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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3、結識老關

我的老千生涯Ⅳ 腾飞 5757 2018-03-04
我下面要說的是一個硬幣猜正反面的賭局。 德子每年都在我這個城市裡忙著批發一些山貨,像木耳、蘑菇、松子、榛子之類的,偶爾回去收山貨。秋天本來是他那邊收穫的季節,但那一年他沒有回去,在我居住的這個城市裡搞了個小門面,沒事就請人幫著看攤,自己到處賭。認識我以後,只要有賭局他肯定要喊上我,一起去撈錢。 一般德子帶我去賭從不說是去趕賭局。不是見這個朋友,就是那個鐵哥們儿在啥地方玩,帶我去認識下,一起坐坐。可往往去了就會發現那裡賭局正在火暴進行中。這次,他找到我,說要帶我去見幾個老鄉,是他一個鎮子上的,屬於鎮政府在這邊的辦事處,在家鄉那邊關係就不錯,來到這邊也經常互相聯繫互相照應。 德子帶我去的這個辦事處設在一家療養院裡,是一棟單獨的小樓,掛著一個超級大的牌子:××政府駐××市辦事處。德子熟門熟路地帶我進了療養院,來到辦事處。小樓大門敞開著,一樓是幾個辦公室。我和德子挨個辦公室溜達了一圈,發現沒人,德子就帶我去了二樓。二樓是住的地方,還沒上樓,就听樓上一片喧嘩,一听就知道是賭鬼們發出的聲音。

我們循著聲音進了一個房間,裡面的擺設和普通賓館客房沒什麼兩樣,只是房間很大。裡面擺了兩張單人床,一個電視機,中間大概是張吃飯的桌子,被圍得滿滿的。聽這些人的口音,全跟德子一個味道,看來都是老鄉。 德子挨個拍人家的肩膀打著招呼,我就站在那裡看他們玩:拿一個一角的硬幣放在黑色的塑料杯子裡,像電影裡演的那樣拿起來猛搖晃,然後把杯子口朝下放在桌子上讓大家猜是一角面朝上還是國徽面朝上。 看了一會兒我就懂了:每次最少押100元,上不封頂。所謂的不封頂是看莊家面前擺的錢數,並不是想押多少就押多少。莊家桌面放1萬元就可以押1萬元,放10萬元就可以押10萬元,押一角面朝上的押在左邊,押國徽面朝上的押在右邊。

但是這裡也有講究:左邊和右邊你都可以任意下注,但是雙方的差額不得超過莊家桌面擺的錢。比如說:莊家手裡有1萬元,左邊可以押1萬元,右邊就可以押2萬元。右邊押了2萬元,左邊可以押到3萬元。總之,下邊的人押兩邊的錢數差額不得超過1萬元。押國徽面沒中的就要拿押國徽面的錢賠給押一角面朝上的,多了歸莊家,不夠就由莊家出錢賠。但是你要押國徽面中了,你押100元只能給你95元,也就是莊家要抽頭。拿他們的話說:替共和國抽稅。如果你押一角面中了,則押100元給100元,不抽稅。如果硬幣立了起來,就通殺所有押的錢。大致的賭法就是這樣的。 坐莊的是個30來歲的人,看到德子來了,就和德子打了個招呼,德子喊他老關。老關和德子打了個招呼就繼續專心搖他那杯子,搖得嘩啦響,那架勢搞得跟電影裡的賭神一樣。他覺得差不多了,使勁把杯子放下,杯子口朝下扣著,讓大家押錢。其實在他搖的時候已經有心急的玩家把錢都押在自己想押的那邊了。等大家都把錢押好了,他就把杯子打開,讓大家看是哪一面朝上,然後收輸的錢,賠贏的錢。

我開始一看,還以為這些人是一群傻子呢,哪裡有這樣賭的。要說出的結果就兩種:不是國徽面就是一角面,概率分別是50%。而要硬幣立起來,簡直是火星撞地球。我認為,從單一概率來說,押硬幣的正反面是50%,從總的概率來講也是50%,因此,硬幣正反交錯出現的概率相對大一點,所以,只要堅持以遞增的方式押一門,就會保持不輸,肯定能贏到錢。 我對撲克、麻將、牌九或者別的賭博方式有警惕心,會防備別人出千,可對這個基本沒多大防備,所以看了一會兒我就想玩。我拿出1000元,躍躍欲試。德子拽了我一把說:“老三,悠著點,叫你來看熱鬧的,不是叫你來押錢的,別一會兒輸了找我,我可不管。”我說:“就是玩幾下,要不干看著怪沒意思的。”德子說:“那別押太多啊,娛樂娛樂得了。”我點頭。

