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走鋼絲的姑娘

第11章 十一、德·博格勒瓦爾侯爵的遺囑

這叫喜極而泣,流的是令她緊張的神經得到鬆弛,令她倍感甜蜜的淚水。 五個男人無所措手足,不知道做什麼說什麼才好。 “小姐……怎麼啦,小姐?” 面對流淚的姑娘,看到在姑娘周圍的自己,他們好像一個個全愣住了,此情此景令多羅泰突然破涕為笑,而且在本性的驅使下,她就地起舞,也不管他們會說她是公主,抑或是走鋼絲藝人了。 這突如其來的表演鬧得在場的人如墮煙海,她卻愈加顯得興高采烈。凡丹戈舞,快步舞,奧弗涅舞,一個接著一個,令他們目不暇接,還有摹擬的響板,英國歌曲和奧弗涅的民歌伴唱,特別是她爽朗的笑聲響徹了拉羅什-佩里亞克的天空。 “你們五個人,大家一起開心啊!”她指著他們說。 “怎麼就像五個木乃伊似的。一起笑呀!我請你們一起笑,我叫多羅泰,走鋼絲的藝人,德·阿爾戈納公主。”她又對穿燕尾服的先生說,“公證人先生,加油,臉上再多點笑容。我向您保證,我們完全有理由好好地高興一下。”

她疾步走到老先生面前,握著他的手說,好像是為了證實他的身分:“您是公證人,是不是?負責執行遺囑的公證人?但是,所有這一切沒有您想像的那麼複雜……我會給您解釋的……嗯,您是公證人嗎?” “不錯,”老先生嘀咕著說,“我是德拉呂先生,南特的公證人。” “南特?好極了,我們沒有異議。事關一枚金獎章……每個人都收到一枚金獎章,算是這次約會的邀請書,是嗎?” “是的!……是的……”他說道,神色愈來愈驚訝,“一枚金獎章……一個約會……” “一九二一年七月十二日?” “是的……是的……一九二一年……” “是中午嗎?” “是中午。” 他想看看手錶,但是被多羅泰阻止了。 “不必看了,德拉呂先生,我們已經聽見念中午經的鐘聲。您準時赴約了……我們也很準時……一切都合乎規定……每個人都有一枚金獎章……他們會給您過目的。”

她把德拉呂先生拉到掛鐘前,對著在場的年輕人,愈說愈激動:“好吧……這位是公證人德拉呂先生……你們聽得懂嗎?聽不懂?我會說英語,大家聽到了,意大利語也行……還有爪哇國的……” 他們全都說不必了。四個人都聽得懂法語。 “好極了。”她說。 “這樣互相溝通會更容易一些。就是說,這位是公證人德拉呂先生,這次聚會的主持人。在法國,公證人代表死者。因為我們是死者召集在一起的,所以,大家應該明白德拉呂先生的責任多麼重大……你們不明白?真是怪事!我覺得這一切非常清楚,非常有趣!非常離奇!這是我經歷過的最有意思的奇遇……也是最令人感動的一次。你們想一想!我們都是一家人……大家是姑表姐妹兄弟的關係吧。所以,是不是,我們應該好好高興才是,像久別重逢的親人一樣,尤其因為……對了,我沒有搞錯……你們四個人都授了勳!……法蘭西軍功十字章!……這麼說,你們四個人都打過仗嗎?在法國打過仗?……你們保衛過我親愛的祖國?”

她和每個人握握手,向他們投去感激的目光,美國人和意大利人給予了她同樣的回報,她突然不假思索地踮起腳,親吻了他們的雙頰。 “嗨,美國表哥……嗨,意大利表哥,歡迎你們來到這個國家。還有你們兩位,你們也一樣,我擁抱你們……嗯!大家沒有意見吧,我們是戰友是朋友,是不是啊?” 所有這一切發生在歡樂的氣氛之中,充滿活力的年輕人,像分散在五湖四海的家庭成員久別重逢,心情格外暢快。他們之間已經不存在初次見面的拘謹。好像他們已經互相認識了很多年很多年(幾百年了!多羅泰拍著手叫道)。四個青年人團團圍在她的身邊,既為她的綽約多姿和熱情奔放所吸引,也因為這個將他們一下子團聚在一起的故事,故事本身已經神秘莫測,她的說明更加令人感到十分意外。所有的障礙都已消除。不存在緩慢的感情滲透,使人慢慢地獲得信任和同情,相反,每個人都全身心地立即投入了自己的友情。每個人都力圖給人好感,每個人都能感覺到別人的友善。

