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走鋼絲的姑娘

第7章 七、日期臨近

崗頂山莊四周綠樹掩映,地勢平緩,曼恩河河谷像個環,箍著草場、果園和山莊的建築物。在山莊的範圍裡,一個個呈半球形的小山丘上種滿杉樹,隨處可見裸露在外的山石。曼恩河在一處分流,形成一個婀娜多姿的池塘,切斷了箍住山莊的圓環,也使山莊獨居一方,水中倒映出古老的住宅黝黑的基石,粉紅的磚牆和灰白的石板瓦。 今天,它僅僅是一座村舍而已。樓下的一部分是食物儲藏室和糧倉,說明這裡曾經是一個很興旺,生產範圍很廣的農場,但是在拉烏爾的祖父當家以後,情形已經一落千丈。 老男爵,別人這麼稱呼他——他在大革命前取得爵位和封地,達韋爾努瓦的男爵領地——老男爵,打獵的尖子,飲酒的高手,風流倜儻,尤好漁色,對農事不屑一顧,他的兒子,拉烏爾的父親繼承了他無憂無慮的習性。

“我複員回來,能做的都做了,”拉烏爾對姑娘說,“為的是扭轉頹勢重整家業。但是,有什麼辦法呢?我的父親和祖父只有一個念頭,顯然是因為這個您知道的傳說:我們遲早會發財的。何苦與自己過不去呢?他們沒有和自己過不去。現在,我們落入了一個高利貸者的手心裡,他贖買了所有的債權,我在羅伯萊莊園時獲悉,祖父簽了一份出售合同,不出半個月,這個放高利貸的人將把我們趕出山莊!” 這是一個勇敢的小伙子,頭腦不很靈活,舉止有點局促,但是,他為人正直,認真而審慎。他的心已經被多羅泰的優雅氣質所征服,難以克服的膽怯心理使他無法通過言語表達他極其強烈的情感,但是,他也沒有掩蓋他的欽慕和急切。只要是她說的,事事都做得妥妥貼貼。

在她的建議下,他向警方報告了祖父遭到襲擊的事,對那個陌生人提出了起訴。他公開地對周圍的人說,他預期在不久的將來會得到一筆財產,也告訴大家正在進行尋找金獎章的工作,以及找到獎章是獲得財產的先決條件等等。最後,他沒有說出多羅泰的名字,但是,也沒有掩飾他和多羅泰的遠親關係,以及姑娘來山莊的理由。 聖康坦逼著獨眼喜鵲日夜兼程,三天以後,他帶領卡斯托爾和波呂克斯到達山莊。多羅泰只肯住在她至親的大篷車裡,不願接受任何住處,大篷車停在院子的中央,五個人重新開始共同的、幸福而隨意的生活。卡斯托爾和波呂克斯雖然還打打架,但是不再像從前那麼猛烈。聖康坦去池塘釣魚。上尉還是那麼目空一切,擔負起保護老男爵的任務,向老人和戈利亞講他那些沒完沒了的故事。

至於多羅泰,她四處用心觀察。別人覺得她神神秘秘,對一些想法和做法守口如瓶。她每天花幾個鐘頭和她的小朋友們一起玩,或者指導他們練習技巧。除此之外,她的工作就是盯著男爵。老人目光呆滯,雙腿顫悠,在忠實的戈利亞的陪伴下,不時地來到果園裡背靠一棵果樹。她暗中留意,希望發現任何本能的反應或者歲月的痕跡。 她在亭子間裡連續呆了好幾天,裡面有幾個書架,堆放著舊文件,舊卷宗,上個世紀印刷的小冊子,地方志,鄉事報告,教區檔案等等。 “唔,”拉烏爾笑著問道,“有進展嗎?我感到您的眼睛更明亮了。” “可能吧……我不否認……” 多羅泰的眼睛!她臉上樣樣都美,最令人著魔的地方是眼睛。拉烏爾通過它們觀察周圍的事物,只關心它們所表達的信息。多羅泰任由他注視自己,或許也有一定的滿足感。這個靦腆的大小伙子愛她也尊重她,她很感動,因為至此為止,她所見的都是別有用心的莽撞的恭維。

一天,她把他帶到泊在湖邊的小船上,然後任其順水漂流,她對他說:“我們快到了。” “到哪兒?”他不安地問道。 “快到那個日子了,那麼多周折一直在預告這一天的到來!” “您這麼想麼?” “拉烏爾,您那天看見男爵手裡拿著金獎章,它是歸結全部的傳說的核心,我想您沒有搞錯。可惜的是,您還來不及了解真相,可憐的老人已經神誌不清了。聯繫過去和將來的線索從此斷絕。” “那麼,如果找不到金獎章,還有什麼希望呢?什麼地方都找了,在他的房間裡,在他的衣物裡,在屋子裡,在果園裡。一無所獲。” “他不可能永遠保守謎底的。即使腦子壞了,他的本能還存在。多個世紀形成的本能,那是很強的啊!他可能把獎章放在伸手可及,或者是目光可及的地方了:時候一到,一個無意識的動作將會揭開事實的真相。”