等場上出現三次國徽面的時候,還不等老關搖硬幣,大家都搶著把錢放在押一角面的區域裡,場面一度火暴,都怕押不到錢似的。老關面前有3萬多元本錢,大家你算一下我算一下,竟然把一角面朝上的區域押滿了。我也是想押一角面朝上,奈何滿了。有個哥們儿拿2000元也準備搶押一角面朝上,奈何和人爭搶了半天,沒搶到。他有點氣憤,把2000元丟在押國徽面朝上的區域,說:“我詛咒你們,詛咒死你們,還出國徽。”我一看國徽那邊多了2000元,就把1000元丟在了一角面押錢區域,還有1000元直接被一些小戶給瓜分了。 老關扒拉扒拉桌子上押的錢,看押得一面倒,就說:“你們想弄死我啊?我還沒搖呢。怎麼都押滿了?你們坐時光機器去前面看了啊?”大家都等得不耐煩,催老關趕緊搖。

老關把桌子上的硬幣拿起來,把國徽面轉向自己,用嘴親了一口,說:“小心肝,小寶貝,親愛的,你再給我出一次。”親得那個肉麻啊,吧嗒地響,想來他親他老婆都沒這麼肉麻過。那錢不知道流過多少人的手呢,不知道有多少細菌呢,他就這樣親,簡直要血命了。 老關又親了幾下那硬幣,把硬幣丟進了杯子裡,甩開膀子搖了起來,嘴巴里還念念有詞:“天靈靈,地靈靈,國徽國徽快出來。”那硬幣在杯子裡叮噹碰撞的聲音,在賭徒聽來,不亞於仙樂。大家都屏住呼吸,緊張地看著杯子在那裡搖動。 老關搖了好久,可能是搖累了,也可能是覺得差不多了,把杯子一下扣在桌子上,看著大家說:“國徽面還有機會,還有下的沒?”大家都不耐煩地催他快開。老關看實在沒人押了,嘴巴里大喊一聲:“殺!”就把杯子打開了。大家紛紛去看:國徽面朝上。

馬上有人拍桌子,搥胸頓足的,我那1000元也打了水漂。老關樂得,把那硬幣拿起來對著嘴又是一頓猛親,那肉麻勁沒法用語言來形容了。 大家都輸了,只有被逼著押了國徽面的那位哥們儿贏了。老關把錢收完賠完了,說:“我上一下錢。”上一下錢就是把桌面的錢放進口袋一些,桌面上留兩三萬元繼續玩,大家只能叫桌面上的錢,不能叫口袋裡的。可大家不干了,紛紛拿話諷刺他說:“你能不能行了?要么換人,要么別上錢。你沒見過錢怎麼地?”也有動員他的,說:“沒有豹子膽,發不了財,你別上錢,別人哪那麼好運叫走你的錢啊。再來一下再上錢。賭嘛,不是你的就是我的。”還有的說:“你還主任呢,平時總吹噓自己多厲害。幹嗎上錢啊?” 老關被人用言語擠對得臉上也實在過不去,猶豫了一會兒,好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好,這把我就不上錢了,你們這些兔崽子還能造反了。來,再來一把。”大家一聽他不上錢了,紛紛又去搶著下一角面朝上的區域。桌面上現在有6萬多元了。連續出四次國徽面,大家都認准這次肯定一角面朝上。搶歸搶,但互相還是滿和氣的,都讓上一把輸在一角面朝上的人先押。我也押了2000元。

不用說,6萬元立刻被人押滿了。國徽面朝上那邊沒人去押,包括上把在那裡贏錢的哥們儿也不信再出國徽面朝上了,而這邊他沒搶到押錢的地方。他就抱著手在那裡看,嘴巴里說:“媽的,吃粑粑都趕不上熱乎的。”自己在那裡生悶氣。 老關又拿起硬幣親了起來,非常虔誠,親了一下又一下,沒完沒了。大家都不耐煩了,紛紛催促他趕緊搖。他不滿地說:“你們還不讓我親啊?再說惹火我了我不坐莊了。”說完又繼續猛親那硬幣。 老關親了一會兒,把硬幣丟進杯子裡,又端詳了一下桌面上押得一邊倒的錢,咬著牙說:“我這麼親你愛你,你再給我出一角,我就把你拿去煉了。”“煉”是吉林那邊土話,一般是指人死了送進火化爐子裡燒的意思,想來他說的“煉”是要給那硬幣融化了。

