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森孩兒訴苦冷面孔玄機子託孤熱心腸
且說冷四方奔出貞潔洞,一路放縱身形,宛若風馳電掣。忽然之間,冷四方影影綽綽地發現前面薄霧之中有一個道士,也朝著大理方向狂飛疾走。
冷四方急忙趕上前去,發現道士身後還背負著一人。她再奔至近前,隱去身形,定睛看時,不禁喜出望外。
原來這道士不是別人,竟是闊別數載的師叔——金山道觀紫煙道長。
但是,紫煙道長身背之少年,冷四方卻不認識。
紫煙道長把那少年放在草坪上,看著冷四方已然成熟許多,眉宇間多了些滄桑歲月印下的惆悵,再也沒有剛來金山時的那種少女的天真、活潑,不禁心頭一陣酸楚,險些掉下淚水。
見到親人,冷四方一頭撲進師叔的懷抱,失聲痛苦起來。
冷四方哭道:
“師叔,你老人家怎麼會到大理來?這少年是誰?我怎麼不認識?看他受傷不淺,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冷四方一連串的問題,使得紫煙道長深深地嘆了口氣。
紫煙道長說道:
“好孩子,這說來話長啊!你聽師叔慢慢道來。”
古人有詞曰:
這些年來,紫煙道長和師弟紅雲道人齊心協力,把金山道觀的香火不斷繼承發揚。
金山,已是聳秀峻極。那白龍潭水,綠浪縈迴,噴薄巨石。山外桃李花落,綠葉滿枝;山內辛夷照簷,皎如白雪。午夜衝撞崩雷,溪聲雨聲澎湃不止;煙嵐雲霧,穿窗入室,忽隱忽現,變幻非常。
真可謂“千古漣漪清絕地,廣寒宮闕人世間”!
紫煙與紅雲就在這金山之上佈道授徒。
那些黑道人物既已知道靈智子所遺劍秘已然遁入江湖,也就不再登臨金山恣生是非。
金山上,道人們的日子雖然清苦,卻也過得太平、祥和。
天下四劍客逢期比武的日子,探月老翁和巡海夜叉又蒞臨金山,但見得無指師太早已羽化歸西,而紫煙道長更是看破塵俗之事,棄功名於塵土,終日里一心沉浸於道法理學,故而這兩個邪派劍客也不由得心生惆悵。
探月老翁號稱醉崑崙,此時所練崑崙蓋頂功的功力已臻上乘,他和巡海夜叉又是多年不見,所以在金山多逗留了幾日,整天以酒消磨平靜的時光,倒也並無恣生旁枝。
但探月老翁卻帶來了兩個消息。
一個消息說,孤獨北俠已關山靜閉,去修煉一種奇絕功法,不再在江湖露面。
另一個消息說,草上飛矮公雞已經練成“震天渾術”,其原理與金山劍法似乎同出一宗,究竟如何,已無人知曉。
三個月前,金山之下來了一個天寧道觀的老道,名叫玄機子。玄機子還帶來一個英俊少年。
玄機子在江湖上絕少露面,因此並不為別人熟知。但玄機子在道眾之中,也自有其影響。因而金山道觀的道人們雖未見過玄機子,可聽到玄機子的大名,也不敢怠慢。
有弟子趕忙上山通報,紫煙道長聽後親自下山,把玄機子二人接上道觀。
玄機子已經中毒不淺,他對紫煙道長弱聲說道:
“多謝各位道兄救命之恩,我玄機子遊方天下數十載,對於道學知之甚淺。但有一點不敢忘懷,那就是扶弱濟貧,順應民意。欲其有靈,道心須靜啊!”
玄機子把少年拉到身邊,對紫煙道長說道:
“他俗名叫做森孩兒,也是救我之恩人,又是我難中所收之徒。看他年少聰明,好好栽培,日後定然前程無量。貧道在此拜請紫煙道長與各位道兄收留於他,指點於他,完成一項空前使命,貧道死也瞑目了!”
紫煙道長看著森孩兒,見他雖然身體單薄、面容清瘦,但目光中所流露出的豪俠之情與不諳世間繁雜的單純,卻英氣動人。
紫煙道長急忙取出解毒丹藥讓玄機子服下,又吩咐備好茶點,請玄機子和森孩兒用罷,才問森孩兒道:
“森孩兒,你和玄機子道兄就留在金山吧!把這里當作自己的家,有什麼為難之事,道觀眾多師長、弟子均可替你們擔當。”
紫煙道長旋又問道:
“你們一路定然遭遇坎坷,玄機子道兄又身中劇毒,森孩兒,其中前因後果,你能說給我們聽聽嗎?”