多羅泰將他們分開,讓他們排成一行,就像進行檢閱一樣。 “大家輪著來,各位朋友。請您原諒,德拉呂先生,我來點名和檢查委託書。餵,一號,美國先生,您是誰?請問您的名字?” 美國人回答說:“阿奇博爾德·韋伯斯特,我從費城來。” “阿奇博爾德·韋伯斯特,從費城來,是您父親給了您一枚金獎章嗎?” “是我母親給的,小姐,我的父親很早去世了。” “那您母親是從哪兒得到獎章的呢?” “我父親的父親。” “是這樣一代一代推上去嗎?” 阿奇博爾德·韋伯斯特用非常地道的法語作了肯定的回答,而且,好像有一種不可推卸的責任在迫使他回答姑娘的問題:“是的,確實如此,小姐。我們家有個傳說,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傳下來的,說我們的祖籍是法國人,要求長子將一枚金質獎章代代相傳,而且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獎章這件事。”

“但是,按您的意見,這個傳說是什麼意思呢?” “不知道。母親告訴我,金獎章可以使我們分得一筆財產。不過,她是笑著說這些話的,她把我送來法國,主要是出於好奇。” “請出示您的獎章,阿奇博爾德·韋伯斯特。” 美國人從背心口袋裡取出金獎章。它和多羅泰擁有的獎章一模一樣。同樣的字,同樣的大小,同樣暗淡的顏色。多羅泰讓德拉呂先生過目,把它還給美國人,然後繼續問話。 “二號……英國人,是不是?” “喬治·埃靈頓,從倫敦來。” “講一講您知道的情況,從倫敦來的喬治·埃靈頓。” 英國人甩了一下煙斗,清掉裡面的煙末子,同樣以流利的法語回答說:“我所知道的也就如此。本人一出生就是孤兒,三天前從監護人,也就是我的叔叔手中得到一枚獎章。他告訴我,依照我父親的遺言,事關一筆財產,按他的說法,這件事並不太實在,不過我得照著辦就是了。”

“倫敦的喬治·埃靈頓,您照辦是對的。請出示您的獎章。好,您的手續完備無誤……三號,您好像是俄國人嗎?” 頭戴士兵帽的人聽得懂法語,但是不會說。他咧開嘴笑笑,遞上一張污跡斑斑的紙,紙上寫著下面這幾個字:庫羅別列夫。法蘭西戰爭。薩洛尼卡。跟隨弗蘭格爾作戰。 “獎章呢?”多羅泰問道。 “很好,我的朋友。通過了。四號,意大利先生的獎章?” “馬可·達里奧,來自熱那亞。”他邊說邊展示他的金獎章。 “有一天我和父親在香檳地區並肩作戰,這是我在他的遺體上找到的。他從來沒有和我提起過。” “那您就來這裡了,可是……” “我本來不打算來的。後來,我去香檳地區為父親掃墓,誰知鬼使神差,坐上了來瓦納的火車……”

“不錯。”她說,“和其他人一樣,您聽從我們共同的祖先的指示做了。是哪一位祖先?為什麼他發出這個指示?在座的德拉呂先生將向我們解釋這些問題。來吧,德拉呂先生,全部符合規定。所有的人都知道口令,現在,我們有權要求您給我們作出解釋。” “解釋什麼?”公證人問道,那麼多令人吃驚的事情鬧得他暈頭轉向,至此仍沒有清醒過來。 “我也不太清楚……” “怎麼!您不知道!”她大聲說道……“您帶著皮包乾什麼?……您為什麼從南特趕來拉羅什-佩里亞克?來吧,把它打開,您的羊皮公文包,裡面肯定放著文件,您給我們讀一讀這些文件。” “您真的相信嗎?……” “我當然相信!我們五個人,這幾位先生和我,來這里辦妥了應該辦的手續,向您表明了我們的身分。現在該您完成您的任務了。我們洗耳恭聽。”