說完他就搖起了杯子,硬幣在裡面叮噹地撞來撞去。他上下搖一會兒換左右搖,左右搖完了又斜著搖,一直把自己搖出汗水了,才呼地一下把杯子扣在桌子上。他使勁壓著杯子,好像很緊張,大口吞了一下口水,說:“爺爺保佑,奶奶保佑。”大家紛紛催他開,有的人著急就來掰他的手,讓他把杯子拿開。 老關使勁把來掰他手的手打走,說:“都急什麼?我比你們還急。我還能不開怎麼的?”說著話他一點點把杯子拿開。下邊押錢的有眼尖的,噓聲一片。原來他們看到了硬幣哪一面朝上。看表情聽噓聲,應該是沒中。我也著急,使勁伸著脖子去看。老關也看到了還是國徽面朝上,他樂得一下把杯子丟了,抓起硬幣猛親了起來,要多肉麻有多肉麻。邊親邊說:“哎呀,小寶貝呀,真長臉啊。小心肝啊,爸爸愛死你了。”大家也都被他噁心到了。有的可能不好意思去說,皺著眉頭;有的人說:“那硬幣是你老婆順產生的還是剖的啊?你看你噁心的,贏了就贏了,沒見過錢啊。”

老關絲毫不在意別人如何說他,他把硬幣放在桌子上,把別人押的錢收到自己面前,說:“我上一下錢。”說著話擺出1萬元來,作為新的賭本,其他的算是被他入庫的了。可大家都不樂意,紛紛要求他再來一次再上錢。老關反駁說:“說好了過2萬就可以入一次庫,怎麼你們還沒完了?”大家繼續要求,老關把杯子一扔,划拉自己的錢起來說:“去你們些大爺的,我不玩了,你們誰愛坐莊誰坐好了,我滿足了。”說著話把錢理順都裝了起來。 一個梳著三七分頭的小子看老關不玩了,一把把杯子和硬幣搶著抓在手裡表示自己要坐莊。還有想坐莊的去跟他搶杯子,他就使勁護著杯子不讓別人搶去。別人看實在搶不下來,只好放手。這個三七分頭的哥們儿就拿出1萬元來,表示這是他的本錢,讓大家押,局面又火暴起來。

