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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章桃花依舊

封魂罐 铁鱼 7644 2018-03-22
我勸自己別多想了,天涯何處無芳草,少了一棵咱再找,然後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掙扎了好一會兒,我才又把心思放到當前這件事兒上來。 我看著床上的老羊還沒有一絲要醒來的跡象,就走出病房想找護士交代一下,我先回去找找那本日記。到了護士站一看,昨晚那圓臉小護士還在那裡,我問她:“你咋還沒下班?” 她抬頭看到是我,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什麼事兒?” 我心想現在的女孩子怎麼都這麼大脾氣?我強忍著不滿跟她說道:“你幫我看著點我那朋友,我回去有點事,去去就來。” “一會兒你去交點住院押金啊,你可欠費了。”她拿著一張單子扒拉了一下。我說我不才交了三千了麼? 她撇著嘴說了一句“不夠”,然後再沒搭理我。

我說:“你們給他輸的是金子啊?不是就是喝多了麼?怎麼花這麼多錢?” “有事兒問大夫去,我不知道。”她氣呼呼地瞪了我一眼。 “你不知道什麼?”我盯著她問。她眼神躲閃了一下,不再理我。 我覺得昨晚在急診室里肯定發生了點什麼事,可她又不肯告訴我。 我也知道不會再問出什麼結果來,就隨便交代了幾句,轉身離開了醫院。 打車拐進路口,老遠就看店門口站著一個人。我下車一看,是張大媽。這才想起來,她的煙攤兒還在我店裡放著呢! “大姨這麼早啊?”我趕忙小跑著過去打招呼。 “這都幾點了,還早?!”她把臉從圍得嚴嚴實實的大圍巾裡扒拉出來,有些不耐煩地說,“你小子昨晚幹嗎去了,怎麼這麼晚才來開門?做生意要像你這樣就都餓死了。我昨晚從網上看到有個小伙子沒錢租房,就在人小區裡蓋了一個蛋,在裡邊住著。現在這個社會生存壓力這麼大,你還不勤快點。”

聽著她的絮叨,我頭嗡嗡直響,不住點頭稱是,趕快掏出鑰匙拉起捲簾門,幫她把煙攤兒抬出去。忙活完了,她隨手塞給我一個袋子,說:“還沒吃早飯吧?今早我包了幾個包子,你拿去吃,這麼大人了也不知道自己照顧自己。” 我也不客氣,接過來拿了個包子張嘴就咬,羊肉大蔥餡兒的,噴香。 我笑嘻嘻對她說:“還是大姨你疼我,就跟我媽似的。” 她說:“我可不想再要你這麼個兒子,我家裡有那一個就夠了。”然後她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來似的,一拍大腿,說:“對了,小魚,昨晚你大叔從外邊鼓搗了一個東西,說是什麼寶貝,你給我看看。” 我心裡一緊,這兩天我被突如其來的寶貝搞得快崩潰了。一聽連她也要拿個什麼寶貝給我看,我就沒心思再吃包子了。

看她跑出去從電動車後座上抱過來一個黃帆布包,我就更緊張了,心想現在咋這麼多黃帆布包?那黃帆布包裡鼓鼓囊囊的,看起來也像是一個罐子。 張大媽看著我一臉糾結的樣子,有點擔心地問道:“小魚你哪兒不舒服?” 我看著她一臉期待,一橫心,打開了那個黃帆布的包裹。 當我看清楚包裹裡面裝的東西後,一下子就樂了。張大媽在一邊看我笑,趕忙問道:“這是個寶貝不?” “這個東西嘛,”我指著那個東西說,“是不是打美食街路口那裡一個民工手裡買來的?” “對對對,你大叔就是這麼說的。”張大媽一看我還知道來歷,不由得有些興奮,以為真是個好東西。 “然後他還說這是從那邊工地上刨出來的?”我笑著繼續問她。

