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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七章十二戰栗

女生寢室3 沈醉天 11390 2018-03-22
戴曉夢的經歷講完了。自始至終,她的頭一直是下垂著,望著冰冷而堅硬的地面,她的講述彷彿是沒有聽眾的囈語。 蘇雅靜靜地聽完,中間沒有插一句話。儘管,戴曉夢所述說的經歷是那麼難以置信,讓她的心裡充滿了疑問。 沉默了一會,戴曉夢彷彿才從夢囈般的狀態中清醒過來,緩緩地抬起頭,冷幽幽地望著蘇雅。 戴曉夢沒有說話,她的眼神卻似一把寒氣四溢的寶劍,鋒利地刺進蘇雅的內心,穿透蘇雅所有的偽裝,刺得蘇雅脆弱的心臟湧出殷紅的鮮血。 蘇舒! 一想到妹妹,蘇雅就沒辦法堅強。可憐的妹妹,難道要重蹈趙怡婷她們的覆轍? 戴曉夢似乎看穿了蘇雅的心事,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聽到死亡鈴聲的,沒有一個能逃過!” 蘇雅被戴曉夢幸災樂禍的表情惹怒了,反唇相譏道:“沒有一個能逃過,那你呢?”

“我?”戴曉夢喃喃自語,失魂落魄,語氣遲鈍。此時的她,哪還有半點青春的朝氣,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 戴曉夢開始傻笑,仰面向天,眼淚刷刷直流。先是輕輕地笑,然後聲音越來越大,節奏越來越快,笑得極為瘋狂。那簡直不像一個人發出來的笑聲,更像是某種動物臨死前發出來的悲號,令人毛骨悚然。 戴曉夢這種狀態是沒辦法再繼續交談下去了,蘇雅被精神病院的醫生護士們客氣地請了出去。 直到走出了青山精神病院,一旁的大海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在精神病院裡,大海一句話都沒有說,一向喜歡耍嘴皮子的他這次可憋坏了。 “那個戴曉夢的瘋病不是一般的嚴重。死亡鈴聲?虧她想得出來,她還以為是在拍恐怖電影呢!” 蘇雅白了大海一眼,狠狠地說:“閉嘴!”

如果換作別人,或許還會感到一點點尷尬。但大海是什麼人?傳說中的失戀王子,臉皮練得比城牆還要厚,早就刀槍不入了,又豈會因為蘇雅的一句“閉嘴”而乖乖地閉嘴。 “嘴巴是不能閉的,據科學家說,嘴巴要經常運動,身體才會健康,大腦才能得到鍛煉。你想想,在五官中,嘴巴的功能是最多的,要吃飯、說話、接吻……” “夠了!”蘇雅差點被大海氣暈過去,“你就不能安靜一下?” “能!”大海響亮地回答。 但只過了幾秒鐘,大海的嘴巴又打開了:“我數過了,我剛才至少安靜了十下,這回,你總滿意了吧!” 蘇雅還從來沒有遇到過臉皮這麼厚的男生。如果大海是那種下流齷齪或者油頭粉面的男生,她早就不客氣了。問題是,大海偏偏只是臉皮厚點,喜歡貧嘴,人也不壞,這讓蘇雅狠不下心來。

大海還在滔滔不絕:“我看,戴曉夢說的話沒一個字能相信。趙怡婷她們三人,說不定就是戴曉夢殺的,然後編一個鬼都不相信的故事來騙人。” “是嗎?戴曉夢有什麼動機殺趙怡婷她們?” “動機?動機多了,比方說,情殺,戴曉夢喜歡上一個男生,結果被趙怡婷她們搶了。” “你白痴啊!戴曉夢發神經,一個人去謀殺三個人,而且三個人都是她身邊的人,傻瓜都會把她當做犯罪嫌疑人。還情殺!為了一個喜歡的男生,而謀殺同寢室的三個好友,你以為這種事情會在現實中發生?你是不是看言情小說看多了?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大海搔了搔頭,被蘇雅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本來,他就是瞎扯一通,哪裡有半點邏輯性。但大海是什麼人物,哪裡會為這點小事不知所措,辯解道:“如果戴曉夢沒有精神病,為什麼一直被關在精神病院裡?”

