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江湖2·碧血天涯

第11章 第十一章吐魯渾沉聲大點穴三英雄臨危說故事

江湖2·碧血天涯 贾羽 9946 2018-03-12
當摩那羅飛身闖入大理皇宮武功藏秘之山洞時,哪裡還有冷四方的影子? 只有大理皇太子段螞蟥被挑斷筋脈,變成廢人,點了大穴倒在山洞冰冷的地上,此刻已經奄奄一息…… 摩那羅見狀,“啊呀”一聲怪叫,揚起手掌,衝著石壁猛然推去,就覺得有一股無比迅猛剛厲的內力,將整個山洞籠罩在憤怒之中。這股力道撞在石壁上,就听得“轟隆隆”一聲巨響,石壁已然坍塌一面,煙塵滾滾而生。這煙塵中,依然帶著摩那羅集所有功力於一擊的內力旋流。 苗蔭子、李自在、春嬌剛進到洞內,就听見這聲驚震大理的巨響。苗蔭子三人一眼就看見了倒在地上的段螞蟥,眼見煙塵夾帶著罡猛的力道旋轉襲來,苗蔭子無暇思索,輕舒長臂,一把抓起段螞蟥,箭一般衝出山洞。

李自在和春嬌隨即跟了出來,他們見到摩那羅的功力有如此之強,心中也不禁駭然。 過了許久,山洞內坍塌的迴聲才漸漸消沉了下去,煙塵也漸漸隨著迴聲的消沉而消沉。 苗蔭子、李自在、春嬌三人這才又緩緩進入山洞中,哪曾想摩那羅也全然不見了踪影。 苗蔭子凝目環視,忽然發現山洞坍塌的地方還有一個洞口。這個洞口很是古怪刁鑽,正面看去沒有一絲異常;側面而觀,像一道石門緊鎖;俯身而視,才見有一條通道暗入裡面。 三人不及細想,便魚貫而入。不曾料想,越走越窄,越走越冷,越走越無底。 苗蔭子對李自在和春嬌說道: “摩那羅定是因為發現愛徒段螞蟥功力盡失,狂怒之下擊碎石壁,發現通道,便闖了進去。這陣陣寒氣,想必便是摩那羅功力所致。兩位不必驚慌,只管自調心脈,穩定意念。常言道,靜定則無心,靜心則無畏。即是此理。”

三人慢慢摸索前行,只覺得走了有足足一個時辰,仍是不見亮光,更不見出口。此洞彷彿一條通道徑直到底,誰也猜不透它的奧秘所在。 走著走著,突然聽到此洞不遠處傳來“丁冬”、“丁冬”的強勁的響聲。三人旋即屏住呼吸,小心向前,不敢發出一點聲息。 只聽得那“丁冬”、“丁冬”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大,直撞心脈,令人難穩心神。 苗蔭子暗道一聲:“不好!”只見他快速拿出用芍藥花蕊製成的芍藥丹,分送給李自在和春嬌,以傳音入密法說道: “快吞下芍藥丹,可清穩心火,再慢慢調理血脈,讓芍藥丹的藥性分別散入經絡四處,可助你們調停心緒,把握意念。” 頃刻間,“丁冬”聲已變成海嘯一般的狂笑。這海嘯一般的狂笑,就好似一個野人在使出畢生的內力笑震對方的心脈。

三人吞服了芍藥丹,暫時定下心神,只感到四面有“呼呼”的內力掌風在戳打周身穴道。而這種異樣的感覺,又像是來自這巨大駭人的“丁冬”之聲。 此時,苗蔭子、李自在和春嬌就彷佛站在這“丁冬”聲內,每前行一步,都要克服無限的阻力。 這時,三人覺得山洞好像轉了一個彎子,又覺得只是自身的意念在暗暗轉動了一下。 就在此刻,“丁冬”聲驟然全無,三人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通體紅亮的巨人,衝著三人暴目圓睜,陡然爆發出一陣嗷嗷怪笑…… 正是:
只聽得這個通體紅亮的人嗷嗷笑罷,忽然身子一晃,便已經來到苗蔭子、李自在和春嬌的面前。並不覺得他有什麼動作,苗蔭子、李自在和春嬌三人突然感到各自的穴道已經被巨人點中,動彈不得。

