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441女生寢室

第13章 第十三章愛恨情仇

441女生寢室 沈醉天 10707 2018-03-22
回到南江醫學院後,441女生寢室的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凌雁玉有意無意地疏遠了方媛,經常一個人獨自坐在一旁怔怔地發呆。 柳雪怡變得更加沉默,只有接到吳浩東電話時,才稍微開朗些。 方媛的心情也很壞,神經變得緊張起來,飛花落葉都能嚇她一跳。 直到現在,她都沒搞清楚,山林老宅的死亡循環是夢境還是現實。 小時候,她以為,這個世界是圍繞她轉的。天地、父母、山水、食物,一切,都是因她而存在。 她是這個世界的主宰。 她哭時,整個世界都是陰暗的。她開心時,整個世界都是明朗的。 後來,漸漸長大,她才明白,世界還是那個世界,不因為她的喜怒哀樂而變化,變化的只是她的心情。 而她自己,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在世界中,和一粒塵矣、一棵小草,沒什麼區別。

面對這個世界的風風雨雨,她是那麼渺小,無力抗爭,只能隨波逐流。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波瀾不驚,卻暗潮湧動。 這晚,441女生寢室只剩下她和蘇雅。 自從老宅回來後,蘇雅是441女生寢室裡唯一從容自若的女生。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冷漠,刻薄,自負,驕傲。 方媛突然問:“蘇雅,你怕死嗎?” 蘇雅有些奇怪:“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這些天來,我總是忘不了老宅里的事情。在夢境中,你為什麼會捨身救我?” 蘇雅白了她一眼,恨恨地說:“我哪知道。你也說了,那隻是夢境。做夢的時候,誰能想那麼多?” “可是,夢境中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例如凌雁玉和悶哥的情變。而且,你不覺得,那個夢境的感覺,和現實世界,實在太像了嗎?”

蘇雅想了想,說:“我知道有一個叫《寂靜嶺》的恐怖電影,裡面的設置就是有現實世界和模擬世界。模擬世界是由精神力強大的女巫虛構出來的,卻能和現實世界一模一樣,裡面的人物、感受、行為都是真實的。你的意思是,老宅里發生的一切,類似於《寂靜嶺》中的虛擬世界?” 方媛點點頭:“我覺得差不多。科幻故事,有時候未必全是假想。像,在當時的人眼中是那麼荒唐,現在卻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蘇雅說:“你不是認為,山林老宅的死亡循環事件,是月神搞的鬼?” 方媛沉思著說:“我在想,是不是月神還在我們身邊,在我們睡著時刺探我們的精神世界,讓我們在睡夢中意識相互融合,如《寂靜嶺》裡的女巫一樣,製造出一個虛構的幻境,讓我們的意識在這個幻境中做出種種反應。也只有她,擁有那麼強大的精神力量,將幻境的信息直接傳達到我們的大腦中樞,所以才會有那麼真實的感覺。”

“方媛,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其實,我記得,我當時只是看到你危險,想幫下你。如果,能讓我充足思考,知道會因此而送命,恐怕我也不敢那麼做。” 蘇雅的話很摯誠。她畢竟只是一個年輕女孩,而不是一個老於世故的理性政治家。很多事情,還是率性而為,並沒有認真去考慮後果。 事實上,很多殺人案的兇手,都是因一時怒火而失去理智才犯罪。真能冷靜下來的話,倒沒那種勇氣去犯滔天罪行。 方媛似乎想起了什麼,說:“蘇雅,我很怕死。小時候,我親眼看到父親的屍體。那時,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也會死,怎麼辦?” 蘇雅怔了怔。 方媛笑了笑,繼續說:“你不相信嗎?其實,父親死後的那段時間裡,每晚我都在想父親是不是真的死了。我始終無法相信這個事實。做夢的時候,總夢見父親和藹的笑容,撫摸著我的頭,笑我傻丫頭。而且,還有好幾次,在夢中,聽到他說,他沒死。”