蘇雅冷笑一聲,懶得回答。從戴曉夢對她敘述經歷的過程來看,她吐字清楚,邏輯性強,語言表達能力沒有半點障礙,不像是一個精神病患者。除了她所講述的內容過於離奇外,其他的地方和正常人沒什麼分別。也許,一開始,她是被當做精神病患者關在精神病院裡。但到了後來,她發現精神病院是躲避死亡鈴聲的最佳地點,故意假裝成精神病患者也說不定。 蘇雅走進一家咖啡店,叫了一杯不加糖的愛爾蘭咖啡,坐下來慢慢品嚐。現在,她需要好好整理一下亂糟糟的思緒。因為在病房中接到的奇怪電話,因為妹妹的日記,因為李憂塵的剪報,因為戴曉夢敘述的神情,她現在對死亡鈴聲的存在深信不疑。而死亡鈴聲,很可能就是致使妹妹受重傷的罪魁禍首! 問題是,蘇雅對死亡鈴聲的來歷可以說是一無所知。誰也不知道它來自哪裡,誰也不知道它為什麼要殺人,誰也不知道它是怎麼做到那些事情的。她只知道,妹妹不是第一個受害者,在這之前,至少有三個女生因為死亡鈴聲而神秘死去,唯一的倖存者也只能躲在精神病院裡不見天日。

外面的陽光很好,一向有火爐之稱的南江,地上到處是龜裂出來的豁口,乾巴巴的,沒有一點水分。透過淺藍的玻璃窗,可以看到街上赤膊的男人們揮汗如雨,直冒油光。 大海乾笑著坐在蘇雅對面。為了附庸風雅,他也點了和蘇雅一樣的咖啡。喝了一小口,眉毛都擠到一塊去了。他從來沒喝過咖啡,何況是這種不加糖的苦咖啡。 蘇雅彷彿在自言自語:“我想,我應該去趟公安局。” 大海口裡的咖啡差點全吐了出來,驚訝地說:“你一個女孩子好端端地去公安局做什麼?” 蘇雅沒好氣地說:“關你什麼事!不會喝咖啡就不要喝,丟人!” 說罷,蘇雅急匆匆起身就走,賬單都沒結。 臉上帶著職業性微笑的女服務員放過了蘇雅,彬彬有禮地攔住了大海:“先生,還沒付賬。”

眾目睽睽之下,大海有些狼狽,好不容易掏出錢包,數出幾張鈔票。等他付完錢追出去時,蘇雅已經坐著的士遠去。 大海攔住一輛的士,鑽進去。司機問他去哪,他把手一指,傻眼了——蘇雅坐的那輛的士早就看不到影子了。 司機等了一會,沒聽到聲音,扭頭一看,大海還坐在那裡發楞呢,提高了音量問:“老闆,去哪?” 大海想了想,說:“去南江市公安局。” 下午五點,南江市公安局刑偵大隊辦公室。 蕭強的面前堆滿了檔案,他正在研究一宗滅門慘案。 近幾年,南江市經濟發展明顯提速,生產總值是芝麻開花節節高,市容市貌煥然一新,高樓大廈如雨後春筍,拔地而起。可是,隨著經濟水平的提高,南江市的流動人口也越來越多,治安狀況也越來越嚴峻。

這不,前面幾宗入室殺人搶劫案還沒偵破,又發生一起滅門慘案。兇手的手段令人髮指,完全喪失了人性,連三歲的小孩都沒放過。這起惡性刑事案件很快就在民間流傳開來,老百姓們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政府高層對此極為震怒,責令市公安局限期破案。 南江市公安局在壓力下不敢鬆懈,出動所有警力,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歷盡千辛萬苦,總算破獲了這起惡性刑事案件,抓到兇手。讓人驚訝的是,兇手竟然是被害者的妻舅,一直就眼紅被害者的家產,在藉錢被拒後惡向膽邊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入室殺人搶劫,連自己的親姐姐和三歲的小外甥都沒放過。 案子雖然破了,蕭強卻沒有半點喜悅之情,而是更多的沉重。他不明白,現在的人,怎麼會變成這樣。他一直堅信,人之初,性本善,但又是什麼原因讓這些性本善的人變成罪大惡極的殺人犯?

