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一個喪樂手親歷的的詭異事件2

第6章 第五章鬼肉

讀完了林子寄過來的信,爺爺有些忐忑起來。 莫晚見爺爺過了好一陣都沒有說話,上前未安慰道:“峻之,你也別多想了,林子在信最後說的話,只是他的猜想而已,你想想那座山要真是進去就出不來的話,那這封信又是咋個由向東帶著寄回來的呢?” 莫晚的話不無道理,至少可以證明這向東是已經活著走出了青龍山,並且順利地出了日本人的封鎖區,回到了四川。如此說來,那關於青龍山邢門的傳說,倒是讓爺爺稍稍放下了心。 “他們在那個塘山鎮,”喻廣財說著,扭頭問,“是叫塘山鎮吧?” “塘山村。”李偉糾正了一下。 “哦,他們在塘山村見到的那個所謂的邪陣的三道外圍線,如果是真事兒的話,那這邪陣一定能量巨大,通常這樣的邪陣,是從某一個點聚集能量向四周散發的,就好比在勐臘,我們遇到的那個五角星陣,也是由一棵樹向周圍的樹散發能量的,同樣,青龍山的邪陣應該也是如此。他們在亂葬崗上挖出來的三道外圍線,想必是這個邪陣最外圍的三道防線,不懂行的人或動物只要踩在這種線上,多半是沒啥子命好活的了。最外圍同樣也是邪陣力量最弱的地方,可想而知,他們越是往山里走,那就越危險。”喻廣財這樣推斷著。

曾銀貴這時候在旁邊嘆了一句:“林子這小子一向是吉人天相,死裡逃生了好多次,這一次一定也可以逢凶化吉的。” 話雖然是這樣說,可爺爺總覺得這事兒有些地方不太對勁。他又拿著那信封湊到自己的鼻子前嗅了嗅,那陣刺鼻的血腥味再次充滿了他的鼻息,爺爺記得很清楚,在那封信的內容中,並沒有提到關於這血腥味的來歷。 爺爺正這樣想著,院子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幾人對望了一眼,李偉率先邁出步子,上前去拉開門閂,開了門。 站在門口的是一個中年婦女,年近四十歲,一張臉非常憔悴,見了李偉,她非常禮貌地低了低頭,說:“你好,我想找喻先生。” 喻廣財聽到這話,從凳子上起身,探出腦袋看了她一眼,從他疑惑的表情之中可以看出,喻廣財並不認識她。他從堂屋邁出去,一直到院子裡,對那女人說:“你好,我是喻廣財,請問你是……”

女人勉強一笑,說:“我叫萬玫,涪陵人。我家鄉那邊遇到了一點麻煩,想請喻先生出面幫幫忙。” “哦?是哪家人去世了嗎?”喻廣財問道。 這個叫萬玫的女人搖了搖頭,說:“如果只是有人去世了,我這麼大老遠來請喻先生出馬,那實在有點大材小用了,實在是因為出了一件怪事,天大的怪事!” 喻廣財連忙將萬玫迎進了堂屋裡,在那桌子邊坐定,爺爺將攤在桌子上的林子寫來的信收了起來,給萬玫倒了一杯茶水。萬玫像是也渴得厲害,猛喝了兩口之後,講述起了她口中的怪事。 萬玫家鄉所在的村落叫做萬家溝,就在長江邊上,那裡是一個非常大的回水沱。 (江水主流或者大支流順流而下遇到一個大的拐角就會形成回水沱。回水沱船隻容易出事,因為有漩渦。)傳言,以前的年代,在這條江的上游有一個菜市口,專門用來處決死刑犯。這些死刑犯中有很多都是孤家寡人,他們被砍了頭之後,屍體也是沒有人收的,幾乎都被劊子手用裹屍布裹好之後,扔進了江水里。江水從上游一直往下流,在萬玫家鄉那個村子所處的回水沱處,經常會莫名其妙地被水沖上岸來。因此,這個地方也有一個另外的名字叫做死人溝。

關於這個地方一些神神鬼鬼的說法,從很多年前就流傳下來不少,可這些可信度都不高,也沒有人真正見識過。可是,直到幾個月前,村子里傳來了一種“吃鬼肉”的說法,怪事就接二連三地發生了。 萬玫說到這裡,張七插了一句:“鬼肉?指的是魔芋?” 萬玫搖搖頭:“是真的鬼的肉。”說著,萬玫翻了翻自己的口袋,從裡面掏出了一塊類似肉乾的東西,遞到幾人面前。 “這就是你所說的鬼肉?”張七實在有些不敢相信,他將那塊肉乾接過來,仔細看了一陣。那肉乾的形狀有點像一塊晶狀體,張七伸手捏了捏,竟然軟軟的。張七抬頭問道:“你這所謂的鬼肉是從哪兒來的?” “從江里。”萬玫說,“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村子裡有一個人從廣東回來,告訴村子裡的人那邊有些非常有錢的富商,喜歡吃鬼肉。當時大家都不太明白他口中所說的鬼肉到底指的是什麼,直到一天,他引來了一個小娃娃,我是認識那個娃娃的,是隔壁村李老五的兒子,今年才五歲。也不曉得這人帶著李老五的兒子去了哪裡,當他再牽著這個娃娃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個黑色的布袋子,裡面的東西沉甸甸的。這人消失了幾天之後,又再一次回來了,帶了好大一口袋的銀圓,他說就是他從水里抓來的鬼,用鬼肉換的錢。”

這整件事情被萬玫說得越來越玄,幾人也是有些按捺不住了,曾銀貴催促道:“你乾脆直接揀重點說。” 萬玫點點頭,將整件事情非常簡要地講給了幾人聽。 從那人帶著一袋子銀圓回到村子里之後,村里的人開始相信了他的話。於是,大家都紛紛向他示好,讓他好好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人先把規矩說給了村子裡的人聽,說這買鬼肉的東主只能他一個人聯繫,其他人不能插嘴。等眾人答應他之後,他才把這事兒講了出來。 眾所周知,在世界上有一種鬼叫做水鬼。這種鬼常年居住在水底,時不時會出來作亂。它們從來不會上岸,卻能控制那些沾過水的人。這種水鬼在流動的河水、江水中最為常見,尤其是在回水沱的位置。萬玫家鄉的村子,一直都有關於水鬼的傳言,只是大家都沒有見過。這個人是這樣對大家說的,水鬼的肉是一種非常特殊的肉,跟唐僧肉差不多,經常吃這種肉,可以延長人的壽命。當然,據說這肉味道也非常好,吃下一塊之後,就忍不住想要吃另一塊。因為這水鬼常年居住在水中,並不會在陸地上露面,要抓它們的方法只有一種,就是像釣魚一樣,用誘餌引誘它們上鉤,然後將它們從水中抓起來,只要一出了水面,這些水鬼就只能束手就擒。而之前萬玫所看到的李老五的兒子,就是抓水鬼的誘餌。

