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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章戰端

第二基地 阿西莫夫 7797 2018-03-23
由於某個或數個如今已無人知曉的原因,銀河標準時間的基本單位——“秒”,被定義為光線行進二十九萬九千七百九十二點四五八公里所需的時間。以此為基準,再將八萬六千四百秒定為一個銀河標準日,三百六十五個標準日定為一個銀河標準年。 可是為什麼選取二十九萬九千七百九十二·四五八?八萬六千四百?三百六十五? 倒因為果的歷史學家答稱這是因為傳統;神秘主義者、玄學宗師、數術上、形上學家則一致認為,這是緣自數字間某些繁複的神秘關聯;另有極少數人堅信,由於誕生人類的那顆行星,它的自轉與公轉週期是最早的計時單位,因此上述的數值一定源自於這兩個週期。 然而,沒有人知道真正的答案。 姑且不論真正的答案究竟為何,且說基地的巡弋艦“侯伯·馬洛號”,與卡爾根“無畏號”所率領的分遣艦隊遭遇,由於拒絕後者的搜索隊登艦,遂被轟成一團齏粉。這個事件發生的日期,是銀河紀元一二四四四年一八五日——自出身於“坎伯王朝”的銀河帝國開國皇帝登基那一年算起,一萬二千四百四十四年之後的第一百八十五天。而這一天也可記為謝頓紀元四五七年一八五日——根據謝頓的生年作為基準;或者是基地紀元三七六年一八五日——以基地的創建作為基準。而在卡爾根,這一天則是第一公民紀元四十六年一八五日——以騾自封為第一公民那一年作為基準。當然,不論是哪一種紀元,為了方便起見,一律採用相同的“日數”,而不是從基準事件發生的日期算起。

除此之外,在銀河系的數千萬個世界中,每一個都根據鄰近天體的運行,而定出各自的“當地時間”。 然而,不論是採用哪一種紀年系統——銀河紀元一二四四四年一八五日、謝頓紀元四五七年一八五日、基地紀元三七六年一八五日、第一公民紀元四十六年一八五日,或者其他任何紀元——後世史家討論到“史鐵亭戰爭”的時候,都一致公認這一天就是戰爭爆發的日子。 不過對於達瑞爾博士而言,上述這些數字完全沒有意義。他只清楚記得,今天是艾嘉蒂婭離開端點星的第三十二天。 這些日子以來,讓達瑞爾能保持鎮定,不至於輕舉妄動的原因,並不是每個人都能了解的。 但是愛維特·瑟米克卻認為他猜得到。他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人,常常喜歡自嘲,說自己的神經梢已經鈣化,因此腦筋僵化而不管用了。他毫不介意別人低估他的能力,甚至總是主動嘲諷自己老態龍鍾。然而事實上,他的視力如常,幾乎沒有衰退;心思也依舊精明世故,絲毫沒有遲鈍的跡象。

現在,他噘了噘緊抿著的嘴唇,然後開口說:“你為什麼不採取行動?” 這句話灌入達瑞爾耳中,猶如一記晴天霹靂。他打了一個顫,粗聲問道:“我們說到哪裡了?” 瑟米克以嚴肅的目光瞪著他道:“你最好幫你的女兒想想辦法。”他又張開嘴巴,露出兩排稀疏的黃板牙。 可是達瑞爾卻用冷靜的口氣說:“現在的問題是,你能不能弄到一個有效範圍符合要求的'塞美斯—莫爾夫共振器'。” “唉,我說過我可以辦得到,可是你根本沒聽見……” “我很抱歉,愛維特。如今的情況是這樣的——我們現在所做的這件事,跟銀河中每一個人都有切身關係,它的重要性遠超過艾嘉蒂婭的安危。即使有例外的話,也只有艾嘉蒂婭和我兩個人而已,而我願意為絕大多數人著想——那種共振器到底有多大?”

瑟米克露出茫然的表情:“我不知道,但是你可以在目錄裡查到。” “大概有多大,一噸?一磅?還是有整條街那麼長?” “喔,我還以為你問的是精確尺度。它是個小玩意,差不多只有這麼大。”他比了比大拇指上面那一節。 “好吧,你能不能製造出像這樣的裝置?”他攤開擱在膝蓋上的活頁簿,在上面迅速畫出一幅草圖,然後把它交給老物理學家。 瑟米克露出了不解的表情,然後吃吃笑出聲來。他說:“你可知道,像我這種年紀的人,腦細胞全都已經鈣化了。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呢?” 達瑞爾遲疑了一下。這時候,他真恨不得能把鎖在對方腦中的物理知識據為己有,這樣他就不必費心解釋自己的想法。可是這種幻想根本無濟於事,他必須開口向對方解釋才行。

