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五大賊王6·逆血羅剎

第2章 第二章誤入歧途

五大賊王6·逆血羅剎 张海帆 15675 2018-03-12
火小邪時隔七年,故地重遊,看什麼都覺得親切,心情好的無以復加,直帶著雅子去奉天最繁華的街道遊玩。 奉天被日軍佔領七年,說起來國人可能覺得不信,經過七年日本佔領的奉天,繁華程度遠勝當年!原本破爛的街道全部翻新過一遍,路面是水泥鋪成,平整堅固,以前污水橫流的溝渠也不見了踪影;其他城市基礎設施大大增加,電力裝置比七年前多出數倍,大街上奔馳的汽車亦是數不勝數。連大街上的行人,衣衫襤褸的也少了很多。不管怎麼說,奉天恍如舊貌換新顏了一般!張作霖統治下的奉天,十幾年如一日,變化甚慢,怎麼日本人來了,七年間居然有這麼大的變化? 奉天城市變化大這是其一,其二是奉天的人,最大的變化是大街上幾乎隨處可見身穿和服的日本人,男女老幼皆有,表情輕鬆,神態自若,好像不覺得這裡是異國他鄉。

再看奉天本地的人,他們和以前並沒有太多變化,該笑的笑該哭的哭該忙的忙,只是大街上時常能夠聽到掌櫃、伙計們用日語大聲的招呼日本顧客,模樣態度儘管看著很是恭維巴結,但也是商人的常性,有錢便是爺,並不奇怪。 火小邪一路逛的興起,原本熟悉的街道顯得既熟悉又陌生,著實出乎意料。 火小邪沿路張望,嘖嘖稱奇:“七年沒有回來,奉天變化這麼大啊!看樣子老百姓過的不錯!” 火小邪見奉天比想像中的還好,一副太平祥和的景象,心裡最後的一絲困惑拋開一邊,笑逐顏開,拉著雅子,一路指指點點,回憶自己在奉天的生活,說來給雅子聽。此時火小邪再講幼年的經歷,又是另一幅心態,恍如過眼雲煙,什麼委屈和辛酸都可一笑置之。 雅子津津有味的聽著,不時被火小邪逗的輕笑,眉目之間盡是溫柔。

兩人走過了幾條街,不遠處人群漸密,叫賣聲此起彼伏,街邊擺攤的商販密密匝匝看不到頭。火小邪心裡一算,笑道:“雅子,差點忘了,今天可是奉天的大集!熱鬧的很!來,跟我來,如果走運,還能看到大戲呢!” 今天還真是奉天的大集!一條大街上熱鬧非凡,遊人如織,摩肩接踵,比七年前的奉天更甚!遊人中多了許許多多的日本人,商品也多了很多日本的玩意,彩旗如林,自然也多了很多日本的各色招牌!感情是中國人、日本人的一次大聚會! 火小邪笑念了聲有趣,心想奉天已經是中日文化混合之地,中國風不減,日本的東洋文化也是相得益彰,兩者融合在一起,絲毫不覺得彆扭。 按土賢藏豐教育給火小邪的,中日同文同種,皆是大中華的一份子,實在不必分出你我,日本若能得到中土大陸,打造大東亞共榮圈,屆時破除國界,華夏一統,何樂而不為?

火小邪回到奉天,本來害怕日本人佔據東北,會如同滿清入關時那樣,有揚州十日屠,有種族隔絕人分貴賤的事情發生,可這次親身體會,耳聞目睹,熟悉的店舖一家未倒,生意反而更加紅火,熟悉的老闆、伙計的面孔一個不少,紅光滿面,未見愁容;滿大街上,中日民眾相處融洽,兩國文化和諧共存,根本不像清朝覆滅時,眾人言傳身教,說那滿族是如何如何殘忍,削髮易服,屠盡漢血忠良,兩者格格不入。 火小邪已經認為自己是日本人,所以內心中竟為日本侵略開脫,想道:“滿族不是統治了三百年嗎?也沒見人反抗,晚清時還處處受人欺負,割地賠款,丟盡了臉面。現在日本人比滿清可不知好到哪裡去了!萬幸萬幸!東北萬幸!若不是日本人,奉天沒準還是又破又舊的樣子呢!”

火小邪有所不知,東北淪陷之後,日本在東北採用的是安撫政策,不僅減除以前的苛捐雜稅,而且大興土木基礎建設,改善中國人的生活;公辦教育,學費一律全免,並不強迫只能學習日文,尊師重道,倡導華學之博大;鼓勵通商,稅費極低;重整律法,一切行為有法可依,有製可尋;中日合作開荒分田,解除土地矛盾;支持中日兩國人民通婚,不設種族界限。諸般現代化的舉措,公平公正,哪是東北國人敢想的! 日本為了將東北完全佔領,真可謂煞費了苦心,從中國歷朝歷代的教訓中吸取經驗,行仁道而抑暴政,順應民心所需,想民所不想。這般舉措,還真算得上廉政、勤政,是相當優秀的政府,在東北的整個日據時期,經濟、文化、藝術等都取得了重大發展,比民國軍閥統治,的確好出了很多。所以二次世界大戰中,東北的中國人有數万參加日軍,遠征到東南亞等地,而且大多數並非日軍強迫。日本戰敗後,東北僅中日混血兒就有數万,大多東北日僑不願撤離東北,早已把東北當成故鄉,最後三令五申,沒收財產,限期驅逐,這才被迫回國。

日本安頓下東北,無疑得到了一個大後方,在東北獲得的各類資源更是數不勝數,難以計算。 可以說,日本人的確是個好賊,侵占東北後,不是一味掠奪,而是知道盜取民心才最為關鍵,可得長治久安。 火小邪帶著雅子,一路遊玩,也是自得其所,其樂融融。只是唯一有點小小的麻煩,就是雅子長的實在漂亮,一身女式的洋裝,更顯出她的身材姣好,惹得無數人評頭論足,垂涎欲滴,不住的猜測火小邪、雅子的身份。 火小邪也不計較這些,食色者性也,人之天性,只要不來騷擾他們,便隨他們看去。 兩人走到一個買中式絹花、手絹的小攤前,火小邪心頭一樂,大大方方,也不還價,的給雅子買了一朵絹花,一條絲巾。那老闆聽出火小邪是奉天口音,又衣著不俗,帶著絕色美人,一邊收錢,一邊巴結道:“這位爺,您是給日本人做事的嗎?”

