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轉眼到了五月。
五月的天山,五月的瑤池。瑤池所在,正是天山之下;瑤池所在,正是天山博格達峰下。
博格達,是蒙古語神聖高聳的意思。
一年四季,博格達都閃著銀輝,高聳入雲,俯視著天下眾生之滄桑變故。
就在博格達冰清玉潔的懷抱裡,溶化的雪水千年流淌,形成一個頗具童話色彩的高山湖泊。
傳說西王母曾在此宴請週穆王,因美如仙境,故稱瑤池。
此刻,瑤池邊上的草場綠如絨毯,山上的塔松和不遠處的雪峰倒映於池中,若仙子般卓立。池面清風徐徐吹來,碧波粼粼。池畔福壽寺、娘娘廟、八卦亭挺立於此。
在八卦亭之側,有一頗具草原特色的建築,這就是瑤池玉宇。
瑤池玉宇金碧輝煌,投影於瑤池水面,反射著七彩的光澤。
凡經過瑤池的牧民,都會得到瑤池主人的熱情款待。就算是大荒之年,也會得到一羊皮袋甘洌的池水和一大塊醃駱駝肉或新鮮的羊肉。
當牧民們騎馬離開這裡時,總會心曠神怡地唱道:
直到離開很遠,歌聲還依舊在天邊迴響:
這時,萬里雲天之上,正有一人縱身踏雲,朝著瑤池玉宇疾馳而來。
等離得近些時,才看清是一青年男子,雖然十分瀟灑,卻面似蒼雪,身掛寶劍,斜挎一卷書文,凝望玉宇,大舒元風,轉瞬便來到瑤池玉宇的門前。
就听裡面傳出一婆婆蒼老卻內力充沛的聲音:
“仰子,是你嗎?”
青年男子聽見,急忙恭恭敬敬地答道:
“師父,是我回來了!”
話音未落,青年男子跟前已然多出一人。
只見此人,白髮蒼蒼,但精神銳振,步輕若仙,面容清麗,目透英氣。
此人正是瑤池玉宇的主人,當地人稱瑤池婆婆。
瑤池婆婆哈哈一笑,對旁邊隨侍說道:
“先給仰子倒碗馬奶子酒上來。”
一攜愛徒之手,飄身進入玉宇之內。
這瑤池玉宇,一式草原牧民居住的氈房打扮,牆壁上掛著一柄銳利無比的入雲寶劍,地氈上堆滿各類佛廟玄理和醫術典籍,空出的大片地方,可能是練劍運動之所。室內擺設簡樸而端莊,頗具草原民族特色。
玉宇後面,還有幾間秘室,平素瑤池婆婆在裡面修煉玄功,不讓其他人進入。
工夫不大,隨侍端來一大碗馬奶子酒,遞給青年男子言道:
“韓師兄,先喝些馬奶子酒。奶酪、抓肉一會兒就好!”
韓仰子笑著說道:
“多謝師弟!我出門這些日子,有勞你了!”
瑤池婆婆哈哈一笑,嗔言催道:
“行了,仰子,你快把江湖上所發生的事情,細說於為師。你們師兄弟在一起的日子多著呢,為師倒有些等不及啦!”
韓仰子喝了一口馬奶子酒,急忙答道:
“是,師父!我這就把新近得知的事情告知於師父。”
韓仰子又大口吞嚥了一陣馬奶子酒,直到把它喝乾,才抹抹嘴接著說道:
“師父讓我打聽的森孩兒少俠,已經學成了直洩天機笑笑元功、泰山拳、氣邪歸正江梅引、華山指、十二氣法、住世留形訣、五停心觀,而今已然闖入江湖,除去了塔上鬼魅和金珠魔丐。我來的時候,他已經與絳霄宮的一念師太告別,下一步不知要去哪裡!”
瑤池婆婆聽罷,長吁一口內氣,粲然言道:
“此人終不負師命,學成五嶽奇功了!”
瑤池婆婆旋又問道:
“江南萬卉山主茉莉和芍藥二人,情況如何?”