瑟米克聽完之後,搖著頭說道:“你需要利用許多超波中繼器,只有這種裝置的響應速率才夠快,而且需要很多很多。” “但是這種裝置的確可以造得出來?” “嗯,當然。” “你能不能幫我弄到所有的零件?我的意思是說,不至於讓任何人說話?就說是你的研究工作需要。” 瑟米克揚起上唇,回答道:“不可能一次申請五十個超波中繼器,我一輩子也用不到那麼多。” “別忘了,我們如今是在進行一項防禦計劃。不過,你能不能想一個比較不敏感的藉口?我們有充足的經費。” “嗯——也許我可以想得到。” “你能把整個裝置做得多小?” “超波中繼器可以使用微型的……導線……晶片,還有……老天,總共有好幾百個電路。”

“我知道,告訴我有多大?” 瑟米克用兩隻手比了比。 “太大了,”達瑞爾說,“我需要把它掛在腰際。”說完,他將草圖慢慢揉成一團,等到整張紙變成一個堅硬的小球之後,才把它丟進煙灰處理器中。紙球立刻化成一團白熾的光焰,所有的分子在一瞬間被分解殆盡。 他突然問道:“誰在門口?” 瑟米克俯身面向書桌,看了一下叫門訊號上方的乳白色小熒幕,然後說:“那個年輕人,安索,還有一個人跟他在一起。” 達瑞爾用力把椅子拖到一旁,並且說:“瑟米克,這件事情暫時不要對任何人提。萬一被'他們'發現,知道內情的人都會有生命危險,我們兩條命賭進去已經夠了。” 在瑟米克的辦公室中,裴禮斯·安索現在是所有活動的焦點,他的青春活力甚至還傳染了辦公室的主人。安索穿著一件寬鬆的夏袍,在這間靜謐悠然的房間中,他的袖子似乎仍隨著外面的微風起舞。

他一進來就忙著介紹:“達瑞爾博士,瑟米克博士——歐如姆·迪瑞吉。” 跟他一起來的那個人身量很高,有一根直挺的長鼻子,配合著他瘦削的面容,給人的印像很像傳統中的魔鬼形象。在安索引見之後,達瑞爾博士趕緊向他伸出手來。 安索又帶著一絲笑意,繼續介紹這位陌生人:“迪瑞吉是一名警官,”接著又意味深長地加上一句,“卡爾根的警官。” 聽到這句話,達瑞爾立刻轉身瞪著安索。 “卡爾根的警官——”他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然後問道,“而你卻把他帶到這裡來,為什麼?” “因為他是最後一個在卡爾根見到令嬡的人——別衝動,老兄。” 安索得意的神情頓時轉趨嚴肅,他擋在兩人之間,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把達瑞爾攔住,然後再使勁將他慢慢按回椅子上。

“你想要幹什麼?”安索將一絡垂到前額的棕髮向後一掠,然後一屁股坐上了書桌。他一面晃動著一條腿,一面用莫測高深的語調說,“我以為,我幫你帶來的是一個好消息。” 達瑞爾卻不理會他,直接問那名警官:“他說你是最後一個見到我女兒的人,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我女兒死了嗎?請你立刻直截了當地告訴我。”他心急如焚,臉色已經一片死灰。 迪瑞吉警官面無表情地答道:“他剛才說的是:我是最後一個'在卡爾根'見到令嬡的人。你的女兒現在已經不在卡爾根了,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 “聽我說,”安索插嘴道,“讓我直說好了。博士,剛才我的表演如果誇張了些,我願意向你道歉。你對這件事一直表現得不近人情,我都忘記了你還有感情。首先我要強調,迪瑞吉警官其實是我們自己人。他雖然生在卡爾根,不過他的父親是基地人,當年被騾徵到卡爾根去服役,我可以保證他對基地的忠誠。

