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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詭道算術之算沙

異事錄 蛇从革 44659 2018-03-22
秋天的雨下起來就停不下來。 從昨天早上開始,下了兩天一夜。到現在天都快黑了,仍舊在斷斷續續的下著。下得也不大,就這麼淅淅瀝瀝的往下落。間或停了一陣子,時間也不長。天氣因為空氣的濕潤,陡得變得變冷。 我和王八坐在谷城的一個旅社窗台邊,透過窗子看著戶外霧氣濛濛的一片。我狠命的把煙抽著,王八不停的把玩他手中的旗幟,三面旗幟,跟雜耍似的在他手裡交換著。 我看得生厭,對王八說道:“你手能不能停一會,看得老子眼睛都煩了。” 王八根本就沒聽見我說話,眼睛看著戶外,手裡仍舊不停地把弄。他昨天打了一天的電話,劉院長的電話關機,董玲的電話倒是通了,就是始終沒人接聽。王八打到今天只好放棄,手上閒不下來,就整他那幾面破旗。

我和王八已經被困在谷城一天一夜,不是被雨困住的。而是因為方濁。 方濁病了,病的很厲害。從玉真宮出來開始,她就開始發燒,我和王八帶著方濁坐客車,坐到谷城,見方濁病的實在是嚴重,沒辦法,下車,找了醫院給她掛門診。 醫生問方濁的姓名年齡都沒什麼,暈暈沉沉的答了,問她以前的病史,方濁卻支吾半天答不上來。她沒生過病。 我和王八知道,方濁把少都符從地下拉到地上,其實是很為難她。少都符是什麼,散瘟疫的,方濁體力透支,扛不住,就生病。我和王八雖然恨不得馬上就回宜昌,可是又不能丟下方濁不管。兩人心裡急得火急火燎的,心情毛躁。 我和王八心裡都清楚,趙一二現在也許不在人世了,不然佈人上的魂魄也不會自行消散。人死了兩個時辰,魂魄就消散。看樣子趙一二也沒什麼牽掛,死了就死了,魂魄散的很快。一點都不留戀。

這些我和王八都想得到,但是我們嘴裡都沒說出來。都把這事忍在心裡,憋著。 王八總算是說話了,“我明天回宜昌,你和方濁留下。” “不行。”我不贊成他的提議:“應該相反,我回宜昌,你在這裡照顧方濁。” 王八急了,“你跟我作對是不是?” 我冷冷地說道:“每次都要我給你收拾殘局,我這次不干。我跟你一樣,想快點回去看看。” “他又不是你師父!”王八聲音變得大起來。 “你有臉說這句話嗎?”我輕蔑的把王八看著,“過去這一年,你在那裡,趙先生和我在西坪,是怎麼過來的,你知道嗎?” “是不是金仲的師兄?”王八警覺的問道。 我不在乎地擺擺手,“算了,老子不想再提了。我和趙先生在西坪呆了將近一年,是怎麼過來的,你在北京享福,哪裡想得到。”

“到底發生了什麼?” “哼哼……”我拿出煙盒,抽出煙點上,“你不是說我已經學會聽弦了嗎?你以為我願意學啊。” “你治住金仲的師兄了?”王八說道:“你能耐也不錯啊,聽老嚴說的意思,金仲的師兄可不一般。” 我把王八死死的看著,不說話,心裡憤懣,媽的個逼的,現在說的輕鬆。當初趙一二,可被楚大給整慘了。 “你怎麼收拾他的,銷了他的魂魄沒有,他應該是陰伶,把他鎮在照片裡,用火燒了就行。”王八理論倒是一套一套的,卻不知道,我當初費了多大力氣。 “照片現在在你師伯和金仲手上。”我說道:“我是外人,沒什麼資格替你們清理門戶。” “你傻啊,”王八罵道:“這種陰伶是很邪的,鎮住了一定要燒。你交給金仲,他們又把他放出來怎麼辦?”

我不說話,心裡很不是滋味,王八現在說起這事,怎麼就這麼輕鬆呢。想滅誰,就滅誰。也許他說的也有道理,趙一二現在基本上可以肯定是死了,難道是金仲把楚大…… “你幹的好事!”王八大罵起來。他和我同時想到這節。 我沒敢還嘴,若真是這樣,我豈不是又把趙一二給坑了一次。想到這裡,我身上緊張的冷汗直冒。若真是這樣,我以後怎麼面對王八和劉院長還有陳阿姨。 “明天我就走。”王八吼道:“你給老子留在這裡!” 我現在心虛的很。腦子裡亂了,王八的聲音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 “王師兄。”方濁被王八吵醒了,“你要走嗎。” 王八鼻子裡哼了一聲,“嗯。” “能不能帶我一起。”方濁說道:“別丟下我啊。”

“有你徐哥在,”王八說道:“等你病好了,我們在宜昌會合。” “宜昌好玩嗎?”方濁隨即又說道:“你能不能帶我一起去。” 王八說道:“我有正事要做,你好好養病。” “你們怎麼都這樣。”方濁的聲音變得非常尖細,就是努力忍著哭出來的腔調:“師父當年也說是有正事,丟下我,下山就不回來……師兄也說要嫁人,也不要我了。” 我和王八愣住了,這丫頭要說還真是可憐。 方濁終於吭吭的哭起來,“他們說我父母當年也是把我丟在山門,扔下我的……” 我和王八聽到方濁這麼一說,都呆了。兩個眼睛對望著,都是一個想法:這丫頭,怪不得這麼粘人。 “師兄今年就嫁人了,嫁了人就不會回來了。”方濁擤了擤鼻涕,眼淚從眼角滾下來:“在北京,就你肯帶我玩……原來你和那些老道士一樣,和我師父師兄一樣,和我爹媽一樣,都不要我。”

畢竟方濁生病,是因為要幫王八的忙。現在這個樣子,王八要丟下方濁自己去宜昌,的確不地道。 “沒事的,我雖然生病,但我還能走路,能坐車。”方濁急了:“每個人都一樣,說是有事,走了就不回來找我了……帶上我啊。我自己能走路。” 王八從我手上搶過煙頭,死命抽起來。 “好的,”我自作主張替王八說道:“咱兄弟倆,換著背你,去宜昌。” “真的嗎?”方濁有點不相信:“宜昌好玩嗎,有沒有我們山上好玩?” “有。”我眨巴著眼睛說道:“我帶你去看大壩,帶你去到我以前去過的一個山洞裡去玩,還有兒童公園……東山公園……帶你去三遊洞。” 我嘴上敷衍方濁,心裡明白,回宜昌了,那裡有時間帶她到處去玩,趙一二兇多吉少,回去了都不知道是什麼情況等著我們。

