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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章崖壁驚魂

封魂罐 铁鱼 13411 2018-03-22
循著昨晚的記憶,我朝著不遠處那座山開過去。老道為什麼會給我留下一個戒指?他去做什麼了?讓啞巴跟著我有什麼用意?老道又究竟是誰,怎麼也會有這戒指? “天台山”——路邊標示上的字在我眼前一閃而過。啞巴在後座上新奇地摸摸這摸摸那。小桃用手語不知道在跟他交流著什麼。 “過了這條河,”小如在一邊指揮道,“就是昨晚咱們上山的地方。” “魚爺,你看。”小如在副駕駛上突然指著前面說。不遠處,兩輛軍綠色的越野車正向我們迎面開來。我心裡一驚,怎麼這裡也有部隊? “都注意點,”我拿著對講機喊道,“有當兵的。” 那兩輛軍車離我們越來越近,突然放緩速度。我們聽到喊話器的聲音,“對面三輛車,請靠邊停下。”

完了,我心裡咯噔一下,別的不說,我們車上可是有槍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可不停也不行啊。我把車靠邊停下,悄悄在對講機裡喊道:“都稍安勿躁,別惹麻煩。” 兩輛軍車在我們對面緩緩停下,從車上下來一個當兵的,手裡抱著一把九五式,一身特種部隊作戰服。 “怎麼辦?”一邊的小如小聲問我。 “什麼也別做。”我看著朝我們走過來的大兵,心裡一動,朝小桃擺擺手,“小桃,小兔,哥哥用到你倆的時候來了。跟我下車,跟幾個兵哥哥撒撒嬌。” “我不!”小桃一撅嘴巴,“憑什麼?讓我出賣色相?我才不干。小兔,你也別聽他的。誰讓他欺負咱來著?” 看著越來越近的大兵,我只好無可奈何地瞪了她倆一眼,整整衣服,開門下車,朝那大兵嬉皮笑臉地敬了個禮:“首長好。”

“幹什麼的?”那大兵一臉嚴肅地問我。我偷偷看了他的肩章,心裡一驚,竟然是個校官。 “我們從外地來旅遊的。”我笑道,“首長有什麼指示?” “旅遊的?”那校官上下打量著我,“這一片搞軍演你們不知道麼?” 我搖搖頭,裝出一臉茫然:“不知道啊。” “不知道?車裡有什麼?”他端著槍走到車後備箱那裡,剛要打開。 小桃突然打開車門下來,只穿了個小衫,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露出一截白花花的腰肉來,睡眼惺忪地跟我說:“哥,咱們到了麼?” “沒呢沒呢,這位首長要檢查。”我給小桃使了個眼色。小桃瞪了我一眼,裝出一副才看到那大兵的樣子。只見她一晃腦袋,一摀嘴巴,驚訝道:“哇,好酷啊。這是真槍麼?”伸手就要去摸人家手裡的九五式。

那大兵也不過是20出頭的樣子,怕是少有見過這個陣仗,臉“唰”地一下紅了,有點不敢看小桃,口裡結結巴巴道:“是……是……”好像完全忘了他原本的任務。 我暗中給她豎了個大拇指,小桃一撇嘴,打開車門道:“小兔小兔,你快下來,你看看這個兵哥哥有槍……” 緊接著,一臉興奮的小兔也跳了下來,看樣子不知道是憋了多久了:“哇,真的哎……”然後兩個傢伙圍著這大兵開始嘰嘰喳喳,一會兒摸摸槍,一會兒摸摸他的衣服,搞得這年輕人臉紅脖子粗得煞是可愛。 “你們別……這樣。”他紅著臉話都說不利索了。俗話說,“當兵整三年,母豬賽貂蟬”,何況是遇到這麼兩個如花似玉的傢伙? “你們不許往前走了。”他紅著臉看著我補充道,“前面封路了,你們要去就繞行吧。”

“哦,好的,好的。”我朝他笑著應聲道,又裝作不經意地問了一句,“前面出什麼事了?” “軍事秘密,請你們調頭。”他紅著臉也忘了檢查,只給我敬了個姿勢標準軍禮,看起來虎虎生風的。 “那行,我們這就調頭。”我趕快給那倆人使了個眼色,兩個丫頭這才饒了這個小校官。 就在我剛要上車時,突然感覺脖子後面一陣發冷,就像是有人在窺視我一般。這種感覺很熟悉,在罐子丟了的那天晚上,後面有人跟踪我時就是這個感覺。我猛地一回頭,才發現那種感覺來自其中的一輛軍用越野車裡。只是那車窗上都貼了膜,看不清楚裡面是誰。 “快調頭走。”我上車之後,拿著對講機喊了幾聲,三輛車開始同時調頭。兩輛軍車則停在原地,彷彿是要目送我們消失在他們的視線裡。

