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伏藏

第88章 第1節

伏藏 杨志军 6228 2018-03-23
第二場考試就要開始,古茹邱澤喇嘛照例來到布達拉宮壇城殿尊師瓦杰貢嘎大活佛跟前請求指導。瓦杰貢嘎大活佛閉著眼睛不理他,額頭上被他自己用三尺錫杖砸傷的地方已經結疤了,噌噌地跳動著,表示著大活佛內心的怨怒。古茹邱澤在尊師面前勾頭佇立了整整兩個小時,懊悔自己對“七度母之門”的迷戀,又知道自己是無法放棄的,便跪下,責罰似的磕了三個響頭,悄悄離開了。 就在古茹邱澤喇嘛一隻腳跨過壇城殿的門檻時,突然聽到尊師沙啞而不失穿透力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只有一種情況拉薩河才會改變方向,那就是乾涸。” 古茹邱澤愣住了,心想:我沒有乾涸,我不必改變流淌的方向。是嗎,尊師? 瓦杰貢嘎大活佛又說:“九位考官中,還有四位支持你修煉'七度母之門',你不可失察,警惕是必須的。”

古茹邱澤渾身一抖,尊師說“四位”,而第一場考試他因五票而獲勝,其中一票居然是尊師投給他的。難道尊師會支持他修煉“七度母之門”? 古茹邱澤喇嘛退回到壇城殿裡,等待尊師給自己更多的忠告,但是尊師再也無話,巨大的沉默瀰漫在殿堂之上。片刻,尊師消失了,他也消失了,等古茹邱澤再次看到尊師就在眼前時,第二場考試已經開始。 還是在持明佛殿,八座佛塔和蓮師八神變之間坐著包括瓦杰貢嘎大活佛在內的九位考官。兩個競任者依然相對而坐,中間放著那把代表威嚴的三尺錫杖。格西喇嘛們環繞著考官和兩個競任者,用挑剔的眼光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第二場考試只有一個步驟,那就是競任布達拉宮峰座大活佛的雙方互相提問詰難,再由考官投票評出優勝者。古茹邱澤喇嘛是上一場考試的優勝者,理所應當首先面對苯波甲活佛的挑戰。

苯波甲活佛憋足了勁,動作敏捷地連擊三下掌,又從脖子上取下念珠,使勁揮舞著,用奚落人的口氣問道:“還是上一場考試你沒有回答的問題,你的弟弟自殺了,你的妃寶叫你'邱澤哥哥',為什麼,為什麼?” 一提到弟弟,古茹邱澤喇嘛立刻陷入悲痛之中:弟弟自殺了,不是喇嘛卻有著喇嘛情懷的弟弟自殺了。他啞然無聲,伸出右手,手掌向上,用寂滅之態揮灑著晶瑩的眼淚,告訴對方:“大悲成空,大空成有,有情親才會有我佛,有我佛才會有恩慈,眼淚是恩慈的明燈,讓明燈照亮你黑暗陰險的內心吧。” 苯波甲活佛又問:“修法的人無欲無思,無牽無掛,而你卻俗淚漣漣,莫非'七度母之門'是一個不佛、不法、不顯、不密的低俗之門?”

古茹邱澤喇嘛閉目不答,腦子裡全是弟弟、弟弟的自殺。 弟弟是中央民族大學的學生,畢業後主動申請回到了家鄉。家鄉曾經是黃河源頭著名的草原,阿尼瑪卿雪山高聳在北方,巴顏喀拉雪山挺身在南方。可是現在,雪山已經不白,草原已經不綠,河流瘦小著,架在河床上的轉經筒已經不能隨流轉動了。只有一座座鄂博和嘛呢石經堆以固有的姿態高挺著,七彩的經幡由高而下,鋪向四面八方,顏色鮮豔得似乎剛剛繪染過。 弟弟覺得家鄉是需要他的,需要一個牧民的兒子、一個被與生俱來的民族自豪感鼓盪出抱負的藏族青年來施展他的才能。他激動地打電話告訴哥哥古茹邱澤喇嘛:“我現在是鄉長啦,旦木真鄉長,過幾年我就是旦木真縣長,我要好好乾,要實現你們這些喇嘛活佛實現不了的理想。”但是兩年後,就在他依靠銀行貸款在鄉政府所在地蓋起一大片牧民定居點,以為從此牧民就可以過上好日子的時候,他卻自殺了。

