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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七章野餐者·3

玫瑰瘋狂者 斯蒂芬·金 9350 2018-03-12
11 諾曼在從遊樂場通往野餐區的主幹道上慢慢搖著手柄。女人們還在用餐,但時間不會太長了——他看見第一道甜點已經送去。如果他想趁人群還集中的時候動手,就得快一點。 他並不擔心;擔驚受怕的時刻已經過去了。他知道要找一個單獨的女人,一個他要與之談話並終將結果掉的女人應該去哪裡找?他父親有一次跟他說過:、“女人離不開洗手間,她們就像狗一樣,每過一個紫荊木樹叢都要蹲下撒一泡尿。” 諾曼輕快地搖著輪椅走過了“休息站”的路標。 只要找到一個人,一個沒有夥伴的人就行。這個人就能告訴我在哪裡能找到羅絲。如果她在洛杉磯,我就跟到洛杉磯;如果她去了東京,我就會去東京;如果她下了地獄,我也會跟去。這沒什麼大不了的,終歸大家都要去,說不定還會做鄰居呢。

他經過一叢裝飾過的冷杉樹,放開手柄滑下了一個緩坡,來到一座沒有窗戶的磚混建築前,它的兩邊各有一個入口:右邊是男洗手間,左邊是女洗手間。諾曼把車搖過女洗手間的門口,遠遠地停下來。這是個絕佳的停車地點:狹長的裸土上有一堆易拉罐垃圾,後面是高高的私人籬笆。他離開輪椅,仔細看看房子的角落,然後慢慢地伸著腦袋,觀察那條小路。一切都很正常,十分安靜。他的頭還在疼,但已經鈍化為一陣抽動了。 兩個女人從灌木叢中走來——不太妙。從他當前的監測位置來看,最糟的事就是女人們成雙成對地來來往往。她們到底想幹什麼?互相撫慰嗎? 兩個女人進去了,諾曼可以從最近的通風孔聽見她們說說笑笑地談論一個叫弗雷德的人。弗雷德顯然是個男孩兒。每當有一方說得太多必須停下來喘口氣的時候,另一方就插進格格的笑聲,這笑聲刺入諾曼的耳朵,他覺得好像將他的腦子在碎玻璃碴上揉搓一般。他站的位置剛好能看見去洗手間的路,他死死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只有手掌仍在無意識地一鬆一合著。

她倆終於出來了,還在談論著弗雷德,邊走邊格格地傻笑。兩個人靠得很近,屁股緊貼著屁股,肩膀緊挨著肩膀。諾曼拼命抑制著自己的衝動,他真想衝上去一手揪住一個婊子的腦袋,把它們狠狠碰在一起,讓它們像填滿高能炸藥的南瓜一樣炸成碎片。千萬別亂來,他悄悄自言自語。大顆的汗珠滲出新剃的光頭,流下了臉頰。上帝保佑,現在絕對不能失控。他全身發抖,頭痛得十分嚴重,好像有榔頭在裡面敲擊似的,視野的邊緣不斷閃現出彎彎曲曲的線條,右鼻孔開始往外流鼻涕。 下一個走過來的女人是獨自一人,諾曼認出了她——頭頂有白髮,下肢靜脈曲張,她給他拿過一瓶乳酸菌汽水。 我給你準備了一瓶汽水,他看著她走下水泥路面時緊張地想,我給你準備了一瓶汽水。要是你不能回答我的問題,不能立刻回答的話,你就得把它一口吞下去。

又有一個人穿過樹叢走過來了,這個人諾曼也見過——穿紅上衣的愛管閒事的婊子。售票亭裡的男人喊他回去的時候她曾經回頭看過他。一瞬間他又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有個名字就在舌尖上跳,可是每當他剛要抓住時它就溜走了。他認識她嗎?他要不是頭疼的話—— 她手裡還拿著那個特大尺寸、好像手提箱似的手袋,她在裡面摸索著什麼。找什麼呢,胖女人?幾粒藥片,還是一瓶酒?說不定是—— 突然,他想起來了。圖書館的一篇關於姐妹之家的報導中提到過她,還刊登了一張她的照片。在照片上,她半彎著腰,擺出一副自衛防身的架勢,看起來更像一輛加寬的拖車。這個雜種對記者說,“男人不是她們的敵人……但是如果男人動手,我們就會還擊的。”叫格特……他不記得她姓什麼了,但她的名字是叫格特。