王八沒做聲,看樣子是默許了我的提議。 於是我們又在谷城呆了兩天三夜,等著方濁的病好一些再動身。到了第三天早上,方濁的精神好多了,我和王八都覺得不能再等。 王八背起方濁,到路上去攔客車。我給他們打著傘,媽的自己倒是被雨淋的濕透。 客車是到荊門的,到了荊門,轉車到宜昌。 等到了宜昌,又是下午。宜昌的也是下著秋雨,下得愁人。 我們把方濁安頓到王八的寓所,本來王八以為董玲已經把公寓給退掉。 我說道,不會。 事實證明,我是對的,王八的公寓仍舊用鑰匙能打開,並且,裡面的擺設和從前一模一樣,收拾的干乾淨淨。地上和座椅一塵不染。 我到廚房一看,冰箱裡還有吃的東西。飛快地給方濁煮了方便麵。遞給她吃了。

王八給方濁蓋了被子。和我再也不耽誤。跑著出了門,到街上攔了的士就往北山坡劉院長家裡趕去。 到了劉院長樓下,遠遠的就看見,劉院長這個單元的下面空地,搭了油布棚子。稀稀拉拉的坐了幾個人。 我和王八下了車一直是在跑,可是現在,我們都跑不動了。我心裡狠狠的向下沉去,慢慢的一步一步走著。心裡又開始飄忽,我愧疚的要崩潰。王八的面色也慘白,是的,他和我一樣,都對不起趙一二。 我們走到油布棚子下,油布棚子就放了兩三條長椅,用來給來弔唁的人休息。 我們看了,心情更加沉重,挪著向二樓的劉院長家裡走去。 進了門。 屋裡的人並不多。客廳正對著門的牆上,擺了靈臺,上面一張黑白照片,是趙一二年輕時候的模樣,微微笑著,掩不住倨傲。

我和王八一進門。 劉院長迎了上來,對著我和王八輕聲又埋怨的說道:“你們怎麼現在才來,明天就去火葬場了……”劉院長的聲音開始哽咽: “你師父……走了……” 我把嘴巴咬的死死的。 慢慢的走到劉院長身邊,劉院長從口袋裡拿了個黑袖筒出來,慢慢地幫我套在胳膊上,用別針別好了,然後輕輕在我肩膀上拍了拍。對我說,“你給老趙燒點紙吧。” 我點點頭,拿著紙,跪在靈臺錢的布墊上,慢慢的燒起來。心裡酸楚的厲害,想起第一次見到趙一二的親近,還有趙一二替我解開草帽人心結的恩情,還有和他在西坪一起過的那段相依為命的日子……可是現在,他還是走了……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緩解內心的憋悶。 王八不說話,愣愣的站在門口的地方。陳阿姨從臥室拿了套白麻孝服,王八接過來,自己披在身上。默默的站到靈臺旁。身體在抖動。

大門口進來一個人,是個農民打扮,我回頭看去,這個人我認識,是西坪的一個鄉民。姓覃還是姓丁,我不記得了。 鄉民進了門,就開始摸眼淚,“趙醫生……你這麼好的人……”他開始嗚咽。 王八走到鄉民跟前,跪下來,“丁叔,你來了。” 丁叔連忙把王八扶起來,對著王八說道:“你師父是好人,是好人……”他嘴很笨拙,只能重複這兩句話。 臥室裡又出來了兩個人,一男一女,都是中年樣貌,也走上前對丁叔施禮。 丁叔愣了一下,說道:“也好,也好,他畢竟是你們的弟弟。” 劉院長才如夢方醒的對王八說道:“小王,這是你師父的大哥和二姐。” 王八把趙氏兄妹看著,三個人的表情都沉悶。 丁叔走到靈臺前,我連忙站起,給他讓了位置。丁叔看見我了,“小徐,你也在啊,老趙有你這個朋友,走了也值了。” 我心裡難受,向趙一二的哥哥姐姐看去,他們和王八相互攙著,站到靈臺旁,看著丁叔燒紙。 丁叔邊燒紙,嘴裡念著:“趙醫生啊,西坪的人都等著你回去,我就代表他們先來看看你啦……你是好人,到了那邊,就別太犟了……恩……”丁叔開始抽泣。 我看見趙一二的姐姐開始擦眼睛。 趙一二的大哥對丁叔說道:“丁叔,建國在山上,這麼多年,也是得了你們的照應,這是命,他這麼犟……” 趙一二大哥的談吐不是普通農民的語氣,一听就是有文化的人。我想起來了,當年趙一二可是連累到了家人,怪不得到死了,我才看見他的哥哥姐姐。嗨,想這些幹嘛,畢竟,他們還是拋開了對趙一二的怨恨,來送他最後一程。 我看著他們唏噓寒蟬。走到劉院長身邊,也說不出什麼話來,就問道:“策策呢?” “這小丫頭。”劉院長恨恨地說道:“這兩天淨扯皮,太不聽話了,都不知道去那裡。” “劉叔叔,我們去吃飯吧。”一個聲音傳來。 我回頭看去,董玲冷冷地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對著劉院長說道:“餐館開始上菜了。” “你們去吃吧。”王八沉悶著聲音:“我陪陪我師父。” 王八是對著董玲說的這句話。 可是董玲好像沒什麼反應,只是對這陳阿姨說道:“樓下的客人,我已經安排他們去了。策策也去了。” 陳阿姨嘆口氣,對王八說道:“那我們去招待客人了,給你帶點菜回來。” 王八跪在布墊上,頭也不抬:“不用,我不想吃飯。” 大家躊躇一會,出了門去吃飯。 王八就跪在布墊上,一絲不苟的點燃了幾隻香,仔仔細細的插在靈臺上。可是插了幾次,香都倒了,王八就一次又一次的重新插,他的手抖得厲害,一插就歪。 我不忍再看。 扭頭和劉院長董玲一行人走下樓去。 在餐館裡吃飯。坐了三四桌人。 趙一二的哥哥姐姐做了上首,我和丁叔坐在一起,這桌子上的人我認識的不多,估計很多是劉院長的同事,見劉院長家里辦白事,前來巴結。真正來送趙一二的也就是丁叔和趙一二的親人,哦,不對,丁叔和趙一二的哥哥是來接他回西坪的。我看著這些努力營造出悲傷氣氛的人,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趙一二肯定是看不慣這些擺場面的事情。 董玲和酒店的老闆說了幾句話,也坐了下來,她坐的離我不遠,就隔著丁叔。 丁叔是個直爽人,拿酒給我和他倒了酒,說道:“趙醫生沒什麼別的愛好,就好喝點酒。我們今天多喝點,陪陪他。” 我一言不發,把杯子裡的酒倒在地上,丁叔又給斟滿。 丁叔把自己的酒杯也倒滿,我正準備舉杯和丁叔喝。看見董玲竟然自己把酒瓶拿起,給自己倒了一杯。我嘴裡喝著酒,看著董玲也把酒喝了一大口。 我心想,畢竟董玲當年陪過王八在西坪山上學藝,看來她愛屋及烏,對趙一二也是很惦記。她早就把自己當做王八的女人,當然也把趙一二當做師父。董玲喝了一口酒,加了一塊肉吃了,然後又喝了一口,她喝酒不是淺淺的喝,而是跟我和趙一二一樣,大口大口。我突然明白,估計當時在山上,趙一二就教她把酒喝會了,不然她喝酒的動作和風格,怎麼和趙一二一樣。可是我忽然想到李行桓起來,董玲也許是最後一次做跟王八有關的事情了吧。 我看見董玲喝完一杯,又要倒酒,我勸道:“晚上我和王八要守夜,有個事情還要麻煩你,你就別喝這麼多了。” 董玲把我看著,“還有什麼事情?” “王八有個道友,病了,在寓所。”