才三十多歲,蕭強就有種老邁的感覺。那麼多的謀殺和慘劇,無論是誰經歷多了都感到未老先衰。心比身先老!年輕時的激情,早已消逝,現在幾乎是靠著一種信念才堅持下來。 蕭強揉了揉有些腫脹的眼睛,將眼光從那些厚厚的檔案資料中移開。這時,他聽到一陣清脆的腳步聲,節奏明快地傳來。 蕭強聽出來是個年輕女孩子的腳步聲,只有年輕女孩子,走路才會這麼明快、輕盈。他抬起頭,望著辦公室門口。 腳步聲在辦公室門口稍微停頓了一下,再次響起時,辦公室門口出現了一個美麗得讓人驚豔的女孩。 蕭強認出來了:“蘇雅?你來這裡做什麼?” 蘇雅緊抿著嘴,轉身把門輕輕帶上,然後搬了個椅子,坐到了蕭強面前。 蕭強有些驚訝,他知道蘇雅的個性,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主動去接觸陌生人的。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蘇雅遲疑了一會,慢吞吞地說:“我想問你一件事。” 蕭強“呵呵”一笑:“什麼事?這麼隆重?只要沒違反工作紀律,我能告訴你的,知無不言。” “是嗎?那太好了!”看到蕭強如此態度,蘇雅心頭的石頭放下來了,“我想問你,前些日子大塘古村發生意外,四個女大學生三死一瘋,她們的死因是什麼?” 蕭強皺了皺眉:“這件事,和你有關係嗎?” 蘇雅生怕蕭強拒絕回答,連忙說:“當然有關係,而且是很重要的關係。聽說,她們臨死前,都聽到了恐怖的死亡鈴聲,而我妹妹出事前,也聽到了死亡鈴聲。” 蕭強不以為然:“什麼死亡鈴聲,不過是以訛傳訛的流言飛語。” “不是流言飛語,我親耳聽到倖存者說出來的。”

“你剛才也說過了,是三死一瘋,瘋子說的話你也相信?”一向冷靜的蕭強突然變得煩躁起來,這在蘇雅的印像中很少見。剛才,他還和顏悅色,一提到大塘古村事件就變得嚴肅起來,難道,他有什麼隱情? 蘇雅不想觸怒蕭強,柔聲說:“死亡鈴聲的事先放到一邊,你快告訴我那三名女生的死因,謝謝你了。” 蕭強本想拒絕,轉念一想,案子已經結了,告訴蘇雅也無妨。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第一個死者是哮喘病急性發作而死的。” 蘇雅一怔:“哮喘病急性發作?這麼說,趙怡婷的死亡純屬意外?” “我們在趙怡婷房間裡搜索過了,並沒有發現花粉等過敏性物質,基本上排除了人為因素,意外的可能性很大。” 回想戴曉夢口中趙怡婷死亡時的情景,還真的很像呼吸衰竭窒息而死。要知道,哮喘病是人類十大死亡原因之一,是一種常見的呼吸道疾病,據說國內患者有七千萬之多。趙怡婷也許以前沒有發作過,沒有足夠的重視,急性發作時防治不力導致突然死亡。 “那張語萱呢?她的死因是什麼?” “你說的是第二個死者吧。她的死因也很奇怪,是被電死的。” “電死的?怎麼可能?” 戴曉夢說,張語萱是奔跑中突然倒地死亡,死亡時附近沒有其他的人影,也沒有出現雷擊現象,怎麼可能是電死的? “我們請教過電力專家,第二個死者的確是被電死的。在第二個死者發生意外的附近,有一個高壓變電器短路掉落到地上,電流洩入大地並在土壤中流動,在地面上各點間就會出現不同電位。當人的腳與腳之間同時踩在不同電位的地表面兩點時,就會引起跨步電壓觸電。步伐越大,電流的強度就越大,使心臟失去供血功能而導致全身缺血缺氧而死。” 蘇雅聽得目瞪口呆。跨步電壓,這種物理學上的生僻名詞竟然成了張語萱的死因。戴曉夢說張語萱是跑進那個區域的,而她則是小心翼翼慢慢走過去的,兩人腳步間距的確不同,所以產生的後果也是天壤之別。 “跨步電壓……那週蕊蕊呢?” “第三個死者是從山崖上摔死的。” “我知道她是摔死的,我問的是,她是自己掉下去的,還是被人推下去的?” “在周蕊蕊摔下去的山崖邊,沒發現搏鬥的痕跡,自己掉下去的可能性很大。” “你的意思是,週蕊蕊是失足摔下山崖的?你有沒有想過,在趙怡婷、張語萱先後發生意外的情形下,她有必要走到山崖邊上嗎?” 蕭強苦笑:“當時具體的情形,誰也不知道。如果週蕊蕊是被人推下去的,兇手只有一個,那就是最後倖存下來而瘋了的那個女孩。” 戴曉夢不可能是殺人兇手!