“對對對,小魚你還真有本事,這些都知道啊?”張大媽絲毫沒有察覺到我話裡的另一種意思,仍然很期待地看著我,希望從我嘴裡聽到這是一個寶貝的消息。 “唉……”我嘆了一口氣,有些不忍心說下面的話,“大姨,大叔買這個花了多少錢?” “說是五百。”張大媽有些肉疼地吧唧了一下嘴。在她眼裡五百塊錢是一千個包子,是十來袋麵粉,是一家人半個月的口糧,“你快說啊,它是不是個寶貝?是哪個朝代的?值多少錢?” “大姨,”我咳了一下嗓子,“這個東西,是個假的。”我看見她臉色立馬變綠了,趕忙又安慰她道,“大姨你別著急,你聽我說。” “這個東西現在市場上有很多,都是河南人造的。它還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九轉乾坤宣德爐。你看看上面雕的這些猴子馬啊什麼的,還有下面的香爐,這都是塑料模子壓出來的。”

“塑料的?”張大媽懷疑地摸了摸那個東西,“這不是漢白玉的麼?你再仔細看看。” “大姨,”我擺擺手讓她別著急,“這種材料,有不明就裡的人覺得是玉的,或者石材的,還有說象牙的,我還見過一個說這是紫砂的。其實這材料的學名叫'熱固酚醛樹脂'。”我看了看有些迷糊的張大媽,指著那東西繼續道,“當時那個人還跟大叔說用火試試來著吧?” 她點點頭,說:“要真是樹脂塑料的話,怎麼不怕火啊?還這麼沉?” “這就是大叔上當的根本問題了,其實這材料您天天見。”我指了指外面不遠處擺著的一個台球案子跟她說,“看著沒?那邊老劉頭那兒有的是。台球,就是用這個做的。” 她一聽徹底急眼了,張嘴就罵:“狗日的臭老頭子,花五百塊錢買個大台球!”我趕忙安慰讓她他別著急,我說:“這錢,大姨你放心,丟不了。”

我掏出電話,撥了一個號,接通了張嘴就罵:“王富貴你行啊,騙到老子頭上來了。你趕快滾到我店裡來。” “魚爺,您說明白點,我王富貴就是再傻也不敢在你太歲頭上動土啊。”電話裡的人撇著一嘴正宗的河南開封音有點摸不著頭腦。 “昨晚你是不是在美食街賣爐子了?” “對對對,有這事兒,被個老頭花了五百塊錢買去了。”他有點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位老先生……是您什麼人?” “你先別管什麼人,總之你趕快滾過來。還有,把昨晚的錢原封不動地帶來。”我扣了電話,又拿起個包子咬了一口,笑著跟依然怒氣沖衝的張大媽說:“您在這兒等一會,錢一會兒原封不動地還給您。” 她聽我這麼說面色才稍微好了一點。 不一會兒,一個矮小的漢子,從門口伸進腦袋來賊頭賊腦地看了看。

我一看正主來了,就跟張大媽說:“你看,錢回來了。” “魚爺,有日子沒見了。”來人朝我抱抱拳,走了進來。 我笑著朝他招招手,指著張大媽拿來的那個九轉乾坤宣德爐問他:“你看看,這可是你的貨?” “甭看了,這東西本市除了小號再無分號。”他話裡話外還透著那麼點得意感,接著又從口袋掏出錢包,抽出五張看起來有些皺皺巴巴的紅票子,“既然找到魚爺這裡來了,我也絕無二話。” 我把錢接過來遞給張大媽,張大媽歡歡喜喜地接過去,然後又揪了一下我的衣角,低聲問道:“你怎麼還認識這樣的人?小魚我可跟你說啊,現在這個社會壞人可多著呢,你可得多長個心眼兒,別跟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人學壞了……” 我笑著答應了一聲,張大媽這才滿意地走了。

