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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3

死亡區域 斯蒂芬·金 6174 2018-03-12
“閉上你的眼睛。”魏澤克醫生說。 他是個矮胖的人,頭髮的樣式令人難以置信,留著絡腮鬍子。約翰尼弄不懂他的頭髮,那種發式的人在緬因州東部的每個酒吧都會招來一群圍觀者,像魏澤克這種年齡的人留這種發式,會被認為應該關起。 那種發式。伙計。 他閉上眼睛。他的頭上插滿了電線接頭,這些電線接頭與一台腦電圖儀相連。布朗醫生和一個護士站在機器旁,機器冷靜地吐出一”帳寬大的圖紙。約翰尼希望護士是瑪麗亞。米查德。他有點兒害怕。 魏澤克醫生摸摸他的眼瞼,約翰尼猛地一動“諾……別動,約翰尼。這是最後兩張。別……動……” “好了,醫生。”護士說。 很低的嗡嗡聲。 “好了,約翰尼。你舒服嗎?” “覺得好像我的眼瞼上有硬幣。”

“是嗎?你很快就會習慣的,現在讓我向你解釋一下這程序。 我將要求你想像一些東西,總共有二十種東西要想像,你明白了嗎? ” “很好,我們開始了”。布朗醫生說。 “一切就緒。” “很好。約翰尼,我要求你看一張桌子。這種桌子上有一個桔子。” 約翰尼開始想。他看到一張輕便小桌,帶著可折疊的鋼桌腿,在它上面偏離中心的地方,有一個大桔子,在它坑坑洼窪的皮上寫著”受日光照射的”幾個字。 “很好……”魏澤克說。 “那個機器能看到我的桔子嗎?” “嗯……可以,以一種符號的方式它能看到,機器在追踪你的腦電波。我們在尋找障礙物,約翰尼,受傷的區域,可能表明腦骨中還有壓力。現在我要求你別問問題了。”

“好吧,現在我要你看一台電視。它開著,但沒有收到節目。” 約翰尼看到公寓中的電視一他的公寓。屏幕上是淺灰色雪為了更好地接收,兩根天線頂部裹著錫箔。 “很好” 測試繼續著。到第十一件東西時,魏澤克說:“現在我要你看一張野餐桌,它在一片綠色草地的左邊……” 約翰尼開始想,在他腦子裡他看到一張椅子。他皺起眉頭。 “出什麼事了?”魏澤克問。 “沒事兒。”約翰尼說。他更用力地想。野餐。燒煤的火盆……聯想,該死的,聯想。在你腦子看一張野餐桌有什麼困難的,你在生活中看到過一千張,聯想。塑料勺子和叉子,紙盤,他父親戴著一頂廚師帽,一隻手舉著一支長長的叉子,圍著一個圍裙,上面歪歪斜斜印著一句格言:“廚師需要喝一口”他父親做好碎牛肉夾餅,然後他們都坐在一……啊,它來了!

約翰尼微笑了,接著這微笑又消失了,這次他大腦中出現的是一張吊床,“他媽的!” “沒有野餐桌?” “這是最古怪的事,我不能……想起它。我的意思是,我知道它是什麼,但無法在我的大腦中看到它。這是不是很古怪。” “沒關係。試試這個:一個地球儀,位於一輛運貨卡車的車頭上。” 那很容易。 到了第十九件東西,一個划艇位於一個路牌的下面(誰想出的這些東西?約翰尼想知道),這種情況又發生了,讓他覺得無能為力。他看到一個皮球位於一個墓碑旁。他更集中精力想,看到一座高速公路上的橋。魏澤克安慰他,片刻之後,電線從他頭上和眼瞼拿開了。 “為什麼我看不到那些東西?”他間,眼睛從魏澤克移到布朗身上,“出什麼事了?”

“很難確切他說,”布朗說。 “它可能是某種健忘症。也可能是那次車禍摧毀了你腦子的一小部分——我是說顯微鏡才能看到的那麼小的一塊,我們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顯然你失去了一些圖形回憶。我們剛好發現了兩個。你可能還會遇到更多…… 魏澤克突然說:“你小時候大腦受過傷,對嗎?” 約翰尼懷疑地看著他。 “存在一個舊傷痕,”魏澤克說,“約翰尼,有一種理論,建立在數據統計研究上……” “這研究根本談不上完備。”布朗幾乎是一本正經地說。 “的確如此。但這理論假設:那些能從長期昏迷狀態中醒來的人,以前大腦都受過傷……受過第一次傷後,大腦似乎具有了某種適應能力,使它能經受第二次腦傷。 ” “這理論尚未被證明。…布朗說。他似乎很不贊成魏澤克談起這一理論。