“用小孩做誘餌?”李偉聽了,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萬玫點了點頭:“只有用小孩,這水鬼才會上鉤,而且還必須在小孩的身上抹滿松香和一種特別的油,泡在水中才行。” “嗬,既然這樣,那你們不是可以通過抓水鬼賣鬼肉發家致富了,這也不會害到別人。”喻廣財說。 萬玫嘆了口氣:“之前村子裡的人都是這麼想的,可幾天前,怪事就接二連三地發生了。最開始是在差不多七天前,村子裡的一個小孩被拉去做誘餌,因為岸上拉網的人一時沒有留神,埋頭點了一支煙後,發現那小孩在水面上消失了,這時候,他才將網拉起來,發現那網破了一個大洞。那個小孩就這樣,被水鬼拖進了江水里,屍體一直沒有找到。這個小孩,是我們家的侄兒。” “那之後呢?這個捉鬼的行動還在繼續?”爺爺問。

“是的,停了兩天,之後又開始了。可是那之後,其他小孩也相繼出了問題,那些下過水做過誘餌的小孩都變得神誌不清,一天十二個時辰時不時的身體還會浸出水來。”
幾人對萬玫口中那件關於鬼肉的事情,都燃起了濃烈的興趣,當天中午,在簡單地吃過了午飯之後,幾人都帶著東西,跟著萬玫朝著她家鄉趕了過去。一路上,幾人就關於水鬼一事說開了。 “說實話,這從小到大,聽說的關於水鬼的說法倒是不少,只是從來沒有發生在身邊過,跟著師傅這麼多年了,也算是天上地下見識得多了,可獨獨沒有遇到過這所謂的水鬼。”李偉走在隊伍之中,說道。 羅琪向來都是講故事的高手,她跟著喪樂隊,好像除了哭喪和簡單的敲鑼打鼓之外,最大的愛好就是收集這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只要你對她稍作提示,她就能搜腸刮肚地想出一些都已經記不清是在何時何地聽說過的故事,然後一五一十地說給你聽。

當李偉這麼提到水鬼之後,她立刻就插了一句:“我以前倒是聽說過不少關於水鬼的故事。” 爺爺和張七從進入喪樂隊的那一天,就喜歡跟著羅琪聽故事,每一次從她口中講出來的故事,都沒有讓兩人失望過。 “那你還不快講?每次都要我催你!”張七癟著嘴巴白了羅琪一眼。 羅琪笑了笑:“這個事情我是聽我老漢的一個朋友講的,當時兩人在家裡喝酒,喝得有點感覺了,就講了這麼一個事情。這事情說的是我老漢的另一個朋友,這人名叫劉光全,是一個瓦匠。事情大約發生在二十年前了,那時候,鎮子的東邊有一座橋,名叫踏水橋。這座橋橫在一條河上,是東邊那一帶人進出鎮子的必經之地。這個晚上,劉光全收了工,在東家稍稍吃了些夜飯,時間已經臨近了子時。他們一起的三個工人,只有他一人住在鎮子的東邊,所以走出鎮子,劉光全就與兩外兩人分了路。那也是個夏天,劉光全哼著小曲往家裡走。頭頂的月光很亮,照在那條河上,河水都泛著白光。那段時間,踏水橋附近有一個十三歲的男娃娃在河裡洗澡,被淹死了,屍體被沖到了十幾里的下游,是下游的漁民將河水給攔了,才搜到了這男娃娃的屍體的,據說當時,與他同行的還有幾個年紀相仿的孩子。這個男娃娃下水之後,被這冰冰涼的河水給浸得非常舒服,於是就朝著河中間走,這個男娃娃是幾個孩子中水性最好的,所以其他幾人也並不擔心他會出事。游著游著,這男娃娃就到了河中心,他一邊在河水里跳一跳地招呼著幾人與他一道下水,一邊不停將腦袋往那河水里埋。一下一下一下,不曉得第幾下的時候,那個男娃娃的腦袋就不見了,再也沒有起來。

“這劉光全是聽說了這整件事情的經過的,所以當他走到踏水橋上的時候,總覺得那嘩啦啦流動著的河中間有啥子地方怪怪的。一走開兩步,他就扭頭看看那左手邊的河面,上面除了翻動著的浪花,啥子都沒得。他低著腦袋,咬著牙,加快了步伐往橋對面走去。橋對面的那個山丘的半山腰上有一個土地廟,周圍的人都經常來拜祭這個土地神,據說這個小灶神仙非常靈驗。劉光全不停地想著那小灶神仙的樣子,他在心裡對自己說,不怕,山腰上有神仙看著自己的,啥子妖魔鬼怪都不敢把他咋個樣。可就在他這樣想著的時候,這劉光全突然聽到了一陣嘻嘻的笑聲,夾雜在周圍拍打著的浪花聲音之中,若有似無。劉光全告訴自己肯定是聽錯了,硬生生地壓著腦袋往對面走。沒走開兩步,那聲音又再次在他的耳邊響起,這一次他聽得十分清楚,那聲音就在他左手邊的河面上。劉光全忍不住猛地回過頭去,只見果真有一個男娃娃光著膀子站在水灘上,對著劉光全腳下那座橋對面的角落揮著手,那男娃娃一邊喊著,你快點下來啊,下來一起耍嘛!劉光全被嚇住了,順著他對面的方向看過去,他的整個腦袋一下子就炸開了——就在那座橋的盡頭,有一個穿著白衣服的長頭髮女人坐在橋面上,雙腿掛在半空中,不停地甩動著。她一邊哼著一首小曲兒,一邊梳著自己的頭髮。

“劉光全這時候聯想到了關於這座橋的另一個說法,很多年前,這踏水橋附近有一戶富貴人家,這富貴人家有一個小姐。傳說這個小姐長得非常水靈,方圓幾十里,她的臉嘴絕對是數一數二的。有一次,這小姐跟著母親一起去鎮上採購家甚,在返回的途中經過這座橋,站在這座橋面上,她死活都不願意再走,她母親用了好大的力氣都沒有將她拉走。母親急了問她到底想要做啥子,這小姐指著那河水說,河裡面有一個男人,長得非常俊俏,這男人說要娶她。這小姐說到這個男人的時候,一張臉笑得像是開了花一樣。母親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她騙回了家中。她與小姐的父親商量了很久,覺得肯定是女兒長大了,動了春心,於是開始給她物色夫君。誰知,這方圓幾十里年紀相配的男人幾乎都見了個遍,這小姐都不滿意,直說自己的夫君就在那踏水橋下面的河水里。小姐的父母急了,也不曉得該說點啥子,這挑選夫君的事情也因此擱置了。某一天,這老兩口外出,回來之後發現女兒不見了,桌上留了一張字條,說她去會她那位夫君了,她曉得父母不會同意,於是決定跟她這位夫君私奔。老兩口急得哭了,花了大價錢僱人四處尋找自己的女兒,可終究都沒有半點消息。最終兩人把目標鎖定在了踏水橋下面的河水里,老兩口又找來周圍的漁民,在那河水下游搜索了兩三天,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女兒。據說那小姐被打撈上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已經被泡脹了,可讓眾人大驚的是,她的臉上化著彩妝,身上還穿著鳳冠霞帔,活脫脫就是一個新娘子!