從這裡滾開,格特,諾曼心裡對這個穿紅衣服的黑壯的胖女人說。他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指甲掐進肉裡。 但她沒有滾開,反而大聲喊:“拉娜!嗨,拉娜!” 白髮女人轉過身,朝這個像一台穿衣服的冰箱一樣笨重的胖女人走去。諾曼看著這個叫拉娜的白髮女人帶領格特走回了樹叢。格特邊走邊拿出什麼東西遞給她,好像是一張紙片。 諾曼渾身被汗水浸透了。他希望拉娜跟格特談完後再回到洗手間來。樹叢那邊,野餐區的用餐時間快要結束,甜點已經上完。女人們一用完餐就會大批擁進洗手間裡。如果他的運氣不能盡快改變的話,他真的會陷入困境。 過來吧,快點兒,諾曼默默地念叨著。好像是在回答他似的,有人從樹叢那邊過來了。他也認出了她,她既不是格特也不是拉娜,他在監視姐妹之家時在庭院裡見過她,她把頭髮染成搖滾歌星的模樣。這個厚顏無恥的婊子還朝他揮過手。

別嚇唬我,難道這就是公平交易嗎?快過來吧,來呀,到爸爸這兒來。 諾曼感到自己已經勃起,頭痛悄然離去。他像雕像般屏聲靜氣地站在那裡,一隻眼睛掃視著建築物的拐角,心裡祈禱格特千萬別在這時候回來,祈禱這個頭髮染成一半綠、一半黃的女孩兒別改變了主意。沒人從樹叢後邊出來,發式妖冶的女孩兒離他越來越近。請到我的客廳裡來做客,蜘蛛對蒼蠅說。她已經走到門前,就要摸到門把手了,然而這扇門永遠不會打開了,因為就在辛西婭剛要碰到把手的那一剎那,諾曼的大手已經抓住了她那纖細的腰身。 她眼睛睜得大大的,驚恐地看著他。 “過來,”他拖著她走,“到這邊來,讓我跟你談談,我要跟你挨得很近地談一談。” 12 格特·肯肖急著要去洗手間,憋得幾乎要跑起來,但是奇怪的是,她居然一下子看見了剛才一直在找的女人。她馬上打開碩大的手袋搜尋起來。

“拉娜!”她喊道,“嗨,拉娜!” 拉娜走回到小路上。 “我正在找凱茜·斯帕克斯,你見她了嗎?” “當然,她正在扔飛鏢呢,”格特朝野餐區堅了豎拇指,“兩分鐘前剛看見過她。” “好極了!”拉娜馬上朝那邊走。格特猶豫地掃了一眼前面的洗手間,估摸著她的膀胱還能堅持一會兒,轉身和她一塊兒往回走。 “我還以為她恐懼症發作離開了呢。你知道是怎麼回事。” “瞧,瞧。”她們走進樹叢之前,格特把傳真照片遞給拉娜。拉娜仔細地研究著。這是她頭一次看見諾曼,因為她不是姐妹之家的正式會員。她是社會心理學家,住在克萊森特高地,丈夫性情愉悅,不是施暴力者;三個孩子樂觀開朗,也不是功能失調者。 “這是誰?”拉娜問。

格特還沒開口,辛西婭·史密斯走了過來。和過去一樣,即使在這種場合下,她那怪異的頭髮也讓格特忍不住咧嘴發笑。 “嗨,格特,你的襯衣真可愛!”辛西婭瀟灑地喊。這並非奉承,而是如人們所說,是辛西婭的小小風格。 “謝謝。我也喜歡你的短外套。” 辛西婭邊說邊走過去,拉娜覺得有趣地望著她,然後又回過神來看照片,一邊看,一邊心不在焉地捋著紮成馬尾巴的長長的白髮。 “你認識他嗎?”格特問。 拉娜搖搖頭,但格特覺得她的神情與其說是否定,不如說是懷疑。 拉娜幹得更加出色。她把照片從髮際以上蓋住,然後更仔細地研究它。她嘴唇嚅動著,好像不是用眼睛在看而是用嘴巴在讀。當她再一次抬起頭來看著格特時,她的目光中既有疑惑也有肯定。