等到再看不見軍車了,我才鬆了一口氣,回頭誇了兩個丫頭幾句。 她倆還在討論著那個當兵的多麼帥,多麼威風。可能軍人的威武軍儀對女孩兒都有種天然的吸引力吧,聽得一旁的小如一臉醋意。 “小如,昨天你是走的這條路麼?怎麼會有當兵的?” “應該是。”小如看了外面一下,“沒錯,就是這條路。” “那怎麼昨晚沒有碰到,今天就有了?”我皺著眉想了一陣,隱隱有種預感,那車裡盯著我的人肯定認識我,而且還跟我很熟悉。 “老王,這夥當兵的是新來的。”我拿著對講機喊道,“咱們得抓緊了,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有了什麼發現了。” “昨晚那個小橋你還知道怎麼過去麼?”我問小如。小如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答道:“記得是記得,只不過咱們要是走那裡,馬上就會被人發現。你想想,昨晚我可是朝著路燈開過來的。”

“那還沒招了?”我摔了一下方向盤,心中有些懊惱。 “阿巴阿巴……”一直坐在後面安靜的啞巴突然出聲了,對著我們比劃了幾下。 小桃等他比劃完,跟我說:“哥,他知道怎麼上山,從海裡走。” “從海裡走?”我驚訝地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怎麼走?” “他說,他在船廠工作,有船。” “不是封海了麼?”我問道。 那啞巴臉上露出一陣狡黠的笑容,朝小桃比劃了幾下。 “他說他有秘密通道。” “去船廠!”我當即就按著對講機跟他們說道。 跟著啞巴的指引,我們來到了一個小造船廠,造船廠建在一個小碼頭里,與其說是造船廠,還不如說是修船廠更貼切。廠裡,一些木質的漁船停在碼頭邊隨著海浪起起伏伏。碼頭里的人並不多,看起來有些蕭條。此時即將黃昏,造船廠裡顯得有些昏暗。我們把車找了個角落停下。

啞巴帶著我們找到一條小木船。那船身上刷的桐油還未完全乾透。啞巴很自豪地拍拍胸脯,意思是這艘船是他做的。我打量了一下這艘船,是那種典型的近海作業漁船,承載量不大,靠柴油機推進馬達工作。這時,從遠處走來了一個人,問我們道:“你們做什麼的?”啞巴站出來跟他比劃了幾下。 “哦,是潮生的朋友啊?”那人看著我們笑道,“來買海鮮的麼?” “聽說潮生兄弟做的船手藝好,我們來試試水。”王富貴笑嘻嘻地掏出煙給來人遞了一支,“打算買幾艘。”王富貴說起瞎話真是張口就來,從來不眨眼睛。 “哦,那不錯不錯,潮生的手藝在這裡算是拔尖的。”那人笑笑,跟潮生說,“你帶他們隨便看看吧。”說完便走了。 啞巴見他走遠,趕忙招呼我們一起把船從滑軌上推到水中,又把裝備都裝到船上,拉起馬達在碼頭里轉了幾個圈。王富貴緊緊地抓住船舷,臉色蠟黃一片。我問他怎麼了,他晃晃腦袋剛要說話,一張嘴卻“哇”的一聲吐出來了。小歪趕快幫他搥背。

“你暈船啊?”我皺著眉頭,“行不行?不行你就先回去等著。” 他艱難地朝我晃晃手,忍著嘔吐跟我說:“沒事,能撐。” 那啞巴操著船,在碼頭里的船隻裡穿行了一陣,便扭頭一拐,拐到一條河道裡去了。我這才發現,這裡還藏著一條河流的入海口。 “這是去哪兒?”我趕忙問他,“不是從海裡去麼?” 啞巴朝我笑笑,“阿巴”了幾聲。小桃替他說道:“秘密通道。” 進入河道,船漸漸平穩下來。這條河我叫不上名字,大約有十五六米寬,兩邊盡是一些高大的樹木。正值深秋,樹木的落葉飄落到河裡,逐漸佈滿了河面,隨著水流緩緩地往海裡流淌著。又往前行駛了大約半個鐘頭,河道前面出現了一個分叉。啞巴把舵一擰,讓小船駛進了那個分叉的河道。沒過幾分鐘,眼前豁然開朗,漁船竟是從河道裡衝出來,再一次進入了大海。

“哥,你看!”小桃突然站起來,指著前面的一座懸崖說道。那懸崖臨海而立,竟是一片絕壁。絕壁上光滑如鏡,影影綽綽有一些岩畫,在夕陽的餘暉裡被塗上了一層金色,看起來像是絕壁下面的山脈延伸到海裡,把一小塊海面環抱成了一個天然的港灣。再往上看,就能看到一個鬱鬱蔥蔥的山頭。那便是天台山,東南兩面面海,西北兩面環山。 “到了。”我舔了舔濺到嘴唇上的海水,又鹹又苦。 正值漲潮,啞巴藉著潮水,小心地把船駛入港灣,把它藏在幾塊礁石後下了錨。然後,他身手敏捷地爬上一邊的礁石,然後用繩子我們一個個拉上去。 王富貴暈船暈得已經站不住了,被我們拖上來之後,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也不讓人碰,一碰就吐。我們怕海上也有巡邏的船隻,不敢在礁石上多做停留,也顧不上他吐不吐,便讓阿十五與小歪架著他往山上走。直到進了樹林子,我們才停下來歇了一會兒。這時候,天已然擦黑。

