了我手裡的燒雞。 跨越物種的界限,穿越時間與空間,格林還清楚記得,在他孱弱幼小時代人類中的親人。 突然,格林眼神大變,前進的腳步明顯滯澀下來,好像有什麼東西從他的腦海深處猛然浮現,這兒時記憶的砰然撞擊震得他如夢初醒,渾身的狼毛都激動得奓開來。他一個急剎車,燒雞也不搶了,掉轉狼頭就撲向亦風!錯愕中,格林直接撞入了亦風的懷裡,粗大的狼尾巴瘋狂地搖擺著掃起一地的枯草,迫不及待的熱情舔吻讓亦風幾乎透不過氣來!格林每一根豎直的狼鬃都不顧一切地狂熱顫抖著,俯首帖耳,吱吱依戀的叫聲熱切地傳達著他久別的思念!這還不過癮,格林乾脆一個翻身躺下來,撒嬌地使勁扭動腰肢翻滾著,兩隻前爪親暱地抱起亦風的手掌放在他仰面朝天袒露的肚子上,如同兒時一般祈求他的愛撫。於狼而言,這是最頂級的歡迎儀式!

亦風感動極了,抬頭努力眨著蓄滿熱淚的眼睛,使勁撫摸這闊別已久的野孩子。嘴裡不斷重複著一句話:“他還記得我!他還記得我!”男兒有淚不輕彈,似乎也再沒有更好的語言能代替他此時的激動心情了。我見此情景心裡也不禁顫抖起來,狼有著最豐富的肢體語言,這最單純的感情表達比任何華美詩詞都更具感染力。 是的,跨越物種的界限,穿越時間與空間,格林還清楚記得,在他孱弱幼小時代人類中的親人,有時狼比人更記情。這份熾熱的狼情讓亦風也為許久不曾陪伴格林而歉疚起來。 亦風有哮喘,加上初到草原的高原反應,暫時不適合在野外過夜。一個多月的“野戰”告一段落,我和格林也急需休息。商量了一下,我們決定暫時回獒場休整一段時間。我本想把遇見野狼的事告訴亦風,又怕他多餘擔憂,就忍住了。 幫我收拾帳篷時,亦風還在回味重逢瞬間的情景:遠遠呼喚的那會兒,格林是隱約感到那聲音耳熟的,但他離開亦風時正值成都盛夏季節,亦風的穿著很單薄。如今亦風來到嚴寒的高原包裹得像粽子,兼且捂著帽子戴著手套,等到格林循聲跑近了,一時無法將這“粽子”與記憶中瘦削的亦風聯繫起來,所以神情漠然沒太大反應,等到擦肩跑過,那熟識的父味順風襲來,他才驟然將亦風從記憶深處挖出來,趕緊回頭認親! 亦風長長地嘆口氣說:“其實別說是他了,就是在我的記憶當中,格林仍舊是當初那個調皮搗蛋讓我一手就能握住嘴巴的小絨球,轉眼他就長成大狼了,若不是你領著他,若不是這名字的維繫,在草原上碰到,我絕不會認出他就是咱們的小格林。”亦風用手比畫了一下:“當初就那麼小一坨。我把他抱在懷裡翻開肚子揉來揉去,好像都還是前兩天的事情。” 我笑道:“你現在也可以把他揉來揉去啊!” “免了吧。”看著眼前把燒雞骨頭嚼得咔嚓脆響的大狼,亦風還是難以適應地搖搖頭。 我們把帳篷和所有東西都扛回了車裡,亦風抽出一長根香腸讓格林大吃特吃。這次他帶來半車的壓縮餅乾、方便麵、香腸、肉脯……亦風的到來讓我精神上為之一鬆,疲憊感劈頭蓋腦地砸了過來。亦風開車把我和格林送回獒場的路上,我抱著格林睡著了。 開著開著,亦風突然把車停了下來推醒我:“快看,那是什麼在跑?”我定睛一看,好幾隻麻灰麻灰的野兔,如果不跑動還真不容易發現他們。我拿出望遠鏡套住兔子細看,有一隻鑽進了兔洞!還有一隻在草地上跳來跳去啃草。我心裡一喜,先別打草驚兔,回獒場養足精神,明天就帶格林來。 剛回到獒場,格林就迫不及待地找森格和風雪去了。 第二天清晨,“嘩啦嘩啦”一陣爪子刨窗聲之後又是咚的一聲響,亦風煩躁地翻了個身,抓被子蒙上腦袋迷迷糊糊又睡過去,直睡到十點過,亦風才再次被一陣嬉鬧聲吵醒,他揉揉因為高原反應而漲痛的太陽穴,起身向窗外望去:草地上,格林、我和三隻大藏獒正在一起翻來滾去地玩耍著。太陽照得藏獒黑亮的皮毛黝黝生輝。格林興高采烈地張著大嘴蹦來跳去,舌頭快活地掛在嘴邊,他蓬鬆厚實的冬季皮毛已完全長成,頸背的狼鬃在奔跑中極富動感。