“當孟恩的每日例行報告無故中止之後,第二天我就跟迪瑞吉聯絡上……” “為什麼?”達瑞爾突然厲聲打斷對方的話,“我們不是早已一致決定,對於這個變化不要採取任何行動?你這樣做,會讓他們和我們都陷入險境。” 安索卻不甘示弱,同樣厲聲答道:“因為這場遊戲我比你玩得更久;因為我在卡爾根認識幾個自己人,而你卻沒有;因為我的一切行動,根據的都是更深入的情報。你能夠了解嗎?” “我認為你已經徹底瘋了。” “你願不願意聽我說?” 頓了一下之後,達瑞爾的眼瞼垂了下來。 安索噘著嘴唇,做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後才說:“好的,博士,給我幾分鐘時間——告訴他們,迪瑞吉。” 於是迪瑞吉開始滔滔不絕:“據我所知,達瑞爾博士,令嬡現在正在川陀。至少當她出現在東郊太空航站的時候,手中正握著一張去川陀的票。她當時跟一個川陀來的貿易代表在一起,那個人自稱是她的叔叔。令嬡似乎特別喜歡蒐集親戚,博士,幾週以來,她已經多了兩位叔叔,對不對?那個川陀人甚至想賄賂我——也許直到現在,他還以為那就是他們能逃走的真正原因。”想到這件事,他便露出了一個冷笑。

“她怎麼樣?” “我看不出她受到任何傷害,只是嚇壞了,這當然是難免的。卡爾根所有的警察全部傾巢而出,如今我還是不明白究竟為什麼。” 達瑞爾似乎已經窒息了好幾分鐘,直到現在才終於喘了一口氣。他感到自己的雙手不停地顫抖,費了好大力氣才控制住。 “這麼說的話,她真的沒事。那個貿易代表,他又是什麼人?我們再回到他身上,他在這個事件中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我實在不知道。你對川陀略有了解嗎?” “我曾經在那裡住過。” “現在那裡是一個農業世界,主要出口牲畜的飼料和穀物,都是上等貨色,外銷到整個銀河。在那個行星上,有十幾、二十來個農產品合作社,每一個都有自己的貿易代表,那些人全都是既機靈又精明的傢伙——我查過那個人的記錄,他以前曾經到卡爾根來過幾次,通常都是跟他太太一起來的。百分之百誠實,百分之百的好好先生。”

