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盜寶世家之新朝寶藏

第8章 第八章世家傳承

丁思梵說,當她從懸樑上跌下來的時候,大腦早已因為過度的疲勞而失去了感覺,她緊抱著我父親,看著地面飛速的撞擊過來,聽到了我父親的身體結結實實的拍在地面時的響亮聲音,那一瞬間她的心中非常的羞愧,從這麼高的地方跌下來,人本來就摔得不輕,再加上她的重量,她估計那一下我父親就算沒摔死,肯定也爬不起來了。 她猜的沒錯,我父親他的確被摔慘了,真的爬不起來了。 但是夏瘋子之所以被稱為夏瘋子,原因就在於他跟正常人在精神狀態方面有點不一樣,別人是越折騰越疲勞,他卻是典型的越折騰越有精神,雖然那一下跌得狠,摔得重,他有兩根肋骨就在那一下拍擊中斷裂了,可是因為肋骨摔斷了就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了,那是別人,不是他夏瘋子。

他在身體著地的時候,雙手猛的用力一撐,激發出了他那驚人的生命潛能,竟然一下子帶著丁思梵彈躍了起來。丁思梵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突然之間變得輕若無物,她俯在我父親的身體上,被我父親那搏命一躍帶動起來,砰的一聲,再一次的落下。 他們落在了那隻商代青銅鼎蓋上。 這時候落在鼎裡的夜叉鬼正憤怒的拿腦袋一頂鼎蓋,想鑽出來,不曾想這兩個大活人凌空砸下,砸得夜叉鬼梟叫一聲,砰的一聲,又把那青銅大鼎的鼎蓋給砸死了。 夜叉鬼被關在了鼎裡,憤怒的梟叫著,不停的拿爪子抓搔鼎蓋,但是這東西力氣雖大,可是奈不得鼎裡邊的空間太狹窄了,它只能蜷成一團憋在裡邊,哪怕有天大的力氣也使不上來,最多不過是用那長角的腦袋砰砰砰亂撞一氣,這時候我父親的手在鼎蓋邊上來來回回的摳索,終於被他找到了一隻銅插銷,順手一插,徹底把夜叉鬼封閉在了銅鼎裡。

然後我父親扭頭咧嘴向丁思梵一笑:“敢跟我夏瘋子較勁,我操,還反了它了呢。”話音未落,他的身體一軟,哧溜一聲從鼎蓋上滑了下來,跌倒在地,口吐鮮血,說什麼也爬不起來了。 丁思梵嚇壞了,用力的搖晃著我父親的身子:“夏大叔,夏大叔……你可千萬別……” 我父親這時候已經是力氣用盡,只能勉強的咧咧嘴巴:“丁思梵同志,你表現得不錯嗎,就是臭資產階級小姐的脂粉味道濃了點……不過脂粉味道濃點也好,要是人人都跟我夏瘋子一樣,那可就沒什麼意思了……” 話未說完,就見那隻大銅鼎左右搖晃了一下,居然用三條腿向前走出一步,發出了巨大的轟鳴之聲。這情景看得我父親目瞪口呆:“我操,那東西還想鑽出來呢,趕快……” 一言未止,就啪咔嘣一聲,銅鼎蓋被裡邊的東西頂得撬起一邊,那三千年前鑄成的青銅鎖銷也被裡邊的力量扯得脫落了一半,眼看著裡邊的東西再用力撞上幾下,就要破籠而出了。

這工夫我父親顧不上喘氣了,強撐著虛弱的身體跳了起來:“快快快……快找東西封住這只鼎,千萬可別再讓裡邊的東西鑽出來了……” “找……找什麼東西呢?”丁思梵也慌了神,跟在我父親後面亂跑著。 “陰積木!”突然看到那一堆上古陰積木,我父親頓時眼睛一亮:“就是這東西了,我要讓王莽變成紅悶大螃蟹!” 那陰積木是上古時期生長的一種罕見樹木,我祖爺爺推測說,像這種樹木,只要在荒郊上生長一棵,方園數十里之內就會寸草不生,倒不是這種樹木有毒,而是因為這種樹木過於貪婪,它會將它的觸根所及的地方所有的養料全部吸收過去,讓其它的植物得不到養份。而且,這種樹木生長得極為緩慢,正常樹木一年就會長出一圈,形成一個清晰可見的年輪,可是這種樹木,到底多少年才會長出一圈來,那可就誰也不知道了,總之,這種樹木的一道年輪頂得上普通樹木上百年的木質組織,所以其堅如鐵,其硬如石,其重如金,密度極高,而且一旦燒起來就會沒完沒了。所以秦始皇搜天下陰積木以為阿房宮,卻被楚霸王項羽老實不客氣的一把大火,足足燒了三個月才把這些木材燒光。

我父親操起一根陰積木,從銅鼎的兩隻大耳環上插進去,將鼎蓋扣在下面,只聽咄的一聲,裡邊的怪物已經頂得青銅鎖銷碎裂,鼎蓋向上一掀,卻又被陰積木阻住,急得里邊的怪物又吼一叫,從鼎蓋的縫隙裡伸出利抓,嗤嗤有聲的搔著陰積木。 怪物的爪子在緊硬的木質上搔出道道深痕。 丁思梵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夏大叔,這樣也不行……那東西遲早會將陰積木搔斷……” 我父親卻道:“我倒不擔心這東西搔斷陰積木,只要它搔爛一根,大不了我們再補上兩根,怕就怕這東西就這麼折騰下去,誰知道會不會變成一條蛇樣的東西再鑽出來……” 叫我父親這麼一說,丁思梵嚇得面無人色:“那夏大叔,我們現在怎麼辦,可千萬別讓這東西變成蛇……”