修建定居點的那些日子裡,弟弟逢人就說:“保護環境是大趨勢,兩年之內,黃河源頭所有草原上的所有牧民都得撤到定居點,你們把牛羊早點賣掉,準備搬家,只要搬進定居點的,政府答應發放生活補貼和環境保護費。用這些資金,我們可以建立畜產品生產基地和開發旅遊業,還可以償還貸款。”沒有人作出反應,就連爸爸和媽媽也用詫異的眼光看著自己的兒子:“孩子,寺院裡的喇嘛可不是這樣說的。”弟弟說:“爸爸呀,我家的牛羊太多了,吃得草原都把土皮翻起來啦,土皮不到兩寸厚,下面就是沙子石頭,沙子石頭要是露面了,風一吹,兩三年就是沙漠。政府給我們想出了一個辦法,叫作'牧繁農育'、'西繁東育',就是把瘦羊和斷了奶的小羊賣給東邊的農民,讓他們圈養,用飼料餵大育肥,然後殺了賣肉。”爸爸激憤地回應:“草原上的羊是山神的孩子,怎麼能圈起來呢?它們會吃飼料嗎?不經過山神的允許,沒有我們念經超度,殺了賣肉是有罪的。”

弟弟有一次打電話給古茹邱澤喇嘛,說起扎西老人一家的事兒,痛心地哭了。他說他動員扎西老人賣掉多餘的牛羊,搬到定居點去住,扎西老人給他跪下說:“搬家就是要了牛羊的命,沒有了牛羊我們還有什麼?牛羊會一茬一茬地生,錢能生出孩子來?”弟弟說:“你還惦記著生孩子,如今草原都變成了黑土灘,就是因為牛羊生了太多的孩子。”扎西老人的兒子賣掉了家中的幾隻羊,氣得老人中風了,癱瘓在帳房裡無法行走。有一天,家裡沒有人,餓極了的羊群和牛群圍著帳房吃起來,它們吃掉了牛毛的帳房,也吃掉了老人,等兒子回來時,扎西老人只剩下一具牛羊啃不動的骨架了。白花花、血淋淋的骨架是弟弟親眼看見的,弟弟說:“我真恨不得吃掉的是我自己呀。”

媽媽開始轉山了,是家鄉的丹巴喇嘛讓她這樣做的。丹巴喇嘛說:“轉山吧,等你的虔誠感動了神佛,你那在拉薩做大喇嘛的兒子古茹邱澤就會回來,他一回來,雪山就會變白,草原就會變綠,到那時你們也就用不著賣掉羊群和牛群,到鄉政府住房子去啦。”轉山就是圍繞著巴顏喀拉山群裡的巴顏神山一圈一圈地轉。媽媽是磕著等身長頭轉山的,轉一圈得七天。她戴著很厚很厚的木頭手套,圍著牛皮圍裙,每一次磕下去,都要念一遍六字真言,說一句:“兒子快回來,雪山白起來,草原綠起來。”草原完全沙化之後,弟弟擋在媽媽磕頭轉山的路上說:“走吧媽媽,我求你了。”媽媽說:“這裡是巴顏喀拉山神保佑的地方,我們祖祖輩輩都在這裡,為什麼要走?你哥哥就要回來了,雪山就要白了,草原就要綠了,我不走,你也不要走。”弟弟說:“媽媽,等雪山變白,草原變綠,我們和哥哥一起回來。”媽媽說:“不轉山不祈禱,你哥哥怎麼能回來,雪山怎麼能變白,草原怎麼能變綠?”弟弟望著岩石嶙峋的亙亙山峰,突然跪下,磕了一個頭說:“再見了神山,我們不得不走了,請保佑我們今後的日子吧,定居點的生活一定會比這裡好。”然後站起來,抱起了媽媽。但等他把媽媽放到馬背上,自己騎上去準備離開時,看到不遠處的轉山道上,又有了許多磕頭轉山的人,那些已經被他動員到定居點的牧人又都回來了。媽媽趁機溜下了馬,走過去加入了轉山人的行列。弟弟哭著說:“媽媽,你能不能不要這樣,磕頭,磕頭,一輩子受窮,還是磕頭,磕頭……”