蘇雅也傷感起來:“你比我好。你還記得父親的樣子,我卻連母親的樣子也記不住了。每次問起母親,父親都暴跳如雷,脾氣不知道有多壞。” 方媛說:“後來,我才慢慢接愛父親已死的事實。那時,我總在想,我會死嗎?人死了後,會怎麼樣?是像佛學說的那樣六道輪迴,還是一切俱滅,化為塵土。如果是六道輪迴,還好些。如果是一切俱滅,什麼也沒了,我真的很恐懼。” “那時,沒人和我說話。我恐懼時,就拼命用拳頭打自己的腦袋,或者用腦袋去撞牆。這樣,我就能感覺到痛,就能暫時因此而繼續思索下去,恐懼下去。” 蘇雅沒想到,方媛原來也曾如此脆弱。 “然後呢?” 方媛忽然笑了:“然後?我想通了。生老病死,草木枯榮,都是大自然的規律。我只需要把握現在,讓自己活得開心些,何必去考慮死亡之後的虛無飄渺之事?宇宙是怎麼來的,生命是如何起源的,這些問題,連那些智商超人的科學家都沒有搞清楚,何況我這種凡人?所以,我索性不去想這些無聊的事情了,生活也變得有趣多了。”

蘇雅也嘆了口氣:“可惜,現在又不得不去想了。真不知道那月神是什麼東西,真的會陰魂不散地纏著我們?” 方媛說:“你以前就推測過,月神,和血玉,還有血玉的主人,有著某種非同一般的聯繫。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血玉的主人,就是為月神準備的宿主。月神,和自然界的某些強悍生物一樣,是寄宿性質的,要寄宿在一個年輕女孩身上。” 蘇雅沉默了。 這個猜測,她也想過,卻始終沒有說出來。 如果方媛真是月神的宿主,意味的她的生命即將終結。以後,方媛不再是眼前的這個方媛,而是由月神意識所操縱的傀儡。 “其實,我現在,對死亡,倒沒有以前那麼恐懼了。生命是什麼?死亡是什麼?誰又能說得清呢。便是唯物主義,這個'物'是什麼,也沒有人能真正理解。物質是什麼?有個諾貝爾得主提出'上帝粒子'的概念,說這個'上帝粒子'是一切物質的質量來源,並成為當今粒子物理學的中心科研。如果'上帝粒子'真的存在,也就是說,之前的物質其實是沒有質量的。這倒和我們古代所說的魂魄性質是一樣的。”

蘇雅也聽說過上帝粒子:“這只是科學家的一種假設。方媛,我覺得,你想得太多了。其實,月神並一定是惡意的,她不是一直沒對我們怎麼樣嗎?” 方媛知道蘇雅在安慰自己,勉強笑了笑,說:“但願如此吧。”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了。 生活中,也和往常一樣,似乎沒什麼異常的變化。 月神,彷彿從441女生寢室的生活中徹底消失了般。 轉眼已到冬季,卻比往常要暖和得多,校園裡猶有殘花敗草帶著幾絲翠色。 這日清晨,方媛早早起床,在校園裡晨跑。 越是逆境,越要保持良好的心態。 自暴自棄永遠不是解決不了問題,只能在麻醉中越陷越深。 繞著球場跑了三四圈,身上開始冒出熱汗,腳步變得沉重許多,呼吸也急促起來。

方媛知道,這是到了臨界的極限。略微放慢了腳步,調整呼吸,堅持跑下去。 衝過極限,感覺就輕鬆多了,整個人都變得有點輕飄飄似的,兩腿好像不受控制般,自動朝前跑。 又跑了四五圈,方媛這才放慢速度,圍著球場慢走。 跑步的極限,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難熬,只要咬牙堅持一會,就很容易過去。 可是,失戀的痛苦呢? 情感的付出,是否也像跑步的極限一樣,只要堅持,就一定能再上層樓? 這段日子裡,她和凌雁玉的關係是相當的差。 以前,凌雁玉將她當作姐姐般,無話不談,有什麼事都找她商量。 現在,見了她,眼神冰冷,彷彿陌生人般。 不,不僅僅是陌生人。冰冷的眼神中,還流露出濃濃的敵意的。 其實,悶哥不喜歡她,能怪她嗎?