老關捧著錢坐到了床上開始清點起來。我進房間時,他是3萬元的底錢,現在是12萬元。他顯擺地數著錢,有人湊上去要喜錢,他就丟一張,多要一分不給。他都點完了,對這個結果很滿意,拿著錢出去,說是鎖保險櫃裡。一會兒他又回來了,手裡還抓著2萬多元,看見德子站在那裡看熱鬧,就點1000元給德子說:“拿著兄弟,買煙抽。喜錢。”德子也不客氣,拿起來就放進了口袋裡。他倆站在那裡說著話,好像在說關於門面辦證的事。我繼續去看大家賭錢。 本來我還想把本錢抓回來,想想還是算了,別掉了進去。我今天口袋裡就揣了4000多元出門,要是輸光了,會被德子笑話死。 我繼續看熱鬧。那個三七分頭的哥們儿沒坐幾把莊就被人給本錢贏走了,又換了個哥們儿在坐莊。大概又看了一個多小時,到中午吃飯的時間了。大家紛紛盤點著自己的輸贏一起向樓下走去,德子也拉著我跟著出去。 他們好像很有默契,都出門一起走,原來是有定點的飯店吃飯。出了療養院大門,走了幾十米就是個飯店:東北殺豬菜。飯店門面不大,進去就兩個包間,外面大概十來張桌子,兩個包間裡都擺上了吃的。飯店老闆原來一直也在我們這些賭客中間,他招呼服務員上米飯。每個桌子上有五樣簡單的炒菜,還有滿滿兩大盤包子,有不願意吃米飯的就可以吃包子。 大家興高采烈地吃著,這個時候我才慢慢和大家熟了起來。我和德子都吃包子。包子是蘿蔔絲蝦皮餡兒的,味道不錯。有的人要了啤酒,德子也要了兩瓶,他打開一瓶遞給我,我沒要。桌子上的菜都是吃飯菜,什麼土豆片炒青椒、炒茄子、西紅柿炒雞蛋,唯一見肉的是蒜薹炒肉,還沒幾塊肉。這樣的菜怎麼喝酒啊。德子看我不要,嘲笑起我來:“你不會輸了3000上火了吧。”我說:“3000塊不至於叫我上火吧?”德子就把啤酒推給我說:“喝吧老三,這瓶酒值3000呢。” 吃完飯,大家互相說著話,話題離不開猜硬幣這個賭。誰贏了多少錢啊,誰押得好啊,誰搖出過八次一角朝上面,等等。聽得出德子這些老鄉都很富裕,都在這邊有買賣,有開小飯店的,有開桑拿房的,有倒騰山貨的,有在工地做小工頭的。 吃完飯,大家三三兩兩地回到辦事處,局又一次支了起來。大家都要求老關坐莊,因為很多人都把錢輸給他了,想在他身上找回來。而老關押別人都是一兩千元地押,讓人很不爽。 老關推辭幾句,架不住大家的熱情,就拿出1萬元來坐莊。我繼續看熱鬧。德子看我不押錢了,湊了過來,小聲問我:“小樣,是不是輸沒了?叫你不押,看看熱鬧就好。幹嗎不聽。”我斜眼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你媽的,騙我來輸錢,輸了不安慰我,還來諷刺我。去,一邊待著去,我懶得和你說話。”德子聽了,更加笑了起來,說:“不是給你一瓶啤酒喝了嘛?那啤酒是你3000元買的,延年益壽。”說著話,他從包裡拿出1萬元來,也不點,直接那麼一分,分成兩份,把其中一份押了上去。他押一角朝上面,說:“瞧好吧。我贏了晚上請你吃飯。” 老關那時候已經搖了好幾把了,互相沒多大輸贏,基本沒出現一邊倒的局勢。德子還拿胳膊拐了拐我問道:“哎!老三。你說我押哪裡好?”我才懶得管他押哪裡呢,就說:“誰管你押哪裡啊,你放我兜里最好。”德子作勢要把錢放我口袋裡,可他沒放。他說:“你又不是漂亮小妹妹,我憑什麼把錢放你兜里?你以為我彪呢。”說著話他把錢押了上去。 德子把錢一押上來,老關就把他錢抓了起來,轉身丟到了床上,說:“說了多少次了,不帶你玩,你咋那麼沒臉沒皮的呢?”德子還在狡辯說:“我哥們儿輸了,我替他贏回來。要不你看看他那臉長的。” 我這個人吧,就賭品好,輸了就是輸了,絕對不可能生氣、鬱悶的。而且我也沒拉著臉啊,可德子竟然這樣說我。正好我站在床邊的位置,德子和床之間隔著我。我一看,來買賣了,一哈腰,就把老關丟在床上的錢拿了起來,直接揣自己口袋裡了。 德子使勁地看著我,額頭上又出現好幾條抬頭紋。他說:“你怎麼個意思老三?那是我的錢,你揣起來幹嗎?”我說:“你的錢我借來用不行啊?”德子說:“怎麼看這個架勢不像是藉呢。也不問問,就直接揣起來了。是拿自己不當外人啊?”我隨便他說,就是不吭聲,摀住口袋,繼續看熱鬧。德子圍著我轉了一圈,看實在沒地方下手,也就不再堅持了。他要老關賠他的錢,說得還很有理:“老關,我是押你的錢。你送了人,我不管啊。你得給我錢。” 老關也看出我倆關係很要好,笑著說:“你啊,愛找誰找誰要去。我可不管你倆之間的事。”德子看賴不上老關,看了看我,把手裡剩的一半錢作勢要送給我,說:“乾脆湊個整,都拿去。”我還慣他毛病啊,我伸手就去接。德子一把把我手打開,說:“看出來了,你臉皮真不是一般的厚。”說著話,好像怕我上來搶似的,趕緊把錢放進口袋裡,還不放心地拍了拍,說:“本來鼓鼓的,一下癟了。我得賣多少蘑菇才能賣回來啊。”隨便他如何說,我不理他,錢在我口袋裡才是真的。 看了一會兒,德子說要幫姑父家的孩子預訂個房間。原來他姑父家的孩子,也就是德子的一個表弟要參加高考,考試的地方離家有點遠,就想在附近找個賓館還是酒店吃住,這樣也免去來回奔波,就近考試還能休息好。所以德子想去那考試的地方看看哪家環境比較理想。我也沒押錢,就看熱鬧,所以德子就抓我當司機去幫他看。大忙幫不上,這樣的忙還是要幫的,於是我和德子出了療養院去找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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