我說道:“你能不能去看看,是個小孩子……” 董玲“哦”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我沒什麼心思吃菜,就只是喝酒。喝了一會,酒勁衝上來,有點噁心。就問服務員廁所在那裡。我進了廁所,哇哇的對著尿池吐起來。心想,自己的酒量這麼就這麼小,連董玲都喝不贏。 吐著吐著,我總覺得背心上癢癢的,好像有人在身後盯著自己,我連忙反身看去。後面沒人,廁所就我一個人,我難道喝醉了,出了錯覺。 我站立著不動,我相信自己不會出錯的。果然,過了一會,那個感覺又來了,被人在暗處注視的直覺,我很清晰。 我心裡一喜,腦袋裡閃過一個念頭:趙先生! 可是馬上我就否定了這個無稽的想法,趙先生死了,他魂魄在玉真宮就散了。不會再回來的。我沒必要用一些無聊的想法,來掩飾自己的內疚。 我內心猛的緊縮,那個感覺又來了,這次我能非常的肯定絕對是個陌生的東西在註視我,因為我感覺到了強烈的情緒——敵意。 我在廁所裡到處看著,想找到是什麼人在看我,不是鬼,是人。我學聽弦的時間已經很久,聽弦是專門為我和金仲這種人設計的算術,時間越長,一些本領就越來越熟稔,根本就不用主動地去學。 我心里和奇怪,明明是個人在註視我,可是我為什麼我看不到他。 我又開始嘔吐。頭疼的厲害。腦袋昏沉沉的。走到餐廳。 大家終於吃完飯。 客人們該散的就散了。我和董玲還有丁叔、趙一二的哥哥姐姐往劉院長家裡走去。 路上陳阿姨在教訓策策,策策沒頂嘴,就是一個人離我們遠遠的。 我心裡就在奇怪剛才的那個感覺,但又想不出什麼,想的腦袋生疼。 一進屋,屋裡的場面,把我們嚇了一大跳。 王八正在屋里疾走,繞著坐在客廳中間地上的兩個人不停的走著。 “給我把他交出來!”王八根本就沒理會屋裡又進來人,對著那兩個人狂喊。 坐在地上的兩個人,是金旋子和金仲。 金仲臉上白紙一樣,嘴巴死死咬住,眼睛狠狠的瞪著王八,王八走到左邊他就看到左邊,走到後面,他就側身繼續瞪著王八。金仲的眼睛和鼻孔都在滲血。他吃了王八的大虧。我看得很明白。金仲的兩個手的手指,都呈現著古怪的扭曲樣子。他的手伸不出來,王八禦的鬼魂,就肆無忌憚的在他身體內進出。 金旋子還好一點,畢竟是長輩,王八還是手下容情。王八對金仲的恨意很強,下手就重的很。金旋子沒看王八,只是看著靈臺上的趙一二照片。 我現在顧不得許多,馬上進入到金仲的意識,我腦袋裡突然如同尖刀在裡面亂攪的感覺,我蹲下來,對著王八喊道:“住手!” 王八那裡聽的進去我的話,他現在眼睛都紅了。 我又喊道:“不是他,跟他沒關係。”王八估計是恨極了金仲,我只是進入金仲意識不到一秒鐘,就抵不住這鑽心的痛苦。 “不是他是誰?”王八聽見了我的話,恨恨的說道:“不是那個陰伶嗎!” “不是。”我對王八喊道:“趙先生的死,跟他沒關係。” 王八停下來,把我看著。我緩緩點了點頭。 “你給我發個誓。”王八把金仲指著,“我師父的死,跟你師兄沒關係……” 金仲仍舊是把王八瞪著,一句話都不說。臉上輕蔑。 王八對我喊道:“他媽的都不敢發誓,你還說和他無關。” 我對金仲喊道:“你就說一聲,我剛才都能告訴我。你現在告訴他啊,你服個軟,就這麼難嗎?” 金仲嘴巴歪了一下,他想冷笑,卻噴了一口血出來。 “小王。”劉院長剛才還沒弄明白髮生了什麼,聽見我麼幾句問答,才弄清楚了處境,連忙喊道:“老趙是意外出的事,跟他們沒有關係!” 王八把劉院長看著。 “你師父是喝了酒,和人打架,出的意外……”劉院長說道:“和他們沒關係……” 金仲終於把憋了很久一口氣換了出來。嘴裡咳嗽,又噴了些血沫子。 金仲回身把金旋子攙著,往布墊上扶。 王八說道:“師伯,聽說大師兄在師父生前,對我師父做了些事情……今天我要守靈,我不想針對你,但是大師兄,我不能就這麼算了……你們走吧。我會來找你們的。” 金旋子和根本就不聽王八說的話,自己在盤腿在布墊上坐下,金仲拿了紙錢,遞給金旋子。金旋子慢慢的往火盆裡燒紙。王八手上的旗幟抖了抖,最終還是放進懷裡。 我心裡替金旋子著急,王八現在怒氣沖天,隨時都會發難。他怎麼還這麼磨磨蹭蹭的。我看著金旋子燒了紙,金仲把他扶著站起來,又在靈臺上上香。 這一切都做完了。金旋子才轉過身來,他看見我了,向我招手。 我走到金旋子跟前,低聲說道:“我送你們出去吧。” 金旋子笑了笑,一臉的皺紋,我發現他也老了很多,臉上佈滿褐色土斑,僅剩的一隻眼睛,沒有半分神采。趙一二死了,金旋子也行將就木,詭道的這一代,已經是過去式。 金旋子從懷裡摸索半天,把一張照片遞給我。盯著我看了一會,笑了笑。金仲扶著金旋子走出門外。自始至終,金旋子師徒都沒說一句話。 王八等他們走了,對著劉院長說道:“你兒剛才說……師父是和人打架……” “是的。”劉院長說道:“他成天裡說,今年怕是熬不過去了,誰知道是這麼個方式去了……” 我也愣住,趙先生竟然是因為喝酒了打架而死掉的。這他媽的也太不值得了吧。這麼一個人,竟然就因為這麼莫名其妙的緣由死掉。我實在是無法接受,早知道,讓他死在楚大手上,還讓人好想一些。 我把手上的照片看了看,是一個崑劇的舞台照,一個青衣行頭的戲曲演員,站在舞台正中。當然是楚大無疑。我連忙跑出門,站在樓道的上,看見金旋子師徒相互攙扶,蹣跚的在路上走著。心裡悲哀,走上詭道的人,是不是都沒有什麼好結局。 我回到屋內。 王八把手伸向我,“照片給我。” 我搖搖頭。金旋子把照片給我,就是要我來決定楚大的結局。我還沒想好該怎麼處置楚大,至少現在還沒有想好。 “給我!”王八吼起來,暴戾非常。 我從沒見過王八這麼發怒過。我認識王八這麼多年,他都是很斯文的,很少看見他這麼衝動。他做事都有條不紊,慢吞吞的學究樣子。看來趙一二的死,對他的刺激太大,讓他的性格都發生改變了嗎。 我對王八說道:“你的大師兄是我鎮在照片裡的,我說了算。” 王八指著我說道:“你現在就燒了他,給我師父一個交代。” “當初我收了你大師兄,問過趙先生,該怎麼處置。”我把趙一二的照片指了指,“他並沒有要求我燒了這個陰伶。” 王八無話可說。 劉院長和陳阿姨已經安頓好策策睡覺。見我們兩人正相互瞪著對方。連忙解圍,“你們到底想不想知道老趙是怎麼死的?” 王八這才放過我。 