苗蔭子雖敗不亂,沉聲問道: “尊駕是何人,因何封閉我等穴道?” 巨人愣了一愣,旋即又是一陣嗷嗷怪笑,然後說道: “盤古開天,混沌頓開,陰陽生剋,五行轉運,萬物茫然,意念歸真。我封閉你們的穴道了嗎?我剛才只是想,讓這三個人不能動彈吧!僅此而已。” 李自在說道: “我明白了,這是一種專用意念打穴的玄功。” 巨人又是一愣,隨即說道: “不錯,不錯!這一手正是喚作意念通,乃是神農在世時留下的不傳之秘!” 巨人接著又道: “今天好生奇怪,剛才有兩人剛剛過去,不曾想又來三人。” 李自在問道: “不知此處名為何處,尊駕高姓大名,還望見告。” 巨人此時張開大口,露出參差卻鋒利的牙齒。春嬌一看,“啊”地一聲驚叫。

巨人“巴嘰巴嘰”咂了幾下嘴,徐徐言道: “你們定會害怕我吃掉你們!不,不!我已經吃夠了整整一萬個活人,練成了神功。這一萬個人,二十五年來,我幾乎一天吃一人,慢慢吸吮他們的血液,咀嚼他們的骨頭,吞食他們的肉脂。不久前,我吃掉的最後一個人,是頗有武功的趙之乎,這小子以內息抗爭,使我不易嚼碎,我不得不嘔心瀝血,自調自理。剛才,你們可能已經聽到了我心臟的劇烈跳動之聲。現在,我大功告成,不用再吃你們了。” 李自在和春嬌乍一聽說趙之乎已經被巨人吃掉,心中反而生出許多惆悵。 巨人接著說道: “一百年前,我佔據了大西北的一座山峰。我的名字從來沒有人知道,那是因為我有一種神功尚未練成。而今,你們要記住我的名字,我叫吐魯渾。這洞中通道,乃是我以內力穿鑿而成。現在你們正站在海底,大海就在你們的頭上。”

吐魯渾得意地說到這裡,忽然話題一轉: “我二十年前來到此處後,便不能再到有陽光的地方。剛開始的時候,我一個人好生煩悶,後來就抓些跑入洞中的常人講講故事,唱唱小曲。久而久之,養成了此習慣。於是我立下一條規矩:凡是闖入我這練功通道的人,都要講上一個畢生難忘的故事給我聽,我聽得高興了,自會送他出去。如果讓我高興不了,男的就推進大海,女的則留作練習神功使用。” 李自在趁機問道: “請問前面過去的那兩人,又是何等人物?尊駕說予我們,我們自有好多好多難忘的故事講給你聽。否則,我們一個故事都不講,你無非殺死我等而已,卻也只能一個人悶坐在此洞中,縱然有一身神功,但是又有何用?” 吐魯渾聽了,點點頭說道:

“這話說得真合我的心思,就和我說的一模一樣。好吧,我就告訴你們,過去的二人,前面的是一女的,名字叫冷四方,看樣子在躲避什麼人,她講給我聽的是發生在草原上的故事。後面的是一男的,名字叫什麼摩那羅,不待我問話,他就打過來一把百龍針,接著又施展什麼斷脈功之類。他講的故事也還有趣,是發生在沙刺國的事情。” 吐魯渾接著又道: “嗯,他們的故事還算不錯,我已送他們出去了。現在,該輪到你們三個了。” 苗蔭子、李自在、春嬌一看今日之事,實在無法擺脫,又不得“壯志未酬身先死”,只好“識時務者為俊傑”,逐一點了點頭。 苗蔭子朗聲說道: “想我江南花王苗蔭子,一生濟貧救弱,難忘之事自也不少。但我今天想講一講南俠無雙救我性命一事。”

苗蔭子一捋雪白的鬍鬚,黑暗中講道: “在我的萬卉山,蘭有百蘭,茗有百茗,菊有百菊,蓮有百蓮。這百種蘭草,乃是萬年根生,相傳最能使人長生不老。這百種茗茶,色香味堪稱天下一絕,凡是萬卉山中之茗,便與其他地方之茗有天壤之別。常飲此茗,爽心益目,至老不花。這百種菊蕊,能輕身健骨,助血行宮,武林中人,從來仰慕。這百種蓮籽,甘甜潤肺,常服之,自能激發潛能,以助修行。有一年秋天,萬卉山下來了一個惡丐,這個惡丐就是數十年前曾被南俠無雙追尋並欲除掉的江南梟雄韋調達。韋調達本來也信佛吃齋,但後來被逐出師門,變為惡人,天下武林人人意欲誅之。那一年……” 苗蔭子的故事剛講完,吐魯渾便高興地誇讚道: “好,好極了!”