我轉頭看著眼前這個賊眉鼠眼的漢子,說:“人家別的騙子還時常換換地方,換換招數,你倒好,萬年不變,同一個東西,同一個地方,連裝備也是就那一身民工裝。我就納了悶兒了,你在那片兒都混成這幾年最熟的臉孔了,怎麼還有人會上你的當?” “玩兒唄,咱又不靠著這個活。”他鄙視地擋過我遞給他的白將煙,從兜里掏出盒蘇煙來,跟我說:“你那個太嗆,我抽不慣。” 王富貴,河南人,雖然長得賊眉鼠眼的像個騙子,當然他也兼職騙子這行,但其實他這個人並不簡單,可算得上是這行里的名人。他本名並不叫王富貴,而是姓孫,具體叫什麼誰也不知道,誰問他也不說。他算是河南永城孫家的一個嫡系子弟,說起永城孫家,可是我們這行里不得不提的一個家族,這些年北方古玩市場起碼有四分之三的假貨都出自他們手裡,但這也還不是讓他們在這行里威名赫赫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他們姓的那個孫,是孫殿英的孫。王富貴這人,來我所在的這個小城有三四年了,從他手上流出去的東西也不是一星半點兒。並且因為孫家的關係,他掌握了很多這行里的消息。行里有什麼風吹草動,他保准是第一個知道的。

我和他認識還有個故事。當年他也是抱了個東西在美食街路口騙人,沒料想當時他騙的人是本地挺有名氣的一個大哥。後來那位大哥發現被騙,滿世界地追他。他誤打誤撞跑到我店裡來了。當時我見他可憐,就幫他藏了一下,後來又託人幫他說和,才把事情了了,所以自此之後他就跟我絕沒二話。 到後來,他也給我弄過幾件好東西。我這店裡曾經有一幅《惠泉夜泛圖》,就是他給倒騰來的。這畫是明末清初四畫僧之一石濤的真跡,石濤的畫這些年行情一直居高不下,價值不菲。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淘換來的,這類的神作,僅僅是有錢也不容易得到的。他僅僅讓我過了過手,我就賺了很是不少。從那以後我倒是不敢小覷他了。 “魚爺,氣色不咋地啊!”他狠狠地嘬了一口煙,看著我說,“遇到什麼事兒了吧?”