我們坐到沙發上,我和王八坐在一張沙發,劉院長夫婦坐在對面,董玲卻斜斜地靠在一旁。 陳阿姨說道:“小徐,不是我說你,這酒,你還是要少喝。老趙就是例子……” 陳阿姨哽咽,說不下去。 “老趙那天喝了酒,晚上跑到XX酒吧,和里面的混混就打起來,本來就是個小事情,警察來的也快。老趙也是的,一個人和幾個小年輕打。還不依不饒。” “我師父不是發酒瘋的人,他喝醉了就是發呆,從不發酒瘋。”王八說道。我心裡也贊同王八的說法。 陳阿姨繼續說道:“可是那天,他喝醉後,的的確確就出去了。我們聽他嘴裡念著'XX酒吧'。也沒放在心上。到了第二天早上,他還沒回來,我們就去XX酒吧找他,才知道出了事,然後去二醫院……他那時候就已經走了。” “我不相信師父會被幾個混混打死。”王八說道:“他再不濟,也不會去打架,更別說他會被人打死……” 我心裡去想著,趙一二身體早就垮了,王八那裡知道他身體已經是什麼情況。 “你師父當初在學校就喜歡打架,”劉院長說道:“他喜歡打抱不平。” 屋裡一陣沉默,劉院長夫婦估計想起了當年的事情。我的心裡又開始內疚起來。王八閉著眼睛在思考。 過了一會,王八問道:“是不是四天前?” “應該是五天了?”劉院長對董玲喊道:“是吧,小董,你那天剛好來吃午飯。” 董玲點點頭。 王八臉色的表情古怪,他還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劉院長和陳阿姨的眼色飛快地相互交換了一下,王八沒看見,可是我看見了。 我忍不住要探知他們的心思,可是我剛一接觸他們的思維,就感覺到,他們剛才的思維波動,和趙一二的死無關。我連忙制止住自己。對自己罵道,劉院長怎麼會騙我和王八呢。 “我師父到底是怎麼死的?”王八輕聲的問道。他情緒開始平復。 “他在那個酒吧里打架,警察來的很快。把他們都制服。然後,把他們帶到樓下的警車上,準備帶回警局。可是……”劉院長說道:“那警察也太大意了,估計就是個尋常的打架滋事,也沒放在心上。來了兩個警車,本來是把老趙和那幾個混混分開關上車的。不知道警察怎麼就糊塗了,把其中的兩個混混和老趙關在一個車上……聽說在車上,是老趙又主動動手……” 我和王八都說不出話來,我心裡就只有一個念頭:真他媽的冤枉。 “所以啊,小徐,我勸你,少喝點酒,喝酒不僅傷身,還容易出事啊……”陳阿姨把頭轉向董玲:“你也是啊,小董。你現在更不能喝酒。” 看來董玲喝酒,不只是我發現了。 王八聽到這裡,柔聲對董玲說道:“以前你陪我師父喝酒,我沒說什麼,現在我師父死了,你也要結婚了,就別喝了。” 董玲把眼睛瞇了一下。嘴角抽了抽。 我心裡罵王八,這個苕貨,董玲喝酒那裡是因為趙一二的緣故。她明明是看見你入道了,她知道和你不可能了,心裡苦悶,才喝酒啊。你這個二貨! 趙一二的死因都說明白了。大家就這麼坐著。也無話可說。在座的人,個個都跟趙一二又很深的淵源。趙一二的離去,誰也不願意接受。 王八忽然抬頭,董玲說道:“差點忘了,公寓裡還有個人。” “瘋子已經跟我說了,”董玲說道:“你不用擔心,我現在就回去。” 董玲起身,跟劉院長夫婦打了招呼,向門口走去。 “瘋子,你送他回去。”王八說道:“天晚了,她一個人回家我不太放心,方濁我也不太放心。” 王八能想到這些。我心裡登時穩當,他現在表情平和,看樣子不會再衝動。 我說道:“好的,那我送她回去,再看看方濁好些沒有。” 我連忙喊住董玲,和她一起往門外走。剛出門,劉院長在後面喊道:“小徐,你等等,我送送你們。” 劉院長回到臥室,加了件衣服,和我們走下樓去。我們走到路邊,準備攔的士。 “別急”劉院長對我說道:“我有東西給你。” 劉院長從外衣裡拿出兩本書,遞給我,“我知道這個應該給小王,可是今天他的樣子,我覺得現在給他不太合適。小徐,你先拿著,等他心情順暢了,再轉交給他。” 我把兩本書拿到手上,看了看,一本是手抄本,沒封面。另一本是個古書,封面破損的厲害,但是名字還看得清楚——《青冥志》。 我把兩本書揣進懷裡。 這個是趙一二的隨身攜帶的書,看樣子是遺物,我心裡想著,我先拿著,過兩天,再交給王八。 正想著,劉院長又說道:“小徐,老趙也給你留了個東西。” 我吃驚不已。看見劉院長拿了個小玻璃瓶子,遞給我,“這是老趙經常說,他說這個東西,就該你來看,說得我都聽煩了。” 我拿過小玻璃瓶子,一看,原來是個沙漏。兩頭大,中間很細,裡面裝滿了水,水里混著灰色的細沙,這就是個沙漏,只是尺寸非常小而已。 劉院長交代完了。和我們道別,回家去。 我和董玲在路邊等車,我拿著手上的沙漏把玩。由於瓶子裡是水和沙混雜,翻轉沙漏的時候,沙子飄忽地下落很慢,只是慢慢的往下沉澱。 我看了一會沙漏,對著董玲問道:“你酗酒多長時間了?” 董玲說道:“我到西坪看你和趙先生那次之後。回來就開始喝酒了。” 我嘆了口氣,也不好說什麼。的士來了。 到了王八的公寓,一進門,就听見方濁在屋子咳嗽的很兇。 我和董玲連忙去看,方濁已經咳得喘不過起來。董玲一看見方濁,就埋怨道:“你們兩個大男人,到底有沒有腦子,都病成這樣了,還不帶她看醫生。” 方濁看見我和董玲進來,對著董玲說道:“這個姐姐是誰啊,師兄呢?” 董玲連忙去廚房給方濁燒了點熱水,衝了蜂蜜,餵了方濁喝了。方濁咳嗽才好了些。 我對方濁說道:“你好好睡覺,你師兄晚上有事,明天我帶你去看病。” 正說著,我忽然感覺到了那個注視我的人,又出現了。我連忙四處扭頭看著。 方濁的臉一下子慘白。身上發抖。 “你也知道?”我低聲問。 方濁說道:“我知道,可是我不知道在那裡。” 董玲摸了摸方濁的腦袋,“你是王哥的道友啊,我還以為是個老道士,原來是個小丫頭。” 方濁說道:“姐姐是師兄的媳婦嗎?” 董玲笑著說道:“不是,小丫頭問這麼多幹什麼……我知道、我知道了……真是個小丫頭。” 董玲的語氣變化的很快,說“我知道”的時候,是不耐煩的語氣,可是馬上又變柔和。 我正奇怪。 董玲又說道:“恩,我聽你的。”口氣順從。聲音跟說夢話似的。 這句話,絕對不是向方濁說的。 我連忙問董玲,“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她是個小丫頭啊?”