火小邪嗯了一聲,但一回想覺得此話刺耳,說道:“給日本人做事怎麼了?” 老闆忙道:“挺好挺好,我是看大爺出手不凡,身邊的姑娘又像日本人,所以瞎問了句。您千萬別見怪!” 火小邪看了眼雅子,又問老闆道:“你怎麼看的出誰是日本人?” 老闆說道:“氣質不一樣,氣質不一樣。像我們這種做小買賣的,察言觀色的多了,能看個大概齊。” 火小邪呵呵一笑,又問道:“那我呢?我是日本人還是中國人?” 老闆聽的一個激靈,臉上浮出懼意,居然一下子嚇的哆嗦起來,說道:“大爺!我說錯了話,您千萬別生氣!對不起!對不起!” 火小邪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問道:“怎麼回事?我沒有生氣啊。” 老闆幾乎要跪下來,只是一個勁的念對不起,又是鞠躬又是抱拳,差點眼淚都要流下來。

火小邪嘖了一聲,低念了聲莫名其妙,不願在此掃興,帶著雅子走開。 雅子靠在火小邪身邊,低聲道:“小邪,你不高興了?” 火小邪努了努嘴,抹了抹臉,說道:“臉上也沒有寫字……也沒啥不高興的,就是覺得莫名其妙。雅子,你覺得剛才那人為啥一下子怕成那樣嗎?他以為我是誰?” 雅子搖了搖頭,認真的說道:“雅子也不明白。” 火小邪見雅子的認真表情,呵呵一笑,將雅子一摟,說道:“瞧你這個認真的表情!又不是什麼事,我已經懶得去想了。” 話到此處,火小邪突然眼前一亮,腳步微停,看向前方一側。 雅子是個明白人,目光立即順著火小邪看去。 火小邪暗笑一聲,說道:“雅子,有賊。” 果不其然,在人頭攢動之間,有一個尖嘴猴腮的小子,正眼神東張西望的游移不定,專門躲著別人的眼神,向路人脖子以下的衣裳包裹上打量。

火小邪見此人眼生,絕對不是數年前奉天榮行的,回想起當年自己也混在人群中偷雞摸狗,不禁啞然失笑,又與雅子低聲道:“終於讓我碰到一個賊!呵呵,這個賊顯然是個新手!照他這樣子,沒準就會發現。” 火小邪帶著雅子慢慢前行,火小邪微笑著不斷瞟著這個小賊,又說道:“雅子,你看他下手了!這個倒霉蛋,偷錯人了!絕對會被發現!” 火小邪說話間,那個小賊已經把手伸向了一個正在低頭買貨的女子,那女子跨了一個鼓囊囊的布包,依稀能看到有硬物的痕跡。小賊手中亮出一個刀片,就要將布包劃破。可是刀片剛剛把包下劃出一道小口子,就听那女子一聲尖叫:“你幹什麼!偷東西啊!偷東西!” 那小賊一下子著了慌,抱頭鼠串而去。而差點被偷的女子一直尖叫著追趕:“抓賊啊!有小偷啊!”

火小邪聳了聳肩,說道:“真夠差勁的!下五鈴都排不上!榮行無人了嗎?” 那小賊胡亂逃串,從火小邪身邊不遠處跑過,火小邪暗罵道:“這個笨蛋!這時候往人堆裡鑽不是找死嗎?” 果然,那小賊跑不了多遠,就腳下不穩,摔了個滿地找牙。嘀嘀嘀的警笛聲響起,就見迎面有幾個警察撥開人群追了出來。那小賊爬起來還想跑,可被人群堵住了去路,眨眼便被警察追上,按倒在地,束手就擒。 火小邪看的有趣,對雅子說道:“警察來的好快!我以前在奉天的時候,榮行都已經把警察收買了的,警察根本不會管,坐地分錢就是。” 雅子問道:“這下子把他抓到了,會怎麼樣?” 火小邪說道:“換以前就算讓警察抓到了,花幾個小錢就能放出來。現在嘛,說不好,先看看吧。”

那幾個警察把小賊拎起來,其中一個滿臉凶相的男子,抓著小賊的衣領,啪啪就是兩個大耳光,罵道:“你媽的,趕在老子的地頭上偷錢!活膩味了!” 那小賊哆哆嗦嗦的,也不敢說話。 火小邪定睛一看,便認出了打人的這個警察是誰,他就是七年前,火小邪用金葉子收買的無賴李大麻子。當年奉天眾賊被抓,李大麻子、候德彪帶著人去翻耗子樓,讓火小邪教訓了一頓,並讓他們去打聽日本人把榮行的人關哪裡去了,可是因為火小邪碰到了煙蟲、花娘子,夜盜張四爺的大宅,不得不離開奉天,所以再沒有與李大麻子他們見面。七年之後,原來的地痞流氓,竟然成了抓賊的警察,這個世道的變化真是奇特。 站在李大麻子身旁的瘦警察,就是候德彪,這兩個無賴混球,竟混成今天這個人模狗樣的。 李大麻子抽了小賊兩個耳光,吩咐手下將小賊押走,猶自不停的罵罵咧咧。被偷東西的女子趕上來,千謝萬謝,十分感激。李大麻子、候德彪假惺惺的陪笑,還問道:“沒丟東西吧?沒丟就好,下次小心點。”這番說完,大街上再度恢復了平靜,如同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 火小邪眼見著李大麻子、候德彪他們一行人離去,剛才那兩個耳光,雖不是抽在自己臉上,卻也覺得臉上漲漲的。 火小邪對雅子輕聲說道:“雅子,我想幫幫忙,你隨我來。” 雅子點了點頭,緊隨著火小邪。 火小邪看清李大麻子、候德彪他們的去向,折了個近路,超到他們前面,在巷口處等著他們到來。 李大麻子一邊走,一邊用手指敲小賊的腦袋,罵道:“小兔崽子的!回去有你好受的!媽的,敢在老子麵前偷錢!你知道現在偷東西的下場嗎?看我怎麼弄死你。” 候德彪一旁附和著:“老大,這次一定要先問他是誰的徒弟,誰教他偷東西的。” 李大麻子不耐煩的罵道:“知道了!