“傷痕就在那裡,”魏澤克說。 “你記不得發生過什麼事嗎,約翰尼?我猜你應該昏迷過。你從樓梯上摔下來過嗎?也許是一次自行車事故?那傷痕說明這種事在你小孩子時發生過。” 約翰尼認真想了想,搖搖頭,“你問過我媽媽和爸爸嗎?” “他們倆都不記得發生過任何頭部受傷的事……你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了?” 有那麼一瞬,他想起了某種東西——黑色的,刺鼻的煙,像是橡膠的。然後它消失了。約翰尼搖搖頭。 魏澤克嘆了口氣,聳聳肩:“你一定累了。” “是的,有點兒。” 布朗坐在測試台的邊上,“十一點十五分了。今天早晨你測試得很累了。如果你願意,魏澤克醫生和我將回答一些問題,然後你回自己病房睡午覺,好嗎?”

“好的,”約翰尼說。 “你們拍我大腦的圖像……” “那是CAT掃描,”魏澤克點點頭。 “即計算計化軸性斷層掃描。”他拿出一盒口香糖,往嘴里扔了三顆。 “CAT掃描是對大腦的一系列光掃描。計算機使圖像更清晰和……” “它告訴你們什麼了?我還有多長時間?” “這話是什麼意思?布朗問,“聽上去像一部老電影中的一句台詞。 ” “我聽說,從長期昏迷中醒來的人不會活很長時間,”約翰尼說。 “他們又退回原狀,這就像一個燈泡燒掉前會非常亮一樣。……魏澤克大笑起來,這是開心的哈哈大笑,他竟然沒有被嘴裡的口香糖嗆著,真是不可思議。“啊,這太誇張了!他把一隻手放在約翰尼的胸前。 “你認為吉姆和我在這領域一無所知嗎?嗯,我們是神經科醫生,是你們美國人所謂的高級人才,我們並不是傻瓜。我告訴你,的確有退回原狀的情況,但你不會退回原狀。

我認為我們可以這麼說,吉姆,是嗎。 ” “是的,”布朗說。 “我們沒有發現嚴重的損傷。約翰尼,得克薩斯州有個傢伙昏迷了九年,現在他是一家銀行負責貸款的,他干那個工作已經六年了。在此之前,他乾了兩年出納。阿里佐那州有個婦女昏迷了十二年,她分娩時麻醉劑出了問題,現在她坐在輪椅上,但她活著並很清醒。1969年她從昏迷中醒來,見到了十二年前她生下的孩子。那孩子己讀到七年級,還是個優秀學生。” “我以後會坐在輪椅上嗎?”約翰尼間。 “我伸不直腿。我的胳膊好一點兒,但我的大腿……”他的聲音漸漸消失,搖搖頭。 “韌帶縮短了,”魏澤克說。 “是嗎?這就是為什麼昏迷病人開始呈現出我們所說的胎兒姿勢,但現在我們對昏迷中的身體退化有了更多的了解,也更容易治療它。醫院的身體治療醫生將定期活動你的身體,甚至在你睡覺的時候。不同的病人對昏迷有不同的反應。你的退化非常緩慢,約翰尼。正如你說的,你的手臂就很好。但的確有退化,你的治療將是漫長而……我應該對你撤謊嗎?我不想這麼做。治療將是漫長而痛苦的。你會流淚,你可能會恨給你治療的醫生,你可能愛上了你的床。還會有手術——如果你非常非常幸運的話,只有一次,但也可能多到四次——這些手術是為了拉長那些韌帶,這些手術是很新的,它們可能非常成功,可能部分成功,也可能徹底失敗。不過,我相信你會再次行走的,我相信你再不能滑冰或跳欄了,但你可以跑步而且一定能游泳。”

“謝謝你。”約翰尼說。對這個口音很重和發式古怪的人,他突然充滿感激之情。他想為魏澤克做點兒事以報答他——隨之而來的便是要摸他的衝動,這種衝動幾乎是一種需要。 他突然伸出雙手,抓住魏澤克的一隻手。醫生的手很大,佈滿皺紋,很溫暖。 “怎麼啦?”魏澤克和氣地說。 “這是為什麼啊?” 突然事情變了。沒法說到底怎麼變的,只是魏澤克一下子顯得非常清晰。魏澤克似乎…站了出來,沐浴在可愛, 清晰的光中。魏澤克臉上的每一個痕跡,每一顆疙和每一條皺紋都清清楚楚。每一條皺紋都在講述著它自己的故事。他開始理解了。 “我要你的錢包。”約翰尼說。 “我的……”魏澤克和布朗吃驚地對望了一眼。 “你的錢包裡有一張你母親的照片,我需要它,”約翰尼說。