“休息一會兒,吃點東西。”我跟大家說,“一會兒上山要力氣的。” 小歪與小如一道,拿出食物給大家分了一些。王富貴緩過來了一些,只是臉色還是有些不好看,東西他是吃不下了,就喝了幾口水。 阿二站在樹林邊上,提著槍一臉冷漠地看著山上,脖子上的繃帶依稀透著血跡。 “二哥,能行麼?”我擔心地問他。他咬了一口手裡的肉乾,朝我笑笑,“我又不是泥捏的,收了你的錢,怎麼好偷懶?” “二哥你這話是打我臉呢,這就不是錢的事兒。”我看著他脖子上的繃帶有些內疚,“昨晚是我疏忽了,要是……” “這不怪你。”說著,阿二臉上那道從眉角到耳根的刀疤抖動了幾下。 我突然想起他在昏迷時說的那句“對不起”來,他會是對誰說的對不起? 我努力地不讓自己胡思亂想,或許他是覺得對不住家人吧。 正說話間,老九罵罵咧咧朝我走過來。我問他怎麼回事兒。他跟我說:“他媽的,不省心啊,剛出來這幾天,家就被人抄了。” “怎麼回事兒?” “他媽的,老子的白金漢被掃黃組查封了,其他幾處買賣也都出了問題。”老九捏著電話一臉陰鬱,“連兄弟們也被抓進去四十多號。” “什麼?”我大吃了一驚,“究竟怎麼回事兒?” “看樣子,是有人要整我。”老九手裡拿著電話,一臉陰沉。 “什麼時候的事兒?”我皺著眉頭問他,心裡隱隱覺得事情不對勁。 老九雖然是個黑社會,卻有個公認的好人緣兒,黑白兩道基本上就沒有過不去的人。他雖說有幾個仇家,那裡邊卻沒有這麼大能耐的人,能夠出動掃黃組、刑警隊抓人。有年地方上掃黃打黑,全市的洗浴中心、KTV、會所關了十之八九,只有老九的這間夜總會依然車水馬龍,往來如熙。所以任誰家出事兒,都不大可能輪到老九頭上。 小如聽到老九大罵,悄悄問一邊的阿十五:“九哥這是怎麼了?” 阿十五斜楞著眼睛,吐掉叼在嘴裡的草棍兒,一臉不以為然地瓮聲說道:“被人抄了幾家買賣而已。這就壓不住了。” “九哥,你先別著急。先搞明白是誰在弄咱們。”小如大體明白這是出了什麼事兒。說罷,他抱著電話走到一邊,開始打電話。 “要出這麼大的事兒,怎麼事先一點風聲都沒有?”我遞給老九一支煙,“你最近得罪了什麼人沒有?” “得罪人?”老九此刻冷靜了一些,把頭湊過來把煙點著,“老子哪天不他媽得罪人?” “能有這樣動作的,肯定不是一般人。”我皺著眉頭,猜想這事並不是看上去那麼簡單,已經超出了普通意義上的打擊黑社會。通常情況下,要是有什麼風吹草動,像老九這樣的大流氓總會通過各種各樣的渠道得到消息,提前做些準備。而這次卻明顯與往日不同,這麼大的事兒,老九事先半點風聲也沒接到,而且在短短幾個小時之內,就被迅速地查封、抓人。到底是什麼人物有這麼大一股能量呢? “四爺知道了麼?” “我相信他一定知道了。只是這種事兒,他老人家一般不會插手管。” 他深深地嘬了一口煙,把煙頭扔掉,狠狠地用靴子碾死,說:“要是連這種事兒都要驚擾到四爺,我這些年就他媽白混了。” “九哥,”小如在一邊打完電話走過來說,“有點眉目了。” “嗯?”老九皺著眉頭看著他,“什麼眉目?” “好像是這麼回事兒。這次,不是市裡要整咱,”小如頓了一下,有些憂心忡忡地繼續說道,“好像辦咱們的人,是京里直接下來的人。” “京里的人?”老九皺著眉頭道,“咱們什麼時候得罪了那裡的人?消息可靠麼?” “你還記得,以前有個姓張的條子麼?”小如跟他說,“就是那個在咱們場子裡輸了錢,借了高利貸,後來還不上,被雷子他們追賬的那位。後來被你知道了,你還放了他一馬。” “嗯,”老九點點頭,“記得。哦,是他。” “這次行動他也有參加,”小如緊鎖眉頭,“可他什麼也做不了,說讓九哥理解他一下。” 老九點點頭:“替我謝謝他。” “這事兒是什麼時候出的?”我問他,“怎麼這會兒才得著信兒?” “一個小時前。”老九捏得手裡的礦泉水瓶“咯吱咯吱”作響。他抬頭看著我,朝我伸出一根指頭:“一個小時,從開始到現在,一個小時。我折了四十個兄弟,四家買賣。” “你說,這一個小時,他們到底經過了多長時間的部署呢?”我看著他,“如果是臨時起意要打你,那未免過於利索了。那些人,可沒這麼快的效率啊!更何況,小如說是從京里下來的人。但如果不是臨時行動,在你跟我來日照之前,他們怎麼不行動?”老九面無表情地聽著,不知道在想什麼。我繼續說:“難道他們就是為了等你走?我看也未必,射人先射馬,擒賊要擒王。他們有這麼大動作,還不直接把你打死,難道非得等著你回去報復他們麼?” “所以,稍安勿躁。”我拍拍他的肩膀,“要不你先回去一趟看看情況?未必真像電話裡說的那麼糟糕。” 這時他手裡的電話又響起來。 “四爺?”老九看著來電顯示一臉驚愕,他趕忙把手在衣服上抹乾淨,接起電話走到一邊,換了一副恭敬的口吻,“四爺,我是小九。” 