你當這身狗皮好穿啊!” “李大麻子,候德彪,你們好啊!”巷口慢慢走出一男一女,那男子正歪著頭,看著李大麻子他們。 李大麻子他們一愣,一打量這對男女,一下子沒有認出來是火小邪,目光卻被雅子吸引,頓時驚為天人,眼冒淫光。 李大麻子礙於面子,沒有多看雅子,卻見火小邪穿著、氣勢都不是普通人,心裡多少打了打鼓,上前一步小心的問道:“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七八年前的外號。” 火小邪笑道:“貴人多忘事啊!我這身衣服,候德彪七年前還想要的。” 李大麻子腦筋笨,還是沒有想起來,而候德彪已經認出了是火小邪,驚叫一聲,說道:“是火小邪!” 李大麻子經這一番提醒,再一看,便也認了出來。 李大麻子嚇的哇一聲叫,退後幾步,抽出了警棍,喊道:“火小邪,你怎麼又回來了?我現在是警察,可不怕你!” 火小邪擺了擺手,上前一步,說道:“李大麻子,不要一見面就這麼兇,我管你現在是做什麼的。我是來給你送錢的。” 李大麻子、候德彪一個激靈,都暗念了一句:“送錢?” 李大麻子這回立即反應過來,唰的一下換出一臉笑容,說道:“啊!啊!啊!過了這麼多年了,差點都忘了。火小邪,那時候我們第二天可是去等了你一個晚上的啊,還以為你是玩我們呢。” 火小邪笑道:“不好意思,那天風聲太緊,我躲不過,就跑到奉天外面去了。” 李大麻子雖說臉上帶笑,可是皮笑肉不笑,依舊握緊了警棍,說道:“火小邪,你看到沒有,我和候德彪現在可是警察,專門抓賊的,你老實點,不要亂來。” 火小邪抱拳道:“當然不會!李大麻子,候德彪,好久不見了,很想和你們絮絮舊,是否方便啊?” 李大麻子說道:“你沒看我押著犯人嗎?你住哪?我可以去找你。” 火小邪說道:“李大麻子,我看這個小賊挺可憐的,要不你先放了他?咱們好找地方說說話?” 李大麻子叫道:“放了他?你開玩笑吧,現在的奉天沒有榮行當年的規矩了。我放了他,讓關東治安廳知道了,我可擔待不起!” 火小邪哦了一聲,從懷中夾出一片金箔,拍在手上,說道:“規矩還是可以有的,全看你們怎麼去做了。” 李大麻子、候德彪又是眼前一亮,彼此對視了一眼,頗為心動。 火小邪再拿出一片金箔,拍在手上,也不說話,只是看著他們。 李大麻子吞了口吐沫,突然一轉頭對眾警察說道:“兄弟們,咱們是不是抓錯了人?” 候德彪立即喝道:“哎呀,好像是抓錯了!”說著一摸小賊的腦袋,叫道,“你看你怎麼不早說,委屈你了啊!” 眾警察全部應和,上前與小賊稱兄道弟,將小賊送綁。 火小邪再走上前,將兩片金箔塞到李大麻子手中,笑道:“謝了啊。” 李大麻子左右一看,趕忙把金箔收好,回頭叫道:“既然抓錯了人,還不把讓別人走?” 轟的一聲好,眾警察讓出一條路,由那小賊離開。那小賊感激的看了火小邪一眼,撥腿就跑,眨眼不見了踪影。 李大麻子見人跑了,對火小邪笑成了一朵花,說道:“火大爺,您看想和我們說些什麼?當年的約定還算數嗎?” 火小邪說道:“當然算,咱們現在就去聊聊吧。” 李大麻子、候德彪支開其他警察,帶著火小邪、雅子去了一家偏僻巷子裡的小茶館。火小邪也不怕他們有詐,只管跟著,並無異議。至於雅子,她識得時務,始終不與火小邪說話,保持沉默,僅與火小邪用眼神交流。 李大麻子、候德彪似乎對雅子頗多忌諱,不住的偷偷打量,竊竊私語。 這家小茶館應該是李大麻子、候德彪常來常往的地方,掌櫃的與他們很熟,一見是李大麻子他們帶人過來,急忙將他們請入樓上雅座,麻利的上了壺茶,客氣兩句,就再不出現。 四人坐定,李大麻子目光落在雅子身上,始終是欲言又止,靜扯些沒著落的話語。 火小邪看出李大麻子、候德彪的顧忌,便說道:“李大麻子、候德彪,身旁這位是我的妻子,日本人,她聽不懂中文,你們隨便說就是。” 李大麻子、候德彪恍然大悟一般,齊聲道:“日本人?哦!哦哦!恭喜恭喜!” 火小邪何等眼力,看破了這倆人口不對心,輕哼了一聲,問道:“兩位,日本人怎麼了?” 李大麻子趕忙說道:“挺好!挺好!我們都是給日本人做事的,日本人是我們的衣食父母來著!” 火小邪輕笑了下,說道:“兩位,我火小邪可以對天發誓,今天無論你們說什麼,僅限於我們幾人知道,你們不用顧忌!” 李大麻子、候德彪對視了一眼,沉默片刻之後,繼續呵呵傻笑,為火小邪、雅子倒茶,候德彪說道:“火大爺,我們哪有什麼顧忌啊,您言重了。” 火小邪算是明白,這倆人見雅子在,是絕對不會隨便說話的。雅子相貌儘管出眾,但已經把自己的忍者氣勢全部斂住,看著不過是平常女子罷了,怎麼李大麻子他們也這麼忌諱? 火小邪暗暗一想,轉頭對雅子用日語說道:“雅子,你先到樓下等我。我一會下來找你。” 雅子用日語點頭稱是,便起身出了房間。 李大麻子他們一直聽到雅子的腳步聲走遠,才都暗暗的鬆了口氣,端起茶杯猛喝了兩口,臉上都浮現出沉重之色,絕不是剛才雅子在的時候那樣故作輕鬆。 火小邪陪著他們喝了口茶,問道:“怎麼?” 李大麻子嘆了口氣,說道:“火大爺,您是奉天人,又是個高人,所以當說不當說的,您別放在心上……估計您這幾年不在東北吧?” 