“嗯——”安索說,“艾嘉蒂婭是在川陀出生的,對不對,博士?” 達瑞爾默默點了點頭。 “你可知道,這麼一來一切都合拍了。她想要離開卡爾根——走得越快越遠越好——而川陀便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你難道不這麼想嗎?” 達瑞爾說:“她為什麼不回這兒來?” “也許她被什麼人追捕,所以故意想把敵人引開,你說是嗎?” 達瑞爾博士沒有心情繼續問下去。好吧,他想,就讓她安穩地待在川陀吧,只要她能夠安然無恙,待在這個黑暗、恐怖的銀河中任何一處都沒有關係。他向門口蹣跚地走去,卻感到安索輕輕抓住了他的衣袖。於是他停下腳步,不過並沒有轉過頭來。 “我跟你一塊回家好嗎,博士?” “當然好。”他隨口答道。 到了傍晚時分,達瑞爾博士最表面的那層性格——也就是與他人直接接觸的那一層——又再度凍結起來,而固執的脾氣則浮出了表面。他根本沒有吃晚餐,便懷著滿腔狂熱的情緒,重新拾起腦電圖分析的複雜數學,希望能夠再做出一絲一毫的進展。 直到接近午夜時分,他才又回到客廳。 裴禮斯·安索仍然待在那裡,正撥弄著超視的遙控器。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他立刻轉過頭去看了一眼。 “嗨,你還沒睡啊?我花了好幾個小時守在超視前面,結果除了新聞報導之外,其他什麼節目都沒有。基地星艦'侯伯·馬洛號'的行程好像延誤了,而且也已經失去了聯絡。” “真的嗎?當局認為有什麼可能?” “你自己又認為如何呢?是卡爾根搞的鬼嗎?根據報導,在'侯伯·馬洛號'最後一次發訊的地點,附近太空中發現了卡爾根船艦的踪跡。” 達瑞爾聽了只是聳聳肩。安索則撫摸著額頭,露出大惑不解的表情。 “我問你,博士,”安索說,“你為什麼不到川陀去呢?” “我為什麼要去?” “因為你繼續留在這裡,對我們一點幫助也沒有,你現在六神無主……當然這也難怪。如果你到川陀去,至少可以完成一項工作。在那個昔日的帝國圖書館中,藏有謝頓大會的完整會議記錄……” “不會的!那個圖書館曾經被人翻遍了,結果什麼有用的東西也沒找到。” “但是艾布林·米斯曾有所發現。” “你又怎麼知道?沒錯,他聲稱自己找到了第二基地,而五秒鐘之後,我母親就把他殺了。因為唯有這樣做,才能防止他無意中將這個秘密洩露給騾。但是她這樣一來,你可知道,卻再也無法確定米斯是否真的知道答案。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人能從那些記錄中導出真相。” “你還記得嗎?當時,艾布林·米斯是在騾的心靈驅策之下工作的。” “這點我也知道,然而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米斯的精神狀態並不正常。心靈一旦受到他人的控制,究竟會發生什麼變化,會產生什麼特殊能力,又會有什麼缺陷,對於這些問題,你我有任何概念嗎?反正無論如何,我絕對不會到川陀去。” 安索皺著眉頭說:“好吧,何必那麼激動呢?我只不過是建議……唉,老天,我實在不了解你。你看起來好像突然老了十歲,這些日子以來,你顯然很不好過。你待在這裡,不能做出任何有用的事情。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會立刻動身,把那女孩接回家來。” “一點都沒錯!這正是我想要做的事情,而這也正是我不要做的原因。聽好,安索,給我用心聽著,你正在——我們正在對付一個根本無法抗衡的敵人。如果你能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不論你心中有多少瘋狂幻想,也會承認這是一件事實。 “早在五十年前,我們就知道,第二基地才是謝頓數學真正的傳人。這句話的意思,你心裡一定也很明白,就是說銀河各處所發生的任何事情,沒有一件不在他們的算計之中。對我們而言,生命是一連串的偶然,隨時隨地都要隨機應變。可是對於他們那些人,生命中任何事件都有既定的目的,而且一切都要按照既有的計劃逐步執行。 “不過他們也有他們的弱點,他們的工作是統計性的,只有人類群體的行動才有真正的必然性。在他們可以預見的歷史中,我個人究竟扮演什麼樣的角色,我實在無從知曉。也許我根本就沒有一個固定的地位,因為謝頓並不考慮任何個人,所以個人仍能擁有自由意志,因而單獨的行動是無法確定的。但是話又說回來,我的地位終究極為重要,而他們——他們,你知道我在說誰——或許至少試圖計算過我的可能反應。基於這個原因,我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直覺、衝動、願望,以及所有可能的反應。 “我故意要做出最不可能的決斷,所以我決定留在這裡,即使事實上我實在太想去。我不去!就是因為我實在是太想去了。” 年輕人露出了苦笑,他說:“他們很可能比你更了解你的心意。假如說,他們真的對你了若指掌,或許就會故意要你表現出自以為——自以為極不可能的反應,因為他們能預知你的推理與思維方式。” “要真是這樣,那我就走投無路了。因為如果我照著你剛才的推論,而決定到川陀去,他們可能也早已預見這一步。這就構成了一個永無止境的正、反、正、反、正、反、正、反的命題,不論我多麼深入這個循環,結果也只有去、留兩種選擇。他們設計了那麼複雜的計謀,大老遠將我女兒拐騙到銀河的中心,不可能是要藉此讓我留在原處。因為,如果他們什麼都沒做的話,我幾乎可以肯定,自己仍舊哪裡都不會去。他們的目的一定是要我去川陀,所以我就偏偏要留下來。 “此外,安索,第二基地不一定能左右宇宙間的每一件事,也並非任何事件都是他們導演的傀儡戲。