“這麼想了一大圈,劉光全看著對面的那個正在梳頭的女人,心裡開始發毛。他的雙腿像是被粘在了橋面的石板上,動彈不了半分。左手邊河面上的那個男娃娃似乎也看見了他,停下手裡的動作,嘴巴上也不喊了。那橋尾上的女人朝著劉光全別過頭來,月光從她腦袋的正頂上打下來,一張臉被隱藏在黑黢黢的長頭髮下面,劉光全看不清。這女人走到劉光全面前,停下了梳頭的動作,她微微動了動嘴唇,喊著劉光全的名字,喚著喚著,這劉光全就雙眼放空了……” “那後來劉光全是不是變成了新郎的模樣,死在了河水里?”曾銀貴聽到這裡,睜大眼睛追問。 “去去去,別打岔!”張七沒好氣地蹭了他一下。 羅琪繼續說:“被你猜中了,這劉光全差一點就跳進河裡被淹死了,幸虧這時候有個人路過,這路人也是要過橋,因為這橋面太窄,幾乎被劉光全一個人給佔了去。原本這路人遠遠看到橋上站著一個人半天都不動彈的時候,也有幾分懼怕之意,可走近一看,這才發現是劉光全。他正準備叫劉光全的名字,劉光全也不曉得嘴巴里稀里糊塗地說著些啥子,念著念著就要朝那河水里跳。好在這路人將他一把給拽住了,看他傻愣愣的樣子,大概也猜到是咋個回事了,掄起手掌就扇了他兩巴掌,將他徹底扇清醒過來。後來呀,這劉光全對這個路人是感激不已,逢年過節都會去看望他,因為劉光全也曉得,那天晚上要是沒有遇到他,自己早就已經跌進河水里被活活淹死了。” 羅琪的這個故事,讓莫晚冒起了雞皮疙瘩,她聯想到了那個全身在水里被泡脹了的新娘,總覺得渾身有些發冷。爺爺看出了她的這點情緒,上前攬住她的肩膀,朝她露出一個非常陽光的笑容來。看到這個笑容的一瞬,莫晚再不覺得害怕,這張笑臉好似散發著陽光一般,照亮了她心底每一處陰暗的角落。
天黑之前,幾人在萬玫的帶領之下,趕到了她的家鄉。這個地方名叫萬家溝,在一片大山腳下,緊挨著那個長江的回水沱。 萬玫將幾人帶回了家中,萬玫的丈夫是一個粗獷的中年男人,長著一臉的絡腮鬍,頭髮短短的,見了幾人之後,他叼著旱煙從門口的木凳子上站起身來,說話的時候,聲音很是洪亮:“我早就听我婆娘提過喻先生的大名了,這次村子裡出了怪事,如果不找一個像喻先生這樣道行深厚的先生來,估計是起不到作用的。婆娘,你趕快去準備點好吃的,等喻先生吃飽之後,我們有事情要商量。” “不關事,有啥子事情你現在就可以說,我也對你們這裡現在的情況有幾分好奇。”喻廣財說,朝他伸了伸手,示意他不用客氣直說無妨。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陳水德,當年是萬玫家找過來的上門女婿,後來老岳父死了,這房子就留下來給我們兩口子。在這裡的這段時間,喻先生和你的幾位徒弟就住在我這裡。”陳水德說著,給喻廣財等人介紹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由於他的語言表達能力實在太差,本來所說的跟萬玫所講述的事情並無多大差異,可卻兜兜轉轉地說了整整一個時辰,差點把幾人都給繞暈了。 聽了他的講述,喻廣財說:“這些話你媳婦已經給我們講過了。” “哈,那就好,這次把喻先生請過來呢,主要是希望喻先生幫幫忙,一個是幫忙找回那個不見的孩子,一個是讓那些現在痴癡呆呆的孩子都清醒過來。”陳水德說。 喻廣財笑了笑:“你的第二個請求,我現在也不太好就這麼答應你,畢竟我還沒有看過這幫孩子。不過你的第一個請求,如果你和你媳婦所言非虛,那孩子的屍體現在真的還在水底里的話,我倒是可以試一試。” “那就好,喻先生既然這樣說,那就是肯定沒有問題的,你們先吃點東西填填肚子,吃飽之後,我們就去河邊。”陳水德樂呵呵地說。 吃過了簡單的晚飯之後,幾人就跟著陳水德朝著那河邊走去。陳水德帶著幾人來到了當初那個孩子被用作誘餌的地方,然後指著那平靜的江面說:“就是這一塊,已經從這裡面網出來好多個水鬼了。” 一直聽這幾人水鬼水鬼的說,可這水鬼到底是長什麼樣子,是不是和人一樣有眼睛、鼻子、嘴巴呢?爺爺這樣想著,還真想下水去試試,看看能不能給抓一隻上來。 喻廣財在那河邊停了下來,他走到水邊,緩緩蹲下身去,伸手摸了摸河邊被浪花推到岸邊的類似於油水的東西。喻廣財沾了一點,湊到了鼻子前,聞了聞。陳水德解釋說:“這就是當初抹在孩子身上的香油,據說水鬼最喜歡帶著這種味道的小孩,只要水底里有水鬼,聞到這味道就一定會游過來享用這個孩子。” “如果我沒有判斷錯,這種東西是松香和高濃度的屍油混合而成的,”喻廣財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按照你的說法,這水鬼是因為覺得抹了這種油的孩子非常好吃,才會被誘惑過來的,那這做誘餌的孩子不見了,這能說明啥子?” “只能說明,這孩子被水鬼拖下水,說不定現在已經被啃得連骨頭都沒有剩下了。”張七這樣接了一句。 陳水德聽到這話,一張臉都變得煞白。他連忙撲通一聲跪在了喻廣財的面前,抱著他的雙腿說:“喻先生啊,求求你幫忙找找這個娃娃嘛,他是我大哥的兒子,兩年前我大哥大嫂為了救下這個娃娃的命,省下所有的糧食拿來餵這個娃娃,兩口子就活生生被餓死了啊,現在這個娃娃不見了,要是屍體都撈不到,我以後咋個向我的哥哥嫂嫂交代喲……” 爺爺聽了,頓時覺得心中躥起了一團火氣,他恨不得上前去狠狠在他臉上砸上幾拳頭。爺爺沒好氣地說:“現在曉得不好交代了?當初不是為了那點錢,都願意把自己的侄兒拿去做誘餌的嗎?!” 陳水德還想要解釋什麼,喻廣財伸手擺了擺,示意他不用多說,然後彎腰將陳水德扶了起來。喻廣財背著手在那水岸邊來回踱著步,走了差不多幾十米遠,他問:“你還記得當初你們是在哪裡擺的這個誘餌不?也就是說當初那娃娃最後一次是待在哪個位置?” 陳水德走到水岸邊,仔細地打量著江面,想了想,他指著離喻廣財不足十米遠的地方:“就是那兒!” 喻廣財在腳下打了一個標記,回到李偉身邊,從布袋子裡取出一根鐵釬和一卷很長的銅絲,以及幾個銅鈴。喻廣財看了看手裡的東西,說:“老陳,麻煩你去弄點新鮮的狗血,燙的最好。還有將你侄兒的生辰八字也寫給我。” 陳水德走後,曾銀貴開口問道:“師傅,你這又是啥子招?” “這其實不是啥子正派的招數,以前聽聞過有些盜墓賊在盜取水底的墓葬時,有一種土方法可以辨別水底是不是有屍骨,那就是用熱狗血。熱的狗血可以趨避一些水底的邪物,並且這玩意兒加上作法時候的咒語,有引屍的功效。但是只適用於短距離。”喻廣財說著,將手中的銅鈴穿在銅絲上,然後將銅絲死死地用鐵釬的頭子打了一個結。他瞇著眼睛量了一量之前陳水德所指的位置,將鐵釬拋擲了過去。鐵釬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那個位置上。 喻廣財緩緩放下手中的銅線,那根拴著銅鈴的銅絲漸漸隱沒在水里。這時,陳水德帶著熱騰騰的狗血趕了過來。喻廣財接過來,用手蘸著,將這些狗血灑在銅絲隱沒的沿線位置上。狗血滴入水中,很快就散開來。 當狗血在水中散得差不多的時候,幾人站在岸邊,看到水里有什麼白花花的東西在游動、翻湧,好像隨時準備從水底破水而出。 喻廣財並不理會這群東西,而是左手捏著那根銅絲不斷地晃動著,右手豎在胸前,不停地念著咒語。一邊唸一邊晃,爺爺漸漸感覺喻廣財手中的銅絲變得越來越沉,他的額頭上也滲出了汗珠來。爺爺想要出手相助,可又不敢打擾他,想了想也沒有吱聲。 過了差不多一刻鐘,喻廣財睜開眼來,對幾人說:“好了,都回來了。” “啥子回來了?”陳水德聽得有些雲裡霧裡。 喻廣財雙手握住那銅絲,用力朝著水岸上一拉,那銅絲就繃得直直的,眾人都看得傻了眼,那銅絲上串著一具遺骨。那遺骨上的皮肉沒有剩下半點,但衣服還在,是一件破碎不堪的米白色的汗衫。 陳水德一看就號啕大哭起來:“三娃,真的是你呀!你死得好慘啊!” 爺爺注意到那水里,那些白色的游動物體變得激動萬分,好像是有人搶走了它們心愛的食物,它們就要從水底撲上來。看到這一幕,爺爺拉著莫晚不自覺地朝著身後退了兩步。