整個通話的時間很短,只聽見老九在一邊點頭連說了幾個“好”字,然後他掛掉電話深吸了一口氣。 我問他:“四爺知道了?” 老九點點頭:“嗯。” “那他是什麼意思?”我問他。 “他說……”老九吐了一口氣,看著我說,“他說,讓我先做好手頭的事兒。” “小如,”他扭頭把一邊的小如叫過來,“你給雷子打個電話,讓他們最近都安生點兒。他們要封就封,要抄就抄,由他們弄。進去的兄弟,有底的先往外撈著,沒底的,暫不管,他們找不到什麼茬口,24小時就能放出來。剩下的幾處買賣,要是還沒被查的,就關門上板兒歇業放假。” 小如點點頭:“好,我去辦。”說話間已經開始往外聯絡了。 “嗯,還有,”老九皺著眉頭補充道,“讓雷子給進去的兄弟每人發兩萬塊錢。” 阿大手裡依然玩著那把小獵刀,走過來拍了拍老九肩膀,朝他笑了笑問道:“需要幫忙麼?” 老九笑著搖搖頭:“這點事兒哪還用得著你出馬?讓你看笑話了。” 阿大拍拍他:“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你做得很好了。” 我有些吃驚老九對這三兄弟的態度。雖然先前老九也流露出過他們三位來頭不小的意思,可此時看他出這樣大的事都不敢勞動幾位,我還是不禁納悶起他們的來路來。 更讓人心驚的是,那位四爺一個電話就能讓盛怒中的老九徹底冷靜下來,確實不簡單。這位四爺,可是本地江湖中的一頭老龍,黑白兩道很有些名望。我只聽過許多坊間傳說,卻並未見過真神。算起來,我可是從小聽著他的故事長大的。老九如今混得這般風生水起,怕也是承了四爺的庇蔭。只是這些年,這位老先生早已不問世事。但他的名頭還是擺在那裡,別說本省的一些黑道人物,就連白道人物提及他的名諱也會抱拳高舉,尊稱一聲“四爺”。只是……我怎麼心裡就感覺這麼不踏實呢? “你想什麼呢?”老九遞給我一支煙。 “沒事。”我搖搖頭,盯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裡此刻竟有些閃爍。 “潮生,”我喊過在一邊吃乾糧的啞巴,問他道,“你知道這山上有個什麼洞?在什麼地方?” 他指著山上比劃了一陣,我看不明白。小桃過來翻譯道:“他說,翻過這個山頭,在山的那邊。” 此刻我不想再耽擱,怕耽擱下去不知道還會出什麼事情。王富貴喝了些水面色緩和過來,在一邊跟小歪罵罵咧咧的。 “走了!”我緊了緊腰帶,背上的行軍包壓得我傷口火辣辣地疼。 那把大鐵槍也被帶了過來,被我裝在包裡,憑空增加了三十幾斤的負重。 “大荒之中有山曰天台山,海水入焉。東南海之外,甘水之間,有羲和之國,有女子曰羲和,帝俊之妻,生十日,方浴日於甘淵。” 關於這個天台山,我之前了解並不太多,也僅從這一段 上的話,才知道這山竟在古老神話中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昨夜追著小熊上山,還未想到這裡就是傳說中太陽升起的地方。我現在敢篤定,伊山羊是故意要引我來此,卻不知道他為何不大大方方地告訴我這裡究竟藏著什麼秘密。老羊啊,無論你現在是人是鬼,我終究還是你拜過把子的兄弟不是麼,用得著跟我這麼不好意思麼?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麼呢? 天徹底黑了,身邊怪石樹木林立,我們跟在啞巴的身後費力地往上攀爬著。我一路都在尋找昨晚阿二出事的那個小廟,卻再沒有發現,不知道是不是在山的另一面。 “阿巴阿巴……”走在前面的啞巴突然停在一塊巨石面前朝我喊了幾聲,像是發現了什麼東西。我趕忙走過去查看,見那巨石竟像是一座巨大的人頭石像。我打開手電筒照了一下,見巨石下方還有一個底座,底座上刻了一個巨大的太陽,中間是一個字符,模模糊糊地辨認不清。 “他說這是石老祖像。”小桃翻譯著啞巴的手語。 “石老祖?”我皺眉看著那巨石,卻一時想不起這是一個什麼出處來,只是見到那太陽紋,猜測這應該是古東夷族的某個大神的雕像吧。 那啞巴此刻做出一副虔誠的表情來,恭恭敬敬地對著那石人頭磕了三個頭,然後又“阿巴阿巴”了幾聲,像是在祈禱什麼。他做完之後,朝我們招招手,意思是讓我們也照樣拜拜。 我略略朝那石像鞠了一個躬,算是拜過。這世上每一座山都有它們各自的神靈,進山拜神,倒不全是為了求它什麼,更多的是跟它打個招呼,就如同到了人家地盤先要跟人招呼報備一番,才能便宜行事一樣。 啞巴見我鞠躬,笑著朝我豎起拇指,然後領著我們繼續往前走。沒走幾步,卻見到眼前出現一塊空地。