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伏藏

第5章 第3節

伏藏 杨志军 6829 2018-03-23
一個小時後,香波王子走進了阿姬在北京甘露漩花園小區的別墅。這是一棟豪華別墅,阿姬不像其他生活在北京的藏族人,會在自己家裡鋪上藏毯和卡墊,掛起唐卡和哈達,擺上藏式家具和藏藝飾品,供起怙主菩薩和吉祥天母,鮮豔濃麗得如同進了西藏文化博物館。她家里基本不體現藏族風格,簡單、明快、前衛,北京話叫“一水兒”的歐風美雨。 但是她穿著無袖彩袍“拉姆切”,只要在家裡,她就會穿起這種藏式仙女裝。仙女裝本來是藏族的戲裝,她卻把它當成了家常便服。照香波王子的說法,她戲裡戲外都是仙女,自然戲裡戲外都得穿上仙女裝。 香波王子一進門,像以往一樣擁抱阿姬,卻沒有以往的激情。阿姬正奇怪,香波王子說:“是邊巴老師讓我來的。”

“他為什麼讓你來?” “也許你會告訴我。” 阿姬把他帶到客廳沙發後面的桌子前,指著電腦說,“坐下,好好看看。” 香波王子晃了晃鼠標,早已打開的電腦立刻顯示了“藏學大眾網”,搜索出的條目是:《地下預言》與“七度母之門”。 香波王子說:“沒想到你對這個也感興趣?” 阿姬坐到他身邊說:“很感興趣,我想听聽你怎麼說,就算是給我上課吧。” 香波王子審視著她,認真地說:“我怎麼覺得你就是'七度母'中的一個度母呢,神秘而遙遠。” 阿姬嫣然一笑,就像在舞台上唱歌那樣,優雅地挺起了胸脯。 香波王子說:“你知道,我們中國的佛教有漢傳佛教和藏傳佛教,藏傳佛教又有許多流派,主要有寧瑪派、噶舉派、薩迦派、覺朗派和格魯派等,無論哪一派都包含了以研修佛理為主的顯宗和以修煉身體為主的密宗。其中俗稱黃教的格魯派是近三百多年在西藏獲得統治地位的流派,影響遍及青海、內蒙、甘肅、四川、雲南以及整個蒙古國。格魯派在藏區有兩大世系傳承,一是達賴世系,一是班禪世系。”

阿姬溫和地說:“你能不能直接進入主題?” 香波王子說:“這就進入。在兩大世系如此廣闊的流行範圍內,'七度母之門'一直是一個古老的傳說,傳說它是一千多年前,西藏所有教派的密宗祖師、來自印度烏仗那聖地的蓮花生離開西藏時最後的也是最重要的一部伏藏。伏藏發端於蓮花生大師,是大師傳承佛教的重要手段,即把經文教典埋藏起來,等到百年千年之後的某個機緣成熟、眾生需要的時期,由覺醒者和具緣者發掘出來,成為佛法再生的依據。但是對待'七度母之門',蓮花生大師並沒有像對待其他經教典籍那樣,伏藏於山岩、湖泊、寺廟、佛像以及無垠的虛空裡,而是伏藏在了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的內心深處和意識當中。也就是說,作為蓮花生大師的轉世,倉央嘉措是伏藏的承載者和執行者,因此伏藏又被看作是倉央嘉措的遺言。”

阿姬似有疑慮:“倉央嘉措遺言?” 香波王子肯定地說:“千真萬確。三百多年前,就在二十四歲的神王倉央嘉措離開西藏不久,有人得到空行母的授記,在西藏一個叫魯納羯的地方發現了《地下預言》。《地下預言》裡有好幾個預言,但主要預言的就是'七度母之門'。它一方面說,在世界重新開始選擇信仰、選擇精神出路的時代,'七度母之門'是迷惘危機之中唯一的法門,是佛教走向未來世界的希望;一方面又說,倉央嘉措作為被政教摧殘迫害的一代神王,他的遺言包含了他對苦難經歷的訴說和對殘酷迫害的詛咒,它將摧毀天堂和夢想,摧毀人類的精神和政教的信仰,它來自噩夢,它將創造噩夢。更重要的是,《地下預言》指出了'七度母之門'伏藏於何處,還說'世間有名倉央嘉措者是成就七度母之門的第一人'。因此它被看作是開啟'七度母之門'的'授記指南'。”