在喻廣財的指示之下,陳水德將那銅絲上的遺骸取了下來。陳水德將遺骸收好之後,扭頭問喻廣財:“喻先生,你看我們家這三娃落水才幾天,身上連一塊皮肉都沒得了,實在是太可憐,喻先生能不能幫個忙,替我們家三娃找個地方給安葬了?” 聽到這裡,喻廣財皺起了眉頭。喪樂手走喪禮,通常是不管收屍入殮的,像這種非正常死亡,而且死者是無辜受害,通常有很大的怨氣,喻廣財是向來不會答應這種請求的。喻廣財愣了愣,正要出言拒絕,這陳水德連忙補充了一句:“如果喻先生覺得有些不太方便的話,就請幫忙將他給收拾了,我去老祖墳邊上挖個窨井,將他埋了就是。” 喻廣財自然是聽懂了陳水德的意思,他是想請喻廣財出手幫他把這孩子的遺骸入殮。喻廣財聽到這話,似乎還有些什麼顧慮,他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眾人也不知如何作答。 大家都在沉默之際,莫晚站了出來:“沒事兒的喻師傅,我來吧。” 喻廣財回頭看著她:“這會不會……” 莫晚搖搖頭:“不會有啥子事的,我已經替四十多人入殮了,從來沒有出現過意外。” 見莫晚的樣子有些堅定,喻廣財也沒有多說什麼。爺爺一直跟在她身邊,替她打著下手。莫晚以前入殮時候的工具,這次並沒有帶在身邊。爺爺回想起之前師傅所說的話,專程找來了一個黑色的布袋子,替她剪成了以前那個頭套的樣子。 照著以前的規矩,莫晚戴上頭套之後,將裹屍布攤開,打量著裡面的那具遺骸。莫晚也算是一個有經驗的入殮師了,入殮過的屍體有新鮮的,有隻剩下森森白骨的,甚至有腐爛到一半散發著劇烈屍臭的。可面前的這一具,讓她看後有些脊背發涼。這屍體遠看也只是一堆人骨頭了,可這人骨頭與那些已經腐化完的屍體並不相同,這些骨頭的交接處還粘著一些肉屑,像是人啃完骨頭之後剩下來的。 看到這些細節,莫晚也有些反胃了。她仰頭深吸了兩口氣,埋頭開始為這具屍體做簡單的梳理。這遺骨與完整的屍體,在入殮的時候有些差異。比如這些骨頭,因為在水里長時間浸泡,而且像是被什麼東西用力拉扯過了,導致這些骨頭都有些錯位,甚至有些骨頭已經完全散落,需要重新將其拼湊起來。 莫晚動手拼湊了好一陣,突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她手裡捏著一根差不多十五厘米左右的骨頭,在那具已經形成整體的人骨頭上前後都試了試,發現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兒。她仔細地看著那具屍體,像是在找一個地方可以將手中的那塊骨頭嵌進去。可找來找去都沒有找到,她有些急了,乾脆將腦袋上的頭套給摘了下來。拿著那塊骨頭在整具屍體上比畫了兩圈,她抬起頭來說:“不對啊,咋個多出來一根骨頭?” 按照正常的人骨計算,一個成年人身上的骨頭總共兩百零六塊,面前這具屍體是個小孩,照理說只能少不能多的,可這多出來的一根骨頭是誰的呢? 喻廣財也覺得這越來越不對勁,他走上前去,仔細看了看那根骨頭。那應該是一根小孩手臂的骨頭,可面前這具遺骸上兩隻手臂都是完整的呀。喻廣財說:“會不會是以前那些死刑犯的遺骨,被誤拉上來了?” 幾人都在疑惑之際,莫晚突然猛甩了兩下腦袋,目光也開始恍惚起來。爺爺注意到這個細節,連忙問她:“莫晚,你沒事吧?” 莫晚又晃了晃腦袋:“沒事,突然暈了一下。” 在得到陳水德的同意之後,莫晚為那具已經拼湊完整的屍體穿好了壽衣,放進了棺材裡。待一切都就緒之後,喻廣財從莫晚的身後走上前來,開始為已經入殮完畢的這個小孩作法。可當他走到莫晚跟前的時候,突然發現了莫晚有些不太對勁。她的脖子在一瞬間變得煞白,臉上更是沒有絲毫血色。喻廣財有些擔憂地望著她,只見她的脖子上吊著的幾縷髮絲,不知道是不是被汗水已經浸透了,在髮絲的尖上,一點點地朝著下面滴水。 “莫晚,你咋個了?”喻廣財確定這現象並不平常,他伸手點了莫晚的肩膀一下,估計只用了拎起一件衣服的力氣,可莫晚就像是變成了一個紙人一樣,順勢就倒了下去。 爺爺見狀,連忙上前將她扶住,幸虧手快,如果這樣硬生生倒下去,估計會摔壞腦袋。爺爺急得差點哭了出來:“這是咋個回事?!” 喻廣財似乎也搞不懂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蹲下身來,伸手探了探莫晚的額頭,剛一觸到她的皮膚,喻廣財的手就遠遠彈了出去。喻廣財甩著手十分驚訝:“好冰。” 這時候爺爺才伸手去摸了摸她的手臂,果然冷得好像一團冰塊。 “你們看這個是啥子?”曾銀貴指著莫晚身體下的石板地面,上面浸染出一大片水漬。 陳水德似乎見過這水漬,上前摸了摸那水,沾了水的指頭變得黏黏的,他說;“這情況跟其他幾個小孩的一樣。” 喻廣財站起身來,走到那棺材邊上,看著棺材裡的那根多出來的骨頭,伸手對身後的李偉說:“給我一張符。” 李偉從袋子裡取出一張來,喻廣財接到手裡,兩根手指夾著這符在面前晃了晃,念了幾句咒語,然後用那張符蓋在了那根骨頭上,用手將它夾了起來。那根骨頭在符紙的包裹下,冒出了一陣白色的煙霧,那是一陣涼氣。等到那霧氣散盡,喻廣財嘆了口氣:“看來這回是真的觸了霉頭了。” 根據喻廣財的推斷,這附近的江水里的確還殘留著很多的屍骨。這也印證了之前萬玫與幾人講述的那個關於上游砍了死刑犯之後,屍體被扔在江水中的說法。這些屍骨的主人因為屍體無人認領,靈魂被困在了這江水里,也就有了水鬼的說法。這些水鬼怨氣很重,本來之前它們只生活在水底,與岸上的人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可自從村子裡有了打撈水鬼,吃鬼肉的做法之後,這一切就都變了樣。它們的怨氣在村民的不斷打撈之中,逐漸升級,現在只要被它們所感染過的東西,都會沾染它們身上的怨氣。莫晚是入殮師,孤魂野鬼對她十分親近,本來她擁有姣好的容貌就已經具有相當大的危險性了,剛才在替那具屍骨入殮的時候,她還將腦袋上的頭套取了下來,這就輕而易舉地被水鬼纏上了。 “那現在應該咋辦?莫晚她不能死!”爺爺變得異常的激動。 喻廣財說:“現在只有先用一些方法,鎮住她體內的鬼氣,能拖到啥子時候,就只有看她的命了。” 爺爺聽了這話,心裡開始打起鼓來。他很少聽到喻廣財如此無奈的語氣,原本這莫晚的命理就已經短命,如今還纏上了這可惡的水鬼,那能夠將她的生命挽回的概率有多大,爺爺自知並不樂觀。 正在幾人沉默之際,萬玫從屋外走進來。她對幾人說:“那人又來了,他們準備晚上繼續下水捉鬼。”