森孩兒看看紫煙道長慈祥的目光,又看看玄機子師父虛弱痛苦的模樣,便把自己經歷過的和玄機子師父一路的遭遇,一一說給眾人聽。
清遷都於北京以後,各地漢人聚義,戰事頻繁。山野小路邊,常有死屍棄嬰、惡丐窮儒。
這時,遠處戰馬咴鳴,叱吒不休。只見兩三個清兵騎馬揮鞭,抽打著一個年輕的鄉野村姑。
這個村姑雖然衣衫襤褸,面色灰黑,然而在灰黑色的後面,卻隱隱透露出年輕俊俏的動人姿色。
路邊呻吟著的乞丐儒生們,在生命奄奄一息之際,也忍不住用火辣辣而疲乏無力的目光,三遍五遍地撫摸著村姑的身體,彷彿人之將死,能最後有如此艷遇,就不枉來到世上一遭。
兩三個清兵騎馬一邊用軟鞭抽趕村姑,一邊用極其下流污穢的語言調笑不已。
不一會兒,村姑便被鞭撻得衣衫破爛,露出雖不豐滿但卻散發著女性芳香的肌膚。
一個五大三粗的清兵哈哈大笑,一把就將村姑抓起,放在自己的馬上。
另外兩個清兵一邊狂笑,一邊策馬靠近搶奪村姑。
一時間,村姑成了三個清兵你爭我奪、肆意侮辱的獵物。
忽然,抓起村姑的那個清兵慘叫不已,手一鬆,村姑便“咕咚”一下掉到地上,頓時昏了過去。繼而,另兩個清兵也隨之慘叫著墜落馬下。
只見三個清兵的面額上各有幾根細小如毛髮般的針刺。這些針刺的末尾處,都呈現出殷紅的色澤。
再看那三個清兵,早就沒了呼吸。只有戰馬發出幾聲嘶叫,圍在死屍旁不肯離去。
這時,從半空中飛身落下一個人,只見他年已老邁,細高的個子,鶴目炯炯有神。
他長身來到村姑面前,出指如電,輕輕一點穴脈,村姑便“依呀”一聲轉醒過來。
村姑見一老者正關切地註視著自己,不禁驚魂不定。
只聽老者言道:
“姑娘,這越城嶺沙場烽煙兀自不散,你因何獨自在此遭受清兵欺凌?你是哪里人氏,家居何處?”
村姑“嚶嚶”哭道:
“老伯不知啊,民女乃大清良民,家住芝麻河。今天一早,三個清兵將我掠出家門,一路鞭抽話辱,企圖強暴,卻不知怎麼就倒地昏死過去了!”
老者說道:
“原來如此。這越城嶺離芝麻河相距也不過十餘里,看天色尚早,你快些回家吧,以免再生枝節。”
村姑這才站起身來,衝著老者施禮說道:
“多謝老伯相救,小女子就此別過!”
就在此時,半山坡林子中有人大嘯一聲,飛身而起,彷彿一隻蝙蝠,頃刻間便來到老者和村姑面前。
只見此人,約莫有五十歲上下,禿頭,鼠目,大耳,身子不胖,頭卻很大。
禿頭陰陽怪氣地說道:
“原來是正陽真人玄機子!你偌大的歲數,好大膽子,竟然敢在這光天化日之下殺死清兵,又在這越城嶺上誘拐良家婦女,我看你是活膩了!”
玄機子朗聲說道:
“我道是誰在這里胡說八道,原來是塔上鬼魅王和尚。聽說你從沙刺國風流而歸,也多少算得是衣錦還鄉了!而今又甚得當今皇后娘娘的寵愛,大有光耀祖上的陰德損性之勢。你不是修成了什麼亂雲寺嗎?你為何不在亂雲寺胡亂地修行,卻到這沙場依然狼藉、烽煙還在瀰漫的越城嶺來做什麼?你身為出家人,雖已不恪守戒律,但至少也應懂些清規,卻為何滿嘴妄說,這如何能令世間的僧徒信服?”
