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木空大師的一隻手臂被緊緊鎖住血息,頃刻間便感到渾身的氣息、血流、心速、脈動都感到不暢。若不當機立斷,將會被窒息心脈而死。
木空大師萬般無計,揮掌自斷其小臂,立時血噴如柱……他當即封住幾處大穴,拿出幾粒芳香碧羅丹,吞入腹中。
又有誰能想到,木空大師以掌代劍自斷小臂後,韋調達便意念消失、脈象全無了。
也就是說,江南梟雄韋調達終於死了!
原來,這鎖骨神功更應當叫做鎖脈神功。當木空大師自斷被韋調達鎖住的小臂後,韋調達的神魂無所依附,並在木空大師自斷小臂脈象的重錘段的猛擊下,終於魂遊天國,命歸黃泉。
再看冷四方的靈魂之氣,在空中四下游盪,狂收不住,也正好隨著木空大師的殘臂上的回脈猛擊韋調達,再次加快了韋調達的陰魂乘著外界的迅猛力道直入九霄的速度。
木空大師匆忙包紮了斷臂,又運息脈力,慢慢導引著冷四方的靈魂歸於本身的肉體。
這時,李自在、春嬌等眾人趕緊圍了上來,只見木空大師已然虛汗淋漓。
李自在隻身上前,把住木空大師的脈搏,將自身神奇的功力輸入木空大師的體內,讓木空大師的傷口迅速癒合了。
鴻山之上,鐵山寺中,一時人聲鼎沸。僧俗道人聽說除掉了萬人痛恨的採花大盜、江南梟雄韋調達,都紛紛前來祝賀。
冷四方大敞任督玄關,靠著木空大師的神遊之氣的庇護,沉浸於忘我的境界,她的脈息隨著氣血的流動而貫道依佛。
整整一天一夜,冷四方像走完了無盡的旅程。她回心收神,讓頭頂裊裊之煙入氣歸脈。她自行關閉了任督玄關,睜開眼睛。
只見木空大師依然禪坐於一旁的蒲團之上,閉目修行。那股來自木柱的內氣,還圍繞在冷四方頭頂。
冷四方潛神運功,導引著那股內氣回歸進入到木空大師的丹田之中。
木空大師微微睜開眼睛,爽聲說道: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冷施主練成吐火玄功,又隨心所欲自閉任督玄關,日後必會大有作為。”
冷四方急忙深施一禮,恭身叩謝道:
“多謝大師指點導引,晚輩畢生不忘。”
木空大師一笑,徐徐喜道:
“世人只貪福,豈知其中禍;世人只怕禍,不解個中福。冷施主天資聰慧非常人能及,所以才能在如此短的時間練得吐火玄功,今後定會悟出許多正果。但也還須謹記,任督玄關,乃脈息潛運之所,彷彿虛谷,萬不可沉意念於其中。慎之,慎之!”
冷四方敬然言道:
“晚輩自當牢記於心,不敢忘懷。只是,敢問大師,不知這是因為何故?”
木空大師沉言而慢語道:
“世間凡塵之人,都習慣於以己身為萬靈之主,以物界為對應。而此玄關恰恰是靠經脈忘我之境,摧發意念,達到頂峰。故此,冷施主務必以物界為萬靈之主,而做到常常以己身為對應。只要這樣,此玄功才能更達一層,妙源不絕啊!”
冷四方盤坐在木空大師的面前,專心聽教。
這一日,冷四方的功力超然入化,已達到“好了”之境。
第二天,冷四方、李自在、春嬌三人就告別鐵山寺木空大師,依然縱身前行。
江南秀景麗色,在盛夏的驕陽下,反射著五彩光華。只見:
三人來到江南郊外,只見前面橫貫一座幽靜的小山,隱聞山中鳥獸之鳴,依稀看見竹葉清洌。
忽聽得山中傳來一女子動聽的歌聲:
這時,一男子唱道:
聽到這裡,李自在感慨萬分,吟詩道:
春嬌一旁接言道:
李自在沉默良久,饒有意味地看了春嬌一眼,說道:
春嬌笑道:
冷四方聽得二人吟詩逗趣,知道李自在和春嬌彼此間戀對方,此刻正在藉古詩暗表衷腸,心中倒也喜歡。
她想:
“李自在和春嬌的確是很好的一對兒。待回到中原,擇個良辰,讓他倆配成鴛鴦,豈不是一件美事?”
想到這兒,冷四方插言笑道:
李自在和春嬌聽冷四方以此詩句作譬點化,都不覺臉上粲然一紅。
春嬌嗔怪道:
“冷女俠,我不來了,你若有興致,你來對酸秀才吧!”