天色暗下來之後,幾人在陳水德家中草草吃過了晚飯。喻廣財用泡過符水的銀針,鎮住了莫晚體內的寒氣。 萬玫走進房間來,告訴幾人村子裡的捕鬼行動開始了。喻廣財帶著幾人正準備出門去一探究竟,陳水德上前來說道:“喻先生,等會兒你與幾個兄弟跟著我出門之後,不要亂說話,我請你們過來的事情,其他人都並不知情,待會兒我們過去看看,回頭再想想辦法。” 爺爺聽出了話裡的意思,這捕鬼行動想必是已經讓村子裡的大部分人嚐到了甜頭。現在,村子裡有些小孩因為這事已經被水鬼纏上了,可他們還是照做不誤。在利益面前,沒有人去理會別人的生死,這讓爺爺感到非常寒心。 答應了陳水德之後,喻廣財領著眾人準備出門。爺爺看著床上面如白紙的莫晚,猶豫著要不要隨同喻廣財前去看個究竟。喻廣財走開兩步,看出了他的遲疑:“峻之,你不用擔心,家裡有萬玫在,你跟我們一起去看看,說不定會找到方法救活莫晚。” “峻之,你放心去吧,我替你守著。”羅琪這樣說道。 爺爺看了她一眼,點點頭,然後跟著喻廣財等人出了門。 入了夜的萬家溝已經籠罩著陣陣寒意,剛一邁出陳水德家大門,他就感覺裸露在外的兩隻手臂開始發涼。 幾乎所有人都已經出了門,來到了離村子不遠處的回水沱前。江面上的風夾著一股難聞的味道,爺爺記得那就是白天喻廣財在水面上看到的那種漂浮物的味道。 村子裡的人都舉著火把圍在那江水邊,有個男人站在人群中間,他手裡牽著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男孩身上已經被塗滿了那種奇怪的油漬,黃黃的,像是一個泥人。爺爺注意到男孩的表情,他惶恐不安地看著眾人。 “這小孩的父母呢?就這麼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變成一個誘餌下水嗎?”張七問道,“最關鍵的是他們明明曉得自己的孩子下了水會變成跟之前那些小孩一樣的下場,他們還會這樣做?” 陳水德冷笑了一聲:“他們可不曉得,這些之前下過水的孩子,回到家裡發現出了事,那個男人曉得之後,就上門付錢,堵住了這些父母的嘴,所以這事情只有少數的幾個人曉得。有的家裡還因此爭著讓自己孩子去做誘餌呢。” 李偉扭頭望著陳水德,樣子有些疑惑,像是在問他是怎麼知道的。陳水德看出了他的疑惑,說:“實話說吧,我是萬家溝的管事的,只是自從那人回來了之後,大家跟著他有錢賺,沒有人再聽我的話了。” 當一個集體裡的人為了利益不顧一切,連自己的孩子都可以捨棄的時候,這些人的冷血程度實在讓人不得不生畏。 “那個男人不是村子裡的人?”爺爺問。 陳水德點點頭:“是村子裡的,名叫張火。不過從小就隨同父親去了廣東,就是不久前才回來的。” 幾人對話像是被人群中那個叫張火的男人聽了去,他遠遠看著幾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其餘的人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來,一臉疑惑地望著喻廣財幾人。張火順著那條眾人讓開的道走到了陳水德面前,指著他後面的喻廣財問;“他們是哪個?” 張七咬著牙很想張口好好罵罵這黑心的傢伙,被爺爺伸手按了回去。陳水德依舊樂呵呵地說:“他們是我的親戚,從四川那邊過來的,就是聽說了你在帶著大傢伙捉水鬼,來看看熱鬧。” “看熱鬧可以,不要是附近的人過來學了方法,跟我們搶生意!”張火一臉不屑地打量了喻廣財一眼。 “哪個敢來搶生意,我一鋤頭掄死這狗日的!”一個村民在一旁附和了一句。 張火聽後,笑了笑:“記住,讓你的這幾個親戚不要出聲,嚇走了大家的財神爺,我可不敢保證你們走得出這個萬家溝。” 說完,張火回到了人群之中,拉著那個小孩就朝著江邊走去。小孩光著身子,走到江邊,腳剛剛觸碰到那水面的時候不自覺地縮了回來。他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望著張火:“叔叔,我怕。” 張火的臉上立刻露出一個可惡的笑容來:“不怕,等會兒出來了之後叔叔給你買新衣服,再給你買很多冰糖葫蘆吃,好不好?” 小孩還是不敢下水,於是張火扭頭對離他最近的幾個男人使了個眼色,那幾個男人上前來,鋪開了一張大網,網上掛著大小不一的銅片。爺爺隔得不遠,看見那整張網都是用銅絲製成的,要是有什麼邪乎的東西鑽進去,恐怕是使出渾身解數都出不來。幾人將那孩子籠進大網之中,然後推著他下了水。張火在一旁不停地慫恿他:“快去吧,不然待會兒叔叔要發火了哦。” 爺爺看著這個張火臉上的笑容,恨不得上前將他一把推進那江水里,讓水里的水鬼把他三下五除二給啃個乾乾淨淨。 小孩子怯怯朝著那江水中走去,漸漸地,整個人都沒入了江水之中,只露出一個腦袋來。 張火扭頭對大家說:“現在請大家盡可能離水遠點,免得被水里的水鬼發現是個陷阱。” 眾人都朝後退了差不多五米,然後蹲在岸邊的草叢後面,目不轉睛地看著江面上那顆小腦袋。幾個壯漢分別拽著那大網的一端,蹲在三個不同的方向,只要那水鬼一出現,他們就會拉動那張大網。 爺爺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小孩的腦袋,那江水蕩漾著,光是這入了夜的溫度,讓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在冰涼的江水里泡著,就已經吃不消了,別說江水下還有傳言中可怕的水鬼。 “看,來了!”陳水德指著幾人左手邊的江面上,有一股浪花逆著江水流動的方向,朝著那個小孩直奔而去。 爺爺看得很仔細,那東西在黑黢黢的水底呈現出白白的顏色。那東西一路翻湧著江水停在了那小孩的周圍,不多時,其他方向也湧來了類似的物體。那幾個壯漢看著這一幕,不禁有些緊張起來,都紛紛握緊了手裡那根拴住大網的繩索。 一旁的張七伸手抓住了爺爺的手臂,想必也是為那江水中間的小孩擔心。就在兩人目不轉睛地看得入神的時候,突然一個白色的物體從水中間躥出來,將那小孩拖進了江水之中。幾個壯漢似乎還沒有做好準備,這麼突如其來的行動讓幾人都亂了陣腳,在張火的一聲大喊之中,幾人連忙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拖著那三根大繩子就往岸邊扯。 在爺爺左手邊的那個壯漢咬著牙,誰知拖著拖著,手裡的那根繩子突然就嘣的一聲斷裂。