只聽塔上鬼魅王和尚陰聲說道:
“果然口才過人,只是不知你能否過得去今日。玄機子老兒,我今天要殺了你,你還有何話說?”
玄機子哈哈一笑,言道:
“江湖上人說塔上鬼魅性情刁蠻,心狠手辣,我常常不信。今日碰上,才知所說句句是真。不過,道中出家之人豈有膽小怕死之輩?你塔上鬼魅王和尚枉為出家之佛門弟子,做事荒唐這還罷了,卻又如此下流!所做之事,確為江湖正道武林所不齒!我玄機子一身正氣,又豈會怕你那幾手從沙刺國修來的陰陽簫呢?”
塔上鬼魅王和尚聽罷,點點頭,說道:
“玄機子老兒的正陽真人之稱,果然名不虛傳。但你是正陽,我是純陰,正好以陰克陽。這是因為我塔上鬼魅雖吃齋念佛,備受當今娘娘恩寵,所作所為,卻習性難改,就喜歡和像你這樣的正人君子過不去!更何況你用暗器一點紅殺死了大清兵卒,因此我便更應該讓你知道一下我的厲害!”
塔上鬼魅王和尚游移步履,雙掌摟定乾坤,力道驟然爆發,雙掌平舉,推向玄機子胸口。
玄機子毫不含糊,擺了個攻門,施展起道中鶴拳之術,單拳似鉤,一式“鎖掛陰陽”,迎向塔上鬼魅王和尚的雙掌。
就听“嘭”的一聲,兩人力度相交,塔上鬼魅王和尚順勢退後半步,而玄機子也後退一步。
從這一招看,玄機子與塔上鬼魅王和尚旗鼓相當。
玄機子雖然多退後了半步,但他卻是以單拳迎打塔上鬼魅王和尚的雙掌。
然而,玄機子心中明白,自己絕不是塔上鬼魅王和尚的對手。因為自己使的是道家絕技鶴拳之術中的“鎖掛陰陽”,而塔上鬼魅王和尚只不過是隨便推來的一招兩掌而已。再加上自己年已老邁,而塔上鬼魅王和尚正值當年。
想到這裡,玄機子狂展身形,疾如鷹隼,以無比迅猛之速度,向塔上鬼魅王和尚連擊兩拳。
這兩拳很有名堂,此乃鶴拳之精華,一拳名為“翔雲”,一拳名為“定海”。
“翔雲”乃是從仙鶴飛翔於空中的自若神態中所悟,係長春真人丘處機所創。別看這一拳稀鬆平常,它可是聚集了玄機子幾十年的功力,對手越是內力高強,功力便越是可以發揮出來。
“定海”比“翔雲”在技法上更為奇特。
此拳招,乃模仿仙鶴觀海之引頸神姿,拳打出後,即靜止不動,誘惑對方深入自己所開門戶,然後以內力專打對方臂彎或前胸之穴。如果“定海”一招得逞,立時廢掉對方的一條胳膊,或使對方胸前的經絡閉塞。
再看塔上鬼魅王和尚,不知怎的,手中多了一把短簫。這把簫名叫陰陽簫,是塔上鬼魅王和尚的成名的武器,一頭吹冷,一頭吹熱。
只見塔上鬼魅王和尚絲毫不顧忌玄機子打來的兩拳,自顧將簫放於嘴邊,發力猛吹。
就听得簫音如泣如訴,似錢塘潮汛,又似劍戟相交。
簫音忽長,若彩虹當天;忽短,若流星閃現;忽強,若戰鼓轟鳴;忽弱,若低低耳語。
但此簫音,不論是長、強,還是短、弱,均有一種陰陽之交力,合戮玄機子周身的穴道。
簫音起處,玄機子只覺得心中燥熱難耐,像爐膛一般遭到烈火的燃燒。
他暗道一聲:“不好!”
