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醉鬼張三

第15章 第十五章羅才子家宅論梨園榮大臣吉祥鬧霸王

醉鬼張三 张宝瑞 3213 2018-03-12
張三道:“我們罰羅小弟唱一段京戲。”張策隨聲附合。羅癭公緩緩站起來,笑道:“我就來一段'甘露寺',是三國時期喬玄公唱的,我讓大家見笑了。'勸千歲殺字休出口,老臣與主說從頭;劉備本是靖王的後,漢帝玄孫一脈留。他有個二弟漢壽亭侯,青龍偃月神鬼皆愁:白馬坡前誅文丑,在古城曾斬過老蔡陽的頭。他三弟翼德咸風有,丈八蛇矛慣取咽喉;鞭打督郵他氣沖牛頭,虎牢關前戰溫侯;當陽橋前一聲吼,喝斷了橋樑水倒流。他四弟龍常山將,蓋世英雄冠九州;長坂坡救阿斗,殺得曹兵個個愁。這一班武將哪個有?還有諸葛用計謀。你殺劉備不要緊,他弟兄聞知是怎肯罷休!若是興兵來爭鬥,曹操坐把漁利收。我扭轉回身奏太后:將計就計結鸞儔。'”那唱聲雄渾,激昂,在烤肉季樓內久久迴盪。張三、張策聽了不禁拍手叫好。張策道:“想不到羅小弟還有兩下子,真是口正腔圓味正,今日我是開眼了。”張三對季宗斌道:“季老闆,您再給我們上一鍋荷葉粥吧!”季宗斌應聲而去,一忽兒又端上荷葉粥。張三讚道:“時至冬日,季家的荷葉還保存得如此鮮嫩,想必是有祖傳秘方。”季宗斌笑道:“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三個人一直喝到下午三時,張策因還要探望朋友,起身告辭。羅癭公從懷中摸出銀兩準備付賬,季宗斌喜盈盈端著筆硯、宣紙走上樓來:“還是老規矩,這銀兩不用,請羅公子再題一首詩。”羅癭公接了毛筆,沉吟一會兒,在那宣紙上龍飛鳳舞,只見寫道:“日照寒湖紫靄生,春鞭伴奏更飛虹。重樓婷立殘荷海,疊廟俏依垂柳亭。烤肉野香常入夢,銀橋食語交多聲。今年風景獨殊異,縷縷知音酒不停。” 季宗斌接了詩箋,如獲至寶,捧回後屋去了。幾個人下了樓,剛出烤肉季門口,只見季斌急匆匆又下樓來,羅癭公問何故。季宗斌瞧瞧張策和張三:“剛才聽伙計們說,這二位一位是'醉鬼'張三爺,一位是'臂聖'張策,都是身懷絕技之人,今日幸會,能否獻一小技,讓兄弟我也開開眼。”

羅癭公瞧瞧張三、張策,他二人正在酒興上,點了點頭。張策叫一聲“著”一縱身,躍起七八尺高,一抬手,竟把那“烤肉季”的匾額摘了下來。眾人一片喝彩。季宗斌急得直搖手,叫道:“別砸了我的片子,我們季家還指著牠吃飯!”張策笑了一笑,又一縱身,眾人還沒明白怎麼回事,那“烤肉季”匾額又端端正正地掛在上面。季宗斌吐了吐舌頭:“好傢伙,真是名不虛傳!” 張三抬頭瞧瞧,但見“烤肉季”門額上多了兩顆大鐵釘,這是季宗斌掛門簾用的,張三道:“季老闆,我看這兩顆大鐵釘挺礙事,扎著人可了不得,我給您釘進去。”說著,運足了氣,一縱身,一步躍起,一頭朝那鐵釘撞去。聽聽噗的一聲,那鐵釘牢牢實實地釘了進去。張三又一縱身,一伸頭,另一個鐵釘進去後,竟從門框內飛出,不偏不斜正好釘在屋內牆上大肚子彌勒佛畫像的肚臍眼兒上。季宗斌見了,目瞪口呆,眾人又是一片叫好。

三個人在銀錠橋分手,張策朝西而去,羅癭公勸張三暫且住在他那裡,第二日上午請他到吉祥戲園聽楊小樓的京戲《挑滑車》,張三欣然同意。 羅癭公的家就住在附近的雨兒胡同,往東走穿過鼓樓大街,走了有一袋煙的功夫就到了。這是一座普通的四合院,寬敞整齊,院裡栽著幾株臘梅,一棵老棗樹。羅癭公如今在郵部當郎中,生活也算富足,他的父母到南方探親去了,目前只有一個女傭在家做飯看門,倒也清靜。 張三走進羅癭公的居室,只見書畫不少,大大小小貼滿了牆,有米芾、趙孟頫等人的書貼,有吳道子、唐伯虎等人的傑作,也有他自己的書畫。正中掛著一幅元代大戲劇家關漢卿的畫像,是羅癭公所畫。掀簾而進還有一間書房,裡面密密匝匝擺滿了紫竹書架,有《四書五經》、《唐詩》、《宋詞》、《元曲》、《楚辭》等書,但更多的是戲曲一類的書籍。屋角有一張小床,被褥整齊,床上也擺著幾本厚厚的書。