韓仰子答道:
“聽說好多年前探山大盜受命於冷面殺星,帶丐幫的兩個九袋高手和其他邪派人物,趁陰雨天氣,血洗萬卉山。結果這些惡人均已斃命,而芍藥大師也不幸故去,茉莉大師下落不明,有人說她去了絳霄宮,只是尚無音訊。”
瑤池婆婆聽後,陷於深深的懷念之中。
韓仰子小心問道:
“師父,他們與您關係很大嗎?”
瑤池婆婆的嘆氣不斷,許久才說道:
“是的,為師年輕時與他們曾有過交往。當年我隱居於此,決心不再過問江湖恩怨,但五六十年過去了,不知怎麼,又時常想得到他們的消息。”
瑤池婆婆忽又問道:
“聽說東方若萍也出現於江湖了,是有此事嗎?”
韓仰子點頭言道:
“是的,東方若萍淫術蓋世,據說森孩兒也險些受到危害。”
瑤池婆婆“哦”了一聲,問道:
“結果呢?森孩兒沒有什麼事情吧?”
韓仰子點頭言道:
“放心吧,師父,他沒有什麼事。如果有了,弟子也不能在江湖上聽到他後來力斃二魔的消息?”
瑤池婆婆似又想起了什麼,便順口說道:
“上次你回來說,大理段家的公主阿蓋,已經遵從我的意思,跟隨在森孩兒左右,這次有沒有消息?”
韓仰子聽了,有些疑惑,但他略停了一下,便急忙答道:
“我這次去探聽消息,卻一直沒有打聽到阿蓋的下落。對了,師父!說起阿蓋師妹,為何要稱她公主?”
瑤池婆婆笑道:
“說來話長……”
正是:
其實,阿蓋的母親是一位漢人。
有一年大理逆賊策反,段皇爺迫不得已,僅帶兩位身邊的大臣逃到玉案山上。玉案山上有一座中原佛教禪宗傳入雲南後所建的第一寺,名叫筇竹寺。
段皇爺一日與鄯闡侯高光、高智二人狩獵,追趕一隻梅花鹿到了玉案山南處的一塊空地上。段皇爺開弓搭箭,正要射時,卻見跟前正站著一位美麗動人的少女,一身漢人衣著,兀自發抖落淚,凝視著段皇爺。
再看那隻梅花鹿時,竟不知去向。
這樣,兩人耳鬢廝磨,度過了這段美好的難忘的時光。
一年後,大理逆亂已然平定,高光、高智二人準備護送皇爺返回大理。然而,段皇爺實在捨不得這位少女,遂下令建起玉素閣,安置這位少女。
這位少女後來有一天去溪邊浣沙,忽見雲中有一僧人,異常慈祥,躍到少女面前。
這位僧人乃是一高僧,見少女面容清麗,目露憂傷,就將畢生絕學都傳於少女。少女後來取名為望月,望月不久即生一女,乃段皇爺之親骨肉。
望月在玉素閣中度過了一個又一個苦夏悲秋。這一年,女孩兒長到九歲,真是相貌出眾,體態嬌美,望月叫她阿蓋,是想用女兒的美麗蓋過自己的痛苦、罪惡。
阿蓋十二歲那年,去大理尋找父親,但嬪妃娘娘們百般刁難,根本容不得阿蓋。
阿蓋一氣之下,離開了大理,返回到玉案山下的玉素閣。
但是,阿蓋的母親已然離開了人世。
就在此時,段皇爺也一路尋女,來到玉素閣,見此情景,悲從心生,就把一隻心愛的金翅竹蜂送給阿蓋,便來到筇竹寺剃度出家,做了和尚。
段皇爺又過了幾年寺廟生活,終於耐不住出家人的清苦,旋返回了大理。然而,大理已然換有新主,乃老皇爺的侄兒。
新皇爺通過種種關係,與天山瑤池接上了頭,就派人護送阿蓋來此學藝。
新皇爺很是疼愛自己的這個阿妹,修書一封,托瑤池婆婆好生照料。