玄機子急忙分心思,他企圖擋住陰陽簫的燥熱。但是,心神怎麼也分不開。
玄機子心中一橫,抄手打出獨門暗器一點紅,就見這無數根細若毛髮的喂毒暗器一點紅,夾帶著颯颯風聲、沉沉銳氣,直打向塔上鬼魅王和尚。
但誰知,一點紅被簫聲所阻,紛紛揚揚,敗落到塔上鬼魅王和尚身前,無法打中塔上鬼魅。
此時玄機子已是心如火焚,無力支撐,眼看就要摔倒。
突然,有人以頭部猛地頂向玄機子。
這一頂,竟將玄機子撞出三四步遠。
玄機子突然受到第三者的襲擊,心神一下子從簫聲中分將出來。他頓時清醒,心中也為之大爽。
玄機子只道是有高人暗助,便顧不上細看,向著越城嶺下發足狂奔,頃刻便不見踪影。
塔上鬼魅王和尚正專心吹簫,突然看見玄機子擺脫簫音,向嶺下狂奔而去,這陰陽簫聲已無法達到玄機子耳中。正自納悶兒,猛然覺得剛才像是有人推了玄機子一把。
在如此荒蠻偏僻之城,誰能抵擋得住塔上鬼魅王和尚陰霸江湖的陰陽簫聲呢?
就在玄機子危在旦夕的一剎那,躲在一棵大樹後面的村姑,一頭將玄機子頂出三四步遠,解了他的圍。
原來,塔上鬼魅王和尚一露面,村姑就看出此人定非善物。她跑遠後,复悄悄回來,躲在樹後看個究竟。
而塔上鬼魅王和尚的陰陽短簫,實則全憑冷和熱的感覺來調動對方的精神。對方武功內力愈高強,他的精神就容易集中,而一旦集中於簫音中,最後要么熱得發瘋,要么冷得抱成一團。總之,再也無力反抗,冷或熱到極限時,將經脈寸斷。
但是,這個村姑全然不會什麼武功,更沒有什麼內力,因而也就根本沒有冷熱之感覺。
村姑看到塔上鬼魅王和尚的陰陽簫吹得越雜亂,玄機子就越是無力反抗,竟沒有辦法挪動腳步。
村姑心想:“這老者真怪,既然打不過這和尚,你還不跑?等著幹什麼?反正這老者不是壞人,又救過自己的命。那個壞和尚胡說八道,不講道理,我應當幫一幫這個老者……”想到這時,村姑從樹後輕輕走過去,朝著玄機子便是一頭。
當塔上鬼魅王和尚明白過來時,玄機子早已跑得無影無踪。
塔上鬼魅王和尚衝著村姑陰笑了一聲,說道:
“不錯,不錯,好極了!還是你這村姑想得周到,那玄機子老兒留在這裡,你和我又怎能快活?”
塔上鬼魅王和尚眼中淫光暴盛,他一把擒住村姑的手腕,又一指點在村姑的啞穴上,提足縱身,帶著村姑向山頂飛去。
越城嶺乃天下大嶺,山高林密,樹大草深。嶺上常有草莽之人打家劫舍,對付富豪人家和地方官兵,所以歷代朝庭都要派兵時常上這越城嶺上搜剿綠林中人。
王和尚不愧是塔上鬼魅,飛奔開來,若鬼火閃爍。
塔上鬼魅王和尚將村姑扔到嶺東的一片齊腰深的灌木叢中,驚起的鳥雀,嘰嘰喳喳地四下飛去……
離越城嶺十餘里地的芝麻河,其實不是河,乃是一座城鎮。至於這座城鎮為什麼叫芝麻河,卻不為人所知曉。
這一日,芝麻河來了一個老道人,只見這個老道人面色焦黃,目中無神,一件灰褐色道袍的胸襟上還沾有斑斑血跡,一看便知是受了很重的內傷。
道人在城中找了個僻靜的茶肆坐下,要了一壺西湖龍井香茶,一邊喝,一邊閉目調息。
道人喝了一壺又一壺,跑堂的伙計提著一把大水壺緊添慢倒也跟不上趟。
說來也真怪,剛燒開的水,倒在道人桌上的龍井茶壺中,竟然不見有一絲熱氣冒出。但見這道人自斟自飲,眨眼間又將一壺開水喝盡。
這時,從茶肆門外走進來一個少年乞丐,中等身材,面色黑不溜秋,卻也英俊,頂多十幾歲。
只見少年乞丐一走進茶肆,兩眼就緊盯著道人走了過來,嘴上兀自唱道:
唱完,走到道人的桌前,從袖中與懷中取出一把黑蠍,一把小尖頭蛇,一把花皮蜈蚣,一把紅燦燦的壁虎,最後又取出一隻肚子很大、很白的黃綠色蟾蜍。
少年乞丐旁若無人,朝著自己的口裡一隻只地放進蠍、蛇、蜈蚣、壁虎,一邊放,一邊哼著小曲,咀嚼有味,彷彿賽過王母娘娘宴席上的蟠桃。
茶肆內的幾位客人和伙計早就嚇得躲了出去。
少年乞丐一邊津津有味地吃,一邊不住地斜視道人。
只見道人微微睜開眼睛,看著桌上的一堆蛇蠍之類,微微一笑,言道:
“此蛇、蠍、蜈蚣、壁虎和蟾蜍,乃天下五毒也。想必你精通藥理,又自幼吃慣了這些個毒蟲,而今恐怕早已五毒不侵了。小小年紀,真是奇蹟!”