弟弟給他打電話:“哥哥,你快回來吧,告訴媽媽不能再這樣。”古茹邱澤沒有回去。兩個月以後,媽媽死了。 媽媽死在祈求兒子回來,祈求雪山變白、草原變綠的轉山路上。雪山依然沒有白,草原依然沒有綠。古茹邱澤想像得出以後的事情,有人把媽媽背到天葬場,家鄉的喇嘛們圍著媽媽誦經超度,然後由天葬師解開裹屍的氆氌。喇嘛們退到地勢較高的地方,點著了召喚神鷹的桑煙,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音,松枝柏葉冒火了。喇嘛們不斷添加著酥油、糌粑和曲拉。煙裊高高升起,又隨風飄散了。天葬師喊起來:“嗚——嗚——”喇嘛們齊聲喊起來:“嗚——嗚——”烏鴉出現了,搶先落在了屍體上。接著,上百隻禿鷲從四面八方飛來,越來越低地盤旋著,然後落下來,趕跑了烏鴉。烏鴉和禿鷲的叫聲格外淒涼。啄食屍體的過程就是太陽升起的過程。天葬場上的屍體轉眼便成了骨架。天葬師走過去,趕跑禿鷲,用一把明晃晃的斧頭砍開骨架,又砸得粉粹,然後用血水把炒麵和碎骨拌起來,捏成一條條的食物,擺成了一個個萬字符。禿鷲們耐心等待著,一俟天葬師離開,便爭先恐後地撲過去,把那些條狀的食物吃得一干二淨。

弟弟說,爸爸沒有看見天葬的過程,他躲到山岡後面,跪在地上小聲念著超度亡靈的經咒。弟弟沒有念經,他邊哭邊說著一些世俗的話:“媽媽,你就這樣走了,你一天好日子也沒有過,就這樣走了。”爸爸嚴肅地糾正道:“你不要這樣說,你媽媽過的是好日子,活在草原上放羊放牛就是好日子,轉山就是好日子。她被神佛收走了,說不定已經脫離輪迴了。” 媽媽死了以後,爸爸接著開始磕頭轉山。弟弟說:“爸爸,你能不能不要這樣,磕頭,磕頭,一輩子受窮,還是磕頭,磕頭……” 弟弟再也沒有奉勸過爸爸和家鄉的人離開草原,當定居點無人居住的房子在荒風中迅速破敗,計劃中的畜產品生產基地和旅遊開發因為牧人們的漠視而不能實現,作為一鄉之長的弟弟無力償還建設定居點的銀行貸款時,他選擇了自殺。自殺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的爸爸媽媽、父老鄉親,你們不能一生都在磕頭,磕頭,磕頭,然後心甘情願地去忍受別人不能忍受的貧窮和落後,這種一千年以前的生活應該結束了。”

弟弟自殺了,妃寶喊起“邱澤哥哥”了。 妃寶是弟弟在縣里上中學時的同學。不知道他們是什麼關係,自從妃寶來到拉薩,成為古茹邱澤喇嘛的修法伴侶,她就不止一次地說:“總有一天我要離開你,我要過世俗的生活,我要生孩子,孩子的父親最好是你弟弟,我看上你弟弟啦。”古茹邱澤從來不表態,不表態就是不願意:為什麼,為什麼你看上了我弟弟而沒有看上我呢?僅僅因為我是喇嘛?可我是一個修煉'七度母之門'、有資格通過女性探索佛性本源的喇嘛。 如今弟弟死了,她就不能再說“我要離開你,我看上你弟弟”這樣的話了。她不叫他“明王”和“喇嘛”,而改叫“邱澤哥哥”了。 苯波甲活佛再次擊了三下掌,使勁揮舞著念珠問道:“難道不是過去造作的因導致了今天的果?自殺勝於殺人,現在的因又會形成未來的果,這萬有因果的道理,'七度母之門'如何解釋呢?”