姑娘的活潑表現在身邊營造出一種誠摯的氣氛,連公證人德拉呂先生也深受感染。總而言之,事情已經擺清楚。姑娘在看上去錯綜複雜的亂樹叢裡已經開闢出一條道路,他只需跨前一步,放心地順著這條路走下去就行了。 “不錯……”他說,“不錯……,沒別的事了……我把我知道的情況告訴你們……通統告訴你們……請原諒……這件事實在讓人大惑不解!……” 他定了定神,擺出一個公證人應有的派頭。地面凹凸不平,有一處地方特別高,形成一個自然的台階,在場的人為他準備了一個榮譽席。他坐下來。 其他人圍成一個圈圈。按照多羅泰的提示,神氣活現地打開皮包。這是一個習慣於受人注目,讓人側耳細聽他說話的人,不等別人開口便開始了早已準備好的演講。按照估計和邏輯的推斷,是不會有人出席這次預定的約會的。

但是,他作了以防萬一的準備。 “我的開場白很簡短,”他說道,“我想盡快談一談這次聚會的緣由。 “十四年前,我在南特買下公證人事務所,開張的那一天,我的前任在交待了好幾樁比較複雜的案子以後,突然大叫起來:嗨!我差點兒忘了……呵!當然,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但是,不管怎麼說……我說,親愛的同行,這是事務所裡最陳舊的一份材料。一份很單薄的材料,因為只是一封信而已,正如您見到的這樣,一封蓋了封印的普通信件,上面有一段按語,我馬上讀給您聽: “就這些話,沒有別的解釋,把事務所出讓給我前任的人沒有作別的解釋。他至多還告訴我說,根據他對佩里亞克教區的各類卷宗的調查研究,公證人巴比埃先生(伊波利特-讓)生活在十八世紀初。他的事務所什麼時候關門?為什麼材料會轉移到南特?也許,我們可以這樣假設,由於某些原因,拉羅什-佩里亞克城堡的主人離開了本地,帶著家具、馬匹、下人,甚至村里的公證員,舉家遷到了南特。然而,在將近兩百年的時間裡,這封委託公證人巴比埃先生及其繼承人妥善保管的信,一直靜靜地躺在抽屜和文件架裡,沒有人想到要揭開寫信人希望保守的秘密!根據各種可能,打開這封信的封蠟的人應該是我!”