球場上,許多年輕男孩在做著各種運動,尤其是打籃球、踢足球,更是熱鬧喧嘩,在冬天的早晨依然有幾個人赤膊上陣,露出強健的肌肉,大聲的吆喝,氾濫著一股濃濃的青春氣息。 年輕真好。 方媛偷偷地去瞧籃球場上的幾個年輕男孩。 青春,陽剛,即使有的男孩長得不是那麼帥氣,卻也洋溢著獨特的運動氣質,別有一種風情。 正邊走邊瞧著,一個黑乎乎的圓形物迎面飛來,耳邊聽得有人大叫:“小心!” 卻是一個足球突然飛過來。 方媛沒有防備,側了側頭,依然被足球打在臉頰上。 還好,足球的飛行速度並不是很快,方媛的臉上只是有些微微疼痛。 一個瘦高的人影跑過來,撿起了足球,一腳踢回球場,轉身對方媛說:“你沒事吧!”

“是你?”方媛揉了揉臉蛋,這才看清,眼前這個人,竟是悶哥。 悶哥面對著方媛,竟有些不好意思:“我和老鄉一起來踢球。” “哼!”方媛對這個悶哥沒好臉色,轉身欲走。 她本來是那種喜怒不形於色的女孩,不肯輕易得罪人。可是,眼前的這個悶哥,卻是少數幾個讓她痛恨的人。 她和凌雁玉搞成這樣,全拜他所賜。 何況,悶哥心機太深,功利心太強。就拿這次的意外來說,她很懷疑是悶哥故意設計。 “等等。”悶哥叫了聲,“方媛,小玉怎麼樣了?” “她很好,不勞你牽掛了。”方媛冷冷地說。 悶哥懺悔般地說:“方媛,我知道是我的錯。可是,這能全怪我嗎?一直以來,我都是把她當成小妹妹的。演變到現在這樣,我也不想!”

方媛冷笑著說:“這麼說,還要我和小玉給你賠禮道歉不成?” 她一向不喜歡和人爭辯。不知怎的,一看到悶哥,就渾身不自在。 也許,她總是忘不了,老宅的死亡循環中悶哥對她意圖不軌的那一幕。 “愛一個人是沒有錯的!”悶哥還在強辯。 方媛微微一笑,在他耳邊壓低了聲音說:“自衛殺人,殺的還是一個卑鄙小人,也是沒有錯的。” 悶哥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顯然,死亡循環中,他被方媛所刺殺的經過,也讓他難以忘懷。 就算那是幻境,在裡面的感覺也和真實的世界一模一樣。 方媛不再理會悶哥,徑直走回女生宿舍。 洗了個冷水澡,渾身舒服多了。 這時候,蘇雅才剛剛起來。 “懶鬼,天天睡懶覺,小心身體發肥,變成肥婆,看你怎麼辦!”方媛沒好氣地罵蘇雅。 蘇雅是那種典型的夜貓子,越到晚上越有精神,玩網絡遊戲、寫小說、QQ聊天、看電影、上天涯八卦論壇灌水,每晚不折騰到凌晨就不睡,早上自然醒不來。 “你才神經呢!年紀輕輕的,一天到晚板著一張臉,過著苦行僧般的生活,和尼姑一樣,怪不得會喜歡和尚!”蘇雅不肯吃虧地回罵。 方媛被蘇雅說得啞口無言。 論詭辯罵人,她還真不是蘇雅的對手。 幸好,蘇雅沒有趁勝追擊,伸了個懶腰,拿出一大堆瓶瓶罐罐的化妝品,去折騰她的那張臉了。 女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老喜歡往自己臉上塗那麼多稀奇古怪的化學品。方媛心中暗想,卻忘記了,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員。 再看臥室,柳雪怡早已起床,只剩下凌雁玉,還躲在被子裡,不時傳來兩聲咳嗽聲。 她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方媛想了想,慢慢地走過去,來到凌雁玉床鋪邊。 凌雁玉睡的是上鋪,方媛要惦起腳,才能看到凌雁玉的床頭。 “小玉,我剛才遇到悶哥了!” 凌雁玉沒有說話,咳嗽得更加厲害了。 “他讓我轉告你,想和你說聲對不起。” 這是方媛自己編的,想讓凌雁玉的心情好一些。 沉默了一會兒,方媛接著說:“其實,我也想和你說聲對不起。” 