阿姬問:“'授記指南'?你是說根據《地下預言》,就能發掘到蓮花生大師最後的也是最重要的伏藏'七度母之門'?” 香波王子說:“理論上是這樣。關於'七度母之門',《地下預言》的'指南'是這樣的: 擁有七個名字的人,心胸含露佛母的法音,天神已經決定你和聖者出生的日子,那是開啟千年沈思之門的鑰匙。 文殊道場的中央,四百八十四神像,千百億化身之佛,來自燠熱山國的菩提樹,身後是七度母之門。 你要打開七度母之門,走向最後的伏藏,要記住七世佛的裙擺後面,黑色的大瑪瑙,哪一串,第幾顆,摁幾下。 “自從《地下預言》問世以後,'七度母之門'就成了佛教最神秘也最有爭議的法門,有人讚美它,視它為聖教的根本、最高的法門,殫精竭慮而沒有結果;有人仇視它,說它是毀教之門、叛誓之法,極言其惡劣、垢毒、黑暗,卻又無法滅除它。總之無數高僧為它而怒,無數大德為它而喜,怒喜之間就有了明爭暗鬥、你死我活。但不管對它的仇視多麼深刻,中國藏區幾乎所有具備活佛轉世傳承的寺院,都有研究《地下預言》、試圖開啟'七度母之門'的活佛喇嘛。只不過各個寺院的研究獨立而機密,它拒絕交流,禁絕暴露,誰也不了解研究的進展。只有一點教界教外都知道,那就是研究沒有結果,因為《地下預言》告訴人們:

打開七度母之門的結果,將不脛而走,在眾生陷入迷惘之日,它是佛法圓滿的太陽般的見證。 “沒有結果並不等於已經終止,實際上對《地下預言》的研究和對'七度母之門'的發掘,早已演變成了佛法密宗的修煉手段,一直都在'暗道'裡進行。'七度母之門'在什麼地方?為什麼是最後的伏藏、唯一的法門、未來的希望?數十代佛子各自為陣的探索始終沒有結果卻為什麼還在各自為陣?蒙昧瀰漫著歷史,覆蓋了'七度母之門',大家習慣於密守陳規、孤靜獨立地修煉該法,卻沒有一個人像率真的孩子那樣問問身邊的人:'你看到什麼了?'但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雍和宮的老喇嘛阿若·炯乃。阿若·炯乃喇嘛顯然屬於'七度母之門'的讚美派和修煉者,他肯定不是第一個探究原因的人,但絕對是第一個打破沉默、公開挑戰密守習慣的教界高層人士。”

香波王子從“藏學大眾網”中找到阿若·炯乃的博客,指著一篇文章說:“阿若喇嘛是這樣說的:'先逝的尊者、敬信的上師哪一個給了我們固步自封的教誨?蓮師賜予我們共有的光輝,而我們卻互相保密、心念相隔,這是迄今為止億萬叩拜都不能打開七度母之門的唯一原因。'同時阿若喇嘛還公佈了他的冥想成就: 七度母之門——北京雍和宮 “阿若喇嘛說:'現在缺少的就是鑰匙。開啟七度母之門的鑰匙在哪裡?誰是靈魂相託的福田?誰是口耳相傳的法嗣?誰是心念相印的仙人?'看見了吧,阿若喇嘛留下了自己的電話和地址。遺憾的是,他的冥想成就已經公佈一百零七天了,全世界沒有哪個寺院、哪個教派、哪個活佛喇嘛、高僧大德、教授學者做出任何回應,一片沉寂。”

阿姬說:“你不是在這裡發了一個貼子嗎?” 香波王子說:“那隻表明我關心'七度母之門',不算回應。” 阿姬問:“你為什麼不做出回應?” 香波王子站起來,攤開兩手說:“這還用問嗎?我不是靈魂相託的福田,不是口耳相傳的法嗣,不是心念相印的仙人,我研究了幾年,連到底有沒有鑰匙都不知道。” “也許得來全不費功夫,當你對尋找鑰匙絕望的時候,鑰匙會自動朝你走來。” “我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好事兒。” “你已經遇到了。” “什麼意思?” 阿姬笑道:“鑰匙,我有一把鑰匙。《地下預言》的'授記指南'說,'擁有七個名字的人,心胸含露佛母的法音,天神已經決定你和聖者出生的日子,那是開啟千年沈思之門的鑰匙。'你肯定不知道,小時候媽媽給我起過七個乳名,七個乳名代表了一個星期中的每一天。”