三人不禁都放聲大笑起來。
忽然,樹間的鳥兒受驚飛起,一隻花鷹振翅盤旋。
春嬌拍著手,歡然言道:
“冷女俠,這會兒可有你施展本領的時候了。那花鷹十分可惡,我不要再看見它。”
李自在沉思著,說道:
“春女俠頑皮得很,在這自然之中,鳥有鳥語,獸有獸言,人有人情,仙有仙意。一隻花鷹,自然會驚動百鳥,你又何必要去傷害於它?”
冷四方突然一擺手,對二人爽聲說道:
“你們看,花鷹盤旋俯衝,靈活無比,但雙翅不動,鷹頭不轉,分明是有武林高手在操縱於它。”
二人聽罷細瞧,不禁一愣:“喲,真是這樣!”
冷四方一指花鷹,對李自在和春嬌說道:
“你們看,這花鷹分明是由武林高手以內力操縱於手。”
只見這只花鷹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翻動著許多好看的姿勢。
三人朝著剛才傳來山歌的山林縱身而去。可誰知這座林子裡的道路甚是古怪,七拐八轉,三重四复,一會兒,三人又轉回到原來的地方。
冷四方平靜地說道:
“這座山林定是依人意而為,所以道路才奇妙異常。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剛才唱山歌的男女必定與此間有關,起碼他們深識術數之理。”
李自在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歡顏叫道:
“冷女俠,我看這座山林一定暗藏有八封術。”
冷四方平聲笑道:
“李幫主果然是會武的秀才,各方面功夫都沒耽擱。這座山林正是依照八封之術修建而成,我們可以依照破解八卦之法尋路過去。”
三人按照八卦中的艮、兌、巽、震、離諸意,一路尋山找沼,探風望雷,中走心火。不一會兒,果真走了進去。
就見有一男一女兩個少年人正在一起私配鴛鴦。忽聽見腳步聲,兩人慌忙起身理衣。
李自在小聲對春嬌侃然說道:
“我已知花鷹飛翔之意,此為男女交接,陰陽開合。”
春嬌臉上一紅,她雖不懂得八卦陰陽,但看見剛才那對兒少年男女之情,也自覺羞澀。
冷四方看那花鷹俯衝翻飛之景,再見這對兒少年野合之事,心中自也明白。她凝目觀瞧二人,果見二人神色甚為慌亂。
冷四方見這對年輕人十分親怩,不似有什麼特別之處,心想:
“這一定是背離家人,私自相邀到此。”
於是,冷四方上前恭聲問道:
“請問,此山喚做何山?”
那男孩子怯聲答道:
“萬卉山。”
“此山名含何意”
那女孩兒羞然答道:
“花卉俱全。”
正說著,就見花鷹急沖而下,對準冷四方狠叼狂啄。
三人跳躍躲閃,無奈還是無計於事。冷四方急忙大聲說道:
“試著走動八卦步法,看看是不是能驅走花鷹。”
於是,走乾換坤,走坤換艮,走艮換兌。
春嬌也隨著冷四方、李自在移換八封之位。
果然,那花鷹又盤旋到空中。
只聽得竹林深處有一老婦人斷喝一聲:
“孽障,還不下來!”
那花鷹“忽”地一下,潛沒於林。
只見竹林裡喝喊的迴聲猶在,一人已經飛身來到冷四方等人面前。冷四方一看,來人竟是一位老婆婆,手拄一根烏龍拐杖,神色十分坦然。
老婆婆宏聲問道:
“來客是何人?”
李自在上前深施一禮,恭恭敬敬地說道:
“老婆婆,晚生三人一路迷途,誤入山林,並非有意打攪,還望老婆婆勿惱。”
老婆婆言道:
“想這山林,幾百年來並無外人知曉,婆婆我活了近百歲,今天第一次見到來自外面的客人。我不怪罪你們,但須細細道來,你們是如何走進這萬卉山的。”
李自在答道:
“晚生三人家住中原,只因首次來此江南聖地,一路之上被碧水文亭所迷,今日途經此處,發現此山更是清幽異常,本不欲打攪,只因見花鷹在天空自由飛翔,甚覺趣味盎然,故步入山林,誰知尋路無緣,只好依照八卦中深藏之術數理法,不想得以進入山林。”
老婆婆笑道:
“很好!很好!你們比起我這裡的兩個孩子,可真強過百倍。”
老婆婆接著說道:
“看你們三位氣度不凡,脈息沉穩,定是懷有蓋世絕學。就請三位江湖朋友到草堂一坐,品嚐一下婆婆我親自栽培的萬卉山仙茶,如何?”