“敵人不投降,就叫它滅亡!”我父親咬牙切齒,面目猙獰的道:“丁思梵同志,你有沒有辦法快點幹掉這個東西,免得夜長夢多,再生枝節。” “辦法……”看著那隻一蹦一跳的三足鼎,丁思梵眼睛一亮:“夏大叔,這青銅鼎是古時候用來夏褅的,夏祭曰褅,所以這銅鼎才會有個蓋子,一般的銅鼎都是沒有蓋子的……依我看咱們把這東西燒死吧……” “好主意。”我父親聽得眉開眼笑:“你說得沒錯,像這種牛鬼蛇神,就應該一把火統統把它們燒成灰燼,免得它們留在世上害人……怎麼點火?” “點火……這裡邊應該有引火的東西,讓我們找找看……”丁思梵說著,一頭鑽進一堆珠玉器具中翻找起來:“我記得在這堆東西里見到過的……怎麼找不到了呢……”

“你在找什麼?”我父親看得奇怪,問她。 “鑽木取火的工具。”丁思梵答道。 “鑽木取火?”我父親差一點大笑起來:“我們這不是回到了原始社會了嗎,哈哈哈……不用那麼費勁,你去後面的火山口處找找看,說不定那裡有明火冒出來……” 兩人費了好一番的力氣,這期間那怪物就在銅鼎裡拼了命的折騰,連抓搔帶頭撞,弄斷了兩根陰積木,後來我父親發了火,弄來幾柄青銅劍從鼎環之間穿過去,馓是那怪物刀槍不入,此時也只能是老老實實,蹲在鼎裡邊發出不憤憤不甘的聲聲鬼叫。 聽到那鬼叫之聲越來越尖利,隱隱約約有一種穿透人的耳膜的力量,我父親猛然警覺:“丁思梵,快找東西塞住耳朵,這東西的叫聲會讓人變成瘋子的……”

這異聲的來源終於找到了,早在我父親一行初入太子溝的時候,先前的三個戰士就是被這可怕的聲音摧毀了聽覺神經,喪失了戰鬥力,而花疙瘩匪幫一夥,也正是被這聲音刺激得瘋的瘋傻的傻。這聲音是千真萬確的鬼哭狼嚎,其聲波不僅能夠傷害人的耳膜,而且這聲音還雜有次聲波在內,所以才會讓聽到的人神經徹底崩潰。 我父親可不知道什麼叫次聲波,但是他知道這鬼嚎之聲的厲害,現在這夜叉鬼逃脫不得,竟然再次故伎重施,這讓說不出的憤怒,順手將一支銅矛戳進鼎裡: “王八蛋,鬼叫個什麼,去死吧你!” 那夜叉鬼發出來的次聲波煞是厲害,一聲嚎叫,就讓丁思梵忍不住的全身顫抖,心驚肉跳,幸好我父親拿矛一戳,那東西雖然皮肉堅硬如金革,可是此時它蜷縮在鼎中,逃無可逃,被我父親發狠把矛尖戳進這東西的嘴巴里,雖然戳不死它,卻讓這東西嚎也嚎不出來。

眼見得越折騰下去夜叉鬼的花樣就越多,生怕等一會兒真的再生出什麼意外,丁思梵拿了塊陰積木飛奔到後殿的火山口處,很快又飛步跑了回來,恰好這時候鼎裡的夜叉鬼又得隙鬼嘯一聲,驚得她差一點把手上的火把丟掉,這情形惹得我父親發了狠勁,拿銅矛對著鼎裡的夜叉鬼瘋了一樣的狂戳,戳得那夜叉鬼發出了淒慘的鳴啾聲。 丁思梵說:像我父親那種人,連夜叉鬼都受不了他。 看到丁思梵點了火回來,我父親大為驚奇:“那火山口真有明火冒出來嗎?” 丁思梵白了我父親一眼:“真要是有明火冒出來,這宮殿早就燒著了,是我用硫磺磨擦出來的火種啊。” “有本事,”我父親衷心的誇獎道:“連硫磺你都能生出火來,這一手帶到戰場上去,肯定會管用……”

一邊胡言亂語著,一邊將地面上的陰積木全都架到鼎下面,將火種引過去,那陰積木果然極是嗜火,就見熊熊火光,霎時間將那隻銅鼎裹在當中。 鼎裡的夜叉鬼突然停止了鬼嘯,稍刻後的安靜,那東西突然瘋了一樣的在裡邊拼命的掙紮起來,很顯然,這時候它終於知道自己的末日已經到了,任它是什麼邪物,都耐不得一把火燒,感覺到那青銅器傳來的高溫熾熱,那東西在裡邊瘋了一樣的掙扎扭動,因為力氣太大,只見那青銅巨鼎宛如如一隻巨獸般從火焰中蹦了出去,向著一邊重重傾倒。 我父親卻早料到鼎裡的怪物會來這一手,他猛的一跳,閃到鼎傾倒的方位,順手拎過來一隻漢代獸尊,往那隻鼎下面一墊,鼎的腹部受力,又重新站穩了。 接著銅鼎又要向另一個方向傾斜,我父親再跳過去,管什麼秦磚漢瓦,春秋獸觚,只要大小合用,全不管這東西是何等的價值連城,往那隻銅鼎下面只管亂墊一氣,墊得東西多了,那隻鼎竟然三足懸空,成了一隻名副其實的大銅鍋,下面是熊熊的陰積烈火,不長時間,燒得那隻青銅大鼎顏色開始透紅,隔著那灼人的熾熱銅壁,能夠清晰的看到裡邊有一個人形東西正在拼命的滾動。