失去平衡的大網,瞬間被拖進了江水之中,另外兩人也沒能完全穩住陣腳,與那張大網一起沒入了江水之中。 眾人都看得傻了眼,紛紛交頭接耳地討論著,不知道如何是好。張七見狀,二話沒說,扒了衣服就跑到江邊,一頭扎了進去。喻廣財想要叫住他,可話還沒有出口,張七就已經消失在了江面上。 爺爺整顆心都吊了起來,他不敢相信這張七就這麼跳進水里到底會遇到什麼。過了半晌,張七也沒有從水底里冒出來,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著幾人。 李偉急了,問道:“師傅,現在咋個整?” 喻廣財蹙著眉頭:“這個張七,真是一點不聽招呼!” “現在咋整?張七不見了!”曾銀貴也是被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爺爺見幾人都拿不定主意,他乾脆也扒光了身上的衣服,朝著江邊奔了過去,喻廣財等人的喊聲被他遠遠地拋在了腦後。沿著剛才張七跳下去的位置,爺爺也一頭扎進了冰涼的江水里。
進入那江水之後,爺爺感覺自己好像真的掉進了冰窟之中,四肢都被凍得完全使不上力。張七一頭扎進這冰冷的江水之中,就已經不見了踪影。爺爺往江里繼續遊了一段,發現這江水的深度遠遠超過了他的想像。水底的世界好像要比岸上更加明亮,天上的月光被蕩漾著的江水分割成了好幾段,顯得特別的晶瑩剔透。藉著這月光,爺爺大約可以看清水下三米的位置。根據入水前的記憶,爺爺朝著江水的下游游去。江水流過他的皮膚,像是有無數雙柔軟的手在撫摸著他一般。 正當爺爺在水底翻動著自己的身子,四處尋找張七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了自己的腿上多了一團什麼東西。爺爺轉身,那東西就跟著他轉動。爺爺縮腿,那東西就跟著他朝前聳動。爺爺以為自己是被江水里的藻類纏住了,朝前遊了很長一段,也沒有感覺到有什麼力量牽絆著自己。於是,他好奇起來,將整個腰身彎曲,睜眼想要看看腿上纏著的到底是什麼。可是,這江水渾濁,只能藉助水面上透進來的月光看到那東西是一團濛濛的白色。爺爺用另一隻腳去蹬那東西,可怎麼蹬都蹬不掉,那東西死死地纏著他,像是要與他的身體融為一體。 就在爺爺掙扎之際,他感覺到自己肺裡憋著的那口氣似乎快要用盡了,胸間傳來一陣強烈的壓迫感。爺爺開始鉚足了力氣朝著水面游去,誰知,就在他的手伸出水面,腦袋還沒有來得及破水的時候,他感覺到自己另外一隻腳也被那東西給纏住了。就在他肯定了這種感覺的時候,那兩個纏住他雙腳的東西突然一用力,就扯著爺爺往那江底直奔而去。 爺爺實在有些忍不住了,一張嘴,臭烘烘的江水就鑽進了他的嘴裡,沿著他的呼吸道一直被他吸進了肚子里和肺裡。爺爺在水里劇烈咳嗽起來,可他嘴一張,那些江水就又鑽進了他的嘴裡。那腳下纏住他的東西似乎並沒有要放手的意思,力氣越加越大。爺爺猜想,這拽住他雙腳的東西一定就是傳說中的水鬼了,如果現在不掙扎,那隻會被他輕而易舉地拖到水底,然後自己就會變成今天白天喻廣財打撈起來的那堆屍骨架。這樣想著,爺爺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用力朝著水面上一扯。這一扯雖然沒有完全擺脫那兩個拽住他雙腳的東西,卻往回拉了很長一截。 爺爺見這招有效,又繼續朝著上面狠狠扯了一下,那腳下的兩個東西被他朝上甩出來很長一截。爺爺反應迅速,伸手一把拽住了那其中一根。那東西摸起來非常滑,爺爺一用力,它就從爺爺的手中漸漸向後滑去。爺爺用盡最後一點力氣,俯身下去,在那根滑唧唧的東西上重重地咬了一口。這一咬,倒是無比奏效,那東西從爺爺的腿上迅速鬆開,在水中猛烈地擺動了幾下,然後消失在了爺爺模糊的視線之中。爺爺鼓足力氣,朝著水面上奮力劃去,在快要到達水面的時候,他的腦袋眩暈起來。在他徹底昏過去之前,爺爺似乎在水底看到了一個白色的人影,那是一個小孩子的模樣。 爺爺是被他胸腔裡的一口水給嗆醒的,那口水在他的胸腔裡憋了很久,從嘴巴里吐出來的時候,爺爺嗅到了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 他睜開眼來,第一個見到的人是曾銀貴,接著是喻廣財。兩人都一臉擔憂地望著他,喻廣財見他睜開眼來,先是一陣驚喜,進而臉上的表情也垮了下來。爺爺張了張嘴,喉嚨裡似乎還被什麼東西給卡著,說了半天也沒有吐出一句話來。喻廣財上前,伸手蒙住了他的嘴巴:“用鼻子深吸一口氣。” 爺爺照著他的囑咐,一口氣剛吸進肺裡,喉嚨裡又有東西翻湧出來,伴隨著劇烈咳嗽,爺爺終於吐出了卡在身體裡的最後一攤水。能開口之後,爺爺第一句話問道:“張七呢?” “你先顧好你自己吧!”喻廣財沒好氣地說,樣子像是被這兩個不聽話的徒弟給氣得不想再做聲。 爺爺連忙伸手拽住了曾銀貴的手臂:“你們找到張七了嗎?” 曾銀貴搖搖頭:“不過李偉已經帶著陳水德去下游找了,你放心,張七吉人自有天相。” “吉人自有天相?之前看了林子的信後,不也是這麼說的嗎?”爺爺連忙從地上站起身來,正要往下游跑去,卻被喻廣財一把給拉住了。 爺爺扭頭看著他,他沒想到這個時候,面前這個讓自己一直敬佩不已的師傅居然還能泰然自若。 喻廣財盯著他說:“林子現在生死未卜,張七又下落不明,我不希望你出事。” 聽了這話,爺爺從喻廣財的目光中看到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那東西也觸動了爺爺。於是,他收住了腳步,洩氣地在一旁水岸邊的石頭上坐了下來。爺爺在稍歇一陣之後,將水下的情況講給了幾人聽。 因為出了之前的事情,原本圍在這水岸邊的村民,都已經悉數散去,那個叫張火的人也不知道去了哪裡。爺爺一直望著江水下游的方向,在心裡默念著張七的名字,希望他不要出什麼事才好。 正在三人被擔憂和疑惑困擾得一言不發的時候,曾銀貴突然看到了遠處有一個人光著身子朝著三人走了過來。曾銀貴指著那個方向:“峻之,你看那是哪個!” 爺爺連忙站起身來,順勢看了過去,只見那人扛著一個東西從那江水另一條支流的方向走了過來。爺爺瞇著眼睛看了看,終於確定了那人正是張七。 張七遠遠地跟幾人招呼了一聲,然後一步一步走到了幾人面前。張七將肩上扛著的東西一下子扔到了地上,他猛喘了幾口粗氣:“他娘的,太沉了!” 爺爺看到他的那一刻,真想好好教育教育他,正是因為他的衝動,讓所有人擔心了這麼久。 “你個狗日的,你曉不曉得你這麼跑了,大家都在為你著急啊,峻之跳進水里去找你,差點就回不來了!”曾銀貴指著張七,破口大罵。 張七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這個行為,會引起爺爺這麼大的反應。他過來捶了爺爺的肩膀一下:“他是怕我死了,以後沒人跟他吵嘴了。” 喻廣財指著地上那攤剛才被他扛回來的東西問:“這個是啥子?” 張七一臉得意地說:“嗬,這個就是他們所說的水鬼!”