拉烏爾提出疑問:“如果德·埃斯特雷謝搶走了獎章呢?” “不會的,否則的話,就不會聽見他們打鬥的聲音了。您的祖父堅持到了最後,因為我們的出現,德·埃斯特雷謝逃跑了。” “啊,這個強盜!”拉烏爾狠狠地說道。 “讓我抓到了饒不了他!” 小船在水面輕輕地滑行。多羅泰沒有動,小聲地說了一句:“別做聲!他在聽我們說話。” “嗯!您說什麼來著?” “我說他躲在那裡,他聽得見我們說的每一句話。” 拉烏爾愣住了。 “哦,哦,這是什麼意思?您看見他了?……” “沒有,我猜他就在附近。他看得見我們。” “從什麼地方看我們?” “從崗頂山莊的某個地方。我一直在想,崗頂山莊里面一定有個隱蔽的難以進入的地方,我在一本舊書裡找到了證據,書上恰好講到旺代的保皇黨人藏身的一個地洞,大約是在蒂福日和克里松附近。”

“但是,他怎麼會知道呢?” “您回憶一下,在案發的那天,您祖父一個人在家,或者說,您祖父以為只有自己在家。他在山崗上散步,暴露了其中一個出口。可是,德·埃斯特雷謝一直在窺探他的行動。從那時起,這個混蛋就利用了這個庇護所。您看看那裡的地勢,高崗下窪。不論是左邊還是右邊,近處還是遠處,在岩洞裡,到處是可以用來做觀察哨所的地方,把下面山莊里發生的事情,看得聽得一清二楚。德·埃斯特雷謝就在那裡。” “他在那里幹什麼?” “他在找東西,”她肯定地說道,“除此之外,他還在監視我的調查。他也一樣(雖然我無法猜測他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他想得到金獎章,怕我捷足先登。” 拉烏爾說:“那,我們得趕快報告警察!”

“還沒到時候。他藏身的洞穴不止一個出口,可能有些穿過河底的通道也說不定。如果打草驚蛇,他就跑啦。” “那麼,您怎麼打算呢?” “把他從洞穴裡趕出來,讓他掉進我們的陷阱。” “怎麼干法?什麼時候?” “愈早愈好。我去見放高利貸的瓦蘭先生,他把出售合同給我看。他這一輩子朝思暮想就為了得到崗頂山莊,如果到七月三十一日十七時仍然收不到三十萬法郎的現金或國家債券,山莊就屬於他了。” “我知道,”拉烏爾說,“一個月之內,我是怎麼都富不起來的……” “不,有希望的,那個始終支撐著您祖父的希望。他說:瓦蘭,您不要高興得太早。到七月三十一日那一天,我一定把欠您的債一筆還清。拉烏爾,這是我們第一次聽到如此明確的話。在此之前,只是捕風捉影,只是真偽難辨的傳說。現在有了一個事實。按照您祖父的說法,這個事實證明,圍繞著大筆財產的這些傳說,將在七月的某一天得出結果。”

小船靠岸了。多羅泰輕盈地跳上岸,同時大聲說道,一點兒不怕被人聽到她說的話:“拉烏爾,今天是六月二十七日。過不了幾個星期,您要發財了。我也要發財了。我的預言即將實現,德·埃斯特雷謝將被送上高高的絞刑架。” 那天傍晚,夜幕徐徐降下,姑娘悄悄地步出山莊,神不知鬼不覺地走上一條小路,兩旁的樹籬很高。不到一個鐘頭,她來到一座小花園前面,花園深處亮著燈光。 多羅泰以其獨特的調查方法,發現有一位叫做朱利埃特·阿澤爾的老太太,據說是男爵從前的一位女朋友。雖說她耳聾,體弱,頭腦已經不是太清楚,男爵在病倒之前還不時去看望她。此外,聖康坦問過伺候她的女僕,據這個口沒遮攔的女人說,朱利埃特·阿澤爾也有一個獎章,與大家在山莊尋找的獎章一模一樣。姑娘的想法是利用女傭人一周一次放假的機會,親自登門直截了當地問一問朱利埃特·阿澤爾。但是,事與願違。門沒有上鎖,老婦人所在的房間低矮舒適,多羅泰剛跨進門檻,就見她在燈光下呼呼大睡,耷拉的腦袋對著手中的繡花繃子。 “我自己找一找怎麼樣?”多羅泰心想。