此時月亮初升,一抹冷輝灑在山上,就見到那空地上亂石零落,豎著幾根石柱。石柱上刻著一些遠古圖騰,有一些鳥獸的樣式,更多的還是太陽紋。這裡的一切都告訴我們,這座山與太陽息息相關。 “老王。”我把落在隊伍最後面奄奄一息的王富貴喊過來。他剛暈完船就被強行拉著爬山,此刻看起來有點體力不支了。小歪在一邊扶著他,他踉踉蹌蹌地走過來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一塊石頭上,嘴裡罵道:“他娘的,老子要廢了。” 我也顧不得管他廢不廢,指著面前的亂石堆有點興奮地說道:“你看看這個。” “這些是什麼東西?”王富貴喘著粗氣看著眼前的景象。 “羲和族的祭祀之地。”我慢慢走進那片亂石堆,觸摸著那些圖騰柱,還有石椅、石桌、石灶。這些東西都在歲月中磨礪了幾萬年之久,有些早已看不出它們本來的樣子了。其實,這座山在幾年前就已被開發成旅遊景點,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一直不太興旺。當地政府倒是對這些東西多有保護,再加上歷朝歷代這座山都屬於本地兩大家族的私產,眼前這些物件並沒有遭到太多的人為破壞。 “哥,這是古人類活動的遺址麼?”小桃在一邊拿出相機,不斷地拍著照,“崇拜太陽圖騰的應該是東夷人吧?你說的羲和族是不是就是東夷人的祖先?” “不錯,這裡就是一處典型的東夷人遺址。”我一邊看一邊走。月光灑在那些來自於遠古的圖騰岩畫上,我穿行其中,一時竟有些恍惚。 我想像著數万年前的畫面:我們的祖先從溶洞裡走出,追逐太陽而居,千辛萬苦終於來到這座山中,他們發現太陽竟是從這裡升起的,於是便開始膜拜這個讓世界充滿光明、帶來溫暖、使萬物生長的神靈,也留下了這些歷經幾萬年後,還能讓後人緬懷他們的印記。這些石柱、石桌才是真正的神物,無論什麼值錢的古董,都比不上這些東西的一絲一毫。 “你們快來看,”小桃突然停在一處山壁旁邊,朝我叫道,“這是寫的什麼?” 我拖著王富貴過去,畢竟我們這一群人,真正在古董這行里的,也就是我跟他兩個人了。走到近前,我們發現那是一處石壁,石壁上寫了兩個像形字,字跡尚清晰可見,不知是哪個朝代的人刻上去的。 “湯……”王富貴瞇著眼努力地辨認著,然後一歪腦袋,指著下面的一個字問我道,“這下面是個啥?怎麼還畫了個雞巴?雞巴湯?” “什麼雞巴?”我啼笑皆非地舉起手電筒照了照,見到下面那字的確有些像男性生殖器。小桃在一邊紅著臉不敢再看。待看清楚那個字後,我不禁笑罵道:“什麼雞巴,這是個谷字兒。” “湯谷?”說罷,我跟王富貴同時愣了一下,連忙用手電筒往前照了照,不由得立刻浸出了一身冷汗。原來,再往前兩米,就是一道懸崖,山崖下面隱隱傳來陣陣水聲。王富貴雙腿一軟,坐到了地上,口裡罵道:“差點兒他媽的掉下去。” “這就是湯谷?”我壯著膽子走到懸崖邊,伸長脖子往下看了看,就見下面是個山口,隱隱有霧氣蒸騰,竟真像是一鍋白湯一般。 “哥,你聽。”小桃側著耳朵像是聽到了什麼東西。 “聽什麼?”我除了偶爾吹過的風,隱隱的水聲外,什麼別的聲音也聽不到。 “小熊,”小桃抓住我的胳膊激動地跟我說,“小熊在下面。” 我又凝神側耳細聽了一下,這才發現那山谷里傳上來的水聲中,還夾雜著幾聲狗叫,聽上去像是小熊的叫聲。我也激動起來,小熊果然沒有出事。不過,它是怎麼跑到下面去的?隔著水汽,只能聽到叫聲,卻看不到它到底身在何處。 “這裡能下去麼?”我叫過啞巴問道,“我們要下去。” 啞巴遲疑了一下,似乎有些為難,最終還是點點頭,轉身朝一邊走去。 我們趕快跟上。 天台山並不太高,海拔230米左右,與其他地方的雄山峻嶺比起來,算是小得可憐。可就是這個地方,卻聚集了很多雄山峻嶺沒有的特質。 這裡氣候適宜,光照充分,適合古人類在此繁衍、活動,所以才有了山下6000年前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堯王城。 最早出現在這裡的羲和部落,是東方文明的起源。 “吾令羲和弭節兮,望崦嵫而無迫。”這是《離騷》裡的一句詩,說的就是羲和。羲和是帝俊的一個老婆,她為帝俊生了十個太陽,每天用馬車拉著一個太陽從湯谷升起,到虞淵落下。周而復始,所以就有了這世間的萬物變化。日昇日落,讓人們跟著她的足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羲和就是東方世界的太陽神,在這座山上還有一座羲和老母廟。 遠遠看到那座廟時,我還以為它就是昨夜阿二出事的那一座,來到近前才覺得有些失望。