那夜叉鬼明顯的又變成了不知什麼東西,這東西不僅力大,而且抗燒,只見這東西在裡邊每扭動一下,那正在漸漸燒熔的銅壁就凸出來一個大鼓包。 見此情形,我父親驚呼了起來:“不得了,這一招也對付不了它,再燒下去,這東西就從燒透的地方鑽出來了……” “這可怎麼辦呢,”丁思梵慌了手腳:“夏大叔,要不干脆我們把它扔到火山口裡去吧。” 我父親猛一拍巴掌:“一句話提醒夢中人,丁思梵,你真是太聰明了,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呢,來來來,我們趕快……” 兩人撤掉鼎下面的陰積木,顧不上將火熄滅,一人操起一根青銅戟當撬槓,將那隻銅鼎放倒,向著後殿方向把鼎滾過去。 鼎裡的東西分明不滿意外邊的人這麼對待他,一個勁的跟兩人扭著勁來,想把這只鼎往它自己希望的方向滾動,可這由不了它,雖然這只鼎粗細並不均勻,可終究是一隻圓形器物,沒多長時間,兩人就把銅鼎滾到了後殿的火山口邊上。 “一、二、三!”我父親喊著號子,召呼著丁思梵一起用力,只要再撬動一下,這隻大銅鼎就會掉入到火山口之中。 正在這時,就听轟的一聲,那隻鼎蓋在裡邊的東西不屈不撓的頂撞之下,終於轟然開啟,一個人形動物從裡邊嗖的一聲竄了出來。 一見這東西,丁思梵驚叫一聲:“就是它,我在夢中見到的那東西就是它!” 從鼎裡竄出來的那個東西,是我父親一輩子再也不願意見到的怪物。 那是一個人,而且是一個皮膚白白胖胖的嬰兒。 但是這個嬰兒卻生著花白的大鬍鬚,那鬍鬚胡也不長,可是嬰兒的身體終究是太短,那鬍鬚竟然漫過了這東西的腹部。 最讓人噁心的是,這嬰兒雖然白白嫩嫩,可是那張充滿了邪氣的怪臉,卻同那個躺在透明的水晶棺材中的老者的容貌一般無二。 陰奼再生。 這上古的帝王經過長達兩千年之久的邪術修習,終於在這一時刻破關而出。 這是永生不死的魔怪,人類的劫難就要來臨了。 只這個嬰孩才是真正的陰奼,一如道家的元嬰,如是那人體內的精華盡為三尸蟲之血姑所奪,就會孵化出陰奼、火奼、冰奼、戾奼等形形色色的怪物,一如一隻蟲子經過卵、蛹、幼蟲再到成蟲,這期間形體的變化極大。只不過我父親遭遇到的這只陰奼命中註定要倒大霉,距離它的最後的功行圓滿還差最後一關,它就不得不自己強行鑽出來了——這就像一隻蝌蚪,只能生活在水中,可是一旦水塘枯竭,縱然是那蝌蚪爬到岸上來,也距離那最後的青蛙還有一段距離。 這只陰奼因為沒有得到我父親和母親的精元滋養,又慘遭這兩人暴打火燒,搞到它最後蛻形出來,仍然是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模樣。 破蛻而出的陰奼充滿了怨毒之氣,它怪叫一聲,白花花的身子蛇一樣扭動著,向著我父親猛撲過來。可憐這個東西,在這地下養戾氣長達兩千年之年,千挑萬選卻選到了我父母這兩個活寶,竟然想汲吸他們二人的精元以為滋補,卻也不說想一想我父母這倆傢伙是那麼好欺負的嗎?當下只聽我父親一聲大笑,髒話連天的罵將出來:“老頭要吃奶,你裝你媽的孫子,老子打死你個王八蛋!”不由分說,一矛戳了下去。 呱嗚一聲,陰奼被我父親戳得直跌下火洞口,可是這東西邪性得狠,身體在空中猛的一扭,竟然用腹部的吸盤把自己粘在了石壁上,然後它抬起頭來,用充滿了惡毒與悲憤的目光死死的盯著上面的兩個人。 於陰奼這種東西而言,強擄活人的精元只是它的本能,所以對於遭受到的反抗,是極為憤怒的。而且陰奼的這種本能來源於上古帝王極度擴張的慾望,想那王莽在世的時候,生殺予奪,任意妄為,他不管是殺誰是宰誰,對方還要跪在地上叩謝龍恩,所以陰奼這種東西對於如此激烈的對抗是缺乏心理準備的,因此它才充滿了悲憤與怨怒。 從高處望下去,看到陰奼那兩隻閃閃發亮的怪眼,我父親心神一凜,暗叫不好,急忙往回一縮身,卻終究遲了一步,丁思梵這時候已經著道,被那東西的怪眼懾去了心志,突然之間她怪叫一聲,一把抱住我父親,拼命的用力往下推,想把我父親推進火山口中去。 我父親拼命的扭動著,瘋了一樣的貼在丁思梵的耳朵邊上大聲高呼口號:“打倒王莽反動派,誓將革命進行到底,打到漢朝去,解放全世界……” 被我父親這麼一吼,丁思梵猛然一驚,清醒了過來,知道自己又“因為意志薄弱”,被下面那東西給催眠了,再次起到了“階級敵人起不到的作用”。羞忿之下,她順手抄起一塊硫磺石,大喊一聲:“打死你個臭流氓……”一石頭砸下去,正砸在陰奼的眉骨處,打得火星四賤,極為詭異。 看這一石頭竟然砸出火星來了,丁思梵不禁一呆,陰奼就趁著這個機會,突然怪叫一聲,凌空竄了上來,一雙利爪直攫向丁思梵的眼睛。 只聽一聲狂吼,就見我父親不顧那青銅鼎炙熱燙手,竟然奮力將銅鼎舉了起來,瞥準那陰奼的來勢,猛的一下子砸了過去。 