古茹邱澤喇嘛打了一個激靈,像從夢中醒來,突然仰起頭,做出一副辯經者常有的傲慢姿態,哼哼一笑說:“'七度母之門'的第二門便是:有無果報?誰來果報?是命運,還是神祇?或者命運就是神祇?” 苯波甲活佛逼問道:“有沒有?說清楚。” 古茹邱澤喇嘛擊了一下掌說:“佛說為善必昌,若為善不昌,其自身或祖上必有餘殃,殃盡乃昌;為惡必殃,若為惡不殃,其自身或祖上必有余昌,昌盡乃殃。” 格西喇嘛中有人叫了一聲好。瓦杰貢嘎大活佛點了點頭。 苯波甲說:“什麼為善不昌、為惡不殃,莫非'七度母之門'是迷惘之門,連僧童能解的前因後果都要重新強調?在我們西藏,富裕受人尊敬,貧窮遭人鄙視,因為富裕是好人得了福報,貧窮是壞人受了懲罰。所以今生今世的富裕和貧窮是前世的業報,貧窮者只能禮拜佛僧,奉行眾善,期待來世的富裕。” 古茹邱澤說:“照你的說法,積德行善的只能是貧窮的信徒,而不是有錢的財東和富裕的高僧?” 苯波甲用手背擊掌,吼一聲:“不。” 古茹邱澤也用手背擊掌:“不,我同意你的看法,'七度母之門'讓我們警惕的就是,僧高不行善,佛尊不作為,為富不仁義,有財不施捨。” 苯波甲說:“古茹邱澤喇嘛,你信佛貶佛,修法違法,難道你的'七度母之門'是用來和佛門對抗的嗎?” 古茹邱澤說:“自古以來西藏就有兩種佛教:貴族的佛教和貧民的佛教。貴族的佛教以獲得政權、領地、屬民、財產為目的,因此領主之間、莊園之間、僧團之間、教派之間的戰爭從來沒有止息過,一旦打起來,佛祖釋迦、觀音菩薩、大智文殊、大願地藏全都拋棄了,黑刀白刃,你死我活。貧民的佛教則以修來世為目的,忍受今世的痛苦是為了獲得來世的幸福,所以有無窮的朝拜,有慾望的節制,有生命的仁愛,有貧賤的喜樂,有苦難中的忍耐。” 苯波甲憤怒地說:“無論貴族還是貧民,所作所為都是前世決定的,戰爭有戰爭的緣起,忍耐有忍耐的緣起。你的弟弟自殺了,你的妃寶叫你'邱澤哥哥'了,為什麼?” 在場的人都把眼光投向了古茹邱澤喇嘛。大家都知道,佛徒無私掖,這個問題是不能迴避的。作為布達拉宮峰座大活佛的競任者,古茹邱澤必須像洗澡一樣赤條條毫無遮掩地面對每一場考試。瓦杰貢嘎大活佛緊張地閉上了眼睛。 古茹邱澤說:“最早的佛教發現,沒有什麼能讓人減少對死亡的恐懼,肉體的毀滅一直是我們最不願意麵對的事情。我們的密法前輩試圖通過苦苦修行達到生命不朽,靈識永恆,即讓靈識從這個肉體走向另一個肉體,如同搬家,從舊家搬向新家,從破房搬向好房。於是有了'遷識奪舍'、活佛轉世,有了即身成佛、即世成佛,有了生命長存、不生不滅。” 苯波甲說:“你還是沒說明白你的弟弟為什麼自殺,你的妃寶為什麼叫你'邱澤哥哥'。” 古茹邱澤說:“聖教中許多人反對修煉佛法密宗,因為如果一個人不死,那就否定了因果報應的定律,做了惡事不下地獄,做了善事不上天堂。而'七度母之門'告訴我們,'遷識奪舍'、活佛轉世的前提是靈魂的覺醒,即身成佛、即世成佛的前提是靈肉的清淨,生命長存、不生不滅的前提是靈性的綿延。靈魂、靈肉、靈性的完美組合才能保證一個人在善善相報的脈線上長存不滅。一個人是可以不死的,這是佛智之下、佛掌之內因因果果、報應不休的必然。” 