董玲被我問的莫名其妙。 “不是”我問道:“你剛剛說的那句。” “就說她是個小丫頭啊?” “那前面呢?”我又問道。 “小丫頭問這麼多幹嘛?”董玲說道。 我不問了,被一個莫名的東西注視的感覺又升起來。 方濁對我抓住我的手,“徐哥,我怕。” 我能感覺到方濁的恐懼。她也察覺到了。 我笑著安慰她,“沒事。你睡吧。” 董玲把方濁的被子掖好。和我走到客廳。我把董玲的電話借過來,給劉院長打了電話。 “劉叔叔,我不回來了,跟王八說一聲,他的那個小道友,身體不好,我不放心兩個女孩子在屋裡。” “沒事的,他看樣子也就想一個人呆著。你不來也好。”劉院長應承道:“我去跟他說,你們早點休息。明天早上七點出殯。” 那個感覺消失了。可是我還是不放心。警覺的到處看。 董玲說道:“你在找什麼?” 我擺了擺手。 那個感覺不再出現。我心里安頓了很多。 董玲從客廳的一個櫃子裡拿了個東西出來,我一看,是瓶洋酒,度數很高的伏特加。 董玲又去廚房拿了兩個杯子出來,各到了半杯。 我和董玲坐在沙發上,開始喝起來。 我知道董玲對方濁的身份好奇,主動說道:“這個丫頭很可憐。沒爹沒媽,相依為命的師兄也要出嫁了,她孤零零的一個人。所以王八……” “我知道。”董玲喝了一口酒,“他就是這種人。我當然知道,他心腸好。” 董玲還是很理解王八的。我想著,也喝了一口。伏特加的口味很淡,但是入喉了卻燒。 兩個人無話,各自把杯子裡的酒喝完。董玲又分別倒上。 我剛把被子捏在手上,準備再喝。 突然聽見董玲說道:“他要不是這種人,我也不會跟著他這麼久。” 我把董玲看著。 董玲慢慢地轉動杯子,眼睛看著杯子裡的酒水晃動。對我說道:“知道我為什麼喜歡王哥嗎?” 我不說話,我知道董玲想傾訴一些事情,她要嫁人了,有些話不說出來,就要憋一輩子了。 董玲把杯子湊到嘴邊,喝了一口。擺了擺頭髮,說道:“裡面的那個小丫頭身世這麼可憐,怪不得王哥擔心她,給趙先生守靈,還不忘囑咐我回來照顧……哼哼……從來都是我照顧別人。可誰來照顧我……” 董玲的話,讓我聽得奇怪,我再傻,也知道她心裡有事。可是我不能去打探董玲的心思。打探人的思維,和偷竊是一般無二的行為,我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做出這種事情。 “我第一次看見王哥……”董玲歪著嘴笑了一下,“他正被一個潑婦打的還不了手,臉上都被挖的一道又一道的血槓子,那個潑婦還不罷休,追著他罵。” “他本來就不會打架。”我也笑了,“他在學校裡,別人看他迂腐,欺負他,每次都還是我去找回場子的。那個潑婦為什麼這麼凶悍?” “那個潑婦是跑到他辦公室來找他扯皮的。”董玲說道:“說王哥把她的女兒拐跑了,要賠錢。” 我不禁好奇,王八可沒跟我提起過這個事情。 董玲繼續說著: “我當時剛從學校出來,到王哥的律師事務所實習。看見他被打的狼狽,覺得這個人太窩囊了,哪有什麼男子漢氣概。當我被安排到給他當副手的時候,我還老大不願意。哦,我是專門給他做整理卷宗的工作。可是我上班的第二天,我就改變了自己的想法。因為我看了他正在經手的捲宗。明白了那個潑婦為什麼打他。才知道,那個潑婦,就是來扯皮的,她說王哥要把他女兒拐走。其實都是藉口。就是想要錢。” 董玲一席話,把我說得昏頭轉向。王八沒事當人口販子乾嘛。 董玲見我聽得很糊塗,喝了口酒,換了角度,繼續說道: “是這樣的,有兩口子離婚了,女兒判給男方,男方又結了婚。可是結婚後兩年,男人就出車禍死了。男人的後妻,就向男人的前妻要撫養女兒的生活費。那個小女孩的親媽和後媽,就打官司。王八到小女孩家裡去了解情況,看見小女孩過的很造業(宜昌方言:悲慘。)” “什麼意思?”我問道:“造業?” “不是說後媽都不好,這個事情,也是有好有壞的。只是這個小女孩沒那個福氣,她爸爸也死了,後媽打麻將,小女孩飯都吃不上。王哥一到那個家裡,看見小女孩在冰箱裡找剩菜吃,就把那個潑婦的麻將桌子給掀翻。這是我聽同事說的。” 董玲想喝酒,一看杯子空了,又倒了半杯。 “這個事,就是我來上班的前一天發生的,王哥看見小女孩身上有傷,把那女孩給抱走,送到派出所去報案。小女孩在派出所呆了一天,那個後媽就來找王哥扯皮。” 我想了想,以王八的性格,這種事,他還真的做的出來。 “你知道王哥最恨什麼人嗎?”董玲突然問道。 我被問得一愣。 “神棍。”董玲苦笑起來,“他最恨的就是神棍。那些打著消災祛病的旗號騙錢的,還有那些街上利用小孩子乞討的幕後人,都是一路貨色。王哥最恨的就是他們。” 我見董玲又把酒杯裡的酒喝完了。連忙把瓶子奪過來,對她搖搖頭。 “王哥帶著那個女孩去找她的親媽,以為把她送給親媽就是沒事情都解決了。可是那個女人,竟然把女兒賣給了一個走江湖的騙子……哪有這樣的親媽。就算是自己活不下去,也不能這麼幹啊。就算是自己得了重病,也不能把自己的女兒送給這種人啊。她也是被那個騙他能治病的江湖騙子糊弄了。”董玲把我的酒杯拿過去,一口喝了,“王哥當時跟瘋了一樣,到處找,他也不能對小女孩的親媽怎麼樣,到後來那個小女孩的親媽也哭的厲害,說自己養不活女兒,那個跑江湖的說是給她女兒找個有錢且無子女的人家。” “那個小女孩……?”我問道。 “你走在街上,你看到過沒有……”董玲輕聲的問我,“比如小孩的腿折了,打著石膏向你乞討……比如嘴巴含著鐵托子,把身體倒立,整個身體彎曲,全身的重量都壓在脖子上,就在路邊,保持這個姿勢,身邊一個盒子……比如胳膊上一大塊燒傷……還有……” “你別說了。”我連忙制止董玲,“我明白了。” “那個後媽就天天纏著王哥,王哥就發瘋地到處找小女孩。後來他找到了。” “王八沒有把女孩弄回來……”我明白為什麼董玲要跟我說,王八最恨的人,是神棍了。那個跑江湖的估計讓王八很難堪。能在江湖上混的,也許身上會有點異於常人的本事。 “王哥和我在當陽河溶找到的那個女孩,可是王哥……被別人打的頭破血流,還是不服氣,其中有個人,施了點法術,讓王哥眼睛暫時看不見,王八還扯著他不放……我那時候就在想,如果這個男人,能這麼在乎我,我做什麼都願意了。” 董玲話剛說完,突然喉嚨裡咕隆作響,一隻手把自己的嘴巴摀住。彎著腰向廁所跑去。我站在廁所門口,看著她嘔吐,開水龍頭漱口,洗臉。