因此,瑤池婆婆從未把阿蓋當作徒弟,而是看做孫子一般。
有一年夏天,瑤池婆婆讓阿蓋到大理探望阿蓋的生身之父,同時祭祀阿蓋的母親。當她走到洱海邊上時,只見碧波萬頃,白帆點點,湖水清澈。此時,風起漣漪,波濤拍岸,洶湧如海,風姿萬千。
阿蓋被洱海的壯美吸引住了。
但是,當阿蓋見到皇帝阿哥時,才知道自己的父親竟然已經投洱海而身亡。
問為什麼好端端的要萌生死念?答說不為別的,就是因為思念遠在天山草原的女兒阿蓋,才鬱鬱成癡,終於投海而死。
阿蓋大哭,但一個孤兒,本身就經歷坎坷,自然比常人堅強。
一個月後,阿蓋回到瑤池婆婆身邊。
從此,阿蓋再沒有離開過瑤池婆婆半步。
只因後來瑤池婆婆掛念森孩兒,才讓阿蓋去佐助森孩兒,其實瑤池婆婆一心想撮合他們。也是東方若萍意外幫了個忙,終於使森孩兒和阿蓋成了眷屬。
聽完瑤池婆婆的訴說,韓仰子更加佩服師父助人為樂的江湖俠義品德。
韓仰子恭然言道:
“師父,你為什麼要給我取名仰子呢?”
瑤池婆婆笑道:
“此乃天機,不說也罷。”
其實,瑤池婆婆是把韓仰子自小當作自己的子嗣看待,故而才取“仰子”之音,實為養子之意的。
但瑤池婆婆一生未嫁,此話如何說得出口,即便年邁,也依然羞於啟齒。
瑤池婆婆忽又想起金骨王牌,便問道:
“金骨王牌還沒有當眾銷毀嗎?”
韓仰子既而言道:
“沒有。一念師太宴請森孩兒等人時,正是我裝成名廚而進入絳霄宮之時,聽見了宮女們所言金骨王牌天書之事,原來是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瑤池婆婆一怔,既而笑道:
“既為天意,莫管它了。江湖上的是與非,恩與怨,本身也正如朝更朝、代換代,豈是江湖人所能阻止?想開些也好,確為'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矣!清已定朝,仍為中華,何必再為了朽明而大揮干戈、攪亂天下呢?”
瑤池婆婆說到這裡,已然顯得心情沉重。
韓仰子忽又說道:
“師父,我在歸途之中,遇上一渾身通明之高人,倒懸於雲端,兀自呼呼大睡不醒,心跳之聲,卻如同山崩地裂,端的磣人心魄,只是不知這是何人。”
瑤池婆婆聽罷,大驚失色道:
“怎麼會是他?難道他還活道?為何還要復入江湖?”
說罷,情緒更為激動不已。憤怒、憎惡之中,卻又暗露些許傷感與懷念之神色。
韓仰子哪裡會知道自己的這句話,竟會使瑤池婆婆如此心緒不寧?但又不知這是為什麼,想問,卻見瑤池婆婆緊鎖雙眉,兀自神馳意往,便終於沒有再問出聲。
不知過了多久,瑤池婆婆才從神馳之中抽回思緒。
只聽瑤池婆婆徐徐問道:
“這人現在什麼樣子?”
韓仰子奇然一怔,但又急忙答道:
“這人與常人不大一樣,頭髮烏黑,但鬍子是白的。”
瑤池婆婆“哦”了一聲,點頭說道:
“他果真老得不像樣子了!真是孽心不死,難道是上天注定的嗎!”
神情間已然有許多複雜而無可名狀的東西,令韓仰子難以捉摸。
韓仰子惑然問道:
“這人難道很可怕嗎?”