“請給我。” “你怎麼知道的?” “請給我。” 魏澤克盯著約翰尼的臉看了一會兒,然後慢慢在工作服下面摸索,掏出了一個舊錢包,鼓鼓囊囊的不成樣子。 “你怎麼知道我帶著我母親的照片?她死了,在納粹佔領華沙時死了……” 約翰尼從魏澤克手中奪過錢包,魏澤克和布朗都顯得目瞪口呆。約翰尼打開錢包,略過塑料照片封袋,卻在背面找,他的手指翻過舊信用卡。收據。一張無效支票和一張參加政治集會的舊門票,最後他掏出一張小小的壓膜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年輕女人,長相平平,頭上紮著頭巾。她的微笑充滿青春活力。她手裡抱著一個小男孩,旁邊站著一個穿波蘭軍裝的男人。 約翰尼把照片壓在雙手中問,閉上眼睛,接著是片刻的黑暗,然後從黑暗中衝出一輛貨車……不,不是一輛貨車,是靈車,一輛馬拉的靈車,燈上蒙看黑紗,當然它是一輛靈車因為他們——幾百幾千地死去,不是德國坦克和黨衛軍的對手,十九世紀的騎兵對坦克和機關槍。爆炸。尖叫著。垂死的人,一匹馬的內臟炸了出來,,它的眼睛亂翻著,後面是傾覆的大砲,魏澤克來了,站在馬鐐上,高舉著劍。 1939年夏未的雨下著,他的人緊跟著他,駛過泥濘的大地,納粹虎式坦克的大砲發現了他,對准他開火了,突然他腰以下部位不見了,劍從他手中飛出;前面是通往華沙之路,納粹狼在歐洲橫衝直撞……