火小邪哦了一聲,說道:“的確今天才剛到奉天。” 李大麻子神色黯然道:“火大爺,小的以前是個無賴,覺得能花天酒地好吃好喝就行,管皇帝老子是誰,可自從日本人佔了東北,我才知道當個亡國奴的滋味真他媽的不好受啊。” 火小邪皺眉道:“亡國奴……李大麻子、候德彪,你們現在都當上警察了,算是改邪歸正,這不是挺好的嗎?” 李大麻子說道:“火大爺,自從你七年前離開奉天以後,東北很快就淪陷了。張少帥他們的東北軍,連抵抗都沒有,全部撤出了東北,把東北拱手相讓。奉天這邊,只有一幫子警察拿著槍和日本人乾了一仗,後果可想而知,死的那個慘。唉……日本人佔了奉天以後,就把所有敢抵抗的警察全部開除了,有一段時間是日軍直接維持治安。可這也不是長久的事,滿洲國成立以後,重新建警察的衙門,我和候德彪,我的一眾兄弟,多少為日本人做過事,便穿了這身狗皮。” 候德彪一旁說道:“我們哪想過能做警察啊,混吃等死過日子就是。日本人佔了奉天,抓完榮行又清剿黑幫,奉天外八行的沒幾個討的到好,治安一好,我們不當日偽警察,也沒別的活路。” 李大麻子說道:“後來我和候德彪都娶上了媳婦,有了孩子,便指望著踏踏實實的過日子,便一直幹警察幹下來了。” 火小邪問道:“李大麻子、候德彪,我總覺得你們話裡有話啊,難道你們覺得當警察不好?” 李大麻子麵色一苦,低聲說道:“您知道嗎?奉天最讓人瞧不起的行當是啥?就是我們這種幫日本人做事的,大家都叫我們漢奸。” 候德彪插嘴道:“寧當流氓無賴,不當漢奸啊。別人當面不說,背地裡都是指著你脊梁骨罵啊!我祖上是鐵嶺碾子的,不讓我回去,祖籍上把我名字都劃了。他媽的那叫一個窩囊!要是我會一門子手藝,真他娘的不想幹漢奸這操蛋事了。” 李大麻子也忿忿說道:“我那兒子馬上滿五歲,都沒小孩願跟他玩,出去就挨其他小孩打,造孽啊,我上輩子肯定是造孽了。媽媽的,我剛當上警察還有些得意,這幾年混過來,是啥都明白了,咱中國人寧肯窩裡鬥個死去活來,也不願讓日本人騎在脖子上拉屎拉尿,咱丟不起這個人啊。” 這倆人你一言我一語,好像滿肚子的委屈終於找到了發洩之處。 火小邪心中被堵的難受,一擺手,止住他們說話,問道:“日本人有什麼不好?我儘管七年沒回奉天,但是這次回來,覺得比以前好的多了。” 李大麻子張口就來:“那是皮兒鮮,外面漂亮,裡面全是……” 候德彪桌下飛快的踩了李大麻子一腳,讓李大麻子住嘴。李大麻子立即會意,生生把話咽了回去,轉口道:“……全是……其實還不錯……嗯,還不錯。” 火小邪不知道為何怒從心來,指尖一狠,忒的一聲,居然把手中的空茶杯給捏爆了,厲聲道:“有話就說,你們還怕我去告你們的狀不成?” 這麼大的指力發作,捏爆了茶杯,頓時就把李大麻子、候德彪嚇的愣住了。 火小邪表情緩了緩,將茶杯挪開一邊,問道:“李大麻子、候德彪,我問你,現在奉天的老百姓是不是比以前過的好?你們老老實實回答!” 李大麻子、候德彪連忙點頭:“是!是是是!” 火小邪又問道:“日本人是不是給老百姓修馬路,蓋房子,辦學校,減賦稅?” 兩人又點頭道:“是是是!” 火小邪問道:“你們兩個是漢族人,滿族人和日本人都是異族蠻夷,那你們恨滿清,還是恨日本?” 李大麻子、候德彪兩人相對無語,居然說不出話。 火小邪也覺得自己有點失態,剛才口氣過於強硬,便將心火調順,不再用這種口吻說話。 火小邪說道:“不好意思。我和你們說實話,我這幾年在日本求學,道聽途說的多,的確不知道東北的真實情況,問的急了些,還請兩位不要見怪。”說著,火小邪抱拳向兩人低頭致歉。 李大麻子、候德彪兩人哪想到火小邪這種強勢的人物會低頭道歉,不由得慌了,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火小邪誠懇道:“兩位兄弟,我很想了解東北真實的情況,想知道你們心裡對日本人到底是什麼看法,奉天的賊都不見了,我在奉天也沒有熟人,隻請兩位如實告之。你們所說,我會保密,絕不向其他人透露半句。” 李大麻子、候德彪面露難色,彼此對望許久,終於李大麻子一拍大腿,嚷道:“火大爺!我信你是好漢!我真的憋不住了,我就把我知道的日本人啥樣子告訴你吧!” “請講!”火小邪正色道。 李大麻子抖擻精神,說道:“我以前是個無賴混混,所以知道事情的路子比較野,好多事一般老百姓還真不知道!火大爺,說老實話,我們都恨日本人恨的牙癢癢!東北這地界,有點膽子不怕死的全上山當抗聯去了。東北的小鬼子,看著都是和和氣氣的,表面上講禮貌啥的,但是一壞起來,簡直就不是人。不反抗他們,他們就笑瞇瞇的,但是只要對他們有一點點不尊敬,就當場要殺人的!你看,火大爺,我肩頭!” 李大麻子拉開上衣,露出肩頭,一道刺眼的巨大傷疤展露無疑。李大麻子恨道:“就是因為我沒有來得及對日本軍官鞠躬,被軍刀砍的!差點整個胳膊都斷了!候德彪,把腦袋轉過來!” 候德彪沮喪著臉,把腦袋轉過來,後腦勺上一塊拳頭大小的傷疤,腦殼似乎都扁了進去。 李大麻子恨恨道:“德彪來替我求饒,被日本兵用槍托砸的!