“今天早晨我給一個傢伙拿了瓶乳酸飲料,”她躊躇地開始說了起來,“他戴著太陽鏡,但是——” “他坐在輪椅上。”格特說。儘管她知道這僅僅意味著一切才開始,她仍然感到如釋重負,覺得輕鬆多了。知道總比不知道強。最好是心裡有底。 “是的。他很危險嗎?他的確很危險,對不對?我和幾個這幾年遭受了許多磨難的女人們在一起,她們都很脆弱。會不會有麻煩,格特?我是為她們問你的,不是為了我自己。” 格特開口前考慮再三:“我想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最可怕的時刻即將過去了。” 13 諾曼扯破辛西婭的無袖短衫,扒開她的杯形乳罩,一隻手牢牢地鉗住她的嘴,同時把她往牆上頂。他用大腿根摩擦她的同樣部位,可以覺出她在竭力往後靠,但是她當然沒有退路,這反而刺激得他更加興奮起來。然而他的心智卻飄浮在距離腦袋三英尺遠的地方,安詳地看著自己的身體壓上前去,牙齒咬住了辛西婭的肩膀。他像吸血鬼一般貪婪地咬著,當血液衝出皮膚時,他張口吸吮起來。血又熱又鹹,他幾乎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在褲子裡射精了,更沒有意識到辛西婭正在他的鐵掌之下發出了尖叫。

14 “咱們回去,先別擔心你那些病人,讓我把一切搞清楚再說。”格特對拉娜說,“幫我個忙,暫時別跟任何人提起這事。你的朋友並不是今天惟一心理脆弱的人。” “我知道。” 格特緊緊握住她的胳膊:“我保證,一定會沒事的。” “好吧,你知道該怎麼辦。” “是的,我確實知道。如果他還坐在輪椅上到處轉悠的話就不難找到。你要是看見他,千萬離他遠點兒。明白嗎?盡量離他遠一些。” 拉娜沮喪地看著她:“你打算怎麼辦?” “在被憋死之前先撒泡尿,然後去保安部門報告,說有個坐輪椅的男人想搶我的手包。咱們就這樣開始,第一步是先讓他離開咱們的聚餐會。”羅西不在這裡,也許她有約會,格特為此虔誠地感謝上帝。羅西是他的起爆器,她不在附近,她們就有機會在他造成任何破壞之前解除危險。

“你去洗手間要不要我等你?”拉娜神經質地問。 “我沒事兒。” 拉娜看看小路前邊的樹叢皺起眉頭:“我看我還是在這兒等著的好。” 格特笑了:“也行,反正時間不長。” 她快走到的時候,一個聲音刺入了耳膜:有個人在使勁喘著粗氣——不,是兩個人。一絲笑容浮上格特的嘴角。準是誰正在洗手間後面利用午後的大好陽光享受一番呢,一個美妙的—— “快說,你這婊子養的!” 聲音低沉得像是一隻狗在咆哮,格特嘴邊的笑容僵住了。 “快告訴我,她在哪兒,快說!” 15 格特飛快地跑過房角,差點被丟在一邊的輪椅撞倒。穿夾克衫的光頭男人——諾曼·丹尼爾斯——正背對她站著,緊緊抓著辛西婭纖細的胳膊,大拇指深深掐進她的肉體中。他的臉和她的擠在了一起,但格特可以看見辛西婭的鼻樑骨。女孩兒的鼻子已經被打破了。 “快說她在哪兒,要不我馬上咬掉你的嘴唇,叫你的臉——” 格特什麼也不再想什麼也不再聽了,她的全身已經在行動起來。她兩步跨到諾曼身後,手指交叉,緊抱雙拳,從右肩上高高地舉起。她聚集全身的力量,用她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猛劈下來。然而幾乎就在同時,辛西婭恐懼的目光轉過來盯住了她,羅西的丈夫看到了這個變化。他的反應像閃電一樣快。她緊扣的雙手猛擊下去,打中了目標,然而,她擊中的並不是她原先瞄準的後頸,只是打在了他的臉和顴骨上,她先發製人採取閃電戰術的良機已經錯失了。