這座廟看起來剛剛翻新過,建築也比昨晚那廟宏偉不少。殿前雖然也有一座贔屃馱著的石碑,裡面卻是供奉了一座高大的女神神像。那座神像就是傳說中太陽的母親——羲和。 啞巴帶著我們來到廟中,稍作休息。我剛得知小熊沒事,心情也好了許多。 爬了兩個多小時的山,大家都露出疲累之態。小兔坐在地上“唉喲唉喲”地抱怨著腳疼,小如則一臉討好地幫她按摩著腳丫。我取笑他道:“你這都能跟小熊拜把子了。”他也不言語,只是甩甩頭,轉頭就朝小兔伸出舌頭喘氣,活脫脫一條發情中的公狗,看得我直想笑。 封魂罐老九跟阿十五坐在一塊,一臉悶悶不樂,也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一瓶小二鍋頭,自己一口一口地喝著。 我走過去一把搶過他手裡的二鍋頭,往嘴裡也灌了一口,五十六度的烈酒就像是有人在猛打喉嚨般,帶著一股火辣一直流淌到胃裡。我頓時覺得身上暖和了不少。 “還在不高興?”我問他。 他嘆了一口氣,有些索然地問我:“兄弟,你現在還想做動物園飼養員麼?” 我啞然失笑,把酒瓶子還給他:“你怎麼想起問這個來了?那你還想說相聲麼?” “想,真想。”他又往嘴裡倒了一口酒。 “你要真去說相聲,我指定捧你。”我笑著拍拍他的肩膀。他看著我,我們同時嘆了一口氣,然後相視大笑,我們都知道,我們是回不去了,他說不了相聲,因為他還有一群像小如一樣的兄弟在等著他管飯;我也做不了飼養員,因為就連小熊我都餵不好。時至今日,那些簡單的理想早已離我們遠去,生活的艱辛也讓我們踏上了一條完全不同的路,時至今日,前途未卜。 “黃金白璧買歌笑,一醉累月輕王侯。管他娘呢?”我放下酒瓶,問他,“四爺那邊又有消息沒?” “沒有。”他搖搖頭,把手裡的酒放到一邊,臉上突然有一種莫名的疲倦。呆了一會兒,他又抬頭看著滿天的繁星:“兄弟,我累了。” “只是查封而已,”我寬慰著他,“又不是被人一把火燒了。再說了,就你那些營生,掙的錢也不是什麼好來路。沒了不可惜,燒了也不心疼。” 老九搖搖頭,嘆了一口氣,跟我說:“不是因為這事兒。錢這個東西,我沒多少追求,花能花多少?那些產業要說在乎,我也在乎,畢竟那是弟兄們的飯碗;說不在乎,也真不在乎,就像你說的,並不是什麼好來路。” 他點了一根煙抽了一口,從鼻子裡噴著煙霧:“只不過老魚,你覺得這次的事兒真的是掃黃打黑這麼簡單嗎?” 我搖搖頭,捏過他手裡的煙,斜倚在大殿的台階上抽了一口,跟他道:“我也覺得沒那麼簡單,我總覺得這像是一個警告。”我看著天上那一彎新月,“恐怕是我連累了你吧?要是我沒讓你來,估計也出不了這事兒。” 老九笑著搖搖頭:“什麼連累不連累。我只覺得這事兒出得有些意外。”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你說會是誰做的呢?能從京里搬下人來?” “二位爺在這兒乾嗎呢?”王富貴一瘸一拐地走過來問道,“九爺還煩著呢?叫我說啊,花錢消災,不行我就給您淘換幾件兒東西,往上面一送,保准天下太平。您那窯子該開還開……再弄倆漂亮娘們,往他們床上一送,天大的事兒一泡尿也就沒了。” “哈哈,老王你說得對。”老九見到王富貴過來,臉上換上了笑臉,“原本就是一泡尿的事兒。” 我看了看表,我們在這裡休息了五分多鐘。 “二哥,還能撐麼?” 我問坐在一邊養神的阿二。 阿二聽到我問他,摸著槍站起來:“沒事,咱走吧。” 我暗讚,不愧是一條硬漢!我自問做不到他這樣,剛昏迷了十幾個小時,睜開眼就生龍活虎的了。這種人,也許只能在戰場上見到。 在羲和宮後面的一個小山頭,啞巴帶著我們站在一條山路前面停下腳步,“阿巴阿巴”地比劃了幾下。這次不用小桃給我翻譯,我也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他是說要從這裡下去。 我看著那山路,才知道他為什麼皺眉頭。眼下又是一個峭壁,與前面那個峭壁略有不同的就是,在它邊上多出一條四五十公分寬的路,斜斜地通往山下,兩邊並沒有護欄。看樣子,像是人工開鑿的,石頭上佈滿了刀劈斧削的痕跡,但看不出來建造的年代。 “嗷……嗷……”站在這裡,小熊的叫聲聽得更加清楚,叫聲裡竟是有些急躁。我心裡一緊,難道底下發生了什麼情況? “我下去看看,把它弄上來。你們在上面等著。”我趕緊從背包裡找出條登山繩繫在腰上,天色已晚,來不及目測山崖的深淺,只好緊著用五十米一盤的繩子多接了幾段。 我剛要行動,阿十五在一邊把槍背在肩後,瓮聲說:“我陪你下去。” “那行,我先下去看看。