陰奼躲閃不及,被銅鼎砸了個正著,轟的一聲,被砸得筆直摔向火山口的洞窟之中。 那隻鼎砸下去,我父親和丁思梵急忙扒在火山口邊上往下看,他們聽到一聲響亮的銅鼎撞擊在岩石上的聲音遙遙傳上來,旋即就沒了聲息。 確信終於解決掉了這只千年不死老怪物,我父親長長的籲了一口氣,一下子癱在了火山口邊上,丁思梵更是頓覺疲憊不堪,連說句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趴在原地不停的喘息。 好半晌,丁思梵才輕輕的問了一句:“那東西……應該燒死了吧?” “你說呢?”我父親沒好氣的反問道:“要是這還砸不死它,那老子就乾脆抱緊了它跳下去,再過八百輩子也不鬆開……” 話音未落,只聽一聲淒厲的嘶嚎之聲,從火山洞口中遙遙傳出。兩人大駭,俯身到火山口上,向下一看,不禁魂飛天外,同聲驚叫一聲:“不好!” 只見下面的火山洞口中,岩漿滾滾,如開了鍋一樣猛烈的翻捲著,正向地面迅猛的湧上來,那成液態燃燒的火山熔岩之中,只見一個人形的東西正在裡邊拼命的掙扎,那淒厲的慘嗥之聲,仍然持續不斷的悠悠傳來。 “我日王莽他八輩子老祖宗……”我父親破口大罵著,跳起來拉起丁思梵:“那東西可真是要了命了,下面的岩層在火山岩漿不斷翻湧之下,已經薄得不成樣子了,讓這東西一頭撞下去,竟然把岩層撞開,讓火山他奶奶的提前爆發了……咱們快點逃命吧,這一回可是說什麼也不陪王莽玩了……” 兩人拼了命的向著宮殿大門衝了過去,耳邊猶自迴盪著陰奼絕望與不甘的嗥叫之聲,與那火山熔岩迅速的湧將上來的轟隆之聲。 破門而出,前面只有一條道,幸好那岩石上遍布著由厭氧微生物散射出來的微弱藍光,依稀能夠讓他們分辨清楚前面的道路,兩人一邊跌跌撞撞的跑,一邊尋找著通向那座地下峽谷的方向。 只有渡過那道地下峽谷,才有可能不被狂湧而出的岩漿淹沒化為塵燼,可就算是他們逃到了地下峽谷邊,先不要說此時壓根沒有繩子讓他們躍過去,就算是他們躍過去了,可是這時候火山一爆發,這地下洞穴之中的氧氣就會急驟減少,溫度至少也會升高到一兩千度,他們兩個到底有幾成概率再活下去,這絕對不是一個樂觀的問題。 但是人在急難的時候逃生只是一種本能,至於到底能不能逃得了,那是另外一個問題了。 當時我父親和我母親他們兩人就是這樣,只知道應該逃跑,到底能不能逃得了,那就顧不上想了。想得太多的話,反倒會耽誤他們逃命。 後面熾熱逼人,火山的熔岩已經從宮殿的門裡狂湧了出來,猶如洩了閘了的洪水,挾帶著熾熱的高溫與震耳欲聾的轟鳴之聲,飛快的向他們湧將過來。 他們奔跑時沿著的那條路是兩千年前鋪成的石板路,方向一徑向下,途中還拐了兩個彎,每拐過一個彎,感覺到北後熾熱的氣流突然消失,兩人都會突然感覺到一時的輕鬆,但是瞬息間,後背所感受到的熱度更為強烈了,那汩汩湧流的地底岩漿,如同一隻通體透紅的斑讕大蟒蛇,正在他們身後窮追不捨。 奔跑中我父親猛的剎住腳步,順勢將丁思梵攔住:“小心,前面就是地下峽谷了……” 丁思梵低頭一看,霎時間臉色為之一變,只見下面黝黑無盡,隱隱約約的籠罩著濃濃的霧氣,也不知其深幾許。如果不是我父親剛才及時的拉住了她,徜一失足,估計掉下去摔到底就得花費上好長的時間。再回頭,身後只覺熱流滾滾,那滾燙的熔岩越流淌速度越快,表明著地底火山口那積壓了千萬年之久的沸騰熔岩終於找到了一個渲洩口,正自狂猛的湧將上來。 烈火轉瞬即至,前面無路可走。 他們只能手牽著手,把身體緊緊的貼到岩壁上,順著兩千年前工匠們為了鑿路而砌出的棧道上順著地下峽谷的方向平行移動。那棧道年代久遠,上面結了一層厚厚的苔蘚類的東西,一腳踩上去滑膩膩的,只一腳踩滑,就會滑入到地下峽谷之中,真可謂驚心不定,險象環生。 我父親走在前面,丁思梵緊隨著他,每邁出一步,我父親都要拿腳在那棧道上尋找好久,才能夠勉強找到一個立足之地,這時候火山熔岩已經湧到了地下峽谷邊上,順著峽谷峭壁淌湧而下,那熾烈的火光,將地下峽谷的情形映得通明。 只見下面溝巒密布,奇石突起,琳瑯五色,光怪陸離,大塊大塊的水晶石與潔白如玉的石英石勾連錯落,構成了一幅奇幻世界的美麗畫面,這是這神秘的地下世界第一次暴露在世人的眼睛之中,看得丁思梵情不自禁的驚呼了起來:“啊,真美啊……” “是啊,真是太他媽的美了……”我父親深有感慨的讚同道:“小丁同志啊,前面有一窩毒蝎子,咱們兩個足夠這幫傢伙們美餐一頓的。” 前面果然正是一個蝎子窩,裡邊七長八短聚集著數十條毒蠍,幸好火山爆發時傳出的地心震動讓這些小東西們驚慌失措,情知大難到來,一個個爭先恐後的順著岩石飛快逃竄,不長時間毒蠍們就逃得一干二淨,可是我父親卻望著那蠍去巢空的棧道,差一點沒哭出聲來: “小丁同志,你說我們要不要過去?” 