我找了毛巾,遞給她,“你一個女人,還是把酒給戒了吧。” 董玲把毛巾接過。我看見她的眼睛通紅,眼光茫然。 我和董玲走回客廳,忽然聽見方濁在屋裡哭。我們進了臥室,看樣子,方濁沒睡,董玲說的話,她都聽見了。 方濁癟著嘴說道:“我爹媽也不要我。師兄也不要我……” 董玲把方濁的手捏在手上,搖了搖。用另一隻手背擦了擦眼睛,對方濁說道:“你病了,你還有你王師兄記得你。我可連你都比不上。” 董玲這句話,說得我摸不著頭腦。董玲不會嫉妒方濁吧。 董玲洗漱後,陪著方濁睡了。 我躺在沙發上,想著董玲剛才說的話。覺得自己對王八的了解,遠遠不及我想的那麼多。還說是什麼好朋友。他心裡想什麼,我那裡去認真的想過,還以為他想當術士,就是個人愛好呢。 想到這裡,我把劉院長交給我兩本書,拿到手上,我先把那本有封面的書看了看。 《青冥志》,到底是個什麼書呢。 我剛把書頁翻開,就覺得一股冷颼颼的陰氣在裡面飄出來。算了,這個書,還是交給王八處理吧。我對這個不感興趣。 我有把那個沒有封皮的書拿來看。我沒有從頭開始看,而是隨意的打開。 看了幾行就大致明白了,這是《黑暗傳》。 我剛好看見的是:“黃鳥一叫報時辰,黃鳥報時有根源,黃鳥一叫天就明,黃鳥二叫太陽升,黃鳥三叫正午時,黃鳥再叫天黃昏……” 我爺爺過世的時候,我守夜半夜被鼓聲驚醒,聽見打喪鼓的人老人,剛好唱的就是這幾句。 我沒心情這麼仔細的看裡面的內容,但是我正打算闔上的時候,看見裡面空白的地方,有一些鉛筆字跡,我一看,裡面的書法雋永,行書很枯瘦。這肯定是趙一二的筆跡了。 我來了精神,仔細看著:“十一月四日,陰。今天我問師父,我們眼睛看到的東西,是真實的嗎。還有我們的記憶,到底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還是我們自己幻想出來欺騙自己的故事。師父說,可惜我不能像師兄那樣,不然能學聽弦。師父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學了聽弦就可以分辨出這世界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幻了嗎……” 原來這些寫在頁面空白地方的文字,都是趙一二的日記。這幾句話,對我來說哦,實在是太晦澀了。趙一二也是的,人在世上,應該關心自己吃不吃得飽,穿不穿的暖,他怎麼淨想著這些沒什麼意義的事情。 我又隨手翻了翻,忽然看見有一頁上面有“沙漏”兩個字,連忙按住紙頁,看到趙一二又寫道:“元月十七日,雨。我不知道我,到底會不會算沙,該怎麼使用沙漏,我已明白,不過,我總覺得,算沙這個算術,不應該這麼單純,這個算術應該有連師父都不知道的層面,可惜我沒他們一樣的異能,我做不到……” 我把趙一二留給我的沙漏拿出來,放在手上把玩。把玩一會,又看這趙一二當年的日記。看得很有趣,把手上的沙漏不停地翻轉。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連自己什麼時候睡著了都不知道。 早上被董玲叫醒,“怎麼還不起來,不然趕不到送趙先生了。” 我揉了揉眼睛,昨晚睡得太晚。根本就沒睡好。 董玲對我說:“我就不去了……我帶這個小姑娘去醫院。”董玲臉上苦笑了一下。 我匆匆趕到劉院長家裡。劉院長夫婦和王八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去殯儀館。 趙一二的追悼會是早上十點。其實也沒什麼人,劉院長在附近的招待所接了趙家的兄妹和丁叔,人就算是來齊了。 臨出門了出了點亂子。 策策這丫頭。不願意抱趙一二的靈像。劉院長夫婦怎麼勸,策策都不願意。王八解了圍,把靈像抱在胸前。接下來,劉院長要策策穿孝服,策策也不願意。劉院長急了,狠狠的呵斥策策不聽話。把策策給罵哭了。策策老大不情願的穿了孝服。大家才上了路。 到了遺體告別的時間,我們進了大廳。王八和劉院長合計了幾句,大意是趙一二生前就不喜歡繁文縟節這一套,大家看看他,送他一程算了。沒必要搞那一套什麼親屬致辭的東西。連花圈都只有四個:分別是劉院長家一個,王八一個,我和丁叔一個,趙一二親人一個。 我走到靈柩前,看了看趙一二。看他死後的臉色安詳。心想,這未必不是個好結果。他終於解脫。 趙一二的姐姐忽然就趴在靈柩旁哭起來。哭得很大聲,我聽了不免惻然。 儀式結束,靈車把趙一二送到火葬場。我們看著趙一二被送進火化爐,都冷冷的站著。 忽然廳外響起了一陣鞭炮聲。我走到外面去看,看見兩三個老頭子,正在空地上炸鞭。我一個都不認識。但我知道,他們也是來送趙一二的。我本想問他們進來,可看他們好像沒這個意思。炸完了鞭,就慢慢走了。 我正準備進去。卻看見策策一個人坐在廳外花壇的一角。 我走過去。對策策說道:“又跟你媽媽慪氣呢?” 策策把我看著,對我說道:“老徐,你說為什麼他們大人的事情,就非得扯上我們小孩子呢。” 我一听就頭大了,只好說:“大人叫你幹嘛,你就乾嘛唄。” “我都初二啦……”策策做出個很不耐煩的表情,“他們還以為我小孩啊,真以為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麼?”我吃驚不小。這丫頭的表現,太成熟了。 “我爸爸就是我爸爸,他們憑什麼非要我給趙叔叔穿孝服,”策策激動起來,“這又不是拍電視劇!他們以為我是小孩子,什麼不懂嗎,告訴你,趙叔叔住到我家裡,我就知道了。” 策策說完,就想殯儀館外面走去。 我呆住,都忘了攔住她。 我回頭向屋裡走去,對著陳阿姨說:“策策出去了。” 陳阿姨連忙出去追,很快又回來,對著劉院長說道:“這扯皮佬,坐麻木跑了,我去追,你把事情弄完了,給我打電話。” 三小時後,趙一二的骨灰被放在骨灰盒裡,王八抱著骨灰盒,準備和趙一二的親人一起去西坪。 劉院長突然把王八拉到一邊。我看劉院長臉上的表情古怪,就也跟著走過去。 劉院長看我來了,嘴裡欲言又止。我見這個情況,就準備知趣的走開。劉院長想了想,對我說道:“小徐,算了,你也別走。我跟你們兩個人說。” 