“你怎麼知道?”我苦笑了一下,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從何說起,“其實也沒什麼事兒。”我朝他抱抱拳,說:“今天謝謝你了。” “魚爺你還跟我客氣。”他笑瞇瞇地看著我,“這事兒原本就是我不對,要早知道昨天那位老先生跟你有淵源,我就跟他明說了。” “富貴,我聽說閔王台最近出了些東西?這事兒你知道麼?”我斟酌著問了他一句,畢竟他消息要比我更靈通一些,應該知道點什麼。 “我就知道你要問我這個。”他三兩口把煙抽完,把煙屁股摁死在煙灰缸裡,“這事兒說起來我倒是知道一些。說來也奇怪,那個地方可不是個能出東西的地方,可是最近的確從那邊流過來不少好物件,都是正經八百的戰國的東西。家裡原本也想去一趟看看,後來聽說院裡也去人了,就沒湊熱鬧。” “流過來的東西你見過沒?” “沒見過,聽說有一個瑗。”他說到這裡,眼裡開始放光,“那可是真神器……” “玉扭絲紋瑗。”我苦笑著接下他的話頭。 “嗯?魚爺也見過了?”他抓抓頭皮疑惑地看著我。 我心想,何止是見過,我還摸過吶!羅玉函,唉,我搖搖頭,不再去想她。繼續跟王富貴說道:“那東西我倒是見過,只是沒想到是從閔王台出來的。” “魚爺既然見過,那可看出什麼問題來了沒有?”他一臉神秘地看著我。 “無非就是有個血沁罷了。還有什麼?”我白了他一眼,我不大想再說起這個東西,因為它現在的主人已經有了男朋友。 “我只知道院裡藏了一件,那一隻可是傳世的物件兒,滿清的時候就在宮裡了,莫非還有別的什麼出處?” “一隻是傳世的,一隻是剛刨出來的。傳世的那一隻,我也見過,那是真真正正沒進過土的東西。要說這個帶扭紋的玉瑗,先前倒是也見過不少,可像這樣內外雙層瑗的以前就那一隻,現在又多了一隻。而且它們還是同一時期的,工藝都一模一樣,自然是出自一個匠人手裡,本身應該是一對。至於出處嘛……”他略沉吟了一下,“自然是有的,只是現在還沒查到……” 我作勢欲打,他趕忙躲了一下。我說你說的盡是些廢話。 他拿出他的蘇煙,扔給我一根兒,正色道:“不過,說真的,那東西我看是有點邪性,要不原主也不能那麼著急找買主。魚爺我可告訴您一聲,要是那東西被您朋友得了,可一定得注意點。在死人手裡攥了兩千年的東西了,可不是什麼好相與。” “既然是神器,自然就有它該待的地方。”我突然有點擔心羅玉函,不知道我昨晚跟她說的那些,她有沒有往心裡去。其實我也知道自己是瞎擔心,我在這兒愁得跟什麼似的,人家指不定在哪里風流快活吶!我突然覺得自己這會兒有點像怨婦。 “神器不神器的我不知道,但有一點我知道。”他突然壓低了聲音,瞅了瞅左右沒人,才趴到我耳朵邊上說道,“家裡來的消息,說是日照那邊為了這個著實死了幾個人。” “怎麼死的?”我驚訝道,我沒想到事情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 “說是千年惡鬼索命,死得都挺慘的,自己把身上抓爛了,據說腸子什麼的都抓出來了。”他“嘖嘖”了幾聲,搖搖頭,彷彿是他親眼所見一樣。 “你說什麼?”我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伊山羊昨晚掙扎著抓那個罐子的神情立刻浮現在我眼前。我一陣恍惚,一下子站不住,身子趔趄了幾下。 “自己抓死的啊!”他看到我這麼激動,也是嚇了一跳,趕忙過來扶我,“魚爺,你這是怎麼了?” 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點,朝王富貴抱抱拳,說:“兄弟,今天的事謝謝你了。你如果有事,就去忙吧。” 他看我這是送客了,心裡雖有些疑惑,也沒說別的,只是略微有些擔心地說:“那好,我就先走了,要是魚爺您有什麼事需要我王富貴幫忙的,可千萬不要客氣。” 說完他轉身就要走。我喊住他指指那個台球料的九轉乾坤爐:“這個你也抱走。” “好,這東西放在魚爺這裡的確不合適。”