香波王子呆愣著,似乎不明白對方在說什麼。 阿姬又說:“你不會連一個星期中每一天的藏語名字都不知道吧?” “當然不會,星期一是達娃,星期二是米瑪,星期三是拉巴,星期四是普布,星期五是巴桑,星期六是邊巴,星期日是尼瑪。” “其中的三天是小牛吃奶的日子。” 香波王子點點頭說:“那就是代表太陽(尼瑪)的星期日,代表月亮(達娃)的星期一,代表金星(巴桑)的星期五。” “再從這三天中找出小牛吃奶的時間,就是我的生日。” 香波王子思考著:小牛吃奶是佛經上的故事——有一個牧人,他在太陽的日子放小牛11點去吃奶,母牛沒奶了;又在月亮的日子放小牛下午三點去吃奶,母牛還是沒有奶。一個喇嘛告訴他,你在金星的日子放小牛中午一點去吃奶,一定會有的。果然小牛這一天吃飽了肚子。牧人問,這是什麼原因呢?喇嘛說,這就是佛道,佛道即中道,中道即有奶之道、先空後有之道,也是滿天金星一樣的廣眾之道。找出三天中小牛吃奶的時間,就是1131,1131是阿姬的生日?香波王子立刻想到,這個數字也是倉央嘉措的生日。

“儘管我的生日是11月31日,倉央嘉措的生日是藏歷第十一饒迥水豬年三月一日,但把數字抽出來,都是1131。'天神已經決定你和聖者出生的日子'。還有,我的'心胸含露佛母的法音'。” 香波王子打量著阿姬:名字和生日都這麼巧合,完全可以看成是伏藏者安駐密碼的一種方式,讓她記住密碼並有機會被人發現。可為什麼會安駐到阿姬身上呢?突然問:“你剛才說什麼?你的心胸含露佛母的法音?” “想看嗎?” 香波王子點點頭。 阿姬指著窗外的草坪說:“仔細看,那是什麼。” 香波王子望過去,半晌才看清楚,深深淺淺的綠色中,隱現著一個藏文“唵”字。 香波王子說:“不錯,這是真正的法音,度母咒、佛母咒、勝母咒等等許多經咒的第一個字都是'唵'。但這是種上去的,不是心胸含露的。”說著回過頭來,發現阿姬已經飄然而去,樓上傳來急促走動的聲音。而在她剛剛坐過的那把椅子上,就像蛇蛻皮一樣,蛻下了她的仙女裝、輕滑柔亮的“拉姆切”。