我和王八把劉院長盯著看,劉院長難道有什麼事情還瞞著我們嗎? “這個事,說實話……”劉院長說道:“我本來是不想說給你們聽的,但是你們也看到了,策策太不聽話,她媽媽肯定鎮不住她。我擔心她們兩母子扯皮。我現在去找她們去。” “恩。”王八點頭,“你兒去吧,後面的事,我來安排。” “你就不要送你師父回西坪了。”劉院長說道:“你要做個事情。” 王八問道:“什麼事情。” 劉院長又為難了,遲疑了半天才說道:“小董要去醫院做個小手術。是我幫忙安排的,本來是今天做,可是你看……我想了,總要有人陪著小董。” 王八的臉上變得鐵青。 “小王,這個事情,別太放心上……都是年輕人,沒必要這麼計較的……是不是?”劉院長看見王八的臉色,說話都吞吞吐吐的。 我心裡倒是無所謂,董玲和李行桓都談婚論嫁了,這算個屁事啊。哦,劉院長肯定不知道董玲已經找了男朋友要結婚了。還以為董玲和王八是戀人。才這麼尷尬。 我就有點沒想通,李行桓死哪裡去了。 劉院長開車送趙一二的家人去長途車站。留了一輛車,帶著我和王八去市內。 車到了公寓樓下,王八都沒說一句話。我心裡鄙視,媽的,現在知道後悔了,早幹嘛去了。現在女朋友都跟人家木已成舟,挽回不了,才曉得心疼。當一輩子光棍去吧!活該。 我們進了公寓,屋裡沒人,我對王八說道:“她帶方濁去看病去了。我們等她回來吧。” 王八的身體在抖動。突然把客廳的一個裝飾用的花瓶狠狠的砸到地上。 以此同時,我身體發寒。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警惕。不是因為王八的突然暴怒,而是我能感覺到那個暗中註視我的人,又出現了。而且這次出現,並不僅僅是窺視我這麼簡單,而是有所動作,無形的動作。 王八開始狂躁起來,他面向我,對著我看著,我看見王八的眼眶,從白色漸漸的充血,變得紅彤彤的,頭髮也在慢慢豎起。 我看到王八的身後有個影子,躲在王八的背後,是的,我能感覺到是那個幾次暗中註視我的人,但我看得不清楚。我“咦”了一聲,想看得仔細點。可是王八不給我這個機會,他向我猛撲過來。 把我壓倒在地上,我的注意力在王八的背後的影子上,顧不上和王八打鬥。我看不到那個影子,我想夠起頭,去看個仔細。可是眼前一陣發黑,隨即鼻子酸痛。王八給我狠狠打了一拳。 我鼻樑劇痛,滿眼金星。對著王八喊道:“你發神經啊,放開我。” 王八把我頭髮揪起,狠狠的往地上砸。嘴裡喊著:“是不是你!是不是!媽的,你怎麼不替我看好她!” 王八的表現,不應該是這樣啊。他不是這麼衝動的人啊。 我被王八揍得七葷八素。心裡明白了一件事情。王八的性情大變,並不見得完全是趙一二和董玲的問題,他的狂怒,是被那個影子暗中挑撥的。 “你給老子住手!”我對王八喊道:“王八,你忘了嗎,催眠,催眠,催眠,催眠……” 我一連喊了十幾聲“催眠”,王八才住手。 王八站了起來,茫然的看著我。 我對王八說道:“你這個苕,你自己都會催眠,你感覺不到嗎。” 王八把頭抱住,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過了好久。再抬起頭來,一臉的平靜。 王八站起來,對我說道:“是的,你說的沒錯。我剛才把昨晚到現在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從看到師父的照片開始,我一直都是昏沉沉的,做事一點方寸都沒有,就是想找人發火。” “你不是想找人發火,你是想把金仲給弄廢掉,”我抹一下我的鼻子,手上全是血,“你還想把我也打得去醫院……你就是這麼想的,是不是?” 王八愣了好大一會,才說道:“是的。” “有個東西,一直在暗中……”我說道:“我感覺到了,方濁也知道。但是你不知道。” “你是說,”王八問道:“我被人催眠了。” “你不需要被人催眠很深。只需要挑撥你心中的憤怒就可以了。”我繼續分析,“你現在心平氣和的想想,我們一起回想,我們從谷城回來……” “恩,我們從古城回來。”王八說道。 “我們給趙先生守靈。” “恩,我們守靈。” “你師伯和金仲來給你師父弔唁。” “恩,他們見我師父最後一面。”王八點著頭。 “你會怎麼做?”我慢慢問道。 “我雖然會很恨大師兄整過我師父,但是師伯來看師父,也是惦記這同門之情,我會很禮貌的接待他,至於大師兄的事情,來日方長。”王八說得很冷靜,這才是他一貫作風。 “可是你昨晚,就只是想著要把金仲給廢了。你老是想著師伯的兩個徒弟,老是跟你師父作對,所以你要廢了他們,對不對?”我問道。 “一點都沒錯。”王八說道,“我當時就是這麼想的……你他媽的別再探知我的記憶,行不行?” 我不說話了,把王八看著。剩下的事情,該王八自己去想了。 王八接著我話頭,“我昨晚把金仲給整差點廢掉。若不是你阻止,金仲就完了……然後今天,我又想把你揍得進醫院……” 我點點頭。 王八抬起頭,對我問道:“他現在還在不在?” “走了,”我說道:“我其實一直都沒看到他。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 “他怕我!”王八補充了一句:“他怕我對付他,所以盡可能的讓我把身邊的幫手都廢掉。這樣,他就有更多的把握對付我。” “他為什麼怕你?”我補充一句。 王八瞪著眼睛,咬住下嘴唇。我看見他的眼睛又開始變得清澈,“師父不是被混混打死的!” 門鎖在響。我對著王八苦笑。我倒是想看看王八怎麼面對已經屬於他人的董玲。 董玲和方濁進了門。看見我們在,冷冷問了句:“趙先生的骨灰送回去了?” 王八說道:“是的。” 董玲說道:“什麼時候,我去西坪拜拜他。” 方濁的精神好了很多,拉著王八和我,要我們帶她去玩。 “她就是扁桃體發炎,輸幾天液就沒事。”董玲說道:“我去做飯。” “還做什麼飯。”王八頓了頓,對董玲說道,“你男朋友呢?” 董玲本來就慘白的臉,更加白了。 我把方濁一拉,“走,我們看看你王師兄的寶貝去。” 我帶著方濁到王八的臥室,去翻他以前珍藏的那些水貨法器,這些東西,如今在我和王八看來,都一文不值了。想當初,王八可是把他們當寶貝。 方濁看見這些東西了,一點都不感冒,估計她從小就見多了去了。方濁要去客廳,“我看看王師兄跟姐姐說什麼話?” 我把方濁拉住,“你個小孩子,聽大人講話幹嘛。” 