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伏藏

第44章 第3節

伏藏 杨志军 2520 2018-03-23
搶救只進行了二十分鐘,香波王子就被推出了手術室。 王岩問傷勢如何。醫生說很嚴重,子彈打穿了肺葉,估計是沒救了。護士把昏迷不醒的香波王子推進了二樓的外科病房,撒手就走。 病房裡還躺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姑娘,見了王岩和碧秀,忽地坐起來,指著王岩哭喊:“你打死我,你打死我。”王岩趕緊出去。那姑娘又指著碧秀說:“你看你把我打成什麼樣子了,看啊,看啊。”說著就開始撕扯自己的衣服。碧秀在馬路上見識過她的無恥,嚇得喊一聲“哎喲媽呀”,轉身就走。接著是阿若喇嘛的離開,他看到那姑娘半裸著身子,露出了青青紫紫的兩肩和前胸,感覺一陣眩暈,搖搖晃晃出去了。 只剩下了香波王子和那姑娘了。姑娘躺平了自己,很安靜地望著天花板。香波王子把眼睛慢慢睜開了一條縫,看到沒有別人,再睜大,睜大,忽地坐了起來。他悄悄下床,路過姑娘的病床來到窗邊,朝外看了看,發現裡面是二層,外面的高度至少三層。好在下面是幾叢茂盛的修剪成球形、方形、菱形的冬青樹,正好可以托住自己。

他回頭,望著姑娘用眼睛說:我走啦病友,你好好養病。這一望不要緊,他的眼光就再也離不開姑娘了。披頭散發的姑娘莊重美麗得如同白度母,跟他在老女人給他的那張小型唐卡上看到的一般無二,連眉宇間的一顆小痣都不走樣。 門外有了響動,香波王子跳到自己床上躺下了。姑娘欠起腰,指著門口喊起來:“你打死我,你打死我。”把伸進頭來的王岩嚇了回去。 香波王子起身,再次望著姑娘,發現了更加奇妙的:姑娘裸露的傷痕,清清晰晰地變成了藏文字“伊卓拉姆”的排列。 他不禁輕輕叫了一聲:“伊卓拉姆?” 姑娘“嗯”一聲,笑了,笑得有點淒然。 “誰把你打成這樣,打出了伊卓拉姆的名字?” 伊卓拉姆小聲說:“阿爸。” “你阿爸不是死了嗎?”

“阿爸死了,阿爸還有魂。” “他為什麼打你?” 伊卓拉姆詭譎地說:“為了掙錢,為了訛詐,我訛詐了很多很多錢。”伊卓拉姆說著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個鑲嵌著珍珠和綠松石的華麗錢包,用手指夾出一張鈔票給他看。 香波王子打了個寒戰,他看到的不是貨幣是冥幣,黃燦燦的冥幣。他說:“你拿這種錢幹什麼?”話音未落,眼睛就砉然一亮,發現冥幣又變了,那不是冥幣,那是偽裝的冥幣,偽裝的冥幣居然就是他來塔爾寺以命相求的“七度母之門”,是“七度母之門”裡的“光透文字”。陽光從窗外鋪進來,照耀著那一張泛黃的白紙,上面遏制不住地湮出了紅、白、藍三色文字。 香波王子一把搶過“光透文字”,激動地顫聲問道:“怎麼在你這裡?你這是哪來的?”說著,疊起“光透文字”,裝進了上衣裡邊的口袋,“這東西我要了,你要是度母我就給你磕頭,你要是凡人我就給你錢。”