他轉過來面對著她,格特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他正在吃草莓。他朝她笑了,露出的牙齒上還在滴血。這笑容把格特嚇壞了,她心裡一下子明白過來,她剛才所做的一切努力,只不過是把將要死在這兒的女人從一個變成兩個罷了。這個物體根本不是一個男人,它是個穿了夾克衫的吸血鬼。 “哈,是醜八怪格特!”諾曼喊起來,“你想跟我打架,是嗎?想跟我練練?打得我趴下求饒,你是這麼打算的嗎?”他哈哈大笑,一隻手拍著胸脯,表示他覺得這念頭有多麼滑稽可笑。他夾克上的拉鍊丁當做響。 格特目光朝辛西婭掃去,她正在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好像在納悶,身上的衣服到哪去了。 “辛西婭,快跑!” 辛西婭迷茫地看她一眼,猶豫地邁出了兩步,就靠在牆邊癱倒在地上,好像僅僅是逃跑的念頭本身已經足以使她累垮。格特能看見她臉上和前額青紫色的腫包。 “格特——格特——伯特,”諾曼低聲哼唱著,朝她逼近,“香蕉——法那——佛——佛特,收費——很好——模——模特……格特!”他像小孩一樣津津有味地念看押韻的詞兒,順手抹去嘴邊幾滴辛西婭的鮮血。 格特看見在他光光的頭頂上凝結的汗珠像是閃光的飾物。 “哦,格特,我要把你揉得像個麵團,把你的腸子肚子都揉出來,我要——” “那你為什麼要到這兒來?”她朝他吼起來,“這裡不是高中舞會,你這臭狗屎!你要找我就直接過來抓我好了!” 諾曼停止了歌謠,目瞪口呆地盯著她看,好像不敢相信這個大胖子是在沖他喊,在奚落他。在他背後,辛西婭歪歪扭扭地退了兩三步,衣服蹭著磚牆發出沙沙的聲音,終於靠在牆上不動了。 格特伸出雙臂,掌心在相距20英寸遠的地方手心對著手心,腦袋低垂在兩個肩膀之間,彎腰勾背,模樣活像一隻母熊。諾曼觀察著她的防身動作,漸漸從驚奇轉變成為好笑。 “你在幹什麼,格特?”他問,“你以為你要在我身上練一練布魯斯·李的功夫嗎?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他已經死了,就像十五秒鐘以後,你也會躺在這地上,跟著他走一樣——這地上將會有一個黑胖婊子的屍體。”他笑了。 格特猛然想起拉娜·布萊恩,她有可能還在等著她呢。 “拉娜!”她幾乎要喊破嗓子,“他就在這兒!你要還在的話,趕快去找救援!” 羅西的丈夫愣了一秒鐘,馬上又放鬆了下來,臉上繼續露出微笑。他稍稍偏了偏頭,肯定辛西婭還在原地沒有動,又把臉轉回格特,他的上身來回搖晃著。 “我老婆在哪裡?”他問道,“告訴我,說不定我只弄斷一隻胳膊就放你走。她偷了我的信用卡,我只不過想要回來而已。” 不能倉促行事,格特想。必須讓他到我面前來——我沒有別的辦法對付他了。但怎麼才能讓他過來呢? 她想到彼得·斯洛維克——幾乎把他忘了,那些累累傷痕中她想她知道要說什麼了。 “你給'吃掉我'這句話增添了一些全新的解釋,對嗎,你這同性戀的傢伙?只用嘴巴口淫還遠遠不夠,是嗎?你怎麼認為?讓我聽聽你的解釋,你敢過來嗎?是不是女人嚇壞了你這雜種?” 這回他臉上的笑容不是簡單地消失掉,格特說出“同性戀”這個字眼的時候,彷彿聽到那笑容像冰柱一樣在他的皮靴下嘎嘎地碾成了碎片。他不再搖晃身體了。 “我要殺了你,你這婊子!”諾曼狂叫著衝了過來。 格特轉過去,側身站著。和她教給姑娘們的女子自衛防身術相比,她的兩隻手壓得更低些。