方濁說道:“不好玩,老是呆在屋裡。” 我靈機一動,把趙一二留給我的沙漏給拿出來,“給你變個戲法。” 我把沙漏拿在手上,用力甩了甩,裡面的水和沙均勻的混合。我把沙漏平放在手心,“你看好……” 沙漏兩邊的瓶子里沙和水,快速的分離,幾秒鐘,一半就全是沙礫,一半全是水。互不干涉。 “這算什麼戲法啊。”方濁不情願的說道,沙漏裡的水和沙礫立馬交換方位,快得我都沒看清。 我不禁好笑,在方濁面前耍這個把戲,不是關公門前耍大刀麼。我昨晚想了好久,才想出控製沙漏裡面沙礫的辦法,想通也不難,就是算到多少,沙礫就能走多少。可是在方濁面前,實在是雕蟲小技。 我對方濁問道:“你怎麼做到的。” “我天生就會啊。”方濁說道:“有什麼奇怪的,你不是也會嗎?” “你再試一次。” 沙漏的沙礫和水就飛快的交換方位。 這次我看明白了。方濁能在極度短暫的時間內,把沙礫一顆一顆地搬動,是的,一顆一顆的搬。只是時間太快。她能在一瞬間搬動五萬九千零四十九顆沙礫,這就是沙漏裡所有沙礫的總數。 我問道:“你知道你剛才搬了多少顆沙子嗎?” 方濁搖搖頭,“我只知道搬,不知道多少顆。” 我想了想,看來真的只有我來學這個算術。趙一二數不出來沙礫,王八當然也一樣。方濁也不能。但是我能數出來。 我剛拿到沙漏的時候,就知道瓶子裡的沙礫數量,並且還有三十四錢三厘的水。 我把沙漏拿在手上翻轉。不停的想著裡面沙礫的流動,想了一會,我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我幹嘛不去算水的流動呢。 方濁竟然沒鬧了。我也沒在意。 忽然聽到方濁說道:“徐哥,你的手……” “怎麼?”我問道。 “你的手看不見了。”方濁說道。 我看著我把玩沙漏的手,模模糊糊。我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我閉上左眼,果然我的手臂都無影無踪。我再睜開左眼,閉上右眼,手臂看得清清楚楚。 方濁吃驚的把我看著,驚訝的說道:“我師父都不會……” 我把沙漏放進懷裡。 王八在外面喊道:“瘋子,我和董玲出去了。廚房裡有菜,你自己做點飯吃。” 方濁連忙喊道:“我跟你們出去。” “你去幹嘛。”我拉住方濁,“老實呆著。” 到了晚上王八和董玲都沒回來,我琢磨著,王八肯定是堅持董玲在醫院休養幾天,王八也留在醫院了。 我心裡也鬱悶,王八也是個賤貨,好好的當人家男朋友不樂意,當個墊包(宜昌方言:背黑鍋)的包哥倒是蠻勤快。 我想著王八的董玲最少兩天是不會回來。讓我一個大男人照顧一個小丫頭,實在是為難。不禁叫苦。還好,方濁沒我想的那麼不懂事,天天自己知道去樓下不遠的診所輸液,還知道找我要錢,帶盒飯回來吃。 我每日里,什麼都不做,除了睡,就是看著沙漏,不停的數沙礫的顆數,計算水和沙礫交換了幾錢幾厘。連白天黑夜都分不出來。好像隨時都白天,又好像隨時都是黑夜。 王八和董玲在第四天中午回來了。 董玲樣子還好。精神狀況還不錯。還做了頓飯,四個人吃了。 吃完飯,王八對我說,“瘋子,我們去個地方。” 我丟了碗筷,跟著王八出了門。 走到街上。我問王八,“去那裡。” “看守所。”王八說道:“我要去見見那兩個混混。” “你都打聽好了?” “恩。”王八哼了一聲。 看守所在郊外,我和王八到了看守所門口。王八從身上掏了張卡片,遞給門房。 一時沒有回應,兩人等著,王八對我說道:“瘋子,師父的死,我覺得和董玲有點牽連。” “你為什麼這麼想。”我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你還記不記得,劉院長和陳阿姨說師父出事的那天的事情。” 我想了半天,“就是說趙先生喝醉了,晚上出去,在酒吧里打架,等他們去的時候,已經遲了。” “還有個事情。你沒想起來。” “什麼事情?” “他們說我師父出事的那天,就董玲去他們家吃午飯的。”王八說道。 我一下子就想起來了,當時劉院長夫婦還相互看了一眼。我還在納悶。我想了想,連忙說道:“董玲就是那天去找劉院長幫忙的。” “是的。”王八說道:“董玲就是專門去找劉院長,幫他安排做手術。她找劉院長最合適。” 我一想也是,我若是董玲,也會去找劉院長。剛好不是身邊特別熟悉的人,但是又有不錯的交情,而且劉院長又是醫院的院長,隨便打個招呼就行。 “董玲明明要結婚,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問王八,這個問題我想不通。 “董玲說了,他和他的未婚夫,就是那個李行桓,本來是準備年前就結婚的。可是李行桓的舅舅在成都接了個大工程,必須要李行桓去打理。所以婚事推遲了。李行桓十天前去了成都。” 我心裡一凜,把王八看著。王八的臉色很沉重。 “你的意思是,董玲去找劉院長幫忙……”我說道:“趙先生出事,和這個有關?而且董玲懷的小孩……” 王八說道:“董玲只說這麼多,其他的我問不出來……等會出來了,我去那個酒吧轉轉,你回去問董玲。” “你問不出來,我更問不出來……”我猛地理解了王八的用意,“我不能這麼做!我做不到的。” 王八說道:“那你就看著我師父死的不明不白……” 我說不出話來,我沒想到王八竟然會讓我去做這種事情。我不停的搖頭。 正在猶豫,一個中年的獄警開了鐵門。連忙拉著王八的手握手,“王所長,你好,你好。”然後把那張工作證恭敬的還給王八。 王八禮貌的說道:“我要見的人,你安排一下……不為難吧。” “不為難。”獄警說道:“這算什麼事啊。” 我和王八跟著這個乾部模樣的獄警走進羈押所。 到了一個號子,獄警用手指了指房間裡面,對著王八說道:“我迴避一下。” “不用。”王八說道:“我就是看看。” 我和王八湊到鐵門的柵欄口,往裡面看去,兩個十七八歲的小伙子,正頹靡的坐在裡面的。 “我專門把他們關在這裡。”獄警說道:“剛從別的號子轉過來的。你也方便些。” 王八點頭笑了笑,當是領情。 裡面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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