半晌,傳來凌雁玉幽幽地嘆息聲。 “方媛,我知道,其實不關你的事。”凌雁玉的聲音顯得有些衰弱。 “你沒事吧?生病了?”方媛掀起被子。 凌雁玉明顯是病了,一張臉,憔悴得很,蜷縮著身體躲在被子里瑟瑟發抖,呼吸也有些凝滯。 方媛一眼就看出,凌雁玉感冒了。 “要不,我給你泡杯板藍根?” 前兩天,方媛也有點感冒,喝了幾杯板藍根就好了。 現在,醫院收費貴得嚇人,手續又繁瑣,哪怕只是感冒發燒,也要驗血檢查。 所以,醫學院的學生,有點小病,一般都自己買藥對付。 凌雁玉有些黯淡的眼睛盯著方媛看了一會,總算說了句話:“方媛,你能不能告訴我一件事。” “你儘管問。” “悶哥為什麼喜歡你,不喜歡我?” “……” 方媛怔了怔,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回答。 悶哥喜歡她,不喜歡凌雁玉,這得要問悶哥去! 即使問悶哥,也不一定有答案。那晚在老宅,她就問過了,悶哥的回答是,愛就是愛,哪還分得那麼清楚。 確實,愛情能讓人的精神處於極度亢奮狀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和毒品是一樣的。 有時候,明知道會有傷害,卻始終不忍相棄。 所以,有佛偈:“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但是,身為世人,怎能離於愛者?沒有愛的世界,那值得人眷戀嗎? 方媛自問,做不到絕情寡義。 她只是喜歡佛法,又不是真的想去當尼姑。即使那方振衣,看上去冷冰冰,似乎無愛無恨,內心深處依然有團熱火在燃燒,所以才會捨己救人,以身犯險。 “是不是因為,你長得比我漂亮?”凌雁玉自怨自艾地說。 “不是!”方媛想了想,說:“要說到漂亮,蘇雅就比我漂亮多了!” 這話倒不是方媛自謙。如果說,方媛是那種平實的漂亮,蘇雅就是那種驚豔的漂亮。方媛是那種苦茶,越喝越有味;蘇雅卻是那種七彩玫瑰,越看越眩目。 “小玉,你別想那麼多了。感情的事,誰能說得清楚?何況,我根本就不喜歡他。嗯,我很討厭他!”方媛苦苦相勸。 凌雁玉咳嗽了幾聲,似乎要將整個心肺都咳出來般,好不容易,才停了下來,說:“其實道理誰都懂。可是我就是很難受,不甘心。” “好了,你病得很厲害,還是先保重身體吧。這些事,以後再說。我先幫你泡杯板藍根,喝完再陪你一起去醫院看病!”方媛翻出備用的板藍根,用熱茶泡了,扶起凌雁玉,端給她慢慢喝下去。 凌雁玉喝完板藍根後,有些倦意,沒有起床,說要繼續睡一會。 方媛擔心凌雁玉的病情,搬了個椅子,坐在陽台上,一邊曬太陽,一邊看書。 她看的是蒲松齡先生的《聊齋》,裡面的鬼狐故事讓她很是投入。 陽光曬在身上,暖烘烘的。她閉上眼睛,微微打了個盹,做了個奇怪的夢。 她心裡一動,坐到大廳的電腦前,將夢裡的故事記敘下來。 黃昏,殘陽如血,古道淒清,行人漸少。 落拓書生秦天一襲灰衣,牽著一匹瘦馬,手裡拿來著一支玉簫,一臉滄桑的慢慢獨行。 他的眼神落寞,迷濛,嘴唇邊總有一絲嘲諷的笑意。曾有佛學大師說過,人生如夢,可他即使想做夢也不能啊! 幾次應試進京,換來的只是無限的感傷。天下多亂本想為社稷百姓出力,誰知滿腹詩書竟然屢試不中,登徒浪子卻高掛紅榜,朝中之腐朽可想而知了。 可是夢呢?真的沒有嗎?近來常夢見有人在輕聲呼喊自己,充滿柔情,彷彿是穿透了亙古的時空,異樣的熟悉親切。他在夢中竭力想看清楚,卻是模糊一片,只記得有一個淡紅色的影子和一輪血紅血紅的明月。醒來後更是悵惘不已。 身後突然傳來驟狂的馬蹄聲,秦天向後轉身看了看。一桿巨大的旗幟隨風飄舞,旗上大書“威武”兩個金字。