這點,蘇雅也清楚。其實在整個事件中,最值得懷疑的人就是周蕊蕊。去大塘古村度假是她提議的,別墅是她安排的,和趙怡婷住一個房間的也是她,最後離開別墅的還是她。 如果週蕊蕊沒死,蘇雅幾乎可以肯定週蕊蕊就是兇手。問題是,週蕊蕊也是被害者。 “那,摔下山崖的,的確是周蕊蕊嗎?她的臉,是不是摔得沒辦法認出來?” “的確是周蕊蕊。你放心,現在驗屍的方法很多,並不僅僅靠一張臉。你也是學醫的,不會不相信法醫的水平吧?” 蘇雅並沒有因為弄清楚趙怡婷她們的死因而感到一絲一毫的高興。相反,她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趙怡婷她們的死因和戴曉夢的敘述並沒有抵觸,可見,戴曉夢並沒有騙她。 可是,這些意外死亡,如果說僅僅是巧合,實在讓人難以置信。在這一系列看似意外的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恐怖的死亡鈴聲,是戴曉夢的幻覺,還是死神的召喚曲? 天色暗了下來。 蘇雅剛走出公安局,就被守株待兔的大海發現了。 “怎麼樣?有什麼發現沒有?” 蘇雅沒理他,抬頭望著天空。西下的夕陽不再擁有耀眼的光與熱,失去了威力,彷彿一個垂暮的老人般有氣無力地俯瞰大地。街道上,各種各樣的霓虹燈閃耀著世俗而華麗的色彩。繁華依舊,行人如蟻,一個個漠然行走,忙忙碌碌,沒有誰去關心他人的命運。 真寂寞啊!蘇雅心裡幽幽地嘆息著。她突然想起那個宣稱上帝死了卻抱著老馬痛哭的尼采,難道,人生真的只是一場無法逃避的悲劇? 大海嬉皮笑臉地湊過來,關切地問道:“餓了吧,一起去吃飯?” 蘇雅收攏了思緒,冷眼瞧著大海。 大海乾笑了幾聲:“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心情再不好,飯還是要吃的,對吧。再怎麼著,也不能虧待自己!” 蘇雅說:“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老老實實地回答。” “沒問題!我是什麼人?從小就是老實人,你儘管問吧!” “你發誓,不准騙我。” “我發誓,絕不騙你!” “你聽清楚了,我的問題是,到現在為止,你一共追過多少女孩子?” 大海傻眼了。 “怎麼了?不願意回答?” 大海忙擺手:“不是,只是,你要給我點時間,我要好好算算。一個、兩個、三個……六個、七個……” 沒等大海算完,蘇雅揚手攔住了一輛的士,坐上去了。大海眼疾手快,拉開後面的車門也鑽了進去。 “南江醫學院。”告訴司機目的地後,蘇雅繼續追問大海,“數清楚了嗎?” 大海彷彿做了錯事的小孩子般,扭扭捏捏:“好像是十七個……” “你確定?” “差不多吧,不是十七個,就是十八個,我記不清了。” 蘇雅強忍著笑意:“那追到手的有幾個?” 大海低下了頭:“一個也沒有。” “你是花痴啊,追了十八個女孩!是不是見到漂亮的女孩就忘了自己姓什麼,像蒼蠅一樣'嗡嗡'飛過去?” “什麼話!”大海顯得很委屈,“我當然不是看到漂亮的女孩就想追,我只追我喜歡的、有氣質的。” 蘇雅冷笑,不再搭理大海,托著腮,望著窗外高速後退的風景,怔怔地想著心事。 大海自覺無趣,難得地沉默了下來。偶爾,他用眼角的余光偷看蘇雅清麗脫俗的側面。 十分鐘後,的士到達了南江醫學院。蘇雅下了車,沒想到卻在醫學院門口看到了秦清岩。 秦清岩的穿著很清爽,天藍色襯衫,白色牛仔褲,再配上他那張清秀的娃娃臉,很容易讓人誤以為是醫學院的學生,給人一種文質彬彬的書生感覺。他站在醫學院門口,似乎在等人,不時抬起手腕看表。 對秦清岩,蘇雅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一方面,秦清岩的長相很像她以前的戀人郭小龍,另一方面,秦清岩的氣質卻和郭小龍有天壤之別。蘇雅每次見到秦清岩時,原本死水一潭的情感世界總會泛起陣陣漣漪。 蘇雅沒有主動上前和秦清岩打招呼。反正以後住在妹妹的寢室裡,有的是機會接觸秦清岩,也不必在乎這一時。 蘇雅本想在附近尋找一家乾淨點的餐館吃飯,可沒等她走開,一輛嶄新的豪華寶馬小車風馳電掣般越過她,緊急剎車,掀起一陣灰塵,排氣管的熱浪直接噴射到蘇雅腿上。 