臨到了需要和“小丁同志”商量的時候,這就表明我父親徹底的麻爪了,沒咒念了,他可是嚐過蠍毒的厲害的,當初只是踢了那隻巨型藏蠍一腳,結果被毒蠍的毒氣熏染到,當場昏迷不醒,如果不是丁思梵從地下宮殿中找到了祛毒的玉蔑片放進他的嘴裡,我父親他早就沒命了。 這時候如果再冒險往毒蠍窩裡踩,萬一再讓毒氣熏染到,那可就沒命了。 前進不得,後退更是無路,那地心噴湧出來的岩漿越來越猛烈,這個倒霉透頂的火山口偏偏又是憋死在這麼一個地下空洞之中,火山熔岩沖不上去,只能走偏門經由地下宮殿,拐幾個彎湧進地下峽谷之中,別看這地下峽谷無邊無沿,可是那地心裡憋著的岩漿更多,用不了多久,這地下峽谷就會為火山熔岩所填滿,而在此之前,我爹和我媽這兩人肯定就會被那高溫烤得噴香熟透…… 聽到身邊丁思梵在炎熱的空氣中的窒喘之聲,我父親於心不忍,乾脆一咬牙,抬腳就要往毒蠍窩中踏,卻被丁思梵拉住了。 “你拉住我幹什麼?”我父親大不樂意:“這裡的蝎子沒多大,才不過我的拳頭大小,毒性更小,等我先過去,你再過來……” “夏大叔,求求你不要再折騰了好嗎?”丁思梵哭了起來。 “不折騰不行啊,前邊還有路……”我父親卻是死不認輸的脾氣。 “不,”丁思梵搖頭:“夏大叔,我不走了,我就死在這裡算了。” “胡說八道!”我父親生氣的斥責道:“你才多大點年齡,還沒婆家呢吧?就死啊活啊的,跟我走……” “不,我不走了,”丁思梵拉住我父親的手:“夏大叔,我有句話要跟你說……” “哦,要找我談心?”我父親那戰場上養成的條件反射又冒了出來:“多與同志們交流交流思想是好事,可以堅定我們與敵人鬥爭的信心和勇氣……不過咱們等一會兒好吧?這地方實在是太他媽的熱了……” “夏大叔,你有妻子沒有?”丁思梵問道。 “妻子?”我父親當時大大的吃了一驚:“要娶老婆的話,怎麼也得等全國解放了……對了,現在已經解放了……這個事……” “那夏大叔,你心目中的妻子是怎麼樣的?”丁思梵問道。 “這個……”我父親頓時滿頭大汗,不是熱的,只是心虛:“……我琢磨著,她怎麼也得……是一個女同志吧,你說是不是?” 丁思梵噗的一聲笑了:“夏大叔,你是不是非常討厭我?” “討厭你?”我父親不明白這個問題緣何而來:“我討厭你幹什麼?我只討厭敵人,象王莽那東西,都他媽的死了兩千年了還惦記著跟咱們搗蛋呢,你說可恨不可恨?” “夏大叔,你願不願意……”丁思梵還待要說,我父親卻突然猛的伸出手臂,一下子抱住了她,霎時間丁思梵只覺得一陣暈天轉地,一顆心幾乎跳出腔子,整個世界劇烈的晃動起來,還有就是我父親緊貼在她的耳邊上大聲的喊叫:“我操,天塌地陷了……” 丁思梵詫異的一睜眼,正見極高無盡之處,有一團青藍色的天空一閃而逝,她也驚訝的大叫起來:“我看到天空了,我看到……”她的身體突然猛的向後傾斜過去,隨後就像一粒置於熱炒鍋中的豆子,噼哩啪啦的激烈跳動起來。 大地在搖晃,整個世界都在燃燒,滾燙的石頭帶著呼嘯的風聲緊擦著他們的身體掠過,我父親死死的摟住丁思梵,隨著那滿天的石頭蹦跳著,這種蹦跳完全是無法控制的,而且充滿了危險,只要被一塊石頭擦上碰上,輕則頭破血流,重則一命嗚呼。 如果是別人落到這種處境裡,嚇也嚇個半死了,偏偏我父親是有名的夏瘋子,那狂舞的流石在他眼睛裡宛如戰場上的槍林彈雨,刺激得他亢奮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無休無止的貼著丁思梵耳朵喊叫,震得丁思梵差一點沒哭出來,被他這可怕的噪聲如此的折磨,她早就顧不上理會眼前這危險的情勢了。 大地的震盪持續了極短的時間,就慢平息了下來,我父親不盡興停止了瘋吼,停下來剛要看看四周,大地突然又激烈的晃動了一下,他趁機又尖吼了一聲。嚇得丁思梵也哇的一聲叫了起來,這一聲尖吼而後,大地徹底平靜了,丁思梵慢慢的睜開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上面那線藍色的天空,眼淚頓時迷濛了她的眼睛。 太子溝地下暗火山的突然爆發,導致了地下空穴的支撐板塊失去了平衡,大面積地陷的坍塌現象,讓九華山的一座支峰黑火川短了足了幾十米,但這次地震卻也讓一座幽深的地下峽谷暴露出地面。無計其數的地下巨石就在這次地殼震動中翻湧出地面,砸死了也不知多少生靈。 而我父親和丁思梵,他們當時正是身處於這座峽谷的一側岩壁上,純粹是命大,如果他們當時前進一點或是後退一點,總之只要是他們當時的位置稍有偏移,地面震動時巨石的流湧也早已將他們擠成粉碎。 