他指著李自在,哇哇說道: “該你這秀才了,要講一個更好聽的。” 李自在點點頭,沉思著講起來—— 在距京師百餘里,有一座城池,名曰涿州。 四月十八這一天,涿州城內人聲鼎沸,城門的門楣上一桿中幡高有十丈餘,在凌空獵獵飄揚。 這時,人群中一陣騷亂,只見一個老乞丐手揮一根打狗金棒,棒端一條小巧的金環蛇在昂頭“刺刺”作響。 這個老乞丐穿一件奇臭無比的長衫,袖口、襟角吊滿了花里胡哨的陰陽紙人,一邊瘋瘋癲癲地跳,一邊口中念念有詞: 說著說著,掏出一把木人兒,拋向四散的人群。 老乞丐來到一堆西瓜前,對主人哈哈一笑,怪聲說道: “看你這堆西瓜,個個里面都有小蛇,如何叫人吃得?” 西瓜主人哪里相信,連連擺手說道:

“去去去,到一邊說笑話去,別壞了我的生意!” 西瓜主人剛剛說完,從一隻西瓜中就爬出一條小蛇…… 就在這時,一個乞丐模樣的小道土走到老乞丐跟前,一伸手便抓住打狗金棒棒端上的金環蛇,放到嘴中便吃。 老乞丐口流涎水,說道: “小東西,竟敢偷吃我金珠魔丐的寶貝!” 小道士“嘿嘿”一笑,說道: “不就是小蛇嗎?我懷裡多的是。” 小道士說著,敞開道袍,只見有無數的毒蠍、蜈蚣、壁虎,還有一隻大蟾蜍。 小道士笑著問金珠魔丐道: “丐主,你老人家想要什麼,只管自己拿好了!” 金珠魔丐點點頭,運足力氣,只見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黑紫,接著這黑紫之色又變成一股煙雲從頭頂升起。金珠魔丐一抖打狗金棒,就听見一陣“哧哧”聲,幾根百寒針疾然射向小道士。 小道士毫不畏懼,厲聲言道: “丐主好不要臉,竟然用暗器傷我。但你有所不知,你的百寒針雖然厲害,我卻不怕!” 只見金珠魔丐打出的百寒針都刺入小道士身上,而小道士卻毫無反應。小道士拿出大蟾蜍,扳開蟾蜍的嘴,就見金珠魔丐頭頂的黑紫煙雲,頃刻間被蟾蜍吸盡。 金珠魔丐大怒,言道: “小東西,你吸去我的毒源,我豈能饒你?識相的快將蟾蜍交給我,否則休怪我心狠手辣!” 小道士轉身就跑,金珠魔丐哈哈一笑,笑聲中已然一棒點向小道士。 突然,一條人影一閃,就見金珠魔丐的棒頭一偏。 金珠魔丐怪笑一聲,說道: “我道是誰,原來是冤家。姓孫的,你不在你師父身邊好生侍奉,卻跑到江湖上乾什麼?我金珠魔丐正要去奪那大蟾蜍,你卻來此壞我的事情!” 來人叫孫鳳池,是個武秀才,一根烏龍杖使得出神入化。 孫鳳池尖聲笑道: “魔丐,你下手太狠,一個小道人乃是世外之人,你也放他不過。要不是我出手攔阻,他哪裡還有活命?” 金珠魔丐哈哈一笑,道: “有沒有活命我可不管,只是那蟾蜍夠得上是個寶貝,我不得到它,豈肯幹休?” 朝著孫鳳池的面門就是一棒。 孫鳳池急忙運氣於臂,用烏龍杖迎向打狗金棒。 金珠魔丐使了一招“龍門在望”,將打狗金棒橫立眉梢,左手拍出一掌。 孫鳳池一個“關口鎖神龍”,烏龍杖一攪打狗棒,接著飛身躍出一丈開外,避過了金珠魔丐的掌風。 就在這時,一個大頭和尚手上抓著小道士,從遠處飄然而至,正趕上金珠魔丐打出一把百寒針,眼看孫鳳池無法躲開,大頭和尚哈哈一笑,隨手也打出一把陰陽須。 