很快傳來阿姬的聲音:“香波王子你聽著。” 他望著樓上,看不見她,才意識到聲音是從電腦里傳來的。 “請打開視屏聊天。” 香波王子打開了,看到屏幕上出現了一片白亮的肉色。他瞪了半晌才明白,那是一個女人高高隆起的胸脯。吸引他的當然不是胸脯,而是深深的乳溝,那里平躺一個藍色的藏文字:“唵”。 他緊張地問:“誰的,這是誰的胸脯?” “我的。”電腦里阿姬的聲音有一種濾細了的美妙。 “你的?果然你的心胸含露佛母的法音,是胎記,還是紋身?” “既不是胎記,也不是紋身,是授記和託付。” 香波王子掩飾不住懷疑:“誰的授記和託付?” 阿姬發出一陣傲笑:“我只能說是我媽媽的,媽媽的託付就是遺傳,遺傳的既是基因,也是肉體和精神。它讓我覺得我不是我,我是一個伏藏,等待著被人發掘。媽媽說,等待就是我的生命,就是奔赴《地下預言》的古老約定:'現在開始'。” 香波王子說:“你連這個都知道?好像你也在研究《地下預言》,或者你就是《地下預言》的一部分,是'七度母之門'的指南?” 香波王子有理由驚訝,他們認識四五年了。她是師姐,他還沒畢業她就走了。她從邊巴老師的研究生變成了全國青年歌手大獎賽的冠軍,又變成了歌星,變成了許多人的偶像。他一直都在關注她,喜歡她。她希望用原生態的唱法演唱一首倉央嘉措情歌而尋求香波王子的幫助,香波王子說:'我會唱三百多年前倉央嘉措本人的音調,這是我辛苦調查、挖掘民間記憶的結果,我不能白白教給你。我要跟你交換,用倉央嘉措情歌交換你的愛情。 '她說:'倉央嘉措情歌屬於全世界,而我的愛情只屬於我。 '他說:'你這樣說不公平,情歌就是我的愛。 '她又說:'你的愛太多太多,就像倉央嘉措。而女人,所有的女人,都希望她愛的男人只愛她一個。 '但終究,他們就在這裡,在沙發上經歷了一場情愛洗禮。那時候,她死活不脫上衣。香波王子現在才明白,她是不想讓他發現她的心胸含露佛母的法音。 看香波王子發楞,阿姬說:“你知道為什麼我要求你教會我的倉央嘉措情歌是'姬姬布赤'?”看香波王子搖頭,又說,“因為我就叫姬姬布赤。姬姬布赤是倉央嘉措的情人,我是倉央嘉措情人的後代。”說罷,她唱起來: 四四方方的宇陀樹林, 有一隻靈鳥姬姬布赤, 可願意和公鴛鴦結伴, 到東邊的水池裡游玩。 唱完了她說:“上來吧,我可以告訴你一切。” 香波王子不安地問:“你的這些秘密,邊巴老師知道嗎?” “當然知道,正是邊巴老師讓我告訴你的,他說世界上只應該有兩個人知道我的秘密,一個是他,一個是你。” “他什麼時候讓你告訴我的?” “昨天。” 香波王子內心一陣哆嗦,自己的猜測沒有錯,邊巴老師正在接近“七度母之門”的伏藏,殺身之禍就是對接近的懲罰。他死前感覺到了懲罰的來臨,自知無法迴避,只好託付給一個跟他志同道合的人。不能再隱瞞了,應該立刻把邊巴老師的死訊告訴她,姬姬布赤,姬姬布赤也是危險的,和邊巴老師一樣危險。 香波王子走上樓去。他雖然來過這棟別墅,但沒有上過樓,今天是第一次。他有些傷感,又有些膽怯,說不清此刻他在接近什麼,一個突然之間女神一般高貴起來的女人?還是研究了多年的“七度母之門”?或者是死亡的危險? “姬姬布赤,姬姬布赤。”他喊起來。 沒有人回答。地上耀眼的大理石把一些彩色的光圈映照在牆壁上,牆壁上一溜儿全是歌星的照片,有貓王、約翰·列儂、邁克爾·傑克遜、瑪麗亞·凱莉、席琳·迪翁、莎拉·布萊曼、恩雅、崔健、周杰倫。還有一些香波王子不認識,但一看就知道,他們都是姬姬布赤的偶像。姬姬布赤似乎做夢也想和瑪麗亞·凱莉和席琳·迪翁一樣出名,至少也應該是華語世界的女周杰倫。別墅二層的走廊盡頭,一扇白色的掛有姬姬布赤頭像的門悄悄打開了,一股令人興奮的藏香味飄出來招引著香波王子。香波王子快步走過去,一腳跨進了門內。 一聲銳叫。香波王子從來不知道自己會發出如此怪異的叫聲,似乎是自己的叫聲嚇懵了他,而不是面前的景象。 一片讓人眩暈的血,糊在姬姬布赤左臂上。姬姬布赤赤條條地仰躺在地上。香波王子覺得腸胃一陣痙攣,雙手摀住了肚子。 姬姬布赤睜開眼睛望著他,嘴皮吃力地蠕動著。他趕緊蹲下,就听她含混不清地叫著他的名字。 