瑤池婆婆點點頭,說道:
“此人名叫吐魯渾,曾吞食過一萬個活人,並把這一萬人的脈息和氣力凝於一身。因此,你聽見他的心跳之聲巨大無比,實際上是一萬人的心脈在轟然跳動。這就是吐魯渾練就的蓋世玄功'一念通'。吐魯渾與我卻有一面之緣,那還是幾十年前的事了。當時他攔在我的面前,非要聽我講一個故事方才放過於我。我只好講了一些親耳聽到的故事,竟把吐魯渾聽得大喜,最終放了我過去。”
韓仰子問道:
“師父講的是何故事呢!能否給徒兒也講講?”
瑤池婆婆微微一笑,慢慢講道:
“那還是在很早以前,蒙古草原上空沒有飛禽,地上沒有花朵,阿拉坦山剛剛從地面聳起,蒙根河水剛剛匯成溪流,先民們的部落西遷到額爾古納河上游包爾罕山下的草原。這裡牛羊遍野,水草豐美,人丁興旺。”
聽著聽著,韓仰子不禁被如此美麗的草原所感染。
瑤池婆婆續道:
“在這些先民當中,有個年輕的勇士哈爾其嘎少布,善騎射,英勇非凡。他練成一身功夫,能鐙裡藏身、飛馬牽羊、彎弓射月。他的未婚妻薩日朗其其格能獨牧百群、巧理膳食、日織千裝。但就在密林中,卻穴居著三個惡魔。為首的叫嘎倫蟒古斯,另外兩個是初倫蟒古斯和烏孫蟒古斯。一天,他們計議要把道布莫爾根部的人畜吃光。於是,他們每天都出沒於草原,殘害人畜。部落長在呼倫池畔召集牧民,燃起九堆篝火,向蒼天禱告說:'誰殺死惡魔,誰就是我們草原上真正的“巴特爾”!'只見哈爾其嘎少布飛身而出,騎一匹白龍駒,背上弓箭,佩帶寶劍,向包爾罕山疾馳而去。”
韓仰子已然聽得入迷,見瑤池婆婆停下來,急忙問道:
“那後來呢?”
“後來,哈爾其嘎少佈到了包爾罕山口,在密林中小心搜尋著三個惡魔。走著走著,耳邊突然響起一陣狂濤怒浪之聲。隨著響聲,烏孫蟒古斯披著藍大衣,駕著一頭藍鱉,提著藍光水刀,湧向草原。哈爾基嘎少布立即長嘯一聲,催動龍駒衝出山來,攔住了烏孫蟒古斯的去路……”
瑤池婆婆繼續說道:
“哈爾其嘎少布見烏孫蟒古斯異常兇猛,就一聲長嘯,攔在烏孫的面前。烏孫蟒古斯抬頭一看,見面前是一個年輕勇士,便大聲喝道:'我是烏孫蟒古斯,識相者就讓路,否則讓你嚐嚐我的厲害。'哈爾其嘎少布不等他說完,拉弓就是一箭。藍鱉一閃躲過去了,蟒古斯回手就是一水刀,水刀和哈爾其嘎少布的刀刃相對,雙方足足戰了三天三夜。烏孫蟒古斯筋疲力盡,無奈,便使出最後一招,它張開大口噴出一股藍水,這水遮天蓋地地漫向草原。但水助龍勢,龍駒在水里掀浪翻騰,哈爾其嘎少布越戰越猛,烏孫蟒古斯噴出的水越來越大,草原上的人畜就要被淹沒了。突然,龍駒顯了威風,把烏孫蟒古斯噴出的水全部吸乾。烏孫蟒古斯狼狽逃跑,哈爾其嘎少布一箭將烏孫蟒古斯射死在山口。烏孫蟒古斯變成一條乾枯的小溪,永遠躺在那裡不動了!”