只見百寒針和陰陽須,頃刻相交,落地無聲,地上只有薄冰似的一層白霧。 大頭和尚嘿然說道: “丐兄好功夫!貧僧佩服,佩服!” 金珠魔丐也上前說道: “你好快的腳程,剛才還在越城嶺上風流,這會兒已到涿州。塔上鬼魅王和尚,真是名不虛傳啊!只是你手裡抓著的那個小東西,你應該交給我才對。” 塔上鬼魅王和尚這才放開小道士。他搔了搔禿頭,對金珠魔丐說道: “丐兄有所不知啊,這個小東西我見過,那還是在芝麻河的一次偶遇,他竟然醫好了幾位中毒匪淺的江湖術士。只是,他那時還是一個小乞丐花子,不想今日倒做起道士來了。貧僧一向和道人勢不兩立,本該一簫斃之,無奈貧僧正缺一個採集天下五毒之人,我看這小東西正合適。” 說完,看著小道士滿意地笑了起來。 金珠魔丐一聽,眼睛早也笑沒了縫兒。他衝著塔上鬼魅王和尚嚷道: “好,好得很!我也正缺這麼個主兒,我看我們可以做一筆交易,我們用各自的毒物來對付這個小東西,誰若贏了,這個小東西誰就帶了去!” 王和尚聽了,有些不太願意地說道: “丐兄,這小東西是我抓回來的,早該算是我的,我看就不用再與你做什麼交易了吧!” 小道士這時插言道: “我看你們還是做這筆交易吧,免得傷了彼此的和氣。” “對!對!還是小東西會說話。我看,就這樣定了!” 金珠魔丐從懷裡掏出一條毒蛇來,他也不管王和尚願不願意,就抓住小道士的手說道: “小東西,把你的寶貝亮出來吧!” 塔上鬼魅王和尚見了,也不願傷了與金珠魔丐的和氣,就也掏出了隨身帶的毒蠍,擺在地上。 小道士問道: “如果你們兩個都贏不了我呢?” 塔上鬼魅王和尚一聽,連忙說道: “哪裡會贏不了你?如果真贏不了,我就不要你了,行了吧?” 金珠魔丐聽了,也說道: “對!對!贏不了你,你愛上哪兒就上哪兒,我們自會不擋你的路就是了!” 小道士忙問: “此話當真?” “那還會騙你這個小東西嗎?” 小道士高興地款款盤腿坐在金珠魔丐和王和尚的毒蛇、毒蠍面前,取出了那隻大蟾蜍。 這只蟾蜍看起來很笨,蹦也蹦不高,爬也爬不快,但喘息的神態很是動人。只見它爬到毒蛇身邊,張開大嘴,一口便咬住了蛇頭。 這只蛇也不示弱,扭曲身子,死死地將蟾蜍纏了起來。在一旁的毒蠍竄到跟前,對準蟾蜍的眼睛就是一口。 誰知毒蠍還沒有咬上蟾蜍,蟾蜍的身上便“啪啪”作響,跟著放出一股毒氣,這股毒氣一下子將毒蠍熏暈過去。接著,毒蛇的身子也漸漸鬆軟下來。 蟾蜍再一張嘴,便將毒蛇吞食入腹,然後又一口吞了毒蠍。 只見蟾蜍的肚皮由白變紅,由紅變黑,由黑又慢慢變紅,最後恢復了原來的白色。 看得金珠魔丐和塔上鬼魅王和尚的眼睛都直了。他們簡直忘記了是在使毒搏鬥,口裡連連讚道: “好!好!真是寶貝啊!” 小道士看看金珠魔丐,又看看塔上鬼魅王和尚,見他們只顧在一旁讚歎不已,便一把將大蟾蜍又裝回懷中,扭頭便跑。 金珠魔丐想追,見塔上鬼魅王和尚正盯著自己,旋哈哈一笑,說道: “我金珠魔丐說出的話,從來不算數,但是今天就偏偏要算上一回!” 塔上鬼魅王和尚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說道: “就是,就是,貧僧說話從來都算數。” 