腦殼都打開花了!幸好我們兩個命大,當時日本小鬼子又急著趕路,我們才沒死成。這幫孫子,打完了還哄笑,根本不把我們當人看。好,我們這些漢奸替日本人做事當狗,還算勉強能過。其他老百姓呢?奉天城裡稍微好點,城外的村子,哪個村子裡沒被日本兵砍過頭?芝麻大的事情,不知道小鬼子哪天一不高興,就無緣無故的把人抓了砍頭玩,真把砍頭當玩的啊。我和德彪見過好幾次了,每次回來都做好幾天惡夢。就算以前東北再亂,也沒把人不當人看的啊!” 候德彪抓著頭,痛苦的說道:“小鬼子把我們中國人當豬一樣養著,真的。修再好的豬圈,也是豬。小鬼子表面上是人,其實背地裡全都是鬼。最近東北抗聯抵抗的比較厲害,小鬼子就去搜查,村子燒掉,男女老幼全部殺光,什麼修路修橋啊,都是為了地下面的礦。” 李大麻子又說道:“小鬼子可恨,二狗子更可恨,我和德彪是漢奸,那是生活所迫,沒別的生路。而東北有一大幫漢奸,操他們祖宗十八代的,王八吃秤砣,鐵了心的為小鬼子做事,還有參加關東軍殺自己鄉親的畜生。這些話要是傳到二狗子耳朵裡,我和德彪明天就沒命了,所以奉天人誰敢亂說小鬼子不好?二狗子滿大街都是!操他們祖宗的,老子要是以前沒家沒口的,早他媽的提把殺豬刀去宰了他們!” 候德彪說道:“火大爺!我和李哥以前是爛人,無賴,流氓,外八行都瞧不起我們,可我們也是有骨氣的。您知道二狗子都是些什麼人嗎?全他媽的是以前的正人君子。滿口仁義道德的,就屬他們喜歡捧著小鬼子的臭腳叫爹!說他媽的什麼日本人來了,中國才有救了!操他們的祖宗十八代啊!您記得洪義信三幫的老大嗎?日本人清剿黑幫的時候,就是二狗子告密,因為他們謀劃去山里當土匪打鬼子!後來三位老大聯手捅死了二十幾個日本人後,被亂槍打死後,腦袋砍下來掛在城門上示眾。慘啊!我看著想哭都不敢哭啊!誰敢哭就要去做黑牢當苦工去啊!” 李大麻子、候德彪兩人說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看來此言非虛。 火小邪一直靜靜聽著,也是聽的心驚肉跳,看來東北的事情絕不是他所見所聞的那樣美好。 火小邪心想道:“這倆人說的事情,可能句句是真,也可能是添油加醋一番,只代表他們兩人的觀點。他們似乎仇視所有日本人,已經不分青紅皂白,凡是日本人,均不分好壞,將軍人和平民混為一談,十足嗔癡的厲害。無論哪裡都有害群之馬,現在還不能妄下斷言!” 火小邪沉聲道:“李大麻子、候德彪,我知道了。你們先平靜一下。” 李大麻子、候德彪兩人稱是,喘了幾口粗氣,喝起了茶水。 火小邪見兩人面色平伏許多,問道:“兩位兄弟,七年前,我讓你們打聽榮行眾賊的下落,不知道當年你們打聽到了什麼?” 李大麻子略一回想,抬頭說道:“大部分人都運到城外去了!西北方向!具體去了哪裡,就不知道了。” 候德彪也說道:“一小部分可能在張四爺的宅子裡,不過這個消息不太靠譜。據說當天晚上張四爺的宅子裡還鬧賊呢!後來鬧的滿城風雨,搜了好幾天。我們後來沒等到你回來,還猜是不是您去鬧的呢。” 火小邪知道此事就是自己和煙蟲、花娘子所為,但火小邪並不做答,而是問道:“那些出城的賊人還回來過嗎?” 李大麻子說道:“再沒有回來了,現在奉天的賊都是些打單幫的新面孔,根本不成氣候了。” 火小邪已經對奉天眾賊的下落沒什麼興趣,問到此處,便就作罷。 火小邪點了點頭,從懷中摸出五片金箔,能值四十多塊大洋,置於桌上,推到李大麻子、候德彪面前,說道:“那好!今天謝謝你們了,我如果有事,還要來找你們幫忙。” 李大麻子、候德彪一見金箔,剛才的滿臉悲憤一掃而光,兩人齊齊伸手去抓,一番爭奪後,李大麻子三張,候德彪二張,兩人都心滿意足,將金箔放入貼身的口袋中。 李大麻子恢復了那副地痞表情,諂媚的笑道:“火大爺,有事您說話!我們在南城旺福一帶當值,很容易找到我們的。對了,火大爺,有個事還是提醒一下您。” “你說。” “火大爺,我不知道您現在的身份。但如果您還是那個的話……”李大麻子做了個二指的手勢,意思為做賊的,“日本人對這個很敏感,一旦發現向您這樣的大盜,就會全城搜捕,比抓抗聯的人還厲害,您可要小心啊。” 火小邪笑道:“謝謝提醒!有勞了!” 三人客氣了兩句,正要起身,火小邪耳朵一豎,眉頭一皺,低喝道:“麻煩!” 很快,就听到樓下有吵鬧聲傳來。 火小邪急急忙忙跑下樓去,這間茶館的大廳裡已經氣氛凝滯,店老闆和伙計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慌慌張張不知所措。而其餘喝茶的客人正紛紛向店外跑去。 就在店老闆、伙計身邊不遠,兩個日本浪人正拔出了刀,凶神惡煞的撲向一個靜坐在桌邊的女子。火小邪一看,那女子正是宮本雅子! 火小邪一看雅子的表情,就知道不好,大喝一聲住手,就要揉身上前。 而火小邪畢竟站的遠了點,就在霎那之間,兩道銀光一閃,兩枚銀針直刺入日本浪人的眼窩。兩個日本浪人齊聲慘呼,啊的一聲倒退一步,手剛捂上眼睛,就已經面色發黑,咕咚一下滾倒在地。 火小邪搶到雅子身邊,並未說話,只是皺了皺眉。 