馬上騎士都是一身短打,黑衣黑帽,背後一律背著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怒馬過處黃土飛揚,使人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威武鏢局的鏢師看都沒有看秦天,意氣風發地自馳而去。秦天苦笑,身在亂世,武人耀揚,縱有治國之能,亦只是空負壯志。 他縱身上馬,拿起玉簫,幽幽地吹了起來。簫聲高古,淒冷,隱有悲世之意。 這時秦天就看到了古劍。一個衣著樸素濃眉大眼的青衣少年。古劍背一把古樸的長劍,疾步如流星,從後追上秦天,對著他憨厚地笑了笑。 秦天停止吹簫,郎聲問道:“兄台有何指教?” 古劍微笑道:“無他,聞兄簫聲絕好,有心相交。” 秦天笑道:“雕蟲小技,不入大雅之堂,難得兄台如此看重。不如結伴而行,吾慢慢吹與兄台聽。” 古劍亦喜,道:“如此甚好。” 古劍遂與秦天共乘一馬,相談甚歡,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夕陽西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兩人一路行來,竟尋不到一處歇息之地。行至一深山中,遠遠望見有火光閃爍,循光前行,發現是一破廟。生火者乃威武鏢局的鏢師,正在火中烤肉。香氣四溢。 兩人下馬,秦天進廟先拜了廟中神像,取出乾糧,分與古劍。古劍堅辭不受,隱入林中。 秦天等了兩柱香時候,才見古劍出來,精神奕奕,問之,古劍答已食之矣。秦天雖心疑,不好多說,草蓆鋪地與古劍同枕而眠。 月色清冷,枯黃的樹葉隨風而落,嘆息著無奈地飄飛。光禿禿的樹枝憤怒地刺向陰陰的蒼穹,彷彿滿懷傷痛的樣子。 黑夜裡竟傳來女子哭泣的聲音,在風中格外清晰。爾後竟有撫琴聲,琴聲悲切,如泣如訴。 秦天在夜裡醒來,轉身卻不見了古劍。起來一看,眾鏢師亦已醒來,執刀布陳,如臨大敵。 為首一黑瘦精幹老者,喚出矮小漢子,低聲耳語幾句。那漢子聽後匆匆而去。秦天上前問道:“各位大哥,發生何事?” 老者答道:“如此郊野,竟會有女子之聲,疑強人來犯。” 秦天問道:“可見與我同來少年?”皆答未見。 眾人沉默,黑夜寂靜無聲。只聽得風聲沙沙,寒意侵骨。 突然傳來一震耳的慘呼,那矮小漢子從林中狂奔出來,卻無頭,血猶在噴,雙手俱殘。 眾人色變。鏢師們多膽大,常見生死,此時亦駭然。無頭的人並不可怕,但誰都未見過無頭的人還能狂奔。林中彷彿充滿著詭異之氣。 老者大叫:“誰都別離開,圍成小圈子!” 眾人倒也聽話,緩緩退後,圍成圈子,相互扶持。 無頭之人依然奔向眾人,手裡竟拿著大刀,揮將過來。 老者大喝一聲,手中大刀如游龍般飛出,正中無頭之人,將之釘在樹木之上。無頭之人手足依然自舞動,狀甚恐怖。 琴聲又傳來,卻是春意無限,融融暖人。眾人忽覺睡意,鬥志皆消。秦天暗自心驚,拿出玉簫,嗚嗚的吹起來,簫意清高,清脆淒寒。 可此時眾人已醉,有人棄刀沖向林深處。亦是一聲慘呼,恍若鬼嚎。更聽得撕肉牙咬之聲,似有野獸爭吵吞食。有人突然揮刀砍向他人,狀已瘋狂,竟生吃同伴之肉。 秦天勉強守住心中清明,吹著簫獨自後退。耳邊不時傳來眾人臨死時的慘呼,心驚肉跳。 不知走了多久,琴聲不再可聞。秦天停下簫聲,衣衫盡濕。全身軟弱無力,坐在大石上略作休息。 秦天抬起頭時,赫然看見古劍。秦天大驚,將剛才之事細訴與聽,古劍微笑,竟不以為意。待得秦天訴完,用手指了指天空。秦天抬頭一看,明月竟然是血紅血紅色,妖艷淒迷。 秦天想起近來所做的同一個夢,恍恍忽忽,心中迷惘。古劍扶起秦天,同行回破廟。卻見累累白骨,血水橫流,竟無一活人。