那個小道士名叫未來子。 他憑著寶貝蟾蜍大勝金珠魔丐和塔上鬼魅王和尚之後,向著東岳泰山進發了。 就在未來子剛走,涿州城牆上,便飛身下來三人。 這三人縱身提氣撲向塔上鬼魅王和尚,其中一個朗聲說道: “王和尚,我們找你算賬來了!” 塔上鬼魅王和尚一看,心裡不禁一愣,但他畢竟老奸巨猾,馬上面帶笑容,說道: “原來是隕水三公到了。貧僧這廂施禮了,阿彌陀佛!” 青鶴子一指塔上鬼魅王和尚,罵道: “淫僧,你不要裝模作樣,今天我放不過你!” 一亮鶴拳,揮招就打。 虞查乎在一旁也高聲罵道: “塔上鬼魅王和尚,你欺人太甚,你以為我等怕你不成?今天我等三公也不想與你再講什麼江湖規矩!” 運氣於袖,施展起水袖功,朝著塔上鬼魅王和尚就是一擊。 笑面蜘蛛更不答話,一扭水蛇腰,鼓氣於喉,一聲奸笑,真是驚心動魄。 原來,在隕水三公之中,笑面蜘蛛從來都是男扮女裝,自幼練成獨門音惑術。平常男人或女人使用音感術倒還罷了,他以男充女,發聲惑人,自是威力無窮。他一聲奸笑,塔上鬼魅王和尚身上便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站在塔上鬼魅王和尚一旁的金珠魔丐,見到這陣勢,一擺打狗金棒,擋住了青鶴子的一招“翔雲功”,嘴上怪聲喝道: “隕水三公,且聽我金珠魔丐一席話,如何?” 這邊塔上鬼魅王和尚也挺起陰陽簫,接了虞查乎一水袖。 青鶴子怪笑反問: “莫非丐主也想趟這渾水?” 金珠魔丐哈哈一笑,言道: “哪裡,哪裡!我想冤仇易解不易結。這江湖之上誰人不知隕水三公的名頭,但塔上鬼魅王和尚豈能怕你們?如此反目為仇,豈不讓江湖武林人士笑話?” 塔上鬼魅王和尚“哼”了一聲,說道: “丐兄莫與他們多言!我就不信區區的隕水三公,豈能放在我的眼裡?” 不待說完,塔上鬼魅王和尚便施出陰毒無比的獨門暗器——陰陽須。 就听得“哎呀”一聲慘叫,有人喊道: “我命休矣!” 眾人定睛看時,原來青鶴子一不小心著了道,幾枚陰陽須刺入了他的璇璣大脈。此璇璣大脈,乃為人之頸下五寸之處一要害部位,上頂天突、廉泉,下踏華蓋、紫宮。 塔上鬼魅王和尚出其不意得了手,猙獰之態頓時愈發囂張起來。 笑面蜘蛛一見青鶴子中了塔上鬼魅王和尚的陰陽須,遂不待答話,便“啊”地亮出一聲。此為音惑術的發聲法門所在,但凡傳入常人耳中,輕者經絡寸斷,重者大腦膨脹,血脈沖頂,一命嗚呼。 塔上鬼魅王和尚雖武功高深,但在笑面蜘蛛叱吒風雲、怒髮衝冠般的音惑術中,也不禁心跳加速了幾多。虞查乎早已收起水袖,伴著笑面蜘蛛的一聲狂叫,放飛他拿手的絕頂神技——滿天蜂。 一時間,狂風大作,豆大的沙粒和飢餓難耐的黃蜂群傾瀉而來。也辨不清哪是沙粒,哪是黃蜂,涿州城一時間災難滾滾。 金珠魔丐狂展身形,使盡全部的百寒針,又抖起打狗金棒。只見虛影婆娑,似烏雲裹體。 塔上鬼魅王和尚更不示弱,吹起陰陽簫,簫聲源源不絕,彷彿從天際俯衝而來,其力道之凶猛,音色之淒涼,或令人燥熱欲焚,或令人寒冷欲凝。 就見黃蜂的屍體鋪滿了大地。 但虞查乎的滿天蜂,絕非尋常黃蜂可比,它們是順應著虞查乎“嗎咪哆留貝倆稀丁姆希”的秘訣,氣場而自生自滅。