雅子十分平靜的站起,靠在火小邪身邊,低聲用日語說道:“火邪君,你來了。” 火小邪嗯了一聲,看向那兩個已經摔倒在地的日本浪人。 那兩個日本浪人痛苦不堪,在地上滾了幾下,身子抽搐不止,很快就一動不動了,此時他們眼中流出的血液,也已經都是黑色的了。 店中更是大亂,店老闆驚叫道:“哎呀天啊!死人了死人了!死了日本人了!” 店中眾多茶客,更是撒了歡一樣狂奔,逃出店面,眨眼便再無一人。 火小邪走上前,踢了兩個日本浪人兩腳,這兩個人一命嗚呼,絕無回天之力了。 火小邪轉頭對雅子用日語問道:“雅子,怎麼回事?” 雅子平靜的用日語回答:“他們手腳不干淨,該死。” 原來剛才雅子下樓,獨自坐於一邊喝茶,說來也巧,有兩個醉醺醺的日本浪人路過此地,從門口向內一看,正看到雅子那美艷不可方物的容貌。兩個日本浪人色心頓起,見雅子穿著普通的洋裝,又是獨自一人,便大搖大擺的進來,對雅子欲行非禮。雅子是何許人?日本忍軍中哪個敢猥瑣於她?別看雅子對火小邪溫柔之極,若發做起來,尋常人只怕沒有活路。 所以雅子既不說話,也未表示出不悅,任憑那兩個日本浪人走到身邊,聽他們兩個污言穢語一番,待這兩個死鬼想伸出手摸她的時候,兩個茶杯甩出,正中他們面門。兩個日本浪人在中國橫行慣了,哪裡受的了這個氣,拔刀就要殺人。豈知他們狗眼看人低,惹錯了對象。 儘管火小邪不知道這些經過,大概也猜到八九不離十。火小邪用日語說道:“雅子,教訓一下即可,也不用殺了他們。” 雅子低聲應了,用日語答道:“我是屬於火邪大人您的,雅子寧死也不會讓下賤的人碰到我。” 火小邪看著兩具屍體,輕嘆一聲,心中感概道:“我知道雅子手段厲害,還從沒有見過她動手殺人,居然一言不發就把自己人殺掉,唉,也難為了她,也罷也罷!” 火小邪輕笑了聲,將雅子摟在懷中,安慰道:“雅子,我會保護你的。這兩個人死了活該,我們走吧。” 火小邪牽著雅子,掉頭要走,一旁的店老闆早就嚇得魂飛魄散,趕上兩步,噗通一下跪在火小邪面前,其他幾個伙計更是跪了一地。 店老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哀嚎道:“太君,太君,兩位行行好!我這個小店裡死了日本太君,追究下來,我可就沒命了啊。” 火小邪用中文說道:“人又不是你們殺的!怕什麼!” 店老闆磕頭不止,哭道:“太君,求求你給條活路吧!” 李大麻子、候德彪兩個人嚇得腿也軟了,見火小邪、雅子殺了日本浪人,恍若無事的要走,兩個人顫巍巍的奔上前來,看著地上的屍體,全身直打擺子,話都說不出半句。 店老闆見李大麻子、候德彪,又沖他們哭喊道:“李隊長、候隊長,您們兩位大人要為我做主啊!這可怎麼辦啊!這可怎麼辦啊!” 火小邪頗為不解,怎麼店老闆、李大麻子他們看著更為慌亂?誰殺的就是誰殺的,感情店老闆他們覺得沒命了似的。 火小邪轉頭問李大麻子:“怎麼回事?我們做的事自然我們承擔,你們怕什麼?” 李大麻子臉色發白,口齒不清的說道:“火大爺,這這這這,殺了日本人。是是是天大的麻煩,我我我們在場的,都都都都討不到好。你快走吧,一會日本憲兵過來了,我們都沒命了。” 候德彪幾乎五官都嚇的變形了,突然跪倒在地慘叫道:“火大爺,求您別走啊,您如果不怕日本人,就留在這裡吧。要不我和李大哥也要沒命了!你如果非要走,我只能和你拼命了啊。” 李大麻子劈頭蓋臉亂抽候德彪的腦袋,叫道:“候德彪,你說什麼呢!” 候德彪不管不顧的叫喊道:“大哥,我說的是實話啊。他們要是走了,我們兩個當差的在場,不抓他們看著他們走,我們倆就完蛋了啊!” 李大麻子一聽,直翻白眼,打了個寒顫,居然也噗通一下跪在火小邪、雅子麵前,哭喊道:“火大爺!您是好漢,您好漢做事好漢當,我們這一屋子人的性命,都在你手上啊。求您現在別走啊,您要是一走,我們真的全完蛋了啊。” 火小邪頗有點尷尬,他雖然不在乎雅子殺了兩個日本浪人,但眼下這個局面,真讓他有點進退兩難。 雅子見火小邪有些為難,低聲道:“小邪,你如果覺得不痛快,我就把這些支那人都殺了,我們走我們的。” 火小邪一聽,心頭一凜,他與雅子日夜相處七年,情同夫妻,怎麼從未發現雅子的內心還有這麼殘忍的一面,殺人一事在從她的口中說出,簡直是輕描淡寫一般。回想起來,七年間在甲賀孔雀山,也從未碰到過這麼複雜的局面,雅子和他都倍受尊敬,怎麼會有讓雅子動手殺人之事?哪想到剛才奉天,就生出這麼多麻煩來。 火小邪面色一冷,扭頭對雅子用日語說道:“雅子,你怎麼會是這樣的人?我怎麼從沒有發現你這麼隨便,便想殺人?這些是老百姓,沒有得罪我,他們說的是實情,你殺他們就不覺得難受?” 雅子聽了,頓時花容失色,連退兩步,跪下火小邪面前,低頭不起,驚聲道:“火邪大人!雅子只是希望您不受困擾,雅子沒想到會惹您生氣。火邪大人,請您處罰我吧!” 火小邪見跪了這一屋子的人,心中隱隱作痛,這個世道為什麼比以前變的複雜了太多,幾乎沒有道理可講,連雅子也突然變得這麼冷血無情,道歉的話對此毫無悔意,僅是怕自己不高興,難道是自己聽錯了嗎? 