苯波甲說:“佛說生命無常,而你說一個人可以不死,這是反佛之謬理。” 古茹邱澤說:“萬千佛法之中,真有生命不死的法門,那就是'七度母之門'。'七度母之門'的唯一成就者就是不死的象徵。” 苯波甲警惕地問:“誰?誰是唯一的成就者?” 古茹邱澤一字一頓地說:“倉央嘉措。” 苯波甲“啊”了一聲,鑑於對倉央嘉措的崇拜,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古茹邱澤昂奮地說:“倉央嘉措的靈識以萬千身變衍化轉世,我弟弟就是倉央嘉措的轉世之一,我弟弟沒有死,他的靈識已穿過大地,從腳掌進入我的腹腔胸腔,我是古茹邱澤喇嘛,同時又是我弟弟旦木真鄉長。” 瓦杰貢嘎大活佛失望地搖頭想:你這樣說,就是給自己挖陷阱了。 苯波甲激問道:“自殺也有傳承,也會遷移靈識,你的俗人弟弟自殺了,難道你也要背佛而自殺?” 古茹邱澤喇嘛詛咒似的回應道:“如果你希望我自殺,下一個自殺的就是你,我弟弟的靈識明天就會進入你的肉體,你的自殺方式是跳進油鍋。” 苯波甲恐懼得渾身一抖,用擊掌平靜了一下自己,問道:“你說你弟弟沒有死,他的靈識已進入你的肉體,這是不是妃寶叫你'邱澤哥哥'的理由?妃寶叫了你也就等於叫了你弟弟,叫了你弟弟也就等於叫了你,是不是?” 古茹邱澤想說實話,但內心一片空白,不知道什麼是實話,只好雙手撫胸,半張著嘴,再次做出執空無聲的樣子,蔑視著對方。 苯波甲意識到無聲就是空虛,對方已經被自己問到了要害,窮追猛打地說:“難道你不知道你的妃寶跟你弟弟是什麼關係?”看對方無言,又說,“上中學的時候,妃寶和你弟弟就已經粗欲交合,俗男俗女能做的事情他們都做了。妃寶懷著你弟弟的孩子離開縣中學,回家準備生養,遺憾的是孩子早產而死。當妃寶來到拉薩,成為你的修法伴侶時,她已經預知你弟弟將會跟你合而為一。她發誓要嫁給你弟弟,也就是說,她發誓要嫁給你,這就是為什麼她叫你'邱澤哥哥'的原因。哈哈,我沒有說錯吧,古茹邱澤喇嘛?” 古茹邱澤從來沒聽說過妃寶和弟弟的事兒,但他相信苯波甲活佛沒有撒謊,這是布達拉宮峰座大活佛的競任考試,是及其莊嚴肅穆的場合,無論對手怎樣卑劣,也不可能胡編亂造。是苯波甲活佛派人仔細調查了有關他的一切?不不,是修煉密法的神通讓苯波甲知道了所有。他強迫自己相信後者,強迫自己讓仇恨飄然而過,讓一絲欽佩油然而生。 瓦杰貢嘎大活佛一眼不眨地望著弟子,等待著。 古茹邱澤再也沒說什麼。 瓦杰貢嘎大活佛沉重地說:“投票吧。”他看著以尼瑪考官為首的另外八個考官,心說這幾個人裡,到底是哪四個人在第一場考試中支持了修煉“七度母之門”的古茹邱澤喇嘛呢?這第二場考試,他們還會支持嗎?他想著,把自己的一票投給了苯波甲活佛。 投票的結果出來了。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苯波甲活佛失控地跪下,仰天大喊:“佛啊,佛啊。” 古茹邱澤喇嘛愣坐著,半天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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