我母親始終認為那一次的僥倖生還,是我父親託了她老人家的福,如果當時她不是突然停在那個既定的位置不肯移動了的話,這世界上肯定就沒他們這倆大活人了。 但是我父親卻認為,那是他在戰場上養成的直覺起到的作用,他這人上戰場的時候專愛挑著子彈飛來的方嚮往前衝,只要聽到槍聲或是看到敵人舉槍,他就知道接下來的子彈會劃過什麼樣的軌跡,所以他才會百戰立威,儼然不死之戰神。相比之下,九華山地震的時候那巨石的湧動速度再快,也比子彈慢多了,所以他全憑了直覺,平安無事的活了下來。 他們兩人說得都對,都有道理。 他們兩人幸福的活下來了,這就足以支持他們的任何觀點。 此時火山在遠處找到到了一個噴出口,正自紛紛揚揚的朝著天空噴出明麗的火柱,而在我父親他們身邊,那些前期湧淌出來的岩漿因為失去了後續的湧流,正在慢慢的重新凝結成形成怪異的石塊,突然之間我父親指著前面的一塊石頭喊了一聲:“你快看。” 丁思梵仔細一瞧,差一點大笑起來。只見那塊石頭里邊,緊裹著一個人體形態的東西,這東西早已在高溫與烈火之下燃燒成為了灰燼,卻依然能夠讓兩人感覺到那陰奼臨死之前的憤懣與不甘。 總算是結束了,王莽的升天美夢,至此就算完成了。只是那隱秘的瘞方秘術,其通幽達鬼的預見力,再回想起來實在是讓人心驚膽戰。 我父親說,他們兩人在九華山里行走了整整兩天,餓得啃了好幾塊樹皮,才終於遇到了一支搜山的部隊。 當那支部隊發現我父親他們兩人的時候,無不大吃一驚,因為他們在地下折騰的時間太久了,滿身滿臉的淤泥,根本看不出來個人形,嚇得搜山部隊還以為遭遇到了什麼怪物呢。 得意洋洋的報過自己的姓名和官銜之後,部隊的士兵們無不肅然起敬:“首長好,首長……太黑了。” “老子他媽的雖然臉黑,可是有一顆紅心。”我爹立即叫通訊員過來,他親自口授電文:夏鳳孜已經完成任務,丁思梵同志救回,安然無恙,花疙瘩匪幫全部被殲滅,一切順利。口授完這份電文之後,他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了,丁思梵推了他一下,想讓他叫戰士們端盆水來洗洗臉,這一推讓她大吃了一驚。 我爹他居然筆直的站在原地,呼呼的睡著了。 我母親因此評價我爹說:這個老傢伙,跟匹馬一樣,站著都能睡著……還愛打呼嚕…… 那天幾個戰士將我爹抬到營房裡的一張床上,另給丁思梵安排了房間,兩間屋子門前各派了兩名戰士站崗,避免任何人打擾他們的睡眠。 六個小時以後,我父親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在睡夢中預感到了一種危機。 預感,這是一個戰士在戰場上形成的最直接的本能,沒有任何道理可講,此前我父親就是靠了這種預感不知多少次死裡逃生,可是在這裡,他怎麼會突然有了這種可怕的預感? 陰奼那邪物因為沒有能夠吸到他和丁思梵的陰陽精元,最終功敗垂成,被地下熔岩燒得灰都找不到,這種情況下,他們還會有什麼危險? 突然之間我父親想起來一件事,他疾叫一聲,猛的跳起來衝出門去:“丁思梵,丁思梵你在哪兒……” 丁思梵的房間裡靜悄悄的,沒有回答。 我父親的心頓時沉落了下去,他知道,他的預感再一次應驗了。 “哐”的一聲,我父親一腳踹開丁思梵的門,衝了進去,幾個戰士驚慌失措的跟在他身後。 房間裡,丁思梵靜靜的躺在床上,睡態安祥。 但是那種安祥,帶給人一種極度不安的感覺,所有的人都彷彿面對著一具美麗的大理石雕像,她那潔白的面孔與頎長的睫毛,透露出一種為人們所陌生的靜止中的美麗。 那種靜止,一如永恆。 我父親疾步上前,喊了一聲:“丁思梵!” 丁思梵沒有任何反應,連睫毛都沒有動一下。 我父親一把抓住她放在胸前的手,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在她的指縫中,有一隻淡青色的小花正在悄然吐放,彷彿受到了驚嚇一般,一下子縮了回去。 再掰開她的手掌,我父親一眼就看到了她掌心中的那個孔洞。 我母親的手掌特別美麗,掌形纖麗,指如蘭花,此時那白晰的掌心中突然多出來一個孔洞,那鮮明的對比,讓人不寒而粟。最可怕的是,那孔洞隱隱透出幾根細嫩的莖葉,站在她的身邊,我父親彷彿聽到了那神秘的植物從她的心靈上貪婪的汲取養份的細小聲音。 功敗垂成! 他們犧牲了八個戰士,在那暗無天日的地下穴宮中與邪惡的陰奼展開瞭如此艱難的血搏,才終於將這個女孩子救了出來,而如今,她已異化為冬蟲夏草,用不了多久,就會衍變為一株只能躲藏在不見天日之處的可怕植物,這個結果讓我父親感受到了極大的羞辱。