連所乘之馬亦不能倖免,只剩馬骨,慘慘發白。 古劍略作收拾,對秦天說道:“妖魅未遠,必將尋來,不如在此以逸待勞。” 秦天長嘆一聲,說道:“劍兄可有良策以應之?” 古劍但微笑不語。 秦天又道:“既能應之,何不救眾人?” 古劍回答:“生死不過等閒事爾。眾人亦沾他人血腥,救之何用?兄不必多言,況我亦只能勉力一試,成敗難料。” 秦天心情鬱悶,反复難眠。而古劍已沉睡矣。獨出破廟,天色陰沉,風中似有狼嚎虎嘯。明月依然血紅血紅,秦天看著看著竟然痴了。世事如夢,夢醒何處?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情歸何處?今夕何夕? 突然看見一紅衣女子梟梟然從林深處行來,對秦天視若未見。雙手合什,對著明月,跪下虔誠的朝拜。她的衣裳緩緩褪下,露出淡紅色的肌膚,不多久竟已全身赤裸,明艷逼人。秦天本不想看,只是事情太過詭異,似乎與自己夢中暗合,遂細細觀之。 明月漸漸由紅變白,奇的是那女子肌膚也漸漸地隨著明月發生奇異的變化。一道白光從頭環繞而下,將肌膚的顏色由紅轉白。不多時竟已成白耦般清麗。 女子麵露喜色。對著明月不停地磕頭。 爾後面對秦天,輕聲道:“你終於來了。” 秦天不解,暗想女子必為妖怪,有心不答卻好奇,竟說:“姑娘難道認識我?” 女子悠悠地嘆了一聲,說道:“也怪不得你,五百年的輪迴應將所有的事都洗卻的了。” 五百年的輪迴?難道是我五百年前就認識她?秦天想起舊夢,夢中是她在叫我? 女子輕輕地說:“我是修行千年的紅狐。修行之妖,每五百年受一次天劫。五百年前我受雷擊,你捨命救之。餘心感激,化為美女相伴,曾相廝守。奈人妖有別,我倆約定待五百年再會。今我已捨棄天狐之道,拜月功成,褪盡妖氣,亦不入仙道,化身成人再續前緣。” 秦天躊躇難決,問道:“這許多死人可是你所為?” 女子又嘆了一口氣,不再回答,只是幽幽地看著秦天。 忽然陰風陳陳,黑霧四起。電閃卻無雷鳴。女子色變,突入黑霧中。秦天急進廟,想去喚古劍,卻見古劍已然身起。古劍目若寒星,全身衣裳勁飄,冷冷殺氣逼人。 兩人同出廟門。聽到霧中金戈之聲亂響,女子清喝與一沙啞尖叫之聲相雜。山搖地動,似有千軍萬馬相戰。 黑霧越來越濃了。女子忽從霧中飛回,唇邊尤自有血,臉色慘白。霧中傳來那沙啞之聲:“紅狐,你若保持天狐之道,我自奈何不了你。沒想到你竟會想要做人,自毀千年修行,如今又能將我怎樣?不如獻出內丹,我饒爾等一死。” 古劍瞳孔大張,大喝:“出劍!”身上所負之劍彈出。古劍亦化成一道白光,附在劍上。 “大膽,爾是何人,竟敢與我鬼王做對!三界五行,俱要聽命與我。” “不在三界中,跳出五行外,我乃上古寶劍,斬妖除鬼!”古劍大喝。 “原來只是一把破劍成精,哼,不知天高地厚。”鬼王道。 寶劍突然劍氣沖天,發出熾亮的光芒,滿天霧氣俱被沖散。秦天這時才看清。鬼王頭如小山,身卻與常人無異,張著大口,呼呼噴著黑霧。手有一巨大的圓圓鐵管,血水便被吸進去。 寶劍幻化成萬千劍氣,如巨針般刺向鬼王。鬼王全身被刺滿,猶在狂笑。 “我是鬼王,不生不死,你能殺死我嗎?”鬼王的尖叫使天地變色。 紅狐口中吐出一顆紅珠,如流星般掠進鬼王嘴中。鬼王大驚,拼命想嘔出來。寶劍亦乘機刺入鬼王口中,穿透而出。 紅狐內丹乃至陽之物,鬼王乃至陰之體,陰陽相遇,則相互融化,劍氣又到處穿插,使鬼王靈氣俱散,如火山爆發一般一聲巨響,灰飛煙滅。 一切漸漸歸於平靜。古劍竟自顧而去。紅狐幽幽地看著秦天,一語不發。我該怎麼辦呢?秦天看著紅狐那張絕美的面容,低聲地問自己。 也就兩個小時,方媛就一氣呵成,將這個《狐戀》故事寫完。 她雖然喜歡看書,卻很少嘗試去寫。