瑤池婆婆又緩言說道:
“初倫蟒古斯得知烏孫蟒古斯已死,就騎著一頭黑麒麟,鎖著黑甲,擎著兩個黑錘,駕著黑風連夜而來。哈爾其嘎少布迎頭而上,短兵相接,又戰了三天三夜。初倫蟒古斯用五百斤重的黑錘連搗擊哈爾其嘎少布,但哈爾其嘎少布手有千斤之力,一掌將黑錘打落在地。初倫蟒古斯急忙變成了一個百丈高的石人,向哈爾其嘎少布撲來,想要把他壓死。哈爾其嘎少布抽出劍,向初倫蟒古斯的心臟刺去,一劍穿個透心,初倫蟒古斯癱成了一堆黑色的碎石。哈爾其嘎少布兩次勝利,凱旋而歸,父老兄弟為哈爾其嘎少布敬獻哈達,薩日朗其其格把自己的紅色頭絹披在哈爾其嘎少布的肩上,整個部落的人都高興地跳起了安代舞。正在歡樂之時,嘎倫蟒古斯騎著一頭三角紅牤牛,披掛紅戎,提著紅戟,駕著紅風,橫衝直撞,攪得大呼日勒亂成一片。哈爾其嘎少布和薩日朗其其格雙雙提刀上陣,與嘎倫蟒古斯正面交鋒,又整整戰了三天三夜。嘎倫蟒古斯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便施一計,晃過哈爾其嘎少布,趁亂劫走了薩日朗其其格。哈爾其嘎少布見薩日朗其其格被劫走,回手一箭,正中嘎倫蟒古斯左臂,嘎倫蟒古斯奪路而逃,鑽進密林深處。”
聽到緊張處,韓仰子禁不住面露焦急之色。只聽瑤池婆婆接著講道:
“嘎倫蟒古斯逃回洞穴後,用繩索綁好薩日朗其其格,準備等傷癒後,先吃掉薩日朗其其格,然後再去鬥哈爾其嘎少布。聰明的薩日朗其其格心想:哈爾其嘎少布遲早會來救她,現在只能鬥智,不能硬拼,那時裡應外合殺死嘎倫蟒古斯。一天,嘎倫蟒古斯喝得八分醉,薩日朗其其格便試探著問道:'嘎倫蟒古斯,你要不放我回去,哈爾其嘎少布是不會饒你的。'嘎倫蟒古斯聽了,哈哈大笑道:'我嘎倫蟒古斯,天下無敵。'薩日朗其其格心道:'我是緩兵之計。'薩日朗其其格趁機將了一'軍'。'施什麼計都沒有用。'嘎倫蟒古斯又喝了一缸酒,晃了晃腦袋說道:'烏孫蟒古斯是水的化身,被龍駒戰死了;初倫蟒古斯是石的化身,讓穿石劍擊斃了;而我是火的化身,誰也滅不了我,包爾罕山第三峰上有兩塊鏡子,那是我的雙眼,上面有一火球,那是我的腦袋,也是我的生命,只要它在,我永遠是勝利者。過幾天傷養好了,我要把哈爾其嘎少布燒化,解我心頭之恨。'說完又哈哈大笑起來。嘎倫越高興越喝酒,越喝越醉,最後呼呼地睡著了。薩日朗其其格忙把衣襟扯下一片,照嘎倫蟒古斯的酒後真言,畫了一張草圖,然後在一個晴朗的早晨,叫神鳥去送給哈爾其嘎少布。”
“那神鳥送到了嗎?”韓仰子急切地問道。
瑤池婆婆笑道:
“你一聽便知了。再說,自從嘎倫蟒古斯搶走薩日朗其其格,哈爾其嘎少布萬分焦慮,他不分晝夜地四處尋找薩日朗其其格。一個晴朗的早晨,突然一隻神鳥把銜著的一塊絲絹扔下來,哈爾其嘎少布拾起一看,立即認出了這是薩日朗其其格的衣襟,上面畫著明顯的圖解。他頓時明白了一切,他跨鐙催馬直奔包爾罕山第三峰。剛到山腳下,哈爾其嘎少布彎弓就是一箭,射中了左面的一塊鏡子。