喻廣財聽後,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蹲下身去,仔細地觀察著它。 在此之前,爺爺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奇怪的東西。它的腦袋圓圓的,像是一個圓乎乎的光頭,上面沒有任何的絨毛。它的肢體也非常奇怪,有無數根爪子,像泥鰍的形狀,此時曲捲成了一團。喻廣財伸手摸了摸,非常光滑。爺爺也好奇地蹲下身去,伸手握住它的其中一根爪子,用力一拉,那爪子竟然伸出差不多半米長。 “再拉一點呢。”曾銀貴在一旁催促道。 爺爺站起身來,拽住那爪子,將它拉到了差不多兩米的位置。接著他又俯下腦袋去聞了聞,發現這東西的味道與之前他在水底里咬過的那兩根纏著他雙腿的東西的味道一模一樣。爺爺說:“剛才就是這東西纏住了我的腿,想把我往水底里拉的。” “你也被它拉住了?”張七問道,見爺爺點了點頭,給幾人講述了他下水之後的經歷。 張七的水性一向很好,曾經為了躲避他父親的追打,跳到老家附近的池塘里一躲就是整整一刻鐘。在同齡人之中,大家都非常佩服他,夏天的時候,一幫孩子偷偷下水游泳,父母追過來,只有他一個人可以趁著大人還沒有走近看清幾人的樣子,就潛入水中,從水底游到池塘另一個大人看不見的角落,然後偷偷跑掉。只是誰也沒有想到,他這潛水的本事,在這萬家溝裡終於派上了用場。 之前,張七站在一旁看著那個名叫張火的人的行為,就已經被氣得快忍不住了。當看到那個小孩與兩個壯漢被水底的怪物拖著進了水之後,他更是想都沒想就扒光了衣服跳進了水中。那流動的江水異常冰涼,剛跳進去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四肢有點被凍僵的感覺。這種感覺在夏天的重慶,是很難遇到的。可他在水里翻動了幾下,漸漸適應了這種溫度。這時候,他才反應過來,開始尋找那個小孩和兩個壯漢的影子。根據他的判斷,小孩應該是被幾個所謂的水鬼拉著往下游跑了,於是,他加快了速度,朝著下游游去。 水面上映照下來的月光大約能夠支撐縱深兩米左右的位置,張七遊了一段之後,發現視線越來越黑,根本看不清周圍的環境。就在張七猶豫著要不要折身返回的時候,突然,他的視線裡閃過了一團白色的東西。他一扭頭,只見這團白色的東西在水中晃動著它的爪子,有差不多七八根,那樣子非常嚇人。而在它那一堆爪子中間,那個小孩正被它其中兩根爪子死死地纏住,已經沒有了反應。 張七顧不得那麼多,掉轉身子,朝著那東西游過去。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東西認得人,張七一動,它就動,擺動著它的爪子,朝著江水深處遊了過去。張七用了最大的力氣奮力向前劃動,也只能勉強與它保持相同的速度,實在難以追上它。 張七跟著它一路游到了一個江水分流的位置,那東西在那岔路口停了一陣,等張七追了上來,它又轉身朝著支流的一邊遊了過去。張七沒有多想,劃動著手臂跟了上去。當他剛好轉過那個岔路口的時候,突然看見在拐角的地方匍匐著好多那種怪物。張七知道自己中了圈套,準備掉頭往回游,誰知一隻腳被那東西的爪子給纏住了。他奮力地蹬著雙腳,可移動的速度實在太慢,匍匐在一旁的其他怪物也朝著他遊了過來,纏住了他的另一隻腿和他的腰身。這時,張七知道自己完蛋了,他根本就無法動彈。 還沒有等他伸手抓住一旁從水底長出來的植物,他就被拖進了那個支流當中。那些蠕動著的爪子簇擁著他,他看著周圍從那些怪物身上分泌出來的液體,忍不住冒起了雞皮疙瘩。張七一邊掙扎著,一邊在琢磨逃脫的方法。他被拉著下沉了一段,突然看到了右手邊的一個水溝裡一群怪物正圍在那裡,讓張七驚訝的是,那堆怪物中間,兩個壯漢被它們包圍著。那些怪物身上藏在爪子中間的嘴巴,正大口大口地啃食著壯漢的身子,從他身上浸出來的血水染紅了周圍的江水。 這時候,卷住張七的那些爪子在他身上逐漸收緊,他感覺原本就有些出不了氣的胸腔,此時更加的難受。他意識到如果再不逃出這些爪子,他將會和那兩個壯漢一樣,死在這些怪物又臭又髒的嘴巴里,被它們啃得連一點皮肉都不會剩下。 這樣想著,張七全力掙紮起來,那些爪子原本是非常光滑的,張七卻怎麼都掙不脫。一怒之下,張七朝著那些爪子一口咬了下去。那怪物像是對人的牙齒感覺非常敏銳,還沒等張七用力,被他咬住的那根爪子就立刻鬆開來,擺動了兩下之後,就縮到了水底。 張七見這招十分奏效,又扭頭向另外一根爪子咬過去,不出所料,被他咬了一口之後,這些爪子都紛紛退到了水底,並且一直都不敢靠近。已經穩操勝券的張七,此時在心中生出一計。這時候纏住他的爪子僅剩下了兩根,張七的水下功夫特別好,用盡力氣將那個纏住他的怪物一路拖到了水岸邊。他露出腦袋來透了一口氣之後,再次潛回水里。在動口咬那怪物之前,他先脫掉自己的褲衩,游到那怪物的腦袋邊,用褲衩將它嘴巴的位置包住,然後穩穩捏住它的爪子,狠狠一口咬了下去。那怪物受不了這般疼痛,想要掙脫他,誰知,被他牢牢拽住怎麼都脫不開身。張七隔著自己的褲衩,對準它的腦袋重重咬了一口。不多時,那怪物身上竟然滲出血來。張七並不鬆口,死死地咬住他,他的嘴裡在那一刻充滿了難聞的血腥味。 當張七鬆口之後,發現那怪物已經徹底沒了反應,張七拽住它的爪子,狠狠敲了它的腦袋兩下,確定那怪物已經被他咬死了。 “你……它真是被你咬死的?”曾銀貴一臉吃驚地望著張七。 張七點點頭,伸著脖子對他哈了兩口氣:“聞到沒有?” 曾銀貴被張七哈出的臭氣熏得直咳嗽,他一邊搧著鼻前的臭味,一邊將張七給推得遠遠的:“滾開,趕快去找件衣服穿上,光溜溜的也不害臊!” 喻廣財看了看地上那個怪物的屍體,然後搖了搖頭說:“這東西,不像是所謂的鬼怪,而像是……”
喻廣財的話還沒有脫口,身後就傳來了陳水德的聲音,他遠遠看見了張七,氣喘吁籲地上前來說:“張七兄弟啊,我們在下游找你半天,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陳水德說完,低頭看見了腳下的那個怪物,大叫了一聲:“水鬼!” 喻廣財聽後笑了笑,俯身下去,撥動著那怪物的屍體說:“這不是水鬼,你看,如果是鬼怎麼可能流血,還是紅色的。” 幾人這時候才注意到這一細節,都紛紛蹲到了那怪物的屍體邊。李偉翻開其中一道被張七咬傷的口子,裡面的肉也是非常鮮活的,只是那傷口的臭味讓人實在有些難以忍受。 “媽的,真不曉得這些廣東人就咋個愛吃這玩意兒!”曾銀貴摀住鼻子,咒罵了一聲。 李偉長嘆了口氣:“看樣子,師傅說的是對的,這東西根本就不是啥子水鬼,明明就是一種動物。” “要是這個消息被村子裡的人曉得了,會咋樣?”張七問道。 爺爺輕哼了一聲:“這很難說,最難過的應該就是那些兒子出了事的父母。” “現在先不要聲張,我們不妨來做一個實驗。”