羅癭公道:“今晚你就在這床上歇息,我到父母房中去睡。” 二人敘了一回,已是掌燈時分,羅癭公叫女傭買了些豬肚、豬肝,燙了一過來酒,兩個人又喝起來。羅癭公越喝越高興,他講起梨園的軼事:“乾隆爺以前,京師流行崑曲,又稱雅部,由於崑曲進入宮延與貴族府第,詞藻日益華麗,晦澀難懂,逐漸脫離市民。'花部'、'亂彈戲'自乾隆爺、嘉慶爺之後湧入北京城。這'亂彈戲'就是現在的京戲,有名的是四大徽班,一為'三慶'班,掌班的是程長庚與徐小香。二為'四喜'班,掌班的是梅巧玲。三為'春台'班,四為'和春'班。先是名伶高朗亭率領馳名江南的安慶'三慶'徽班進京,參加了乾隆爺的八十大壽演出,之後,'四喜'、'春台'、'和春'等戲班子相繼來京……”

羅癭公抓了一把花生米塞在嘴裡,又說下去:“這四大徽班各有特色,當時有'三慶'的軸子,'四喜'的曲子,'和春'的把子,'春台'的娃子的說法。徽班專演徽戲,劇目眾多,武打火熾,通俗易懂,引人入勝。一時間北京城裡廣和樓、廣德樓、慶樂園、三慶園上都被徽班佔據,這種戲曲的紅火,危及了'陽春白雪'的崑曲在京師劇壇的地位。道光爺那陣子,由於湖北漢調來京,徽班藝術班逐漸北京化,京戲由此降生……”張三聽著聽著,趴在桌上睡熟了,羅癭公知道他非常疲乏,於是扶他來到床上,伺候他睡著了。 第二日一早,二人來到東華門以東的吉祥戲園。吉祥戲園門前,戲迷們絡繹不絕。大門左邊立著一個木牌,上面寫著大彩告示,畫著楊小樓的像,楊小樓三個字分外耀眼,下面有《挑滑車》三個黑字。大門內迎面是個大磚影壁,影壁前擺著彩頭砌沫。看門的老頭認得羅癭公,一見羅癭公的面就點頭哈腰地招呼:“喲,羅先生也來了,裡邊請,樓上有閒在的包廂。”羅癭公指著張三:“這是我的客人。”老頭笑笑:“裡邊請。”

二人上了樓,揀了一個空餘包廂坐下。張三四外望去,戲台朝南坐北,其它三面是戲樓,這樓上的廂是用木板相隔,樓下是大高凳的散座。觀眾已來了不少,滿園霧氣騰騰,人聲噪雜,有吸大煙袋的、喝大茶的、吃什錦點心的、磕瓜子兒的……小販叫賣者不絕於耳。 張三正瞧著,忽見下面拋來一物,順手一接,原來是一塊熱手巾把兒,羅癭公也接了一條,說道:“這裡揩面的熱手巾把兒,只有官廂才有。” 這時,後面上來一個人,英俊瀟灑,武生打扮,他嗓音洪亮,朝羅癭公一拱手:“原來羅先生也到了。”羅癭公對張三道:“這位就是楊小樓。”然後他介紹張三與楊小樓見面,楊小樓哈哈知道:“原來張三爺也來了,兄弟真是艷福不淺!”這時,樓下有人叫楊小樓,楊小樓寒喧一番,告辭下樓。張三見楊小樓猴眉猴眼的,頗有興趣。

羅癭公道:“楊小樓素有'活猴子'的稱號,他的父親楊月樓先生是同治年間的名武生,被譽為'十三絕'之一,他的猴戲深得父傳。楊小樓從小在小榮椿班學戲,以後又拜名武生俞菊笙為師,他出科後名聲大振。楊小樓還時常進宮獻藝,屢獲西太后的賞銀。” 張三見門口湧進一些巡警。羅癭公道:“這些巡查都是白看戲,不花分文,坐在池座的最後一排,這叫'彈壓席',戲園的老闆惹不起他們,才設了這一排專座……看,戲開演了。” 楊小樓身穿宋代將領鎧甲,英姿勃發,登台亮相,他演的是高寵挑滑車。他吐字清晰,唱白富有激情,嗓音嘹亮,武功俊俏,全場掌聲、喝彩聲不絕於耳。張三也不禁叫好。羅癭公道:“楊小樓的風格是表演細膩,工架優美,有'武戲文唱'之稱。他的拿手好戲是《長坂坡》、《漢津口》、、《林沖夜奔》、《戰宛城》、《挑滑車》,還有勾臉戲《水簾洞》、《安天會》、《鐵籠山》、《金錢豹》和等……”

話猶未盡,只聽旁邊宮廂有人高叫:“不聽這個,換!換!”一夥人隨聲附合。還有人朝台上扔雞蛋、石頭、果皮。楊小樓還想演,無奈滿園一片嘈雜之聲,吵嚷聲、制止聲、唿哨聲、東西的破碎聲,混成一團。 旁邊官廂有個護院裝扮的人高聲叫道:“榮大人想看,哪位是戲園老闆,如不換戲,看我們不砸了這戲園子!” 張三扭頭一瞧,只見旁邊官廂內斜躺著一個黃鼠臉的官人。他頭戴頂帶花翎,身穿官服,摟抱著一個如花似玉的妙齡女人;人的四周站著七八個惡怒。那官人六十多歲,身體肥胖,腫脹的黃臉上,微微有幾根稀落慘灰的短鬚,一對錯聵無神的眼睛,牙齒齒落光了。 張三認出了那個官人,他就是軍機大臣榮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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