這時正在睡覺的嘎倫蟒古斯突然大叫一聲,一跳幾丈,立時左眼瞎了,它才醒悟到準是薩日朗其其格洩露了秘密,便恨不得一口把薩日朗其其格吞掉。可是,薩日朗其其格已經掙脫繩索逃掉了。嘎倫蟒古斯駕風追上來,一箭射中了薩日朗其其格,鮮血直流。哈爾其嘎少布急忙迎上去扶她上馬,龍駒馱著受傷的薩日朗其其格向草原深處飛奔而去。這時,哈爾其嘎少布的箭又射中了右面的那快鏡子,雙目失明的嘎倫蟒古斯乘著一股紅風瘋狂地向他撲來。就在這一剎那間,哈爾其嘎少布對準火球的箭出弦了,嘎倫蟒古斯隨即化作一團大火,向哈爾其嘎少布撲來,哈爾其嘎少佈在烈火中升騰,變成了一隻褐色的大鳥,展翅向草原上空飛去了。龍駒為了使薩日朗其其格脫險,跑遍了漠北茫茫草原。薩日朗其其格的血跡變成了朵朵紅花,點綴著千里草原。她仰望著藍藍天空,追逐著那褐色大鳥的身影。而那盤旋在草原上空的褐色大鳥,總是俯瞰著草原上的紅花,留戀著畜群和牧人。後來人們都說這紅花是薩日朗其其格,而那褐色大鳥就是哈爾其嘎少布。”
故事講完了,韓仰子還在仰頭聽著,彷彿在品嚐故事餘音留下的辛酸和感人的滋味吧!
而此刻,瑤池婆婆最為掛念的,卻是阿蓋姑娘。
那麼,森孩兒離開阿蓋和悟一子之後,阿蓋母子究竟怎樣,她們母子是否平安?
且說森孩兒一去多年,悟一子已經長成一個體格強壯的少年了,阿蓋的心中別提有多高興。但她一直總在牽掛著森孩兒,祈求著丈夫平平安安地完成大業,闔家團圓。
但是由於阿蓋身懷悟一子後,並不知曉,仍修煉心法,因此在生過孩子後,功力內息竟逐年紊亂,以致喪失了內功功力中的十之有九。
這一年冬天,風猛氣寒,阿蓋每天讓悟一子找些枯枝幹條,燃來取暖,不知不覺到了臘月。
這一天,阿蓋依舊給悟一子講述武功心法,教孩子練氣運息。忽聽窗外狂風大作,卻不見窗戶“嘩嘩”作響。
阿蓋心道:“莫不是有人來了?”
阿蓋急忙囑咐悟一子道:
“悟一子,待會兒不論發生何事,你千萬記住,不可出聲,乖乖的躲在屋裡?”
悟一子見母親如此情景,已然明白,便點頭言道:
“我聽話便是,還望母親多加小心!”
正在這時,有人在外面厲聲說道:
“屋內有人嗎?快快出來!”
阿蓋一怔,覺得此人口音諳熟,似是在那兒聽見過。
那人又狂言喝道:
“再不出來,我就闖進去啦!”
門一開,阿蓋走了出來。
一眼,阿蓋便已認出了來人。
阿蓋沉聲哼道:
“我道是誰,原來是任遠行。不知此來有何貴幹?莫不是又來搶奪少林舍利子?”
任遠行哈哈怪笑道:
“果然被東方前輩說中了,原來你真在這裡!我這次是專程為金骨王牌而來,順便與你較量一下拳腳,你莫要再推辭喲?”
阿蓋心中怔道:“金骨王牌不在我身上,怕他作甚?但要動手,自己武力失去大半,如何能夠應付?”
想著,阿蓋已然正聲言道:
“金骨王牌,你這次拿不到了!較量拳腳,倒可以商量!”
任遠行已在劍法上吃過一次虧,這次又見阿蓋爽言答應較量拳腳,反而又是一愣。他不知阿蓋武力內功已失去大半,只道近幾年阿蓋定會在不斷修煉,所以他一時竟然語塞。
任遠行旋即言道:
“我有一個小小想法,不知女俠可願聽否!”
阿蓋從容說道:
“但講無妨!”