所以,這個故事,文筆技巧並不出色,處處顯得稚嫩,卻也有些清新的感覺。 這時,蘇雅早已洗漱完了,出去吃完早飯,再回來洗完頭,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髮,坐到了方媛的身邊。 看到方媛寫的小說,她很是不以為然,說:“方大小姐,你現在好歹也有二十歲了,怎麼還寫這種小說?” 方媛愕然:“這種小說不好看嗎?” 蘇雅笑了:“方媛,你落伍了。這種酸不拉嘰的小說,現在誰看?現在都要來點狠的,如果是男主,穿越到異界大陸,一統天下,納十幾個美女進后宮。如果是女主,穿越到一大群王子貝勒中,全都英俊瀟灑,個個為女主獻身跳樓。最不濟,也是總裁什麼的。要不,就來段生死戀,將主角往死裡整,整得讀者直掉淚。實在不行,就寫點師徒戀、父女戀,甚至是戀屍癖什麼的。” 方媛氣得直翻白眼。 蘇雅意猶未盡,說:“乾脆,我給你一個題材,寫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女主被戀態殺人狂的男主挾持和圈養,最後,女主卻愛上變態殺人狂,幫助變態殺人狂逃脫,一起犯罪,見誰滅誰……” “夠了!”方媛實在忍不住了,呻吟了一聲,“蘇雅,寫小說的,是不是都和你一樣,這麼變態?” 蘇雅受了天大的委屈般:“你說什麼啊!我是教你寫作!別人求我,我還不樂意呢!現在寫作,第一要素,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怎麼瘋狂就怎麼寫,怎麼招惹眼球就怎麼寫!只是賣文呢,又不是賣肉。你沒看到,那些大大小小的明星們,一個個爭著脫衣服賣肉?” 方媛氣著說:“你怎麼盡找不爭氣的比?” 蘇雅故意瞪大了眼睛說:“什麼不爭氣!她們可是明星啊,全民偶像,在熒屏裡一個個冰清玉潔、不食人間煙火,多少人的夢中情人、白雪公主。穿的是高貴皮草,吃的是上等佳餚,住的是高樓大廈,開的是寶馬奧迪。多少人羨慕那樣的生活,隨便一個選秀活動,都能招來數十萬的人參加。” 方媛苦笑著說:“好了,蘇雅,每次爭辯,都爭不過你。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人人都在演戲,所有的人都在偽裝。這有什麼奇怪?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樣的資本,可以隨心所欲,對於不喜歡的人不假以顏色。畢竟,人是群體性生物,需要在社會上掙扎、生存。” “說到社會,我還真看一本極好的懸疑小說,一個很有才氣的女寫手寫的,書名很恐怖,叫《第二類死亡》,其實卻寫得很傷感。有空的話,推薦你看看。” “能讓蘇雅欣賞的書,肯定值得一看。” 方媛知道蘇雅心高氣傲,她既然如此說,那本書肯定有其過人之處。可惜,曲高和者寡,蘇雅喜歡的,卻不一定被大眾所接受。 這也是純文學日益落魄、類型文學卻生機勃勃的原因所在。再深邃的作品,沒有讀者欣賞,只能是作者自娛自樂。 所謂的四大名著,本質就是流傳於百姓中的民間故事。 蘇雅意味深長地朝臥室望了一眼,問:“她真的病了?” 方媛說:“是啊。其實,她只是個小女孩。” 蘇雅難得的沒有反駁方媛,說:“是啊,她怪可憐的。” 提起凌雁玉,兩人的臉色都凝重起來。 失戀,以後回想起來,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是每個人成長都要面對的事。可是,在當時,卻無異天崩地裂。 也許,正是因為失戀的痛苦,她的身體,才會變得脆弱起來,以至於現在真的感冒生病了。 “對了,她怎麼還沒醒?”