少年乞丐也不答話,只管一隻只吃著,可還是常常乜斜上道人幾眼,只是面無表情。
一盞茶工夫,少年乞丐就將桌上的蠍、蛇、蜈蚣和壁虎吃得一干二淨,兀自還打出一個帶響的飽嗝。
只見那隻未被少年乞丐吃掉的大蟾蜍還在桌上瞪著眼睛,一邊蹦,還一邊喘氣。
少年乞丐這才一把抓起了大蟾蜍,讓自己的嘴對準大蟾蜍的嘴,像是在親嘴戲耍。
只見大蟾蜍的肚皮由白變紅,變黑,變紅,又變白。
少年乞丐這才對道人說道:
“道爺,我看你面色焦黃,喘息不勻,定是內臟受有重傷。這一壺壺滾燙的開水,在你面前頃刻就寒如冰水,你定是誤服了九冰草,或是中了我們丐幫的百寒針!”
道人聽罷一笑,點點頭說道:
“正是,正是。我先是誤服了九冰草,後又中了百寒針。我想用熱茶逼出寒氣,卻絲毫沒有起色。”
少年乞丐言道:
“請問道爺道號是什麼?”
道人緩緩說道:
“貧道已命不久矣,告訴你也無妨了。我名叫玄機子,道號正陽真人。不過,我倒也要問你,你吃了許多毒物,怎麼會沒有一點反應?”
少年乞丐說道:
“我自幼有一愛好,就是喜歡養些毒物玩耍。後來被一條叫竹葉青的小蛇王咬中手臂,我一氣之下,將竹葉青蛇王生吞於腹。我想我無有爹娘,就靠這些毒物為伴,卻不想它們也來欺負我。我氣恨難消,就將毒蟲全都吃進腹中。我的全身立時就變紫轉黑,我本以為就要中毒死了,就又掏出一隻小蟾蜍放到嘴邊。誰知就在此時,我發現身上的紫黑之氣已經消失。我急忙看小蟾蜍,見它身上冒出一股淡淡的紫黑之氣,我才知道是小蟾蜍救了我。從此,我真的百毒不侵了。”
少年乞丐樂呵呵地指指桌上那隻正在用怪眼看著自己的大蟾蜍,頑皮地說道:
“就是這只蟾蜍救了我!”
少年乞丐說到這兒,得意地笑了笑。他接著又言道:
“道爺,你中了百寒針和九冰草的毒,別人可能救不了你,我卻有辦法為你解毒,你可將我的這隻大蟾蜍吞入腹,即可毒症全消!”
玄機子微微笑道:
“多謝小兄弟的好意了!我不僅中了百寒針和九冰草的毒,還中了別人的暗器陰陽須,早已毒氣攻心,已不可避免一死了。只是有一件事,放不下心來……”
玄機子說到這裡,問少年乞丐道:
“這兩天你一直跟在我後面,為的是什麼?”
少年乞丐答道:
“我一見到你,就看出你受傷不淺。我就帶上五毒之物,跟在你的身後,想找機會給你祛除毒氣。我現在的這只蟾蜍,是集五毒為一身的藥引子,你若配上與五毒相剋的雄黃酒,定會有無比的神效,而對你卻是有百益而無一害!”
玄機子點了點頭,微弱地說道:
“多謝小兄弟了,多謝小兄弟了!你我萍水相逢,非親非故,卻肯以自己的心愛之物相贈,可見你心腸善良。多謝你這番好意了!”