她知道僅靠諾曼瘋狂的失控狀態並不能保證她的勝利——他是個強壯有力的傢伙,她還必須使他向她正面進攻,否則她會像一隻鑽進機器裡的耗子一樣被攪得稀爛。諾曼衝過來了,他嘴唇張開,牙齒收攏,一副準備咬人的樣子。格特蹲伏得更低了一些,扇子般的大手輕輕拍著磚牆,心想,上帝,幫幫我。她猛撲過去,抓住了諾曼兩隻粗壯多毛的手腕。 千萬別亂了陣腳,把事情搞糟了,她警告自己。她轉向他,用沉重的大屁股猛撞他的側面,然後把重心移到左腳。她雙腿分開,猛地頂了出去,條絨套衫突然從頭扯到了腰部以下,發出松節在壁爐中爆響的聲音。 整個動作好像有某種魔力幫助似的。她的大屁股成了發球機,諾曼無助地從它上面飛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從憤怒變成了震驚。他頭朝下撞到輪椅上,輪椅接著又翻過來扣在了他身上。 “哼……”辛西婭從她靠著的牆上發出孱弱的一聲。 拉娜·克萊恩謹慎的棕色眼睛從房子外面努力向裡面搜索著。 “怎麼回事?你在喊——”她看見一個淌在血泊中的男人正掙扎著要從扣在身上的輪椅下翻身出來,看見他惡狠狠的目光,她收起了喊聲。 “快去求救!”格特沖她厲聲說道,“保安,立刻就去!邊跑邊喊!” 諾曼推開輪椅,前額在滴血,鼻孔裡面也血流如注。 “我要把你殺了。”他喃喃地說。 格特不想給他嘗試的機會。當拉娜轉身用盡全身力氣高喊著跑走時,格特用足以令職業摔跤手羨慕的動作飛身跳了起來,壓在諾曼的身上。這分量可不輕——足足有280磅,諾曼想站起身的打算顯然失敗了。他的胳膊如同螳臂擋車般咔嚓一聲就折斷了,已經受傷的鼻子撞在了磚牆與籬笆之間的土堆上。隨著巨大的衝力,眼睛被撞到輪椅的擱腳板上。他想喊叫——卻只發出了難聽的呼哧聲。 她坐在他身上,撕裂的裙子幾乎完全跑到了屁股以上。她坐在他身上思考著下一步該怎麼辦。她想起來前一兩次羅西在治療室裡鼓足勇氣開口說話時的情形。她告訴她們的頭一件事是她背痛得厲害,有時候甚至躺在一池熱水里都無法緩解。當她告訴她們原因的時候,許多婦女都明白和理解地點著頭,格特也是點頭的人之一。她低下身子,把撕破的裙子拉得更高一些,裡面露出了口袋般寬大的藍色純棉內褲。 “羅西說你是個偏愛腎臟的男人,諾曼。她說這是因為你是個害羞的傢伙,不喜歡給人留下捱過打的痕記。你在打她的腎臟時還很喜歡看她挨打時的樣子,是嗎?那副蒼白的模樣,臉上毫無血色,連嘴唇都變成了青的。我知道你們這類人,我自己原來就有一個這樣的男朋友。你看見她蒼白的臉,就覺得內心得到了某種滿足,對不對?至少暫時滿足了一下。” “……婊子養的……”他低低地說。 “是啊,你肯定是個腎臟愛好型的男人,我從你臉上就能看出來,我就有這種本事。”她扭動膝蓋調整著坐在他身上的位置,膝蓋幾乎頂到他肩膀上。 “有些男人是大腿型、有些是屁股型,有些是乳房型,有些像你這樣稀奇古怪的狗屎男人就是腎臟型。” “……放開我……”他低聲說。 “羅西不在這兒,諾曼,”她不理睬他繼續說下去,同時又扭動了一下,讓自己坐得更高一點,“不過她的腎臟通過我的腎臟給你捎了個信,你最好準備好,我現在就給你。” 她用膝蓋挪了最後一步,對准他向上翹起的臉,把尿水釋放了出來。哦,這感覺真爽快。 諾曼開始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他很快便明白了。他尖叫著想把她推開。格特覺得被抬起來了一點,她用屁股猛地又坐了回去。他在如此重負之下居然還能做出這番努力,果然令她驚訝。 “別,別動我可愛的屁股。”她一邊說著一邊繼續排空她的膀胱。