方媛也是學醫的,對感冒這種小病還是很有信心的。剛才,她已經給凌雁玉喝了杯板藍根,按理說,起碼會稍微抑制下病情。 她走進臥室,踮起腳來看凌雁玉。 凌雁玉的臉色很差,幾乎沒有血色,呼吸也很沉重,彷彿喘氣的老牛般。 她的眼睛,原本有著少女特有的明亮,現在卻很黯淡,眼窩深陷下去。 方媛問:“你醒了?” “嗯。”凌雁玉的聲音很輕,輕得方媛幾乎聽不見。 “你還是很難受?”方媛用手去摸凌雁玉的額頭,微微有些發燙,應該是發燒了。 她想了想,說:“要不,我陪你一起去醫院看下?” 凌雁玉低聲說:“我不想去。” “可是,你生病了啊!” “你幫我買點退燒和感冒藥。” 方媛還是有些猶豫:“你真的不去醫院?” 身為醫學院的學生,她當然知道,有病還是去醫院檢查的好。 感冒是老百姓通俗說法,醫學上可能是上呼吸道感染或急性氣管支氣管炎,也可能是其他器官的病變。 凌雁玉微微搖頭。 方媛去醫學院在附近的一個大藥房買了些感冒沖劑和阿莫西林,想了想,又買了些退燒藥。然後在菜市場買了些生薑,想熬些熱姜盪給凌雁玉驅驅寒氣。 在藥房時,她看到好幾個醫學院的學生也在買藥。 其中一個還認識另一個,相互聊起來,都在抱怨,最近天氣反常,時冷時熱,害得寢室裡有同學感冒發燒。 方媛回到441女生寢室時,柳雪怡也回來了,不時咳嗽兩聲。 “柳雪怡,你也感冒了?” “嗯,有點不舒服。” “正好,我買了藥,還有生薑。” 和凌雁玉相比,柳雪怡和方媛的關係還沒有變得太差。雖然,在死亡循環中,方媛也害死了柳雪怡,可那畢竟是意外,兩人沒有直接衝突。 為防萬一,方媛這次多買了一些藥備用,足夠柳雪怡和凌雁玉兩個人服用。 柳雪怡也沒客氣,按藥物說明,衝了感冒沖劑,吞了阿莫西林,睏意上湧,爬上床鋪休息去了。 倒是凌雁玉,雖然也喝了感冒沖劑和阿莫西林,臉色卻依然不見好轉,額頭直冒虛汗,身體軟綿綿地一點力氣也沒有。 方媛又將生薑洗乾淨,用小刀切碎,用電廚具燒得滾熱後,倒出一碗熱薑湯,給凌雁玉服下後,還是不見好轉。 很多感冒,都是病毒性感染。方媛一直在凌雁玉身旁轉悠,很容易被感染。 凌雁玉知道,方媛是真心為她好。原本對方媛剩下的那點怒氣,此時也煙消雲散了。 到了中午,蘇雅特意從高檔酒店訂了些飯菜回來,擺在桌上,讓大家一起吃。 凌雁玉、柳雪怡兩人起來,勉強吃了點。飯菜雖可口,兩人卻沒什麼胃口。 這時,方媛也沒有放在將兩人的病情放在心上。 感冒是常見病症,尤其是在冷暖交接時。在開學時,凌雁玉、柳雪怡都做過身體檢查,並沒有嚴重的身體隱疾。 只要用心調養,按時吃藥,感冒是很容易治愈。 可是,第二天,凌雁玉、柳雪怡的病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加嚴重了。 柳雪怡還好,只是精神不振,略有微燒,呼吸不暢。 凌雁玉卻完全變了個人,渾身無力,疼痛難忍,大把大把的頭髮開始掉落下來,皮膚上也出現一些微小的血疹。 此時,方媛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同樣是感冒,方媛喝了幾杯板藍根就好了,凌雁玉吃了這麼多藥,卻沒一點好轉的跡像。 顯然,凌雁玉的病症和她有些不同。 方媛只是個學生,臨床的經驗等於零,照本搬書在醫學上是大忌。 沒辦法,她只得再次叫凌雁玉去醫院看病。 可是,這次,凌雁玉竟連走也走不動了。 方媛只好背著她,一步步走下女生宿舍,慢慢走到醫學院設立的附屬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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