因此,死去的黃蜂不及半盞茶的工夫,又復活飛騰起來。 再看青鶴子,他被笑面蜘蛛攙扶而起,來到一塊石板上盤腿而坐,使出道學中的攝魂制魄法,口中暗念《抱朴子·地真》之訣,使自己的清陽之氣常居身中。 只見刺入青鶴子璇璣大穴中的陰陽須隨氣而動,隨動而長,隨長而生,隨生而發,隨發而落…… 李自在講到這裡,吐魯渾高興地跳了起來,連聲說道: “好!好!這個故事叫什麼名字?我要記住它。” 李自在說道: “就叫《未來子使毒江湖,虞查乎放蜂天下》吧!” 吐魯渾點頭笑道:“好!”又指著春嬌說道: “小丫頭,該你講了。你要給我講什麼故事呢?” 春嬌冷哼道: “我就給你講個《東岳王泰山頂上現佛光》吧!” 唐代詩人杜甫《望岳》詩云:
此詩描述的正是東岳泰山。其泰山者,山勢磅礴雄偉,峰巒突兀峻拔,景色壯麗;乾坤皆秀,尖峰彷彿接通雲根;深沉洞府,日月分萬道金霞;萃巍岩崖,影動化千條紫焰。 真可謂嵯嵯峨峨的山勢,突突兀兀的峰巒,活活潑潑的青龍,端端正正的白虎,圓圓淨淨的護河,灣灣環環的朝水。山上有蒼蒼鬱鬱的虯髯美松,山下有翠翠青青的矮樹細草,山前有軟軟柔柔的龍鬚花翎,山後有古古怪怪的鹿角枯樟。 這一日晌午,就在泰山南天門上,一垂須老翁,正襟危坐,手拿一本《大丹直指》,輕拈鬍鬚,口中念念有詞,面帶微笑,給弟子們講經佈道。 老翁輕咳一聲,頭頂上的白雲也微微驚散,可見其雄厚的功力。 老翁徐徐言道: “此《大丹直指》,乃元人丘處機所述。述內丹理論及諸多行功方法,謂人與天地禀受一同。未出生之時,在胎中混混沌沌,為先天之氣;出胎後,臍內所藏元陽真氣逐時耗散,以至病夭。金丹之秘在於一性一命而已。性者天也,常潛天頂;命者地也,常潛於臍。頂者性根也,臍者命蒂也。心中藏正陽之精名汞、木、龍,臍中藏元陽真氣名鉛、金、虎。先使水火二氣上下相交,升降相結,用意勾引,脫出真精真氣,混合於中宮,合氣周流於一身;氣滿神壯,結成大丹。《大丹直指》不愧為仙人警語,爾等若依此長修,功在不捨,可謂非同小可。其修煉節次,乃分龍虎交媾、週天火候、肘後飛金精、金液還丹、太陽煉形、三田既濟、煉神入頂、煉神合道、臍精化神、棄殼昇仙、超凡入聖諸類。其中前三種為小成法,謂可補助虛益氣,返老還童;斷而三種為中成法,謂可長生不老;斷後三種,為大成法,謂可成仙也。” 老翁話音剛落,弟子中有人問道: “敢問祖師,何謂成仙?” 老翁呵呵一笑,言道: “爾等數十年功修,竟不懂成仙何意?罷,罷,罷!命你去五松亭靜思去吧?” 弟子中又有人問道: “弟子愚昧,不知龍虎交媾何指?” 老翁收斂起笑容,沉聲告之曰: “此乃內丹術術語,謂元神元氣相交於丹田。《靈寶華法》雲:真龍者,心液中之氣;真虎者,腎氣中之水;氣水相合,乃曰龍虎交媾也。當年丹陽問重陽真人何者是龍虎,真人言道:神者是龍,氣者是虎,是謂性命也。夫神氣二字,呼喚無窮,今略言其大概,或謂……龍虎也。” 又有弟子問道: “此術高不可測!敢問祖師,你老人家已練成幾何?” 老翁不再回答,揚手輕拈,不知怎麼就已摘下一團雲彩,向著問話的弟子扔去。這看似軟綿無力的雲團,頃刻間就塞進了問話弟子的口中。 