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彎腰抱起那個“大台球”走了。 我看他走遠,趕忙把門關上,開始四處搜尋那個日記本。前前後後里里外外我找了一個遍,沒有!我努力地回憶著昨晚從聚美齋出來,伊山羊待過的地方。我開門出去,看了看我停在門口的跨斗上,也是沒有。這可太奇怪了。那是伊老太爺的遺物,伊山羊肯定會妥善保管,決計不可能隨手就扔了。 深秋的天氣開始漸漸寒冷,我縮在我的太師椅上,感覺前所未有的無助。這十幾個小時是我這輩子過得最漫長的一段時光,我很疲倦,蜷緊身子閉上眼睛,一幕幕畫面又從我眼前掠過。我獨自在這些畫面裡冷得瑟瑟發抖。 我忽然覺得身上一重,睜開眼睛,發現有個人站在我前面,手裡拿著我的外套正蓋在我身上。 “小桃?”我有些吃驚地看著眼前的女孩兒,“你怎麼來了?”我使勁兒掐了一下自己,生疼,不是做夢。我被昨晚小路那個夢搞到神經衰弱了,怕眼前的女孩兒也是從我夢中來的。 “哥。”小桃看起來像是剛哭過,眼圈有點紅,滿含委屈地喊了我一聲。我心裡一顫,趕忙站起來,幫她把背上那個沉重的旅行包卸下來,放到一旁,然後又有點手足無措地不知道該張羅點什麼。 “哎,對,你吃早飯了沒?”我抬起手腕看看表,才九點半。 她撅著嘴巴搖搖頭,臉上、身上還有點風塵僕僕的顏色。我說:“走,我帶你去吃點飯。”她搖搖頭,說不餓。 “那我給你倒杯水。”我趕忙找出乾淨的杯子,想去給她倒水,走到飲水機前才發現水桶裡早就空了。我有點尷尬地看看她,她看見我尷尬忙說不渴。我轉了一圈就只找到了剛才張大媽給我的那個紙袋,裡面還有幾個包子,還不是很涼,就拿起來遞給她,有些無奈地說:“你哥這兒就這幾個包子了。” 她紅著眼圈接過去,拿出一個包子咬了一口,哇地哭出聲來了。我趕忙過去安慰,怎麼了這是?包子不好吃啊?她撲到我肩膀上搖搖頭,絕望地哭道:“哥,我哥不見了。”我聽得有點迷糊,就抱了抱她,扳著她的肩膀替她擦了擦眼淚,把她摁在凳子上,安慰道:“小桃你別著急,你慢慢說。” 她把嘴裡的包子嚼了嚼,嚥下去。抽泣著又咬了一口,說:“我已經兩個月沒有聯繫到他了,家裡電話打不通,他的電話也打不通。我回來一看,家裡都空了,像是搬家了。路姐姐也不見了。” 我聽她說得越來越迷糊,伊山羊不見了?那現在躺在醫院的那位是誰?電話打不通我是知道的,難道是真出了什麼我不知道的變故? “你別著急,你哥在我這兒,沒事。”我安慰她說。她聽到我這麼說趕忙扭頭在店裡尋找。我說:“他不在這兒,你先吃,吃飽了我帶你去找他。”我跑出去從張大媽煙攤上又拿了一瓶營養快線,拿回來打開給她。 她狼吞虎咽地吃著包子,咕嘟咕嘟喝了幾口營養快線,看來是餓慘了。 我一邊安慰著,一邊讓她別著急,慢點吃。 她點點頭,我問她:“你什麼時候回國的?” “回來三天了,”她抹了抹嘴,抽泣著說,“我在北京找了我哥所有的朋友,他們都說不知道。”三天了,看她的樣子,這幾天應該遭了不少罪。 我心疼地摸摸她的頭,說:“你怎麼不早點來找我?” 她搖搖頭沒說話,我看著她臉上的淚痕,知道她這三天肯定吃不下喝不下,也哭了無數次,心裡一陣酸疼。我去張大媽那裡要了一點熱水,濕了一條毛巾幫她擦了擦臉。她幾口把剩下的包子塞進嘴裡,打了個飽嗝,提溜著她的大旅行包,嘴裡嘟嘟囔囔地說:“肘……” “吃飽了?”我一下子被她逗樂了,學著她的樣子說,“行,咱肘。” 我伸手抓起外套剛要穿,“啪”地從外套裡掉下來一個東西。我撿起來一看——日記本。我拿著日記本有點發呆,心想它怎麼會跑到我衣服裡來? “介是啥?”小桃嘴裡的包子還沒嚥下去,看我拿了本日記,就有點好奇地問。我把日記遞給她,問道:“你見過這個東西麼?” 她接過去看了一眼,一下子被包子噎住了,在那噎得嗚嗚直叫。我趕忙拿水讓她灌了一口,同時幫她捋了捋背。她好不容易緩過來,驚訝地指著上面伊笑升三個大字說道:“這不是我爸的名字麼?” 看她的樣子好像是真的沒見過這個日記本,伊山羊可能不想讓小桃摻和到這些事情裡。他們兄妹從小相依為命,相互都很依賴。