到底了我喊你。”我把對講機別在肩上固定好,小心翼翼地走下那條峭壁上的小徑。 我把身子緊緊地貼在山崖上,不敢往下看。有些地方的路早就斷開,我只能靠著繩子盪過去。雖然我很想直接順著繩子滑下去,無奈這山崖並不平坦,不時有樹木探身出來,最終只能作罷。一段路,我竟像是走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抬頭一看,只不過比來時低了十幾米,還能看到上邊一群人都在伸著頭看我。 “哥,小心。”小桃在上面一臉擔心地說。 我有些尷尬地朝他們擺擺手,腳下突然踩到了一塊石頭,身子向下一滑險些摔倒,驚得我一身冷汗,不敢再繼續亂動,只得像一隻大壁虎般貼著石壁慢慢往下移。一陣山風吹過,繩子被吹得一陣搖晃,我就像被吊在了絞刑架上,生怕自己將在徬徨與孤獨中死在這黑暗裡的峭壁上。 耳朵裡聽著身下的水聲越來越近,小熊卻早已不再叫喚。我心中忐忑,不知道它出了什麼事。 又不知道往下走了多久,鼻子裡忽然傳來一陣惡臭,扶著岩壁的手一下摸到了一個黏糊糊的東西,我忙打開手電筒查看。待看清楚剛才摸到的那東西時,我感覺頭皮一下就炸了——死人! 是的,我眼前出現了一個死人,我的臉幾乎都要貼在他那張半腐爛的臉上了。迎面撲來的惡臭讓我一下吐了出來。我想往後退,可雙腳卻像釘子一樣被釘在原地不聽使喚。 “出什麼事兒了?”對講機里傳來王富貴的聲音。 “死人,他媽的有死人擋道了。”我捏著對講機歇斯底里地大叫。 我不怕鬼神,就算荒墳中突然跳出來的小鬼我也沒感覺多恐懼,可我卻見不得死人,我害怕那種來自於同類的冰冷的死亡氣息。 眼前的死屍與那晚夢中的小路一樣讓我感到恐懼與無助。 “死人有什麼好怕的。”王富貴在對講機裡說道。 這是我第二次聽到這句話,第一次跟我說這句話的人是阿二,就在他說完這句話的幾十分鐘內差點也變成死人。 “嗷……”我身下突然傳來幾聲小熊的吼叫。我知道它已經看到我了,正在等著我下去找它,所以它在用吼叫替我驅走壓在我身上的恐懼。 就在這時,我感覺雙腳又有了知覺。我迅速從死屍跟前退開,深呼吸了幾口冰冷的空氣,腦子清醒了許多。在手中狼牙手電筒發出的強光下,我驚訝地發現,面前小徑上竟然多出了一個石簷,那死屍就是被一根長棍從胸膛上插入,釘在石簷下面的岩壁上的。屍體面朝東方,不知道擺在這裡多久了,還沒有完全腐爛。他的表情猙獰恐怖,像是死時遭受了極大的痛苦,原本是眼睛的地方變成了兩個黑漆漆的空洞,手腳憑空耷拉著,如同一個飄在空中的人偶,被風吹得輕輕搖晃著。那情景無比詭異。 我強壓著內心的驚恐,心裡止不住發涼,這裡怎麼會有死人?這個人是什麼人,怎麼會被釘在這裡?看樣子,他竟像是生生被那根長棍釘死在這上面一般,他身後的岩石上還留著一大片暗紅色的東西。 虐殺!我完全可以想像出當時的情景,這個人被釘在山上時可能還有知覺,他無力地掙扎著,鮮血噴濺流淌在身後的岩壁上,只能任憑前來尋食的賊鷗啄下他的眼睛……“報警!”這是我清醒後的第一個反應。我無法想像在現代社會還能出現這樣的事情,那需要多大的仇恨才能如此殘忍? “嗷……嗷……”小熊的聲音卻叫得越來越急。我一時進退兩難,若是報了警,估計我們這夥人就什麼事兒也做不了了,但伊山羊怎麼辦? 我愣了神,橫下心,對那死屍說:“兄弟,老魚今日從此地路過,恰逢你沉冤於此,無奈此際我要下谷尋人。等我下山之日,必定會幫兄弟一雪冤情。” 說罷,我一咬牙,雙腳蹬住石壁,想從它身上跳過去。等我剛剛彈起時,驀地驚覺綁在身上的繩子一鬆,還沒反應過來,我便一下懸空著從山崖上急速墜落下去。 “操!繩子斷了?”我驚怒交加,在空中沒有著力點,任憑我如何揮動手腳,也無法阻止下墜的速度有增無減。 “難道我就這麼死了?”這是我最後的想法。對講機里傳來的喊叫我已經聽不清楚,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腦子裡一片空白。 不知道墜落了多久,我耳邊聽到“啪”的一聲巨響,身體一陣劇痛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要震爛了,緊接著眼前一黑,身體傳來一陣刺骨的冰涼。 我本能地張開嘴,便覺得一口齁咸苦澀的液體嗆進喉嚨。水? !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又陷入到無邊的黑暗中,隨著從空中掉下來的巨大衝力,繼續往下沉。水的浮力讓我的墜勢減緩了許多。