他不必擔心會被溺死,但他以前從未在任何人臉上見過這種極度厭惡和憤怒的樣子。可是為什麼呢?就為了一點兒發熱的鹹水兒?假如世界上還有人想繼續撒尿的話,這—— 諾曼口齒不清地大喊一聲,伸出兩手抓住她的前臂,指甲掐進肉裡。格特尖叫著(與其說是因為疼痛,不如說是因為吃驚,雖然的確很疼)把身體往後挪了挪。諾曼不失時機地抓住這個瞬間,使出比前幾次更大的勁,突然翻身起來,格特從他身上栽了下去,四腳朝天,碰到了磚牆上。諾曼腳下絆了一下,混合著鮮血的汗水從他臉上、光頭上和夾克衫上往卞滴淌,夾克下面的白色圓領衫粘在身上。 “你竟敢朝我撒尿,你這婊子。”他咬牙切齒地說著,猛撲過來。 辛西婭伸出腳,諾曼被絆了一下,又一頭撞上了輪椅。他用手和膝蓋把輪椅扒到一邊,轉身想站起來。他喘著氣搖晃著,差一點就站住時,卻又倒了下去。他那雙發亮的眼睛盯著格特,那是一雙瘋狂的眼睛。格特跨前一步,打算再撲到他身上,趁他能站起來之前打斷他的脊梁骨。 諾曼身上夾克衫的口袋多得叫人眼花繚亂,他突然把手伸進一隻口袋,在令人窒息的一瞬間,格特明白了:他有槍,他會朝她的肚子開上好幾槍。 “不過我總算是尿完以後才死的。”她閃出最後一個念頭。 諾曼掏出的不是手槍,但並不比手槍好多少,他手持著一把電擊槍。格特知道城裡有個無家可歸的瘋女人就是拿著這東西去殺陰溝裡那些大耗子的。 “想來點嚐嚐嗎?”諾曼還跪在地上,把電擊槍在眼前來回晃著問道,“想不想嚐嚐這個,格特?你就會嚐到滋味兒的……” 他像是感覺到什麼似地收住了話頭,滿腹狐疑地往屋角看身女人們騷動和驚愕的叫聲從那個方向飄過來。她們還離得很遠,但正在往這邊接近。 格特利用他分神的片刻後退半步,抓住輪椅把手,一下子把它扭正。她站在輪椅後面,用深棕色的大拳頭牢牢握著車把。 “嗨,來籲,”她說,“來呀,腎臟型的男人。來呀,臭狗屎。來呀,同性戀的傢伙。想收拾我嗎?想拿你的電擊槍對付我,是嗎?那你快來呀。恐怕你的時間只夠跳一支探戈了。穿白制服的人馬上就到了,他們會給你這種古怪傢伙找個合適的——” 他站了起來,又往傳來噪音的方向看了一眼。格特想,該死的混蛋。我只有一條命,讓我活下去吧。她用盡全身氣力把輪椅朝他猛推過去,擊中他身體的正中間,諾曼喊了一聲又翻倒在地。格特跟著衝過去了,耳邊傳來辛西婭含淚顫抖的聲音,可惜遲了一秒鐘:“格特當心!他還舉著槍!” 只聽見一聲細小而又凶險的劈啪聲,諾曼對著她的腳踝扣發了扳機。閃電般的巨大痛苦立刻傳遍了下半身。她的身體已經被尿水泡濕了,這也可能加強了電擊槍的威力。她左邊整條大腿的肌肉猛地抽緊,然後又一下子全部放鬆,她不由得摔倒在地。但在倒地的同時,她抓住諾曼握著電擊槍的手腕死命地扭著。諾曼疼得大叫,雙腳飛起,一腳正好踢中她胸腔下的橫隔膜。劇烈的疼痛使格持暫時忘掉了腿傷,這時她已經抓住了電擊槍,扭著他的手腕,直到他手指鬆開,讓這個可怕的小玩意兒掉在了地上。 他從她身後爬起來,鼻孔和嘴巴淌著血,喘著粗氣,眼睛大張著,面前的一切難以置信,他無法接受、也不能接受被一個女人打敗了的事實。他掙扎著站直身子,再一次看看吶喊聲傳來的方向——現在已經很接近了,然後,他順著寬寬的籬笆,反身往遊樂場那邊逃跑了。格特認為他跑不了多遠就會引起保安人員的注意,他看起來像從電影拍攝現場出來的群眾演員。 “格特……” 看著諾曼已經完全消失了,辛西婭哭著想爬到格特躺倒的地方。格特這才扭過頭來又注意到這姑娘。她發現辛西婭傷得比她原先想的重多了,右眼上一大塊青腫蓋住了整個眼睛,鼻子看情形再也恢復不了原來的模樣了。 格特掙扎著跪起身,挪到辛西婭面前。