艾嘉蒂婭前去川陀,可能和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或許當我們其他人都死光之後,她還依舊在川陀過得好好的。” “不對,”安索突然叫道,“你現在扯遠了。” “你難道還另有解釋嗎?” “我有——如果你願意聽我說的話。” “喔,說吧,我有耐性聽。” “好的,那麼我問你——你對自己的女兒有多了解?”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又能夠了解多少?我對她的了解當然有限。” “照你這樣說,我也一樣不能算了解她,也許還及不上你——但至少我是以毫無成見的眼光來看她。第一點,她是一個無藥可救的浪漫派,是你這個關在像牙塔中的學究的獨生女,她在超視和膠卷書的冒險世界中成長,生活在自己塑造的諜報陰謀幻想中;第二點,她非常聰明,至少有本事勝過我們。她計劃偷聽我們第一次的密商,結果成功了;她計劃要跟孟恩一塊到卡爾根去,結果也成功了;第三點,她對她的祖母,也就是令堂,懷有無比的英雄崇拜,因為令堂曾經擊敗過騾。 “目前為止,我說的都完全沒錯,我想是吧?好的,那麼,話又說回來,我跟你不同的是,我接到了迪瑞吉警官的完整報告。此外,在卡爾根發生的有關事件,我的消息來源相當完善,而所有的消息都能互相印證。我們知道,比如說,當侯密爾·孟恩第一次求見卡爾根統領時,那個統領根本拒絕他進入騾殿,可是當艾嘉蒂婭與嘉麗貴婦,第一公民最親密的密友,談過一席話之後,第一公民就突然回心轉意了。” 達瑞爾插嘴道:“你又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因為迪瑞吉曾經詢問過孟恩,這是警方尋找艾嘉蒂婭的例行公事。自然,我這裡有一份完整的問話筆錄。 “我們再來談談嘉麗貴婦這個人。有謠言傳說她早已失寵,然而事實俱在,謠言不攻自破——她的地位不但沒有動搖,還能夠說服統領接受孟恩的請求,甚至更有辦法公開策動艾嘉蒂婭逃亡。有十幾個史鐵亭官邸中的衛兵,一致作證說當晚看到她們兩人在一起。雖然表面上,整個卡爾根都在努力搜尋艾嘉蒂婭的下落,可是嘉麗卻沒有受到任何處罰。” “你滔滔不絕講了這麼多毫不相干的事情,結論究竟是什麼呢?” “結論是,艾嘉蒂婭的逃亡其實是早就安排好的。” “跟我說的一樣嘛。” “不過我有一點補充——艾嘉蒂婭自己一定也知道這是預先安排的。這個機靈的小女孩能看穿任何陰謀,這一次當然也不會例外,而且她的推理方式想必與乃父一樣。她料到他們想要她回基地來,所以她就故意去了川陀。現在問題是,她為什麼選擇川陀呢?” “是啊,為什麼?” “因為貝妲——她的祖母兼偶像——當年逃避戰亂時,最後就是逃到那裡去的,艾嘉蒂婭有意無意間就模仿了這件事。所以我在想,她是不是也在逃避相同的敵人。” “騾嗎?”達瑞爾帶著幾分諷刺的口吻說。 “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說相同類型的敵人,同樣具有令她無法抗衡的精神力量。她在逃避第二基地,或者是第二基地在卡爾根的勢力。” “你所謂的勢力是什麼意思?” “他們的威脅無處不在,你以為卡爾根有什麼辦法免疫嗎?我們可說達到了一致的結論——艾嘉蒂婭的逃亡是事先安排好的,對不對?她遭到追捕,而且的確被找到了,卻在最後關頭讓迪瑞吉故意放走——讓迪瑞吉放走的,你懂不懂?不過這又是為什麼呢?因為他是我們的人嗎?可是他們又如何知道這一點?他們當然無法算中他的雙重身份,啊,博士?” “現在你又說,他們真的想要將她捉回來。老實講,你讓我有點煩了,安索。趕緊把話結束吧,我要上床睡覺了。” “我的話馬上就可以說完,”安索從衣服內層的口袋中掏出幾張相片,上面全都是腦電圖的記錄,達瑞爾對這些顫動的波紋再熟悉不過了。然後安索若無其事地說:“迪瑞吉的腦波,在他來到這里之後做的。” 達瑞爾根本不用借助任何儀器,光用肉眼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他抬起頭來,臉色變得一片灰白:“他受到控制了。” “正是如此,他之所以放走艾嘉蒂婭,並非因為他是我們的人,而是因為他是第二基地的人。” “當他知道她準備到川陀去,而不是回端點星來,卻仍舊放她走?” 安索聳聳肩:“他所受到的控制,就是要他放她走,這一點他自己根本無法改變。你知道,他只是一個工具而已。不過,艾嘉蒂婭卻選擇了最不可能的目的地,所以她現在也許還很安全。或者說,在第二基地變更計劃、重新掌握這個新情勢之前,她至少還能保持平安無事……” 說到這裡他陡然打住,因為超視上的一個小訊號燈突然閃起。這個訊號燈屬於一個獨立線路,代表有緊急新聞快報。 達瑞爾一看到,想也不想就打開超視接收機。此時快報已經報了一半,可是在那段報導結束之前,他們便已知曉了主要的內容。 “侯伯·馬洛號”——或者應該說它的殘骸——在太空中被發現了,而且基地已經與卡爾根開戰,這是基地近半個世紀來的第一場戰事。 安索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好啦,博士,你已經聽到了。卡爾根開始發動攻擊了,而卡爾根是在第二基地的控制之下。你是否準備跟隨令嬡的腳步,動身到川陀去?” “不,我要賭一賭,我要留在這裡。” “達瑞爾博士,你還比不上你的女兒聰明,我懷疑你究竟有多麼值得信任。”他肆無忌憚地瞪視達瑞爾良久,然後一言不發就離開了。 不一會兒,達瑞爾也離開了客廳。他的心情一片茫然——而且幾乎感到絕望。 客廳中只剩下沒有觀眾的超視,兀自不停變換著影像與聲音。內容不外是詳述基地與卡爾根開戰之後,第一個小時內的各種緊張戰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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