他使勁點點頭:“你怎麼會這樣,誰是兇手?你快說。”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也是危險的,緊張地前後左右看看,手插進口袋抓住了手機,想著報警或者叫救護車。 姬姬布赤的話突然清晰起來:“媽媽說了,只要我說出我的秘密,我就會死。我活著就是為了把秘密告訴那個我等來的人,然後去死。知道我什麼做歌星嗎?媽媽說,你等待的是一個會唱倉央嘉措情歌的人。” 香波王子摸著她的臉,淚水盈眶。 姬姬布赤說:“我想听你唱,姬姬布赤。” 香波王子強忍悲痛,帶著驚恐的顫音低聲吟唱起來: 四四方方的宇陀樹林, 有一隻靈鳥姬姬布赤 …… 香波王子含淚唱完,姬姬布赤就走了。 他站起來,瞪著她,死僵僵地立著。一瞬間他想到,怎麼還有這樣殺人的?從左臂腋下一直到手掌小拇指尖,至少剜出了八個深深的血洞。邊巴老師是一個熟知藏醫和中醫、精通密宗文化、又注重實際修煉的教授。作為他的學生,香波王子一眼就看出血洞的排列正好是人體“手少陰心經穴”的走向。從腋下極泉到臂彎少海再到手掌少府,八個主要穴位被精確至極地剜了出來。 殺手沒有響動,姬姬布赤沒有叫聲。一個經絡專家的殺人就像地獄閻羅王的宣判,無聲而恐怖。 香波王子的腦子不轉了,彷彿一堵城牆堵住了所有的思路,讓他覺得這樣的謀殺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他打著寒噤,轉身就走,突然發現兩個蒙面人堵擋在門口。他“啊”了一聲,下意識地後退著,腳絆到姬姬布赤的屍體上差一點摔倒。 兩個蒙面人靠近著他,高個子蒙面人手裡拿著一把藏醫做手術用的雙刃竹葉刀,矮個子蒙面人拿著一個顯然是特製的類似法器又類似開葡萄酒瓶那樣的鑽器。血淋淋的竹葉刀和鑽器在他面前晃動著。 高個子蒙面人說:“在我們的計劃裡,本來沒有你,是你自己找上門來的,不怪我們。” 香波王子一個寒戰,驀然清醒了,沿著經絡剜穴的殺人手段,他在歷史深處見過,在倉央嘉措的苦難經歷中見過。那是“隱身人血咒殿堂”的殺人標記,是墨竹血祭師獨眼夜叉和豁嘴夜叉的傳承。在歷史的記憶中,他們追殺的往往是倉央嘉措的情人和後代。 香波王子搖著頭說:“不會吧?'隱身人血咒殿堂'早就崩潰了。” 高個子蒙面人冷笑一聲說:“崩潰的只能是'七度母之門',而不是'隱身人血咒殿堂',我們會除掉所有跟'七度母之門'有關的人。”說罷,撲過去用虎口卡住了他的喉嚨。 香波王子掙扎著,晃頭的時候才注意到這裡是姬姬布赤的臥室。床頭牆上一片肉色,那是姬姬布赤半裸的照片。深深的乳溝裡,正是佛母的法音、那個藍色的藏文字:“唵”。一台打開的筆記本電腦放在床上。在床和窗戶之間的黑色供桌上,擺著一尊半人高的獰厲神像:三面六臂,正臉藍,右臉白,左臉紅。兩手擁抱明妃,其他手裡是珍寶、金剛、蓮花與劍。三隻慧眼烈烈噴火,大張著咬碎世界的獸嘴,毛髮捲曲燃燒,眾蛇纏身,人皮拖地,大欲大力,駐地不動。一炷黑色的藏香還在冒煙,就要燃盡了,半香爐的香灰說明姬姬布赤每天都在膜拜上香。 甘露漩明王——甘露漩花園小區和這棟別墅的標誌?香波王子認出來了。與此同時他從被卡住的喉嚨裡迸出一句話:“走啊,快走啊。” 高個子蒙面人問:“誰走?” 香波王子又說:“扎西你快走啊。” 矮個子蒙面人抓起床單,揩擦著鑽器,似乎他必須弄乾淨上面的血跡,才可以鑽剜另一個人的穴位。 高個子蒙面人回頭看了一眼:“還有一個人?在哪裡?”手有些鬆動了。 香波王子猛然發力,使勁推開他,轉身撲向甘露漩明王,抱起來砸向了高個子蒙面人的頭。高個子“哎呀”一聲,倒了下去。這時矮個子蒙面人丟下鑽器撲了過來。香波王子跳上黑色供桌,端起香爐,把香灰潑向了對方。香灰彷彿是長了眼睛的,恰好糊住了矮個子的面孔,矮個子又是揉眼又是咳嗽。香波王子趁機一把拉開窗戶,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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