他夏瘋子最受不了這個,無論他的對手是誰,他只要一個結果,而眼前的現實,正是他最為切齒痛恨的。 “來人!”他吼叫了起來:“把她連人帶床抬出去,要放在陽光之下,注意把床底下墊上橡膠,千萬別讓床腿直接碰到地面。” 幾個戰士進來,將那張床抬了起來,搬到了外邊的陽光之下。然後我父親又吩咐道:“給我準備好火焰噴射器,要最好的,美式的那一種,再來幾個人,給我用鍬把這屋子裡的地面掘開,連屋子也他媽的給我一塊扒了!” 戰士們拿來工兵鍬,開始挖掘地面,我父親在一邊指揮著:“要小心,注意腳下,千萬別讓泥土裡掘出來的東西碰到你們……” “蛇!”一個戰士突然驚叫起來,他以為自己掘出來一條蛇。 但那並不是蛇,只是種植物的根莖部分,只是這根莖扭動起來顯得陰毒醜陋,所以才帶給他們一種挖出毒蛇來的感覺。 那根莖甚至比毒蛇更讓人恐怖,它在地面上扭動著,斷裂的截口處淌出紫黑色折粘稠液態物,竟然向著戰士們的腳上噬咬過去,戰士們驚叫著急忙跳開,我父親厲聲吩咐道:“火焰噴射器給我噴,燒死它!” 一道熾烈的焰流噴射過去,那蛇一樣的根莖痛苦的扭曲起來,焚化化灰的剎那,有人彷彿看到了一條白嫩的女人手臂在扭動。 他們以為自己眼花了,那醜陋的根莖,無論如何也跟女人的手臂搭不上乾系。 “再給我往下挖!”我父親命令道:“我倒要瞧瞧這東西能鑽地下多深,它就是鑽進陰曹地府閻王爺那兒,老子也要他媽的把它給挖出來!” 下達這道命令,不是我父親非要跟那些冬蟲夏草過不去,而是他太了解這些東西的邪惡秉性了,它們是王莽的護寶惡靈,不允許任何人將深埋地下的秘寶帶走,如果有人這樣做了,那麼它們就會死纏不放,直到世界末日。 而現在,父親將地下寶藏中最珍貴的寶物丁思梵帶了出來,那冬蟲夏草豈肯善甘罷休? 挖掘工作持續了幾個小時,擔心戰士們在挖掘的時候遭受到冬蟲夏草的襲擊,我父親吩咐每一個挖掘的戰士都要在腰上系一條繩子,拴在近前的一棵大樹上,戰士們對於首長這樣對待他們心中頗有不滿,可是隨後,他們才意識到我父親的辦法對於他們來說是多麼的重要。 正當幾個戰士向地下深處挖掘的時候,突然轟的一聲,他們立足的地面突然坍塌,凹陷出一個大洞來,那幾個戰士毫無防備,驚叫一聲,向著洞中栽了下去,幸好他們的腰上都係著繩子,這才讓他們懸在空中,沒有跌入洞中。 幽洞中立即伸卷出幾根顏色深污的植物莖葉,向著那幾個戰士捲了過來。我父親卻是早有防備,手疾眼快,伸手揪住繩子猛的向上一拉,那幾個戰士驚慌失措的逃了回來:“首長……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個啊……”我父親詞不達意的解釋道:“這就是罪惡的反動統治階級對勞動人民欠下的累累血債……” “是不是老蔣的秘密武器?”一個戰士問道。 “反正都差不多,”我父親嘀咕道:“不管是老蔣還是王莽,都他媽的一丘之貉,來人,給我他媽的用火焰噴射器往洞裡死命的噴,對於這些至死不悟,甘當統治階級的狗奴才的東西,就不能跟他們客氣!” 戰士們聽不明白我父親都在嘀咕些什麼,但執行命令還是不打折扣的,十幾支火焰噴射器架起來,對準了洞穴噴出熾熱的焰流,那幾千度的高溫將洞穴中映得通明。只見那洞穴並不深,不過是一個地下空洞而已,但這個洞裡邊擠滿了深污色的怪異植物,枝葉相接莖根相連,密密麻麻糾葛成一團,那陰穢的感覺讓人心裡有一種忍不住的嘔吐慾望。 烈焰熊熊之下,就見那深污色的植物驚恐交加的扭動起來,這些被王莽精選出來的最“忠貞”的宮人,她們情願讓自己承受永世的孽劫,甚至不惜身入火獄,只為了滿足那邪惡的暴君成仙得道的一已之私願,真正稱得上至死不悟了。對這種東西我父親是說不出來的憎恨與厭惡,如果不是這些東西那深入骨髓的奴性起到的作用,這世上根本就不會存在著什麼暴君。說到底,正是奴性創造了暴君,所以我父親對這種東西是向來心狠手辣的。 烈焰噴射之下,戰士們齊聲驚叫起來,他們再一次的以為自己眼花了,居然看到了幾個身體修長而白晰的女人在火焰中痛苦的掙扎,我父親唯恐讓這些戰士們看出破綻,萬一有誰被冬蟲夏草所迷惑,那可就糟了,所以他急急下令:“再他媽的給老子弄幾枚燃燒彈進去,老子要把這個洞給燒成青花窯……” 我父親說,他將部隊能夠弄來的火焰噴射器和燃燒彈全都給禍害了,挖得那片地到處都深洞,燒得地表細膩潔白,釉質晶瑩肥厚,色澤濃艷,藍中泛有黑斑……由此我父親斷定,那塊地含鐵、含錳量比較高…… 我父親甚至還想入非非的琢磨著,等把全世界人民全都解放了,他就回九華山去燒窯……他一邊這麼沒邊沒沿的胡思亂想,一邊數著被燒成灰燼的八株冬蟲夏草,不僅數火焰中掙扎的女奴才的個數,還要數她們的胳膊腿,生怕漏掉了一點,足足折騰了一天,才總算是把那邪物徹底的清除乾淨。 