“問了也不一定回答,又何必問她呢!” 她環視四周,仔細地察看掛在牆上的畫,玻璃罩裡的掛鐘,枝形的大燭台等等。 稍遠一些,一道樓梯通向樓上的各個房間。她朝樓梯走去,突然從門邊傳來嘎吱一聲。雖然沒有發現任何跡象,但是,她肯定德·埃斯特雷謝即將出現。或許,他一直在跟踪她?或許,是他用一連串的陰謀詭計把她吸引來了……她感到害怕,只想逃跑。樓梯?樓上的房間?已經來不及了。在她旁邊有一扇玻璃門,好像是通向廚房的門,從廚房再到什麼地方,或許也是一條逃生的路。她進了玻璃門,很快便發現自己搞錯了。原來,這是一間黑咕隆咚的儲藏室,或者說是一個壁櫃。她的身體必須緊緊地貼著壁板,才能將玻璃門重新關上。她變成了一個囚徒。

與此同時,大門被輕輕地推開。兩個人小心翼翼地走進來,過了一會,其中一個人低聲說:“老太婆睡了。” 透過破布簾遮掩的玻璃,多羅泰很容易便認出了德·埃斯特雷謝。他的衣領高高豎起,兩隻帽耳朵緊緊地系在下巴底下。他的同謀也用一條圍巾遮著半個面孔。 “瞧你為了這個小妞做的蠢事!”後者說道。 “蠢事,不,”德·埃斯特雷謝沒好氣地應道。 “我得監視她,就這麼簡單。” “算了吧,你老是跟在她的屁股後面。昏頭昏腦的……一直要讓她摘了你的腦袋才肯罷休。” “我不否認。她在羅伯萊莊園差不多已經成功了。但是,我需要她。” “為什麼?” “為了得到那枚獎章。只有她能夠找到獎章。” “不管怎麼說,她在這裡找不到,我們在屋子裡搜過兩次了。” “肯定搜得不夠仔細,不然為什麼她也來了。我們看見她的時候,她正朝這裡走來。她一定從羅羅嗦嗦的女傭人那裡探得口風,而且選擇了老太婆獨自在家的日子。” “啊!你是盯住這個裝腔作勢的女人不放了!” “我盯住她不放了,”德·埃斯特雷謝惡狠狠地說。 “如果掉入我的手心,我告訴你,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多羅泰打了個寒噤。在這個人的口氣中,同時包含著仇恨和誓不罷休的決心,她感到恐懼。 接著,他不再做聲,守在門背後,豎起耳朵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過了幾分鐘,朱利埃特·阿澤爾繼續在睡,腦袋朝著手裡的活計,垂得愈來愈低。 最後,德·埃斯特雷謝嘀咕道:“她不會來了。一定是在路上改變主意了。” “唔,撤吧。”他的同謀建議說。 “不行。” “你有辦法了?” “我有決心……我決心要找到獎章。” “但是,既然前兩次都一無所獲……” “那是我們的方法不對頭,必須改變方法才行。老太婆活該倒霉!” 他一拳打在桌子上,差點兒吵醒了朱利埃特·阿澤爾。 “怎麼搞的,我們真是太愚蠢了!女傭人說得很明白:這個家裡有一枚獎章,和他們在山莊里找的一模一樣的獎章。所以,就利用這個機會吧,嗯?在男爵那裡沒有做成功的事,在今天做成功它。” “怎麼!你想……?” “是的,我要她說實話,就像我們要男爵說實話一樣。不同的是,這一個是女人。” 德·埃斯特雷謝脫下帽子。醜惡的嘴臉暴露出兇殘和野蠻。他先走到門口,關上門而且將鑰匙在鎖眼裡轉了兩圈,然後把鑰匙放進口袋。接著,他一直走到老太婆睡覺的椅子,注視一陣以後,突然撲上前去,緊緊掐住她的喉嚨,將她仰面壓在椅背上。那個同謀冷冷一笑。 “不需要使那麼大的勁吧!掐得太緊,可憐的老東西就沒命啦!” 德·埃斯特雷謝稍稍鬆開手。老太婆睜開雙眼,發出有氣無力的呻吟。 “說,”德·埃斯特雷謝命令道。 “男爵交給你一枚獎章。你把它放哪兒了?” 朱利埃特·阿澤爾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她拼命掙扎。另一個氣急敗壞,抓住她又推又拉。 “哼,你還羅嗦什麼?獎章在哪裡,你那個舊情人的獎章呢?他交給你了,嗯?不准抵賴,你這個老傢伙。你的女傭人逢人就說這件事。行了,快點說。否則的話……” 他從石板爐底的火爐裡拿起一根包著銅頭的鐵柴架,一邊高高舉起,一邊大喝:“一……二……三……我數到二十下,就砸爛你的腦袋!”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