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用胳膊摟著對方的脖子,這樣她們才不至於倒下。辛西婭喘著氣,費了好大勁才說出:“我本來也能……照你教的辦法打倒他……可是他偷襲了我。 “沒事兒,”格特輕輕吻著她的額頭,“你傷得怎麼樣?” “不知道……咳不出血……出腳正確。”她想要微笑,看得出這使她十分疼痛。 “你尿在他身上了。” “是的,我乾了。” “棒極了!”辛西婭耳語著,她又開始哭起來。格特把她摟在懷裡,正在這時,第一批婦女趕到了,緊跟在後面的是兩個碼頭保安人員。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情景是:洗手間後面廢棄的荒地、打翻的輪椅,兩個女人像海難船上的水手般跪在地上相互依偎著。 16 羅西對醫院急診室東接待廳的第一個模糊印像是:好像姐妹之家的所有成員都集合到這裡來了。她穿過房間走向格特(勉強能從一堆包圍著她的男人中看見她)的時候,看出至少有三個人不在場:安娜,可能還在前夫的追思儀式上;波爾,正在工作崗位上;還有辛西婭的缺席引起了她的極大恐懼。 “格特!”她邊喊邊推開周圍的男人們,幾乎看也不看他們一眼,“格特。辛西婭在哪裡?她——” “在樓上。”格特想給羅西一個安慰的微笑,可是不太成功。她的眼睛又紅又腫,充滿淚水,“他們已經把她收下了,她可能得在這兒待一陣,但是她沒事了,羅西。他把她打得很厲害,不過她會沒事的。你知道你還戴著頭盔嗎?這有點……好玩兒。” 又是比爾的手為她解開下巴底下的扣帶,但她幾乎沒有意識到頭盔已被摘去。她看著格特、康蘇洛、羅賓……她尋找譴責的眼睛,譴責她是病毒攜帶者,是她把瘟疫帶給了他們從前清潔乾淨的房子。她在尋找仇恨的目光。 “我很抱歉,”她嘶啞著吸泣著,“我為發生的一切感到抱歉。” “為什麼?”羅賓問,聲音裡帶著真誠的驚訝,“辛西婭又不是被你打傷的。” 羅西不敢肯定地看著她,然後把目光轉回格特身上。她追隨著格特移動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陣畏懼。她頭一次意識到,房間裡不僅有姐妹之家的婦女們,還有警察,兩個穿便裝,三個穿制服。警察。 她伸出一隻麻木的手抓住比爾的手指。 “你應該和這位婦女談談,”格特告訴一個警察,“她丈夫就是於這件事的男人。羅西,這是黑爾中尉。” 他們全都轉過身看著她,看著這個警察的妻子。她居然敢厚顏無恥地偷走丈夫的信用卡,還打算從他的生活中溜走! 諾曼的弟兄們看著她。 “女士?”叫黑爾的便衣說。他的聲音在那一刻聽著真像哈里·畢辛頓,她覺得馬上要哭出來了。 “鎮靜些,羅西,”比爾小聲說,“我在這兒,我會一直待在這兒的。” “女士,關於這件事你能向我們說些什麼嗎?”他聽起來終於不像哈利了。剛才只是她的幻覺罷了。 羅西看著窗外高速公路入口處的坡道。她看著東邊——在這個方向,要不了幾個小時夜晚就會在湖面上降臨。她咬著嘴唇轉向警察,把另一隻手也放在比爾的手上,開始說話。她嗓子髮乾,嘶啞的聲音聽著好像不是她自己的。 “他叫諾曼'丹尼爾斯。”她告訴黑爾中尉。 你的聲音聽上去很像那幅油畫裡的女人,那個身穿玫瑰紅古典短裙的羅絲。她想。 “她是我丈夫。他是個偵探,他是個瘋狂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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