喻廣財說著,扭頭問陳水德,“老陳,需要麻煩你去弄一點新鮮的肉,雞肉應該比較合適,再弄一點松香。” 陳水德點點頭:“沒問題。”說完之後,就扭頭走開了。 過了一個時辰,陳水德提著喻廣財囑咐他準備的東西,過來了。喻廣財讓李偉從布袋裡拿出一些銅絲來,然後取出一塊新鮮的雞肉,將雞肉上抹上松香,穿在銅絲上。再將銅絲扔進了另一頭的江水之中,然後在一旁的石頭上坐了下來。 不出一刻鐘,幾人果然在水面上看到了很多白色的物體朝著這邊遊了過來。喻廣財輕輕扯動了一下銅絲,那群白色的物體又跟著遊了一段。漸漸地,喻廣財將這些東西全部引到了岸邊。 正在幾人疑惑該怎麼辦的時候,陳水德不知從哪裡找來一張大網,朝那水邊網了下去。陳水德將大網提了起來,裡面果然網住了三四個所謂的水鬼。幾人在一旁看得大驚。 喻廣財放下手中的銅絲,對幾人說:“看來這水鬼根本就不用啥子小孩做誘餌,只要在新鮮的肉上塗抹上松香就可以了。” 陳水德罵道;“這個狗日的,之前那張火回來告訴大家,這東西只能用小孩子做誘餌,一面要塗抹上松香,一面要塗抹上只有他才有的油,才能將它們誘捕,現在看來,都是這狗日的在撒謊,他無非就是想把這東西說得神神秘秘的,一來可以讓我們不會趁他不在單獨下水捕捉,二來也可以在出售的時候,把這東西說得更加難得,賣出個好價錢。” 正這樣說著,不遠處傳來了張火的聲音,他大喊著:“看見沒?!我就說他們是來跟我們搶水鬼的!” 張火喊著,一旁的村民一人拿著一根棍子朝著幾人衝了上來,陳水德見狀,連忙擋在了喻廣財等人面前。沖在最前面的一個村民掄起棍子就朝著陳水德腦袋瓜打過來,幾人只聽見“嘣”的一聲悶響,鮮血從陳水德的額頭噴濺出來,染紅了那個正拿著棍子的人的臉,陳水德在踉蹌了兩步之後,倒了下去。在眾人面前抽搐了兩下,陳水德徹底沒了反應。 喻廣財見狀連忙將那人推開,蹲下身去伸手探了探陳水德的鼻子,一臉大駭:“糟糕,沒氣了!” 那個打人的村民見狀也像是被嚇住了,他傻愣愣地看著倒在地上的陳水德,似乎也沒有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他有些失措地向後倒退了兩步,有人在人群里大喊了一聲:“不得了了,殺人了!” 張火從人群後面上來,伸手示意那個叫喊的人立刻閉嘴。張火扭頭問大家:“你們剛才誰看見殺人了,明明就是老陳自己磕在石頭上的嘛!” 那個打人的村民立刻會意,轉而大聲說道:“對對,明明就是老陳自己不小心摔倒,磕在石頭上的嘛!” 村民們聽後,也都跟著應和起來。張七看到這一幕,大罵了一聲;“你們這幫認錢不認人的畜生!” “你看你,都是啥子人哦,明明搶了大家的東西,還要出口罵人,我看老陳應該是你們推倒的才對!”張火在人群裡挑撥著是非。 最讓幾人覺得可恨的是,那幫愚昧無知的村民,明明自己被張火當猴耍,還處處維護著他。 李偉站出來將張七攔在了身後,他拱手解釋道:“對不住各位了,我的這位小師弟不懂事,如果大家不介意的話,這些打撈上來的水鬼,就送給各位了。” “沒那麼簡單!我看剛才我們在網水鬼的時候,那銅絲網可是用過很多次了,肯定是你們在那網上做手腳才導致那跟繩索斷了的!”張火不依不饒。 “我們自始至終都沒有接觸過那張網,咋個可能在網上動手腳嗎?”李偉無奈地解釋著,“那你要我們咋個辦嗎?” “很簡單,我要你們跳下水里去,把那個小孩和兩個兄弟給我們找回來!”張火叫喊著,回頭望了身後的村民一眼,村民們也跟著應和。在張火的帶領下,那幫村民朝著幾人一步步逼近。 幾人也意識到了情況不妙,李偉轉而說道:“我們下去幫忙找那幾個失踪的村民沒問題,可是現在這老陳,應該咋整?” 那個之前出手將陳水德打暈的人拍著胸脯說:“這個我來辦,只要你們肯下水去幫我們找人!” 幾人都有些懷疑面前這人說的是不是真的,可容不得他們猶豫,村民們將他們逼到了江岸邊。見已經是無法逃脫了,張七第一個先下了水,接著是爺爺,再接著是曾銀貴和喻廣財,最後是李偉。 五人潛入水中之後,爺爺伸手將張七推到了前面,示意讓他帶路。張七帶著幾人一路游到了江水的支流邊,路上遇到了兩個怪物,都被幾人輕而易舉地打發了。估計那幫村民到死都不會想到,這幾個已經被他們逼上絕路,以為這幾人的死是萬無一失了,沒想到他們竟然擁有能夠從水鬼魔爪裡逃生的本事。 五人上岸之後,坐在岸邊大笑著。喻廣財興許是上了年紀,在岸邊沒坐兩分鐘就打起了噴嚏。爺爺扭頭問他:“師傅,你還行吧?” 爺爺這麼一問,喻廣財突然就愣住了,他雙眼望向了很遠的地方。 爺爺問:“咋啦?” “糟了,如果這些打撈起來的怪物並不是水鬼,那是啥子東西上了莫晚的身?!” 喻廣財的話也讓爺爺頓時傻了眼,他的擔憂非常有理由,按照之前的推論,莫晚是因為給那個小孩的屍體入殮,莫名其妙摸到了那根多出來的骨頭,才被上了身,觸了霉頭。可如今,幾人已經可以斷定,那些在水下作怪的並不是什麼水鬼,那上了莫晚的身的應該是什麼呢?
幾個人揣著這個疑問,沿著江岸邊的另外一條小路,朝著陳水德的家趕過去。 “會不會是那個死去的小孩在作怪?”曾銀貴這樣推斷了一句。 的確,如今看來,這個推斷是最符合實際,也是可能性最大的一種。可是這樣的推斷在沒有經過任何驗證之前,都是空口扯淡,這個道理就好像是之前幾人在沒有見過水鬼的真實面容之前就覺得這一切都是水鬼所搞出來的把戲一樣。 回到陳水德的家門前,幾人還沒有伸手敲門,就已經遠遠聽見了萬玫的哭聲,想必陳水德的屍體真的已經被送回來了。別說萬玫這樣一個與陳水德相處了大半生的女人,就連這幾個與陳水德相識還不到一天的大老爺們,在回想起這個事情的時候都覺得既難過又害怕。 想了想,李偉還是伸手敲響了門。萬玫走過來將門拉開,見了幾人,李偉囁嚅了兩下,沒有說出一句話來。萬玫收住了哭聲,說:“不說了,我已經猜到是咋個回事了。” 說著,萬玫轉身進了屋子,幾人也相繼跟了進去。 在堂屋裡坐下來,喻廣財嘆了口氣說:“對不起,是我們太冒失了,激怒了那幫村民。” “這不關你們的事,你們沒來之前,他們就已經看不慣我們兩口子了,他們覺得我們在斷他們的財路,如果讓他們曉得你們是乾啥子的,那估計會當場就要了你們的命。”萬玫說著,有點咬牙切齒的。 這時候,羅琪從房間裡出來,見張七整個身子一絲不掛的,連忙別開了腦袋,她說:“你們這是在幹啥子哦!張七快點去找件衣服來穿。” 萬玫收住了眼淚,進屋裡給幾人各找了一套衣服出來,遞給幾人說:“你們不要嫌棄,這都是陳水德生前的衣服,都還比較新。” 大家看著這衣服,又看看躺在地面上,被白布遮住身體的陳水德,心裡也不免生出了些難過來。等到穿上了衣服,爺爺早已經按捺不住了,他問羅琪;“莫晚咋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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