雅子一言不發就殺了兩個日本浪人,還能算是自衛,火小邪尚且想的通,但雅子剛才說要殺了在場所有人,僅為讓火小邪不受困擾的出門,這個打擊才刺的火小邪心頭滴血。雅子對自己無比溫柔,賢惠得體,忠貞不二,火小邪是清楚的,絕對不會懷疑,可忠誠到殺無辜百姓開路的地步,就顯得“變態”了。火小邪的記憶中,黑三鞭是最辣手無情的人,也斷然在這時候做不出雅子所說的事情來。 雅子的溫柔鄉里,滿山鮮花竟是催命草,美麗的外貌之下竟是嗜血無情,絕美和殘忍竟能融合在一個人身上。這才是雅子的真面目嗎? 土賢藏豐和伊潤廣義,在七年中都有意無意的談過日本人的性格,菊花和刀,凋零之美,殘敗之美,最光榮的死法是剖腹自殺,無比的痛苦下,橫一刀豎一刀,腸子流出,血染白布,這樣的血腥才算是完美,才能挽回尊嚴,受到尊重。 火小邪一直以為這是種不好的風俗罷了,現在才猛然覺得,這可能就是日本人靈魂上的畸變,是骨子裡的東西。 火小邪緊緊的閉了閉眼睛,緩緩的睜開,轉身坐到凳子上,對雅子用日語說道:“雅子,我沒有怪你,你起來吧。我不想走了,我坐在這裡,一直等到有人來抓我們。” 雅子低低應了聲是,乖巧的走到火小邪身後,靜立不語。火小邪看著雅子的容貌,回想剛才她的所做所言,仍是隱隱作痛。 店老闆、李大麻子等人聽不懂日語,但見火小邪端坐不動,面色沉靜,似乎猜到了什麼。眾人不敢說話,慢慢爬起來,守住了門口,既害怕又擔心不已。 店內一片沉默,每個人的心中都翻騰不已,千言萬語卻又無從說出。 過不了多時,就听到警笛聲響起,外面的大街上亂成一片,兩隊日本憲兵已經被人領著,趕來此處。 門外一陣日語和中國話夾雜的詢問聲和吆喝聲,略略一靜之後,大皮鞋聲響起,一個日本軍官,帶著幾個荷槍實彈的日本憲兵,徑直向大門內走來。剛才那一番吵鬧,這些日本憲兵已經問清了情況,殺人者還端坐在店內未走,一男一女,而且日語流利。日本憲兵吃驚不小,不敢大意,吩咐眾人閃開,守住出路,由憲兵隊長親自帶著人走了進來。 憲兵隊長進門一看,一眼就看到火小邪、雅子,他們腳邊不遠,躺著兩個面色發黑的日本浪人屍體。 憲兵隊長也沒有見過殺人後還這麼鎮定,端坐不走的人,嚇得心中狂跳。他不敢上前,一把從腰中摸出手槍,提在手上,指著火小邪用日語大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火小邪輕哼一聲,啪的一下站起身,向前走了一步。 憲兵隊長和一種憲兵驚的一片低呼,連連後退。憲兵隊長大叫道:“站住!不准動!不然開槍了!” 火小邪用日語答道:“人是我殺的,現在我跟你們走。” 憲兵隊長聽火小邪日語儘管流利,仍有口音,應該不是純正的日本人,頓時眉毛一豎,挺直了腰桿,極為輕蔑的大罵道:“你是支那人!支那豬好大的膽子!來人啊!抓起來!” 那幫日本憲兵立即端著槍,凶神惡煞的撲上前來,要將火小邪拿下。 火小邪絲毫沒有反抗的舉動,只等著日本憲兵來抓。 雅子一見火小邪無所謂的樣子,知道此時自己可以出面了,頓時柳眉倒豎,眼露殺氣,一直含而不露的氣質霎那綻出。 雅子尖聲厲罵:“混蛋!你們好大的膽子!你們都不想活了嗎?” 雅子的日語純正,加之她不容置疑的口氣和傲視眾人的氣質,把日本憲兵們罵的一愣。 雅子罵道:“如果你們敢放肆!冒犯了大人!下場一律如死去的兩個混蛋!” 日本憲兵全部看著眼前這個絕美的女子,一時間再無人敢亂動。 憲兵隊長意識到火小邪、雅子來頭不小,小心使得萬年船,啪的一個立正,微鞠一躬,問道:“請問兩位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殺了我們日本人?” 雅子從腰間取下兩塊純金打造的方牌,展在手中讓憲兵隊長看了幾眼,說道:“這兩個浪人冒犯了我,理應處死!我是佐道內參!這位大人是奧義御道!你們這些憲兵,敢對我們不敬,一律處死,無需任何理由!。” 那憲兵隊長聽到佐道內參這幾個字的時候,眼睛就已經瞪圓了,沒等雅子說完,滿臉已是懼色,啪的一下站直了身子,鞠躬不起,連頭也不敢抬一下。 憲兵隊長顫聲叫道:“兩位大人請原諒!我們只是奉命辦事!不知道是兩位大人在此!請原諒!請原諒我們!”憲兵隊長都這麼做了,其他憲兵從屋裡到屋外,更是肅立一片,如同木樁一樣呆立著。 雅子將金牌收回,喝道:“全部閃開!不准跟隨!將屍體立即收走,從此這家店嚴禁日本浪人擅入!” 日兵憲兵頓時如龜孫子一般,退開一邊,排成一排,讓出大門。 火小邪早就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目不斜視的抬腳就走。 火小邪走出大門,門邊站著的幾個中國人,就是他們領著憲兵過來的,如同見到親爺爺一樣,擠成一堆,奴顏媚骨的不住鞠躬,肉酸不已的低呼:“太君大人好!太君大人好!” 火小邪突然心中狠狠的被揪的一痛!恨不得反手抽他們一人一個耳光!但火小邪已不是當年的毛躁小子,他心有此意,卻忍住了沒有動手。 