但他什麼也沒來得及做,病房的門就被打開了。王岩再次探頭進來,一看香波王子居然站著,大吼一聲撲了過來。 香波王子敏捷地爬上窗台,一步跨出去,正要跳,被王岩一把拉住了。 伊卓拉姆神經質地喊起來:“你打死我,你打死我。” 王岩不理她,她跳下床,衝過來撕住了王岩的領口。王岩只好騰出一隻手對付她,趁著這個機會,香波王子身子一傾,藉著重心的偏移,倏然倒向了窗外。王岩脫手了,眼看著香波王子從眼前消失。他推開伊卓拉姆,轉身出門,跑下樓,和碧秀一左一右朝樓後包抄而去。 香波王子從冬青樹上滾下來,正要往醫院大樓後面的樹林裡鑽,就見樹後躥出一個人來,一把揪住了他。他一看,是警察卓瑪,立刻就軟了。 但卓瑪很快又鬆了手,傲慢地留給他一句話:“我早就知道你會來這裡,下次還會知道。別忘了,你永遠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你為什麼要放我?” “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竟敢發掘'七度母之門'。” 香波王子繞過醫院大樓,在拐角差一點和王岩撞個滿懷。這時從樓上的窗口傳來一聲尖喊:“你打死我,你打死我。”接著潑下來一盆水,澆在了王巖頭上,就在王岩用手抹臉時,香波王子和他擦肩而過。 一出醫院大門,香波王子就听到了梅薩的喊聲:“這邊,這邊。”他循聲而去,來到一家出售銅鹿、銅龍、銅幢、銅傘蓋的商店門口,鑽進了一輛出租車。出租車穿過魯沙爾鎮的街道,朝西寧飛奔而去。 香波王子問:“你怎麼知道應該在這裡等我?” “那個國際刑警給我打了電話。” “他?他怎麼知道你的手機號碼?” “是啊,我也這麼問。”梅薩又問,“你真沒受傷?”

香波王子做了個挺胸動作,表示自己一如既往地強健。他說:“老女人的鈞瓷寶瓶碎了,寶瓶裡的血灑在了我身上。我一見血,就感到疼,真以為自己要死了。上了手術台,看到醫生坐在一邊只跟護士聊天不管我,還有些生氣。醫生說:'我行醫這麼多年,不會連人血和羊血分不清楚。'我這才覺得自己什麼事也沒有,想給醫生解釋,醫生擺手製止了我,說:'我是藏民,我看你也是藏民,藏民不幫藏民,釋迦牟尼會生氣的。'又說,'我行醫的使命就是為了讓你做一個假傷員。'” 梅薩眼眶濕潤了:“那麼近的距離,怎麼就打不上你?” 香波王子說:“那還不好理解,神佛保佑唄。” 正說著,就見幾個人拿著水槍站在路當中喊著:“洗車,洗車。”

司機繞了幾下沒繞過去,只好停下,小聲說:“我的車幹乾淨淨,洗什麼洗?媽的,車匪路霸。”他掏出五塊錢,開窗遞了出去,“錢你收好,車不洗了。” 有個胖子蠻橫地說:“不洗不行,臟車西寧不讓進,下來。”看裡面的人不下來,打開車門,把水槍對準車內一陣激射。 三個人淋了一頭一身的水,趕緊下車。司機是不敢得罪車匪路霸的,一聲不吭。香波王子卻衝那人吼起來。胖子突然換了一副笑臉,丟掉水槍,拿出一塊白佈在香波王子身上擦起來:“對不起,對不起。”一捏衣肩,“哎喲,這兒濕透了,脫下來我給你擰擰。”不由分說扒下了香波王子的上衣。 很快擰乾了,香波王子穿上了衣服。胖子把車胡亂一洗,踢了踢車輪:“走吧。” 出租車再次飛奔起來。香波王子禁不住唱起了倉央嘉措情歌,大致兩種情況能讓他放開歌喉,一是得意,二是失意。他唱著摸了摸上衣裡邊的口袋,一摸就不唱了,然後渾身上下摸遍了所有的口袋,喊道:“回去,回去。”

返回的路上,梅薩問他怎麼了,他不吭聲。他知道肯定是那個強迫洗車又主動給他擰乾衣服的胖子偷走了“光透文字”,他一定把它當成錢了。 洗車的地方已經沒有了人影。香波王子呆愣在出租車裡,這才把他得到又丟失“光透文字”的事兒說了出來。梅薩長出一口氣,癱軟在座位上。香波王子問司機,以前見沒見過這幫洗車的。司機斷然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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