從寶馬車裡,走出一個年輕女孩,棕黃色的波浪型長發,巨大的銀色耳環,熠熠生輝的白金鑽石項鍊,華麗耀眼的公主裙,彷彿一個發光體般光彩奪目。 年輕女孩露出自信而驕傲的笑容,顧盼生輝,徑直走到秦清岩身後,柔聲道:“清岩,讓你久等了。” 秦清岩皺了皺眉,說道:“婉慧,你應該叫我秦老師。” “我喜歡叫你清岩,你還記得嗎,以前,你住在我家的時候,我就是這樣叫你的。” 秦清岩還想維持老師身份,有點嚴肅地說:“以前是以前,現在我是你的老師,你應該叫我秦老師。” “偏不,我就叫你清岩!” 秦清岩拿這個叫婉慧的年輕女孩沒辦法,搖了搖頭,說:“你爸爸找我,有什麼事嗎?” 婉慧露出狡黠的笑容,頗有些得意:“你先上車再說,我帶你去見我爸爸。” 秦清岩似乎有些懷疑,並不急於上車,問道:“你爸爸找我,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反而叫你來接我?” 婉慧佯裝生氣地說:“那你到底上不上車?” 秦清岩還在遲疑,蘇雅突然走到秦清岩面前,甜甜地叫了聲:“秦老師,你好。真巧,在這裡遇到你,我正好有事找你。” 蘇雅笑嘻嘻地插到秦清岩和婉慧兩人的中間,正好擋住了婉慧的視線。本來,蘇雅就對婉慧剛才亂開車而惱怒,讓她心中很不爽,現在逮到了機會,哪肯放過,故意破壞婉慧的好事。 蘇雅站到秦清岩面前,和婉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俗話說得好,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婉慧的魅力,是用昂貴的服飾襯托出來的,看似流光溢彩,其實不過是一個包裝得漂亮點的花瓶,寡淡無味。而蘇雅則不同,一襲雪白的連衣裙,不施粉黛,彷彿一塊天然去雕飾的白玉,光澤柔和,越看越有味道。 大海還不知道蘇雅睚眥必報的個性,傻頭傻腦地問:“你這是做什麼?” “走開!”對大海瞪眼後,蘇雅轉臉又對秦清岩笑容可掬地說道,“秦老師,你還沒吃飯吧,要不,我們一起去吃飯,邊吃邊談。” 秦清岩幾乎沒有考慮,連連點頭:“好,好。” “清岩!”身後,婉慧杏眼圓睜,怒氣沖天。 “婉慧,你也看到了,我現在有事,去不了,等會我再去找你爸爸吧!”秦清岩和顏悅色地對婉慧說。 “你去死吧!”婉慧狠狠地白了蘇雅一眼,恨不得吃了她,氣沖沖地開著她的寶馬車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跟我鬥,你還嫩著呢!蘇雅嘴角浮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婉慧走後,秦清岩如釋重負,長舒一口氣。秦清岩並非笨蛋,婉慧的那些小花招他不是不懂,只是礙於情面不好揭穿。蘇雅氣走婉慧,又要和自己一起去吃飯,他正求之不得。 大海還想跟著蘇雅和秦清岩一起去吃飯,被蘇雅毫不客氣地趕走了。這次,蘇雅是認真的,大海臉皮再厚也無濟於事。也許,蘇雅受婉慧刺激,久被壓抑的情感世界波瀾再起,心血來潮,竟然真的和秦清岩一起共進燭光晚餐。 優雅的薩克斯音樂輕輕傾瀉著,將整個餐館淋得濕漉漉的,彷彿春天滿是露水的清晨。這家名為“等待”的小小西餐廳,以深藍和金黃為主打顏色,在流淚的紅燭映照下氣氛柔和曖昧。 等待?紅塵中,有什麼值得去等待? 被薩克斯風的纏綿憂鬱所包圍的蘇雅,望著眼前有些拘謹的秦清岩,心中百感交集。這張臉,是那麼熟悉,卻又是那麼陌生。那些無法入眠的深夜,那些渴望夢中相見的深夜,那些生不如死刻骨銘心的深夜,在繁華歲月的飛逝中漸漸成為遙遠的記憶。可是,當秦清岩出現在她面前,所有的往事一下子全部復活,在她的心靈深處翻騰澎湃。她終於明白,原來,她從不曾忘記。 淚水,輕輕滑落。蘇雅深情地凝視著秦清岩,羞澀地輕笑,淚光閃爍,宛若佛前等待千年的那朵白蓮,悄然綻放。 即使是夢,她也願意沉醉其中。人生,不就是一場大夢嗎?這些年,她實在太孤獨了,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秦清岩還從來沒經歷過這種場景。