接下來我父親坐在地上犯起愁來,他已經向上面報告說丁思梵安全獲救,可是實際上,現在丁思梵已經成為了第九株冬蟲夏草,一想到如果他就這樣把丁思梵送回家去,等到了家,她已經異化成為了一個人形草籽,我父親的頭皮就忍不住的發麻。 如何才能夠祛除丁思梵體內的毒素,我父親他是一點頭緒都沒有,如果我祖爺爺他老人家還在,這事就好辦了,可問題是我祖爺爺早就辭世了,雖然我爺爺還在,可是我爹知道我爺爺那人是滿腦子剝削階級的享樂思想,按照高貴者最愚蠢的邏輯,我爺爺他應該也是拿冬蟲夏草沒轍才對。 但是,或許我爺爺曾聽我祖爺爺說起過如何祛除中了冬蟲夏草之陰毒的辦法,也未可知。 沒辦法的情況下,我父親只好回家“認祖歸宗”,看我爺爺有沒有辦法救丁思梵一命。 就這樣,我父親背著丁思梵回來了。 他之所以選擇要“背”丁思梵,那是因為此時丁思梵已經成為了一株名符其實的“大毒草”,沾者雖然不死,卻很快就會變成和丁思梵一模一樣的人形植物。我父親之所以這樣做,一來是為了以此逼迫我爺爺,讓他哪怕是想破腦袋也得想出辦法來,想不出來他兒子就完蛋了。二來呢,我父親認為,如果丁思梵不能獲救,那就意味著這次營救行動的徹底失敗,他無顏得見江東父老,又不能留著這兩株冬蟲夏草在世上害人,所以他的考慮是,如果我爺爺也沒有辦法,那麼他就會帶著丁思梵找個乾淨的地方,一把火痛痛快快的把他和她都燒了,讓我爺爺哭去吧,誰讓他只知道好吃懶坐一味的剝削勞苦大眾來著? 總之,我爹把他在戰場上最經常使用的“與汝偕亡”的招術拿來跟我爺爺較勁了。 當時我爺爺坐在地上就哭天搶地,嗚哩嗚嚕的罵我父親不孝,我爹則威脅道:“老頭,你別嗷嗷亂叫了,這女孩子的情形你已經看到了,你兒子的情況比她好不到哪去,你到底管還是不管吧,給個痛快話。” “我不是不想管啊,”我爺爺哭道:“可我不懂這個啊……” “那麻煩你弄一輛手推車來,把我們倆個推到個沒人的地方,再替我們澆上汽油,放一把火,”我父親建議道:“你兒子背叛了你的剝削家庭,投奔了革命,你肯定是對我恨之入骨,早就想這麼乾了吧?” “胡說!”我爺爺氣哼哼的道:“你不是正當兵打仗嗎?怎麼沾到了這東西了?不會是你們當兵的也天天到處亂挖找寶藏吧?” “哼,等我給你講清楚的時候,你兒子早就變成一個大草籽了。”我父親顧不上多說:“老頭,你真的沒辦法?” “我……”我爺爺扭頭看著我父親,一副欲說還休的樣子,這讓我父親大為憤怒:“老頭,你好狡滑,你知道居然不告訴我……別逼我開你的批鬥會!” “不是當爹的我不願意告訴你,問題是……”我爺爺吞吞吐吐。 “問題是什麼?”我爹質問道。 “問題是自打早年你走之後,我已經開了祠堂,把你從族譜上除名了……”我爺爺解釋道。 “除名就除名……老頭,你什麼意思?”我父親警惕起來。 “哼哼,”我爺爺端起了架子:“你要想認祖歸宗,除非……你跪下來管我多叫幾聲爹。” “幹嗎要那麼費事?”我爹不樂意叫:“剛才進門的時候我不是叫了好幾聲嗎?” “我耳朵背,沒聽到。”我爺爺耍賴道。 “老頭,你想再把我拉攏回到你的剝削階級陣營裡去,休想!”我爹急了:“革命戰士,寧肯站著死,絕不跪著生,你做夢去吧。” “親爹你也不肯跪?”我爺爺氣得渾身顫抖。 “問題這不是爹不爹的問題,這是大是大非的問題,是兩個階級你死我活的鬥爭……”我爹辯解道。 “我費那麼大力氣生下你來,怎麼就你死我活了?”我爺爺理解不了。 “你哪生得出來我,是我娘生的我。”我爹哼哼的道。 我爺爺氣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放悲聲,哭了好久見我爹也不理他,只好氣憤憤的爬起來:“你這個逆子,早知道幹嗎生下你來……出去,弄一隻羊,兩口豬回來。” “你做夢!”我父親正氣凜然的道:“還想過大魚大肉的資產階級腐朽生活呢?沒門!以後你跟我在一起,就得過野菜和水煮的艱苦日子……” “讓你去弄豬和羊,不是吃,”我爺爺急道:“老子那是為了救你們的命啊,操你媽的,你怎麼就听不進人話去呢?” “哦,誰讓你不早說?”我父親白了我爺爺一眼,轉身出門去吩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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