李大麻子、候德彪、店老闆等人站到外圍,哪想到火小邪、雅子有這等威風,日本憲兵見到他們比孫子還乖,恭迎著他們出門不說,什麼殺人,完全就不當件事情。 李大麻子等人又驚又喜,反而再也不敢上前與火小邪說話,心中忐忑不安,只覺得剛才和火小邪說話說的太多太過,不知道是不是以後要大禍臨頭。所以這兩人縮在人群外圍,看都不看火小邪他們。 火小邪走上大街,反而回頭向李大麻子他們看過去,用中文說道:“李大麻子、候德彪、店老闆,你們沒事了!我們走了,後會有期。” 李大麻子他們嚇得腿都軟了,連招呼都打不出來,手也揮不起,只是一個勁點頭搗蒜,含含糊糊的說是是是是不停。 火小邪、雅子走出人群,頭也不回的向一側走去。日兵憲兵們跟了幾步,不敢再跟,齊聲高呼相送後,趕忙維持現場持續,拿著槍托又打又罵又踢又踹,將圍觀的人群驅散,凶狠之性和剛才的孫子樣,簡直天上地下一般。 火小邪、雅子走出老遠,轉了個彎,再無人注視著他們。 火小邪慢慢站住身子,重重的在牆上一擊,嗵的一聲打的碎石亂飛,接著狠狠的嘆了口氣。 雅子忙問道:“小邪,你不高興嗎?” 火小邪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但我不想再逛了,雅子我們回去。” 火小邪、雅子兩人快步而行,很快遠離了事發之地,步入大街,混入了人群中。 火小邪再也沒有閒心遊逛,帶著雅子走出人群密集之地,向著住所行去。 兩人剛沿著街道走了沒有幾步,雅子突然微微一滯,一轉頭想向火小邪說些什麼。火小邪一把將雅子摟住,眼神一遞,止住雅子說話,同時調笑似的低聲說道:“我知道了。有人跟著我們,不要管他,當什麼都沒有發現,我們走我們的,我想看看是什麼人。” 其實火小邪早在離開人群密集之處時,就已經有所察覺,跟踪他們的人不止一個,而是一組,能力有強有弱,但即便是最弱的,“跟背風”的水平也不在黑三鞭這種東北大盜之下。 火小邪當即想到的,這些人絕不普通,一定是賊道上的人,而且極可能是五行世家中的水家。剛才他和雅子,在茶館上鬧了這麼大的事情,耽擱了許多時間,以水家之能,想必是得到了風聲,早就趕至外圍觀望。 且不論到底是不是水家,至少跟踪的人對火小邪的能力非常忌諱,用的是“三班五倒”的跟踪方法,既每個人只跟一小段,然後立即傳由下一個人跟上,非常講究默契和情報傳遞速度,不是精熟於此道的一組人,很難不露破綻。所謂三班,即是哨班、跳班、探班,司職不同。所謂五倒,即是指前後倒、高低倒、眼腳倒、旗語倒、司班倒,是說跟踪的方式不僅是尾隨在後,有前有後有高有低,個人所做的司職三班不能一成不變,須互相轉化。 想當年火小邪在奉天做小賊,與浪的奔、老關槍、癟猴一共四人合作偷竊,最多能做到一班一倒罷了,就算奉天榮行好手盡出,也最多是二班二倒而已。 不管是跟背風、三班五倒還是其他術語,在賊道的正話裡,都叫“追踪術”,簡而簡之,繁而繁之,嚴格來講,乃是非常考究的一門學問。比逃跑用的四平八馬複雜了許多,以至於在特工、刑偵等行當裡,無不是藉鑑的賊道追踪術的法門。 眼下跟踪火小邪的人,是三班五倒,可想而知他們的身份絕不簡單!如此能耐的一批人,火小邪和雅子除非是“上天入地”或高速直奔至曠野平地,他們只要不現身,是無法擺脫的。 日本忍者所學的忍術,也是擅長追踪,可說到頭來,比起五行世家,特別是水家的追踪術,還是差的太多。日本忍術涉及五行盜術,樣樣皆有,反而是雜而不精,廣而不深,單論感官身手,比不過火家;用毒驅獸,比不過木家;機關道具,比不過金家;尋道辯氣,比不過土家;情報跟踪,比不過水家。可忍術將五行攪為一體,綜合運用,仍有巨大威力,特別是殺人術,在五行世家中乃是邪道,為賊道不齒,所以忍術足夠與五行盜術正面相抗。火小邪在日本學了七年忍術,已然體會到這點。 火小邪深知來者不知敵友,身手高強,既然水來,那就土淹,以不變應萬變,看看他們到底做何打算。 火小邪摟著雅子,步履輕鬆,恍然無視,走著走著已經快接近所住之地。 眼看著大門就在百步開外,火小邪感覺到身後的賊氣突然一滅,隨即一股異常熟悉的強烈氣息湧來,觸的自己心頭微跳。 火小邪心想道:“正主來了。”唰的一下停住腳步,矗立不動。 那股子熟悉的氣息遠遠而來,就停在火小邪身後幾十步開外,再不上前。 火小邪對雅子低聲道:“雅子,你向前走,不要回頭,二十步外等我。” 雅子忙道:“小邪,我和你一起。” 火小邪搖頭道:“放心!不會有事,你在反而麻煩。” 雅子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緊緊抿了抿嘴唇,向前走去。 火小邪見雅子走了,慢慢轉身,向後望去。 只見幾十步開外的街角,靜立著一個年輕的女子,穿著打扮不過平常,但眉目之間,冷艷俏麗,一雙大眼中如同蘊含著兩灣碧潭,深不可測,難以感覺到她的情緒,讓人不敢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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