“真的,我們必須阻止他這麼做,”布朗說,他的聲音遙遠而焦慮。 “你太興奮了、約翰尼。” 聲音來自很遠的地方,來自一個走廓。 “他把自己置身於某種恍惚狀態中。”魏澤克。 這裡很熱。他在出汗。他出汗是因為——城市著火了,凡千人在逃命,一輛卡車在石頭街道上橫衝直撞,上面是滿滿一車德國士兵,戴著銅盔,在招手,年輕婦女不再微笑了,”她在逃命,沒有理由不逃。孩子已送到安全的地方。 卡車衝過拐角,擋泥板撞上她,撞碎了她的臀部,使她飛起來穿過一扇厚玻璃窗,掉進了一個鐘錶店,所有的鐘錶都開始響起來。因為時間到了,鐘錶響的時間是——“六點鐘,”約翰尼聲音沙啞他說。眼睛翻得只露出眼白。 “1939年9月2日,所有的布穀鳥在唱歌。” “噢,天哪,我們搞出什麼來了?”魏澤克低聲說。護士退到腦電圖儀邊,她的臉蒼白,很害怕。現在每個人都很害怕,因為空氣中瀰漫著死亡。這地方總是瀰漫著死亡,這———是醫院,一股消毒劑味。他們在死亡之地尖叫。波蘭死了,波蘭在閃電戰前陷落了。撞碎的臀部。旁邊床上的人喊著要喝水,喊啊喊啊。她記得“孩子很安全”。什麼孩子,她不知道。 什麼孩子?她叫什麼名字?她不記得了。只是…… “孩子很安全。”約翰尼聲音沙啞地說。 ”是啊,是啊“我們必須阻止他。 ”布朗又說。 “你說怎麼做呢?魏澤克問,他的聲音有些惱怒。”他已走得太遠了……… 聲音消失了,消失在天空下。所有的東西都在天空下。歐洲處在戰爭的天空下。一切都在天空下,除了山峰,這是——瑞士的山峰。瑞士,現在她的名字是波倫茨。她的名字是約翰娜·波倫茨、她丈夫是一個建築工程師,是修建大橋的。他在瑞士建橋,那裡有羊奶。奶酪。一個嬰兒。分娩!分娩太可怕 了,她需要藥,需要嗎啡,這個約翰娜·波倫茨,因為她的臂部。 撞斷的臀部,它被治好了,沒事了,現在又醒來了,當她張開骨盆讓嬰兒出來時,它又開始痛起來,一個嬰兒,兩個,三個,四個。他們不是一起生的,不——他們是幾年的成果,他們是——“嬰兒們……”約翰尼輕快地唱道,現在他的聲音是一個婦女的,完全不是他自己的。然後他開始含含糊糊地唱起來。 “到底是怎麼……”布朗開口說。 “波蘭話,這是波蘭話!”魏澤克喊道。他眼睛鼓起來,臉色蒼白。 “這是一首搖籃曲,是用波蘭語唱的。天哪,天哪,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魏澤克探過身,好像要和約翰尼一起穿過時間,好像要跳過時間,去到——橋,一座橋,在上耳其。然後,一座橋在遠東的熱帶地區。是老撾嗎?搞不清。在那裡失去了一個人,漢斯在那兒失踪了。 然後一座橋在弗吉尼亞,跨過拉帕漢諾克河,另一座橋在加利福尼亞,我們在申請公民資格,我們去一間悶熱的小屋上課,那是在郵局的後面,總是散發出膠水味,這是1963年11月,我們聽到肯尼迪在達拉斯被刺殺,我們哭了,當小男孩向他父親的棺材敬禮時,她想“孩子很安全”,這使她回憶起大火和悲哀,什麼孩子?她夢見孩子,這使她頭疼,那個男人死了,海爾穆特·波倫茨死了。她和她的孩子們住在加利福尼亞州的卡默爾,房子所在的路標看不見,它在死亡區域,就像划艇,草地上的野餐桌一樣。它在死亡區域,就像華沙。孩子們離開了,她一次一次地參加他們的畢業典禮,她的臀部很疼。一個孩子死在越南,其他的都很好。其中一個在建橋,她的名字是約翰娜·波倫茨,晚上一個人的時候她會在黑暗中想,“孩子很安全。” 約翰尼仰面看著他們,他的頭感覺得怪,魏澤克身上那種古怪的光消失了。他感覺又恢復到原夾的自己,但很虛弱,有點兒噁心,他看了看手裡的照片,然後把它交回去。 “約翰尼?”布朗說,“你沒事兒吧?” “很疲倦。”他低聲說。 “你能告訴我們發生什麼事了啊?”他看著魏澤克“你母親還活著,”他說。 “不,約翰尼。她許多年前就死了。在戰爭中。” “一輛德國運兵車把她從玻璃窗撞進了一家鐘錶店,”約翰尼說。 “她在醫院醒來時喪失了記憶。她沒有身份證和其它證件。她採用的名字叫約翰娜……和什麼,我記不得後面那個名字了。但戰爭結束後·她女廠瑞士,和一個瑞士……工程師結婚,他是建造橋樑的,名叫海爾穆特·波倫茨。” 護士的眼睛越睜越大。布朗醫生的臉繃得緊緊的,要么是因為他認為約翰尼在騙他們,要么是他不喜歡看到自己井井有條的檢查被打亂。 “她和海爾穆特·波倫茨生了四個孩子,”約翰尼繼續用那冷靜,疲倦的聲音說,“他的工作使他走遍全世界。他在土耳其呆過,到過遠東的老撾,也許是柬埔寨。然後他來到這裡,先是弗吉尼亞州,然後又到別的地方,那地方我不知道在哪兒,最後是加利福尼亞,他和約翰娜成為美國公民,海爾穆特·波倫茨現在已經死了。他們的一個孩子也死了。其他的孩子都活著,很好。 但她有時夢見你。在夢中她想:'孩子很安全。 '但她不記得你的名字了。也許她認為太晚了。 ” “加利福尼亞?魏澤克若有所思地說。 “山姆,”布朗醫生說,“真的,你不應該鼓勵這種行為。” “加利福尼亞的什麼地方,約翰尼?” “卡默爾。靠著海。但我弄不清是哪條街。它就在那兒、但我看不清。它在死亡區域,就像野餐桌和划艇。但她是在加利福尼亞的卡默爾。約翰娜·波倫茨。她不老。” “不,當然她不老,”山姆·魏澤克用同樣沉思。恍惚的語氣說。 “德國入侵波蘭時,她才二十四歲。” “魏澤克醫生,我不得不要求你停下。”布朗嚴厲他說。 魏澤克似乎從沉思中醒來。他環顧四周,好像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年輕同事。 “當然,”他說,“當然你應該。約翰尼剛剛答過問題……雖然我相信他告訴我們的比我們告訴他的多。” “那是瞎扯。”布朗粗暴他說。約翰尼想:他嚇壞了,嚇壞了。魏澤克衝布朗微微笑笑,然後又衝護上笑。她看著約翰尼,好像他是在一個破籠子中的老虎。 “別議論這事,護士。別跟你的上司。你的母親。你的兄弟、你的情人或你的牧師談這事。明白嗎?” “明白,醫生。”護士說。但她會談論的,約翰尼想,然後瞥了魏澤克一眼。他知道這一點。 睡了大半個下午。下午四點左右,他被推過走廓進入電梯,帶到神經科,接受更多的檢查。約翰尼哭了。他似乎缺乏成年人的那種自我控制能力,在回去的路上,他尿到自己身上了,不得不像嬰兒一樣給他換衣服,深深的抑鬱第一次(但決不是最後一次)控制了他,他恨不得自己死去。伴隨著抑鬱的是自憐,他認為這是多麼不公平。他成了瑞普·凡·溫克。他不能行走,他的女朋友跟別人結了婚,他的母親處於宗教狂狀態中。他看不出活下去有什麼意義。 回到病房,護士間他想要什麼。如果瑪麗亞當班的活,約翰尼會要冰水。但她三點已下班了。 “不要什麼。”他說,翻身面對著牆。過了一會兒,他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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