任遠行“嘿嘿”說道:
“女俠秀美非凡,目光流離,會令我心猿意馬、難定心神。女俠能否將秀目閉上,如此較量,豈不同樣公平?”
阿蓋心中大怒:好一副狠毒的心腸!但臉上卻毫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微微一笑,說道: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能閉上雙目,以絕風流雜念呢?”
任遠行哈哈一答,獰然說道:
“果然聰明,那就依女俠所言吧!”
掌隨聲發,已然撲向阿蓋。
見時,掌風卻是淫毒無比,擊向阿蓋的胸乳之處。
阿蓋急忙沉身,並不出手,只是躲開這一銳掌。
任遠行雖閉雙目,卻掌掌擊得正著。
也幸好是阿蓋機敏過人,騙得任遠行緊閉雙眼,否則就難於倖免了。
但也因阿蓋內氣失半,故而跳躍之中,足沉步亂。
任遠行幾掌之後,見阿蓋並不還手,正驚訝間,突然覺得阿蓋並無前次功力精湛,於是心道:“莫非這個女人已失去功力?”轉念又一想:“不會,萬不可上當。此女詭計多端,其中必藏機關!”任遠行不由得加快了出掌速度。
阿蓋見任遠行把劍術運用於掌法之中,更是難以招架。突然,從阿蓋袖筒之中,盈盈飛出一隻金翅竹蜂,嗡嗡作響,起伏盤旋,甚是可愛。
金翅竹蜂一出現,任遠行便已發現。他突然睜開雙目,暴喝一聲,一把抓向金翅竹蜂。與此同時,阿蓋倏然出手,朝著任遠行的面門,就是一拳。但這一拳出得速度緩慢,而且力道也不足,未能對任遠行構成威脅。
任遠行這才肯定,阿蓋必是喪失功力無疑。
任遠行哈哈一陣大笑,獰顏說道:
“原來你功夫殆盡,卻還在蒙混於我!”
一掌疾出,銳風撲面。端的是絕厲無比的掌內玄功。
阿蓋急忙後躍,希望避過這一掌。
但這一掌,在理法上確有來頭,名叫“滾滾紅塵”,系乾坤掌中的一式。一掌擊出,身形閃電般跟進,掌氣旋掀起一連九道罡風。你退,罡風即進;你退得快,罡風即進得快。
阿蓋已然退不能防,眼見這一掌就要擊上阿蓋的面額。
阿蓋芳心一橫,向上縱躍,但縱到一半,任遠行已然一掌擊在了阿蓋的小腹之上。
又見“滾滾紅塵”的第七、八、九掌,盡數擊中阿蓋腹部的中脘、下脘兩穴之間。
阿蓋慘叫一聲,被打出有三丈開外。
也就在阿蓋中掌飛出的一剎那,任遠行忽覺耳邊風池穴,被一股強大的力道點中,隨後面頰上的睛明、承泣、地倉三穴,也被倏然點中。
任遠行在被點中耳側風池穴的同時,轉頭看見那隻金翅竹蜂正操刺如針,迅速非一般可比。只就此一看,睛明、承泣、地倉之穴已被點中,力道竟如江湖高手一般沉雄。
任遠行頓時覺得眼前一片漆黑,耳中也聲音全無,他慘聲大叫道:
“我看不見啦!也聽不到啦!”
喊聲比阿蓋方才的一叫,更是奇慘無比!
但那隻金翅竹蜂兀自不罷不休,仍然衝撞著任遠行,如同驅趕一頭眼瞎耳聾的野獸,一直把任遠行追得沒了踪影,方才振翅飛回,旋停在阿蓋的身邊。
只見悟一子爬在母親的身體上,悲慟大哭,兩手兀自使勁搖動著母親的胳膊。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已經灰暗下來,兇猛的狂風已漸漸弱了下來。阿蓋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看著慟哭中的兒子,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阿蓋徐徐說道:
“孩子,你別難過,小心哭傷身體。我已命不長矣,有幾句話再不對你說,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悟一子使勁擦了一下淚水,聽著母親這臨終的囑咐。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