不等冷四方三人答應,老婆婆便扭身對那少年女子說道:
“茉莉,快請客人上草堂,品嚐我剛栽種成的仙茶,也好陪我說話解悶。”
又對少年男子說道:
“芍藥,還不去你師父身邊?站在那裡,是不是又想惹我生氣?”
冷四方三人跟隨老婆婆穿入竹林,只見竹林盡頭別有一番天地。
正是:
三人走到竹林盡頭,只見有一面明若銅鏡的湖池,湖水在陽光下熠熠閃光。湖邊有一草舍,雖不考究,卻也氣派。草舍前有一石桌,桌下有四石,還有數不盡的盆花,鮮豔奪目,真好像是天上仙境。
老婆婆讓三人環圍石桌而坐,讓茉莉取出了精美的茶具,泡上了萬卉山仙茶。
只見此茶,金黃透綠,這茶香之氣,裊裊直升,竟不散去。
老婆婆朗聲一笑,催發內氣,只見每人面前的茶杯中的茶氣,似一炷香雲,慢慢飄到三人的鼻息下。
冷四方見茶水色澤金黃閃亮,亮中藏綠,但綠中光澤不減,知道這茶確是上乘好茶,並無毒象。於是調息於脈,讓茶香之氣,順經絡而滲透到人體五行。
李自在慨然言道:
“這世外桃源一般的淨土,當今恐再無二處!婆婆久居在此,真如同仙人在世,好不叫晚生羨慕。”
老婆婆爽然一笑,說道:
“客人有所不知,在這萬卉山中,百花、百草、百禽、百獸俱全,每到黃昏,這池邊便全是飲水的大小動物。它們雖習性各異,但從不爭鬥,相親相愛,甚是和睦。哪裡像人間俗世,無一日安寧。”
冷四方問道:
“不知萬卉山中,除了婆婆和茉莉、芍藥外,還有何人?”
老婆婆朗聲說道:
“還有萬卉山主、江南花王苗蔭子,我是苗婆婆。茉莉是我的徒弟,芍藥是苗蔭子的徒弟。”
苗婆婆接著說道:
“萬卉山中的規矩,歷來是只留一男一女,並不繁衍後代。待到垂墓之年,自去民間找一對嬰兒哺育撫養,之後還要傳些功夫於他們。待他們長大,再結為夫妻,依然不繁衍後代。此中規矩,循環往復,從不曾更改。”
春嬌這時也問道:
“那山中路途,又如何深藏八卦之術呢?”
苗婆婆咂了一口仙茶,深吸一口氣,令這口茶香之氣在周身循環。之後,才緩緩答道:
“這是幾百年前的事兒了,我們從不對外人談及。只是現在的萬卉山主苗蔭子精通道術,這還是我們自幼在一起習文弄武、潛心修身所得。此外,養育著天下所有的花卉,從中也自然悟出了很深奧的武學啊!這博大的武學,甚至比道藏還富有,比佛經還玄妙。世人常言'陰陽字面解,八卦書裡藏',他們哪裡知道人世以外的奧妙喲!”
苗婆婆說到這兒,不再言語。她的內心或許正翻動著許許多多江湖恩怨、武林情仇的波濤。
說著話,時間過得飛快。
冷四方三人正要起身告辭,忽聽得竹林外有一個蒼老然而十分遒勁的聲音問道:
“是何方貴客來到這萬卉山來啦!”
話音剛落,一個白須老翁,手託一只花鷹,已經笑瞇瞇地站在冷四方三人面前。
苗婆婆“呵呵”笑道:
“這三個孩子,陪我喫茶談天,真是開心啊!我可真有些捨不得讓他們走喲!”
突然到來的這個白須老翁,正是萬卉山主、江南花王苗蔭子,也就是苗婆婆的當家人、丈夫。
苗蔭子笑著對三人言道:
李自在隨口接道:
苗婆婆也接著道:
苗蔭子最後宏聲吟道:
吟完,苗蔭子又縱聲大笑。
春嬌在一旁小聲問冷四方道:
“冷女俠,他們說的是什麼?”
冷四方忖而言道:
“他們剛才是把八卦神術作成了一首詩,裡面都是些乾坤艮兌之辭,其實也並不見得有難解之理。”
苗蔭子接著冷四方的話,對春嬌說道:
“此言說得很對,任何玄學理法,都是依照一定的陰陽術數,而陰陽術數又來自每個人的經絡脈息。就像你調心運氣,此心此氣若不依照一定的穴道調運,那又如何能進入道佛境界?又如何潛移物能,以達絕頂真觀?更何況,萬事萬物,天上地下,尚可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乎?”
苗蔭子的這番話,引起了後來天下武林的一場軒然大波,這裡不提。
有詩為證,詩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