我在狼獒群中一會兒被風雪撲倒,一會兒又跟格林一起合力把森格掀翻在地,嘻嘻哈哈玩得不亦樂乎。亦風嘴角泛起笑意,他瞇起了眼睛,把窗簾拉開一點欣賞眼前的美妙景緻。 我伸腿跨過森格的后腰,趴伏在他寬闊的後背上,雙臂輕輕環過森格的脖子,讓我的體重盡量均勻分佈在他身上,然後小心翼翼地把雙腳抬離了地面。呵呵,森格馱起了我,但剛走了兩步就趴下耍賴了,這傢伙!我有點懷念從前的頭獒皇帝,他能像匹小馬一樣馱著我走上一大圈呢。 這時候,森格發現了躲在窗子後面的陌生人亦風,一躍而起朝他狂吠起來,緊跟著風雪和紅眼睛也餓虎搶食一樣撲向窗口。亦風手忙腳亂地關窗,藏獒們通紅著眼睛,以排山倒海之勢撞得窗戶咣當直響搖搖欲墜,彷彿脆弱的小板房都要被他們推翻一般。亦風連退幾步跌坐在床沿上,格林也擠在其中湊熱鬧,他就喜歡瞎起哄。 我拽著藏獒們的耳朵把他們巨大的腦袋推開,扒開窗戶笑道:“沒事兒,幾天就熟了,別看他們個兒大,實誠著呢。” 看著狂叫不休的藏獒,亦風心有餘悸:“你快進來關上窗,格林我不怕,藏獒我還是怵得慌!” 我擠開擁上來搗亂的格林和藏獒,翻窗進了屋子,回身把探進來的大腦袋們一個個推出去,關上窗子笑嘻嘻地坐在亦風旁邊。亦風可不願意挨著我:“野丫頭,換衣服去,滿身的藏獒口水。” “有他們的味道,他們才喜歡呢!”我翻開包袱找出棉袍,又順便掏出一小塊餅乾和一塊黑糊糊的東西遞給亦風。看他拿在手裡仔細端詳的樣子,我神秘地揚揚眉毛:“嚐嚐!是風乾肉!” 亦風用牙齒撕了一小塊肉條就著餅乾嚼了起來:“嗯,挺香,有點意思。”他突然想起什麼,嘴也不動了:“你還沒洗手吧!” “呵呵,要嫌就別吃,這裡沒那麼多講究,缺水,你以後就知道了。” “缺水?不可能吧。”亦風叼著肉嘀咕,他無論如何沒法把中國最美的濕地、黃河的源頭與“缺水”一詞聯繫起來。 “是的,缺水。缺少可用的水。你別看獒場外面就是河,那水之渾濁比你喝的咖啡還濃。快吃吧,吃完咱們就出發。”我邊裹上棉袍邊說。 亦風點點頭,知道我要抓那窩兔子去了。他嚼下最後一口風乾肉和餅乾,拎起窗前地上的暖壺倒水喝,順腳踢踢暖壺旁邊的石塊:“哪兒來的石頭啊?” 我伸脖子一瞅,樂了:“那是格林的Morning Call,給你也來了一塊兒?” “Morning Call?叫醒服務?”亦風越聽越迷糊,拿著電動剃須刀邊刮鬍子邊撿起石頭,順手拉開一條窗縫把石頭扔了出去。猛然間,一個大狼頭從窗底下跳將上來,一口叼住亦風的衣角,使勁往窗外拖。亦風“啊”的一聲旋即反應過來是格林,馬上調整記憶中格林的大小轉換情緒:“壞小子,嚇我一跳,在這裡埋伏著呢。” “他平時都愛守在窗外。這會兒想拉你陪他玩。狼的玩性大著呢。”我笑著整理厚重的棉袍,拉下右邊袖子系在腰間。 格林認同的眼光忽閃忽閃繼續“邀請”著,看著格林的大長嘴,亦風搞怪勁兒上來了:“小子,多久沒刮過鬍子啦?”伸手握住格林的狼嘴,拿剃須刀比畫著,格林嚇了一跳,趕緊退出窗外。亦風趁機關窗。格林失望地哼哼了兩聲,趴在玻璃外面看。 “你看他像不像小時候被關在陽台上的感覺?”亦風總是在和格林小時候做著對比。 “不一樣了,現在他那一面擁有更廣闊的天地,我們才是被關起來的。” “對了,我昨天就想問你,他腦門兒上的疤是怎麼回事?跟二郎神似的。”亦風隔著玻璃仔細端詳格林。 “那是他小時候撞鐵籠子留下的,以後慢慢跟你講。”我充滿懷念地笑望格林,“準備走吧,讓他留下跟森格敘敘舊。今天就咱倆去。” 亦風這才注意到我的裝束,笑道:“你還真像個藏族姑娘。”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