以前,他一直自視甚高,專心於學業,對那些沉湎在情慾中卿卿我我的情侶不以為然。雖然是醫學院的老師,實際上年齡比蘇雅大不了幾歲,戀愛的經驗幾乎等於零。 但在此刻,他被震撼了。記憶中所有的美麗,都在蘇雅的笑靨前黯然失色!如果說,第一次見到蘇雅,他還只是驚嘆於蘇雅的容顏,現在,他徹底被蘇雅的氣質所俘虜。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金錢、權力、地位,所有的慾望,在蘇雅的笑靨前是那麼世俗與渺小。 和所有的普通人一樣,秦清岩最終還是墜入了愛情激流中。此時,他並不知道,自己只是蘇雅幻想中的一個影子。 燭光晚餐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婉慧父親打來了電話,請秦清岩立刻過去一趟。婉慧父親和秦清岩父親是莫逆之交,是看著秦清岩長大的。他不好推卻,只好匆匆結束晚餐,帶著歉意和蘇雅告別。蘇雅並沒有說什麼,態度變得極為冷淡,冷冷地看著秦清岩,彷彿陌生人一般。 秦清岩走後,蘇雅回到妹妹的寢室。寢室裡空蕩蕩的,小妖、星星、沈嘉月,她們都不在寢室裡。 蘇雅在寢室裡轉了一圈,沒發現異常。在外面跑了一天,她也有些累了,洗了個冷水澡,換了寬鬆的睡衣躺到了妹妹的床鋪上。 蘇雅把燈關了,把自己隱藏在黑暗裡。她喜歡這樣,黑暗的空間,寒冷的色調,相互保持距離。她不奢望能看透別人,同樣,她也不希望別人看透她。 閉上眼,腦海裡總是轉悠著死亡鈴聲這件事。凡是接到死亡鈴聲的人都難逃噩運,也就是說,在某種意義上,死亡鈴聲的出現是一種警告,警告對方噩運即將降臨。世界上發生的意外那麼多,為什麼偏偏是趙怡婷她們接到死亡鈴聲? 蘇雅相信,死亡鈴聲所選擇的對象肯定是有一定規律的。問題是,妹妹怎麼會捲入死亡鈴聲事件?妹妹是南江醫學院的,趙怡婷她們是南江大學的,她們之間素不相識,素無往來,為什麼死亡鈴聲會找到妹妹? 直到現在,除了知道死亡鈴聲確實存在外,可謂一無所獲。如果死亡鈴聲不再出現,蘇雅根本就沒辦法追查下去,但她堅信死亡鈴聲肯定會再次出現。趙怡婷、張語萱、週蕊蕊,三個女生是連續死亡的。如果按照這種模式演繹,妹妹的重傷只是一個序幕,接下來肯定還會有其他的人接到死亡鈴聲,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妹妹寢室裡的這些女生們,這也是蘇雅毅然決定住到妹妹寢室來的最主要原因。 蘇雅想得頭疼欲裂,習慣性地揉著太陽穴。 臥室的門被悄悄推開了,很快又被悄悄關上。黑暗中暗潮湧動,彷彿有不知名的動力壓迫著空氣流動。 蘇雅驀然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猛地睜開眼。她的眼前,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怎麼會這樣?臥室里黑得有些古怪,一點光亮也沒有。窗戶呢?怎麼連窗戶都看不到了? 只有黑暗,吸收一切光線和顏色的黑暗。 蘇雅從床上坐起來,屏住呼吸側耳聆聽。 除了她的心跳,什麼聲音都沒有,房間裡死一樣寂靜。這樣的寂靜,實在反常,令人窒息。 彷彿有風,輕輕掠過,寒意徹骨。蘇雅竟然打了個冷戰,裸露的肌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清楚地感覺到,無人的房間裡,彷彿有什麼東西存在。那些東西,沒有形體,沒有實質,卻對著她無聲地冷笑。 “是誰?”蘇雅的聲音還是那樣冷漠鎮定,儘管她的後背直冒冷氣,身體在黑暗中微微顫抖,“我不怕你,出來吧。” 沒有聲音。 房間裡的溫度驟然下降,彷彿到了深秋。 良久,蘇雅才聽到一聲幽幽的嘆息聲。 是年輕女孩的嘆息聲,嘆息聲裡充滿了傷感的情緒。 蘇雅心頭陡然一震:“蘇舒?是你嗎?” “姐姐。”聲音很輕。 “妹妹!真的是你!太好了!”蘇雅激動得話都說不清,“我好想你,好想你和媽媽。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們。” “是嗎?”