德拉呂先生停下來,看看面前的聽眾。正像人們所說的那樣,他們一個個伸長脖子,聚精會神地聽著他說話。他對此效果十分滿意,拍拍皮包繼續說:“我常常想到這一天,我也極想知道這麼一封信的內容,這大概不用說了吧?我個人找遍了本地區所有村鎮的文書檔案,甚至已經來過這裡一次,但是,沒有得到任何啟發。 “期限快到了。我首先去諮詢民事法庭的庭長。因為,確實有一個問題。 “如果這封信與遺囑有關,也許我只能當著他的面才能打開。這是我的看法。 “但是他不這樣認為。庭長認為擺在我們面前的這件事簡直荒誕(他甚至用了惡作劇這個詞),與法律完全無關,由我自己處置就可以了。 “他開玩笑地說道,寫信的人約你們在樹樁旁邊見面,一九二一年七月十二日中午。您就去等著吧,德拉呂先生,按信封上的指示打開信,然後回來向我報告。我答應您,如果您兩手空空回來,我絕對不笑話您。 “就這樣,我思想上十分懷疑,搭上來瓦納的火車,然後換乘馬車,接著不知在什麼地方騎上驢子,來到了這片廢墟。你們可以理解,我看到赴約的不只是我自己,你們幾個人在遙遙無期地等在樹樁旁邊,不,是在掛鐘下面,我是多麼驚異。” 四個年輕人會心地一笑。從熱那亞來的馬可·達里奧說:“不管怎麼說,真的是有這麼一回事了。” 倫敦來的喬治·埃靈頓補充說:“珍寶的事也許並非無稽之談。” “德拉呂先生的信會告訴我們答案的。”多羅泰說道。 重要的時刻終於來臨。公證人身邊的圈子縮小了一些。年輕人輕鬆愉快的面容上多了一分鄭重。當德拉呂先生將一個舊時用厚皮紙自製的正方形大信封展現在他們眼前時,他們的神情變得更加凝重。信封已經褪色發亮,只有時間才能使紙張產生類似的效果。上面有五個封印,從前或許是紅色的,現在已變成暗紫色,佈滿了皺紋一樣的裂痕。左上方是多次交接的記錄,公證人巴比埃的繼承者們添上了不少的墨水。 “封印保持得完整無缺。”德拉呂先生特別指出這一點。 “大家還可以認出用拉丁文寫的格言……” “因·羅伯爾·福爾圖納。”多羅泰說。 “啊!您已經知道了?……”公證人問道,覺得十分詫異。 “是啊,是啊,德拉呂先生,和我們在金獎章上見到的字一模一樣,我剛才在掛鐘的鐘面上也發現了,雖然半隱半現很難辨認。” “確實存在著某種關係,”公證人這麼認為,“它將一件事的各個部分聯繫在一起,並且證明這件事是真實的……” “打開吧!快打開,德拉呂先生,”多羅泰急不可耐地說。 扯掉三片封蠟,信封打開了,裡面是一大張,斷裂成四片的羊皮紙,互相之間已經沒有什麼牽連,所以,一下子就散開了,必須拼在一起才能讀。 從上到下,從左至右,羊皮紙上寫滿了筆劃獨立的大字,可以肯定,用的是永久性墨水。行與行之間靠得很緊,字母之間沒有什麼空隙,給人一種古代大字印刷的印象。 “我來讀一讀,”德拉呂先生低聲說道。 “謝謝老天爺,請您不要再拖時間啦!”多羅泰大聲嚷道。 他拿出第二副長柄眼鏡,和原來的一副眼鏡對好距離,一字一句地讀了起來: “兩個世紀了!”公證人嘆口氣,立即回到信上: 德拉呂先生沒有往下讀。幾個年輕人面面相覷。費城來的阿奇博爾德·韋伯斯特說:“這位紳士瘋了。” “或許,復活這個詞用的是像徵意義,”德拉呂先生解釋說。 “後面就知道了。我繼續讀:孩子們……” 他再次停了下來,用自己的話說:“孩子們……這是對你們幾個人說的……” “哎!德拉呂先生。”多羅泰大聲說道,“我求求您,請您不要再讀讀停停好吧!實在太吸引人啦。” “不過……” “不,德拉呂先生,任何評論都是多餘的。我們只想盡快知道;各位朋友,是不是啊?” 四位年輕人熱烈地支持她的意見。 於是,公證人繼續讀信,碰到難讀的地方,常常出現猶豫和重複: 德拉呂先生停下來喘口氣,用探詢的目光看了看聽眾。從熱那亞來的馬可·達里奧笑著點點頭。俄國人聽得入神,張口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兩位盎格魯撒克遜人似乎覺得非常好笑。 “Good joke!”倫敦的埃靈頓似笑非笑地說。 “是的,惡作劇。”費城的阿奇博爾德·韋伯斯特翻譯說。多羅泰目光深沉,什麼都沒說。 等大家安靜下來,德拉呂先生繼續讀道: 侯爵德拉呂先生停了下來,將腦袋湊近信紙,過了一會兒,低聲說道:“簽名不太清楚……第一個字母不知是B還是R……?龍飛鳳舞的簽名,所有的字母都纏在了一起。” 多羅泰慢慢地將它讀了出來:“讓-彼埃爾-奧古斯丁·德·拉羅什,德·博格勒瓦爾侯爵。” “是的,是的”公證人立即大聲地附和道,“是這個名字……德·博格勒瓦爾侯爵。您是怎麼讀出來的?” “這是我們家族的姓氏之一。” “你們家族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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