老翁緩緩站了起來,長舒一口內氣。只見晌午聚集在一起的濃厚雲層,一下子被老翁的這口內氣吹散。不一會兒,就現出一片蔚藍的天空。 天空藍得很瘆人,彷彿你能看清它的深處,它也能看清你的深處一樣。就在老翁走後不久,仍聚在一起驚詫祖師法力的弟子們,突然之間驚叫起來。 驚叫聲驚動了回觀休息的祖師,他微閉著雙眼問道: “太蒼,外面因何吵鬧?” 太蒼急忙回復道: “師父,俗家弟子們看見您用法力呈現出來的霞光,所以驚慌不已。” 祖師笑道: “太蒼,怎麼連你也愚昧起來了?那是佛光!我又怎能法力通佛呢?” 祖師睜開雙目,從窗口向天際望去,只見天際邊佛門大開,金光普照,使他感到有無限的暖意。 祖師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他提起一口氣,縱身來到外面,仰首笑道: “佛道實為一家。佛就是道,道就是佛!” 緊跟身後的太蒼問道: “師父,您因何知道佛就是道、道就是佛呢?” 祖師回道: “有人問莊子,你不是魚,怎麼會懂得魚的心思呢?莊子說,你也不是魚,又怎麼會知道我不懂得魚的心思呢?” 太蒼恍然道: “弟子明白了,弟子明白了!” 祖師呵呵一笑,宏聲吟道: 吟罷,祖師隨即盤坐於地上,開天門,納天氣,運五行,任憑佛光緩緩納入丹田,導引入穴。 太蒼站在祖師身邊,他看見一道細若游絲的光線,從九重天外若即若離地進入祖師的囟會、上星、神庭諸穴。 只見祖師蒼老的面容突然迸發出灼灼光芒,氣色由紅變白,又由白變紅。 太蒼知道,祖師的功力又進入一個更新更高的境界了。 過了好一會兒,天際邊的佛光才漸漸消退,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踪,只在天空印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祖師這才氣入丹田,慢慢睜開雙眼,微笑著看看身旁久立的太蒼,說道: “去把你兩位師弟叫來!” 早就站在道觀平台上的太和、太素側耳聽見師父讓自己過去,不等師兄招呼,便飛身近前,雙雙向師父叩首、請安、祝賀。 祖師擺了擺手,看著眼前的太蒼、太和、太素三人,輕嘆一口長氣,言道: “你們三人跟隨我幾十年,而今也都已是花甲上下的人了。師父平素很少傳授深奧武功於你們,想必你們早已在心裡怨恨我這枯木將朽之人了。” 太節、太和、太素急忙跪下,齊聲說道: “師父言重了,弟子唯望跟隨在您老人家左右,又怎麼會怨恨師父呢?” 祖師彷彿沒有聽見徒弟們的話語,接著說道: “都怪為師私心太重,擔心將一身武功傳授於爾等後,會損失自己的修為,因此才整天與你們說些皮毛。今日佛光普照,平和永恆,為師茅塞頓開。為師者,不授人以畢生之道,又算什麼師者?來,我們到日觀峰去吧!” 一縱身形,便登上日觀峰頂。 太蒼、太和、太素真沒有料到師父今日竟要以武林絕活傳授,大喜望外,也緊跟在師父身後,來到日觀峰上。 在三個徒弟當中,以太蒼最為老成、穩重。因此,祖師先以“虎踢腳”授之。 祖師言道: “現在,我要傳授給太蒼'虎踢腳'。太和、太素可按照其中氣軌,作週天循環,萬不可奢望練習此功。