聲音冷淡,沒有一點感情色彩。 但是,怎麼可能?蘇舒不是還沒好嗎?她應該躺在第二附屬醫院的病床上,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呢? “我……我是不是在做夢?” “是的。” 蘇雅怔了怔,全部的激情一下子冷卻下去。原來,只是一場夢! “沒關係,就算是做夢,我還是很高興!讓我看看你的樣子,好嗎?” “好。” 緊閉的窗戶被打開,冰冷的月光緩緩流進房間,黑暗中懸浮著一個灰白色的影子。 蘇雅起床,緩步走向影子。這次,她總算看清了妹妹的模樣。 妹妹長得清純水靈,彷彿散發著濃郁芳香的蘋果般,讓人有種忍不住想咬一口的衝動。這樣的女孩,原本洋溢著青春特有的快樂和朝氣,此時卻滿是憂鬱的氣息。 “妹妹……”蘇雅伸手出去,去撫摸蘇舒的臉,可除了空氣,什麼都沒有接觸到。 “好痛!”蘇舒呻吟了一聲,無數的小孔出現在她的臉上,鮮血噴湧,整張臉變得扭曲痙攣起來,一些地方凸了起來,一些地方凹了下去,支離破碎。 “不要!”蘇雅撲上去,想要摟住妹妹,卻撲了個空。 妹妹的身體漸漸褪色,影子變得淡薄起來,彷彿要融化在空氣中。 “是誰?是誰把你害成這樣!”蘇雅大叫,“告訴我,我為你報仇!” 蘇舒的嘴角扯動了一下,已經變了形的臉竟然在笑:“是嗎?” “快說啊,我絕不會放過他!” 蘇舒的手臂緩緩抬起,伸出食指,指向蘇雅。然後,蘇雅聽到了她一生中最不願意聽到的那句話:“是你!害我的人,就是你!” 蘇雅彷彿一下子掉到了冰窖裡,整個人都被凍僵了。她怎麼也想不到,妹妹會把她認作罪魁禍首。 “妹妹……”蘇雅的心臟在滴血,“我是你姐姐啊!” 蘇舒那張恐怖至極的臉已經變得很模糊,但她的手指依然堅決地指向蘇雅:“我當然知道,你是姐姐!害我的人,就是姐姐你!” “不是!”蘇雅狂叫,“不是,不是我害的!” 然而,蘇雅的叫聲卻被蘇舒的笑聲所湮沒。蘇舒笑得很瘋狂,彷彿野獸臨死前的悲號,痛苦的情緒充斥了所有的空間。 蘇雅目瞪口呆,怔怔地望著蘇舒,望著蘇舒的身體在空氣中漸漸消失。 然後,地面突然消失,蘇雅一腳踏空,彷彿掉入了萬丈深淵,身體沒有依憑迅速下墜。 尖叫一聲,身體一陣戰栗,蘇雅驀然驚醒。 相傳,有些瀕臨死亡的人會給親人託夢,交代後事。關於這種故事,在各種文學作品和民間故事中廣為流傳,蘇雅寫作時也曾涉及。可是,身臨其境時,她才真正感受到那種深入骨髓的悲痛。 是我?害妹妹的人是我? 兩行清淚,無聲滑落。夢中的場景,讓蘇雅心都碎了。 縱使百般不信,千言萬語,終究抵不過夢中妹妹那張冷酷而充滿仇恨的臉。 不會的,那隻是一場夢,一場虛無縹緲毫無根據的夢。蘇雅安慰自己,抹去淚水,穿衣起床。 指針指向凌晨五點十分。 寢室裡彷彿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黑色薄霧,顯得有些陰鬱。沈嘉月、小妖、星星,三個女生都躺在各自的床鋪上,睡得正酣。 蘇雅不想吵醒她們,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 蘇雅並沒有發覺,在她的身後,有雙眼睛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的背影。 在水房裡草草洗漱了一番,對著鏡子梳理有些凌亂的長發。最近,不知道是否用腦過多,頭髮沒有以前那樣有光澤,掉落的也越來越多,輕輕梳理,不曾用力,也沒感覺到疼痛,梳子上卻纏繞了許多頭髮。 蘇雅對著鏡中的自己嘆了口氣,揉了揉有些腫脹的雙眼。然後,她打開寢室的門,走出去,輕盈的腳步聲在安靜的女生宿舍裡顯得格外清脆。 太早了,又是暑假,校園里人影稀疏。南江的晨曦還是那樣的模糊,灰沉沉的,彷彿被污染的河水。 蘇雅迎著久違的晨風深深地呼吸著,似乎想吐出心中所有的鬱悶。自從考上大學後,她就養成了睡懶覺的習慣,很少這麼早起床。 “對不起,請讓一下!”一個和氣的聲音在蘇雅身後響起。 蘇雅轉身,看到一個拿著掃帚的中年婦女,對著蘇雅謙卑地微笑。 原來,是新來的校工,姓萬,學生們都叫她萬阿姨。她的工作不僅僅是女生宿舍區的守衛傳達,還負責附近公共區域的清潔衛生。 “你好,這麼早?” “是啊,沒辦法,現在找份工作不容易啊。” 萬阿姨對蘇雅笑了笑,低頭打掃落葉。這些年,校園裡的喬木明顯蒼老了,隨風飄落的樹葉卻一天比一天多,即使是在生機勃勃的仲夏。 “你還要守門,哪有時間睡覺?” 萬阿姨頗有些感慨:“老了,不像你們年輕人要睡那麼久,一天能睡個四五小時就可以了。” “你這樣,太辛苦了。萬阿姨,你的子女呢?” 萬阿姨停頓了一下,彷彿被定格了般。過了幾秒鐘,她才繼續掃地的動作。 顯然,萬阿姨並不喜歡別人提及她的子女。蘇雅是個聰明人,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唐突,馬上轉移話題:“萬阿姨,你天天守在這裡,有沒有遇到什麼怪事?” “怪事?多了,這個學校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邪門的事特別多。聽說我沒來的時候,441 那個女生寢室,死了好多人。上吊的上吊,跳樓的跳樓,割脈的割脈,投水的投水,一個接一個地自殺了。” 蘇雅哭笑不得,萬阿姨並不知道她以前就是住在441 女生寢室的。 “萬阿姨,我是問你遇到的怪事。” 萬阿姨訕笑:“我才來多久,能遇到什麼怪事?要說怪事,前幾天有個女學生,好端端地從樓上跳下來,差點摔死。我早就看出來,那女學生氣色不好,遲早要出事。” “氣色不好?怎麼個氣色不好法?” “她每次都陰沉著那張臉,不喜歡說話,更不喜歡笑,走路老往陰暗的地方走,身子也是,搖搖晃晃的,一看就知道命不長久。” “瞎說!你會看相啊!” 萬阿姨一本正經地說:“年輕人,你還年輕,有些事情,你現在沒辦法理解的。等你到了我這種年齡,感受就不一樣了。” 蘇雅問:“那幾天,你有沒有看到陌生人出入女生宿舍?” 萬阿姨搖搖頭:“沒有,那幾天,風平浪靜,和平常一樣。” 蘇雅有些失落,還想再問,一個男生的聲音突然響起來:“嗨!蘇雅,你好!” 回頭一看,大海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她的身後。 “咦?你怎麼在這裡?”蘇雅記得自己並沒有把名字告訴大海,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打聽到的。 “鍛煉身體啊!”大海穿著短褲背心,臉上都笑成了一朵花,有意無意地抖動肌肉,“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我每天早晨都要起來跑步。” “那你還不快去?站在這里幹什麼?” “剛跑完,休息休息。你知道的,鍛煉身體要注意勞逸結合。蘇雅,我們真有緣,這樣都能遇到!不如……”大海那張嘴只要打開,就沒有閉上的意思。 “不如你去死吧!”蘇雅對著大海叱罵。本來還想向萬阿姨打聽點妹妹的事情,現在,什麼心情都沒有了。 “去死?”大海愣了一下,很快就接著說下去,“人總是要死的,死有輕於鴻毛,有重於泰山。如我這種才華橫溢的世間奇男子,壯志未展,霸業未成,豈能輕言生死?人生苦短,光陰似箭,一寸光陰一寸金,莫等閒,白了少年頭。我的意思是,不如我們一起去看日出吧,欣賞一下旭日初升的美麗風景。” 蘇雅氣極了,頭大如斗。她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怪物,恬不知恥,沒半點自尊心。 “好了!算我怕了你!現在,請你立刻在我面前消失!否則……” 大海沒有半點要消失的意思,嬉皮笑臉地問:“否則怎麼樣?” 蘇雅莞爾一笑,在大海被她的笑容迷住的時候,她從萬阿姨手上搶過掃帚,對著大海打了過去。 掃帚結結實實地砸到了大海的臉上。 大海被打呆了,愣愣地問道:“你幹什麼?” 蘇雅懶得說話,掄起掃帚再砸。 這次,大海總算明白了,“哇”的一聲,撒開腳丫子就跑。身後,蘇雅緊追不捨。 遠遠地傳來萬阿姨的叫聲:“小心我的掃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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