伊山羊從小就把小桃保護得很緊,生怕她磕著碰著。他那些年那麼拼命賺錢也是為了要給妹妹一個好的環境,把她送出國自然還有安全方面的考慮,說白了玩古董就免不了跟黑道白道打交道,不一定什麼時候得罪了什麼人,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危險。這些年在這行子裡摸爬滾打這麼久,我著實經歷了不少事,也見識了不少事。 “先收起來,等一會兒再看,剛才我也在找它。最近發生了些事,可能這本日記能告訴咱們點什麼。”我穿上外套,拿出頭盔遞給她一個。她接過去,有點躍躍欲試地說:“哥,咱們要騎摩托車啊?” 我點頭。她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央著要自己騎。我問她會騎麼?她可能是因為有了哥哥的消息,或者是見到我終於有了點可依靠的感覺,小女孩活潑的本色此刻顯露無疑。她撇著嘴說:“你少小看人。”然後低頭從她的大包裡翻出來一個獎牌,上面用英文寫著——FIM。我忙說不認識。她撇著嘴說:“沒見識,這是國際摩托車運動競技賽的會員徽章。” 我大感驚奇。只見她從手腕上解下一根頭繩,利索地把頭髮扎了一個馬尾,將頭盔戴上,說:“肘!” 我笑說:“你嘴裡還有包子啊?” “沒有啊,現在美國的華人年輕人都這麼說的。” 我有樣學樣地說:“那好,咱肘!” 當她看到我的跨鬥時,完全被驚呆了,瞪大眼睛看了我的愛車很久,然後可能有點短路地說:“哥你可夠酷的哈。” 我問她還騎麼。她立刻麻利地背著大包跳進跨鬥,說:“我這次還是當回錢小樣吧!” 她緊了緊頭盔,右手伸直向前一揮:“肘!” 我踩了兩腳,把車發動起來,朝醫院方向一路奔去。小桃在旁邊興奮得大吼大叫,可能是因為快要見到哥哥了,她心情恢復了不少。我心中的陰霾也被她稍微驅走了一點。雖然事情一件兒也沒解決,但看著身邊興奮的小桃,就好像看到了一點希望。毛主席,請你保佑我,將這世間的一切牛鬼蛇神全部掃除吧! 路過個ATM,我讓小桃等在車上,下車去取了五千塊錢,然後拿了一疊遞給小桃,問道:“你這一陣窮壞了吧?一會兒去買身衣裳換換。” 她很不客氣地把錢裝到兜里,給我敬了個巴頓式的軍禮,然後說:“肘。” 她現在心中根本沒有別的想法,只是一門心思想見到她已經消失了兩個月的哥哥。而此時,她卻從沒有想過她哥哥為什麼會消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看她單純得像一張白紙,做著她這個年齡才會有的這樣那樣的青春幻想和關於未來的夢,我實在不忍心將她從夢中驚醒。我怕她從夢中醒來,看到現實的醜惡,會被一下子打擊得不能起身來。當她坐到這輛跨斗上,她並不知道終點在哪裡,甚至從來沒有問過我要把她帶去哪裡。她只知道,等跨鬥再一次停下來的時候,她將見到找尋了兩月之久的哥哥。 “醫院?”當我把車停下時,她猛地扭過頭看著我,眼神如刀。 我趕忙解釋:“昨晚你哥喝多了,酒精中毒而已,不要緊。” 她聽我這麼說,才面色稍緩,從跨斗里跳出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然後拿個小鏡子照了照,把鏡子遞給我,讓我拿著。我老老實實地接過來,舉著讓她照。她又從包裡拿出一些瓶瓶罐罐,往臉上撲了些粉底,然後問我:“這樣行麼?” 我說:“簡直是膚若凝脂,美若天仙。” 她有些害羞地笑了一下。這個細心的小姑娘,生怕讓她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為她擔心,在精心準備著她的妝容。粉底遮蓋住她的淚痕,眼影掩飾了紅腫的眼圈,而口紅則抹掉了她嘴角的蒼白與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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