我無力反抗,只得先憋住呼吸,任憑身體繼續下沉。四周的壓力越來越大,一直壓得我耳膜生疼。又下降了半分多鐘,腳下還沒有觸底,我此時已經快要憋炸了。肩上的背包沾水之後也越來越重,就像一座大山般拖著我往下沉,我想把它卸下來,水里的暗流卻沖得我無法動彈。我感覺力氣與肺裡的氧氣一起在逐漸耗盡。求生的本能刺激著我,我想呼吸,我必須得呼吸! 就在我絕望、準備放棄時,突然覺得綁在腰里的繩子一緊,像是岸上有人一下拉住了我。我的身體穩了一下,開始慢慢往上浮。我心裡一喜,有人來救我了! 快要浮出水面時,腳踝卻不知道突然被什麼纏住了,我的身體停在水中,岸上的拉力與那個纏住我的東西陷入僵持。我開始有些急躁,使勁兒蹬了幾下也沒有掙脫糾纏,睜開眼睛,想看清楚纏住我腳踝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此時距離水面已經很近,藉著今晚滿月透入水中的光線,我模模糊糊地發現在我身下有一團長形的黑影,卻看不真切到底是什麼物體。 我咬著牙,從腰里摸出傘兵刀,彎腰朝纏住我的東西刺過去。那東西像是活的一般,見我刀來,一下子便鬆開了我的腳踝。我使勁扒拉著水,往上一蹬,只覺頭頂上一輕,終於浮出了水面。 我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從沒想過呼吸原來是一件這麼美好的事情。 腰上的繩子繼續把我拉向岸邊,我往岸邊看去,就見一條巨大的白狗正死死地咬住繩子,一點一點地把我往岸邊拉。 “小熊。”我一張嘴,又被一口苦鹹的水灌倒嘴中。 好不容易掙扎著上了岸,我癱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小熊晃著腦袋走過來,哼哼著舔了我的臉幾下。我鼻子裡立刻傳來一陣淡淡的血腥味兒。我一摸臉,指頭上是一抹鮮紅,扭頭再看小熊,只見它的嘴裡正瀝瀝拉拉地滴著鮮血。原來它剛才奮力咬住繩子的時候,把嘴巴給勒壞了。 “好兒子!”我心疼地扒開它的嘴巴檢查,發現它的牙齒斷了幾顆,嘴角也已經磨爛了,血淋淋的。它把腦袋在我懷裡拱了幾下,示意讓我站起來。 我掙扎了幾次,才勉強坐起來,渾身的骨頭彷彿都要斷了。也不知道這山谷到底有多深,從剛才墜落的時間來算,估計從我跌落的地方到這裡有超過三十米的距離。我暗自慶幸自己剛才沒在水面被摔成八瓣兒……我舔了舔嘴唇上殘留的味道,並不是海水,興許是谷中的一條河流在這裡迴旋形成的一個小湖吧,有被海水倒灌的半鹹水。 突然,小熊警惕地歪著頭聽了一下,猛地躥到我的身前,把我護在身後,對著水面大叫了幾聲,喉嚨裡“嗚嗚”地作出一副要進攻的架勢來,像是水里有什麼讓它覺得危險的東西。 我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嘗試著活動了一下筋骨,還好沒有骨折。 我習慣性地想摸肩膀上的對講機,卻一把摸了個空。 對講機丟了,不知道在剛才一番驚險中被掉到了哪裡,連原本橫在行軍包上的雷明頓獵槍也不見了踪影。這下糟糕了,怎麼跟上面報信兒? 他們大概以為我已經墜崖身亡了吧? 我把腰里的繩子解開,把背包卸下來扔到一邊,握著傘兵刀小心翼翼地走到水邊,小熊緊緊地護在我的身前,一步不離。 來到水邊,我往水里看去,水面看起來很平緩,我卻知道這表面之下有多少湧動的暗流。藉著月光,我看到就在方才我爬上岸的地方,水下有一團模模糊糊的黑影停在那裡,似乎就是剛才抓我腳踝的那個東西。 我輕輕從腳下撿起一塊拳頭大的石頭,“嗖”地朝那處水面扔過去。 “嘭”的一聲,石頭落入水中,那東西在水里晃了幾下,慢慢消失不見了。 看它最後消失在水里的影子,竟像是一個人形。 那什麼東西,一條大魚麼? 我找了一塊大石坐在上面,掀開褲腳查看起來。當看清楚腳踝的時候,我只覺得頭皮發麻。原來,我腳踝上竟整整齊齊地現著五個青黑色的指印!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是人,還是水鬼? 我趕緊帶著小熊離開水邊,一刻也不想在水里久留。能在水里待那麼久不上來的,一定不是個什麼善茬。裡的鯪魚,墓中的小鬼,生死不知的伊山羊,還有方才被釘在崖壁上的死屍……不斷在我腦子裡亂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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