玄機子接著又道:
“我的道觀是天寧觀,離這個地方很遠很遠,我的師祖是丘處機。我師父當年修建天寧觀時,承蒙大明皇帝親賜一塊金骨王牌,而今傳到我的手上……”
玄機子此刻已是滿身虛汗,他顧不上自身的安危,依然接著說道:
“無量天尊!我已命不久矣!但是,這塊金骨王牌就是我一直放心不下的事情。我看你年紀雖小,但聰明、正直,日後定會大有作為。如果你願意,你就跪在我面前,成為我的弟子,聽我囑咐吧!”
少年乞丐全然不知這一跪將會發生什麼,只是定了定神,看了看玄機子,慢慢地跪了下去……
正是:
玄機子言道:
“好,好極了!既已跪我,你就是我的關門弟子了!”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塊骨牌。只見這骨牌烏黑髮亮,一面刻有一條金色天龍,另一面刻有一個“王”字。
玄機子將骨牌交到少年乞丐的手上,鄭重其事地說道:
“為師命不久矣,無法傳授你什麼。這……這便是金骨王牌!當年大明皇帝將它賜予我的師父,可見對我道教的器重。凡是擁有這金骨王牌者,即為我天棕派的掌門人。今天,這塊金骨王牌就傳到你的手上,你已是天寧道觀的第九代掌門人了!”
玄機子又說道:
“我這裡有一封信,本來是交給你的師兄森孩兒,讓他作掌門人的,但他在一個月前被一個黑道妖女打死了。現在,你就是森孩兒。切記,切記,你的名字叫森孩兒!因為在這封信中,寫的就是這個名字,恰好你無爹無娘,就把今後的事做好吧!”
玄機子撫摸著森孩兒的頭,一字一頓地接著說道:
“今天你要將金骨王牌收仔細了,江湖上當年就有一些高手為了得到它而下了很大的賭注。後來我得到它,也不免整天提心吊膽。無奈我離觀遠遊,一遊就是數十年啊!我已無法傳授武功於你了,你可去找五嶽山王,他們見到金骨王牌,定會教授一些至高無上的功法給你。這封信你萬不可看,只有見到泰山王時,才可打開!”
森孩兒聽罷,依稀懂得了這一切。就見他使勁地點了點頭,眼中已溢出一些淚水。
玄機子為森孩兒擦去眼淚,無限惆悵地又說道:
“哪會料到,你我剛有師徒之名,就要……此為天所注定,道中所依啊!你一定要記住害死我的三個仇人,一個就是清廷大內的奪命判官,我誤服了他敬給我的一杯泡有九冰草的毒酒;第二個就是金珠魔丐,他的百寒針的確不可小視,它是丐幫的法寶之一啊!還有一個就是塔上鬼魅王和尚,他的陰陽須乃是聚天下奇熱、奇冷之物而製成,平素藏於一把短簫之中。我連中三種奇陰之毒,全憑內力支撐。你一定要好自為之,學成武藝將道學玄理髮揚光大,剷除天下武林奸佞狂徒……”
森孩兒又使勁點了點頭,將金骨王牌、那封信和大蟾蜍一齊放入懷中。
玄機子慢慢閉上了眼睛。
森孩兒急忙使勁喊道:
“師父,你不能死,你要挺住啊!讓我配些草藥給你吃!”
森孩兒急忙從另一衣袖中,掏出一大堆草藥,卻都是些毒蟲之類。
他專門揀出一些原蠶、金翅蜂、九香蟲、蜘蛛、蠍、水蟶、蜚虻,一把放入口中咀嚼。之後,將嚼爛的肉泥吐在玄機子流血的部位。又以手指掐定玄機子的人中之穴,復挑選了幾隻還算乾淨的蛤蜊和幾條溪鬼蟲,放入玄機子口中。接著端起桌上的剩茶,灌入玄機子口內。
也不知是何種蟲物起了作用,大約不到半個時辰,就見玄機子睜開了眼睛。
森孩兒非常高興,拍拍手說道:
“師父,你醒了!”
玄機子看著身上所塗肉藥,聞見肉藥尚在散發著的一股腥怪之氣,他知道,這是森孩兒用了毒蟲藥。
玄機子慢慢說道:
“快,快!離此地不遠,有一座金山,我們去金山寺吧!道觀的道兄們,會收留我們的。”
就這樣,森孩兒背著師父玄機子,走走停停,停停走走。餓了,就去給玄機子弄幾隻饅頭;渴了,就去給玄機子討碗水喝。而森孩兒則去陰溝、山石之中捉些蟲子食用,渴了喝些蛇、蛙腹中的血液。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