因為太蒼在練習'虎踢腳'時,是靠為師的氣場的保護隨氣而動,旁觀者只是見其外形而無法掌握其內在奧秘,倘若偷練,定會走火入魔,墜入邪道。” 祖師盤膝於地,雙掌合十。祖師慢慢地把四周掃視了一遍,靄然說道: “此功共為三腳,乃是以無窮無盡的內力貫衝所致。爾等只需仔細看為師演練。” 只見祖師猛地延長雙足,一腳踢向距日觀峰千丈之遙的一座小山。似乎並不費力,就听得遠處一聲巨響,響聲尚未傳來,先見小山上塵土飛揚。待響聲過後,塵埃散盡,再看那小山的峰尖,早變成一座平台。 直看得三個弟子麵面相覷,驚詫得張大嘴巴,忘了出聲。 祖師微微一笑,說道: “此乃第一腳,名為'虎引狂瀾'。” 祖師又旋轉身軀,陀螺一般飛旋,同時以一足點向那座小山。只見方才散盡的塵埃與碎石復又飛騰而起。尤其驚奇的,是這些塵埃與碎石以無比迅猛的神速,向日觀峰旋轉而來,其中一塊巨石就落在離祖師一行四人很近的地方。 祖師落下身軀,一捋鬍鬚言道: “這就是'虎吸龍魂'。倘若與人交手,此腳會將對方全部精氣與元神攝於自身。只是此腳過於霸道,不遇罪惡深重者,萬不可出此'虎吸龍魂'之招。” 祖師接著說道: “第三腳名叫'虎足氣府'。所謂氣府者,《道樞》雲:'鍾離子曰:中為氣府,精中生氣,於是氣在乎中丹矣。'也就是中丹田之穴。而'虎足氣府'則是以虎精虎神之力道,滿足丹田所需,把丹田中納有虎精虎神之力道,貫之於足,其威力非旁人能比。只可惜,此'虎足氣府'難練異常,為師也只練到五六成。” 祖師以高不可測的“虎踢腳”傳授給大弟子太蒼後,又把其中之奧秘細細地訴說了一遍。 祖師道: “凡練內功之人,定須牢記道家七候、七魄之內質。所謂七候,乃是指修行的七個階段。《定觀經》雲:'夫得道之人,心過五時,身入七候。第一候者,宿疾普消,身心輕暢;第二候者,填補夭傷,還年復命,超過常限,色返童顏;第三候者,延壽千歲,名曰仙人;第四候者,煉身為氣,名曰真人;第五候者,煉氣為神,名曰神人;第六候者,煉神合道,名曰至人;第七候者,超出三界,位為虛皇大道玉晨之君……'唉!我輩實屬凡夫俗子,如何能練到五候以上境界?因此方要活到老、練到老,萬萬不可荒疏功業。” 祖師若有所思,他手拈鬍鬚,沉默片刻,又繼續說道: “這七魄者,乃指人之七魄。欲得通神,當金水分形,形分則自見其身中之三魂七魄。我等則常需以製七魄法除去作祟之七魄,以增強身體的調節功能,達到靜修道學之目的。” 祖師說罷,微微一笑,復向太蒼道: “虎踢腳的前兩腳,尚屬易練之功,這第三腳卻委實不易啊!太蒼啊,你坐於前方,聽為師以傳真入秘之法導引於你……” 春嬌講完這個故事後,又接著講了一個發生在蒙古草原上的故事。到這個時候,吐魯渾異常高興。他把那千古之手輕微揚了一下,歡聲叫道: “你們的故事使我非常開心,是我至今所聽故事中最為精彩的。好吧,你們可以過去了!”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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