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打電話時黃大生已經在王玥的辦公室了。接到蔣丹的電話後，他想到的第一個地方就是那。他跑著過來，還以為周雨樓在跟王玥研究招生方案，但到了之後，卻看見亮燈的校長室裡空無一人。在那個電話中，他明顯感覺王玥的聲音很不正常。還有8點到來時的那個鐘聲，他想，除非王玥就在那個大鐘邊上，否則電話裡的鐘聲絕不會那麼震耳。於是他一路奔上了樓頂。
黃大生顫抖著扶住身邊的牆，眼前的景象顛覆了他對老友的全部印象。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雨樓……你不要……你……放下……”他邊說邊走過來。
“站住！”周雨樓鬆開了握在王玥身上的一隻手！絕望的叫聲從他手邊傳來。
黃大生站住。
“雨樓，你瘋了？你放下她……你知不知道這樣會殺了她？！”
“對！我就是要殺了她！”周雨樓怒吼。他氣急敗壞！鬼才知道黃大生為什麼會從夢裡跑到這來，那讓他在瞬間陷入徹底的狂亂！
“為什麼？”黃大生看著瑟瑟發抖的王玥，問周雨樓：“你為什麼殺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管怎麼樣你先把她放下來，一切還有機會解決，你知不知道一鬆手你就完蛋了！！”
“已經完蛋了！”周雨樓苦笑，“你知道這女人對我乾了什麼嗎……”
“不管幹什麼你都別這樣！我求求你馬上放了她！蔣丹整晚都在找你，她有非常要緊的事你聽懂了嗎周雨樓！你在找死……你放了她！周雨樓……”
王玥的外套有些滑，讓周雨樓拎著她的那隻手的手腕酸楚不堪。王玥從來沒有在這個高度上如此透徹地俯瞰過大地，她感到生命正在從周雨樓的指縫中迅速滑走！她總是本能地想要掙扎一下，但她知道那隻會讓她更加危險……她恨死了自己！恨死那個瘋狂的計劃！也恨自己為什麼現在還這麼清醒？為什麼不昏死過去？那樣等死亡到來時就不會那麼痛苦！
電話響了，黃大生接起來，告訴蔣丹：“雨樓在這，有什麼事你自己跟他說。”他說著要走過來。
“別過來！”周雨樓攥著王玥的那隻胳膊抖了一下，讓他自己也險些栽下去！
黃大生停下，“蔣丹，他現在不能接你電話，你跟我說。”
周雨樓不知道蔣丹在電話裡說了什麼，但是幾句話的工夫過後，他在老友的臉上看見了一個絕望的表情。
“雨樓，”黃大生低聲問他，“你是'夜落朦空'嗎？”
周雨樓點了點頭。
“蔣丹說她剛聽了公安局修復的竊聽錄音，就是馮泰臨死前你們的對話。她讓你馬上給公安局打個電話，現在警方還不知道錄音的內容，如果你現在聯絡他們還可以算作主動投案，你殺人本來就是被迫的，他們會從輕……”
“那沒有用。”周雨樓打斷他，然後，他聽到一聲輕輕的呻吟……他低下頭，看見王玥的外套正從他的指縫間滑出去！他猛地轉身……彎下腰，用另一隻手抓住王玥，把她掄了上來！
“撲通”一聲，王玥的身體重重摔回到樓頂上！
她脫險了！她呆滯地趴了片刻……踉蹌著站起身，眼裡閃著奇怪的光，像個不知所措的人。接著，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做了一個驚人的動作……她像頭憤怒的鬥牛從地上彈跳起來……用全部力量撞向周雨樓……周雨樓的身體劃過一個弧線……猛地向夜空傾斜下去！ ！
“雨樓！”黃大生衝過來……
在周雨樓的身體消失前的一刻，黃大生看見他扒住了樓頂的牆沿。他的身體懸空著，用一雙手支撐起整個生命。
王玥癲狂地跑向天台的出口，嘴裡咕咕噥噥地發出不知是哭是笑的奇怪聲音。
“把手給我！！”黃大生在屋簷邊大喊，他彎下腰，把重心放低，朝周雨樓伸出手——
“給我手！來！快，給我，給我！給我呀……”
周雨樓沒動，一動也沒動，只是揚起頭看著黃大生，黃大生又探身過去拽他的胳膊……
“別碰我。”周雨樓說，“要不我鬆手。”他異常冷靜，就像太陽升起前的天空。他的聲音和眼神凝固了黃大生的一切動作。
周雨樓仰頭看著老友。
“聽我說，大生，我不想殺人，但現在我是兇手。沒有我夏楚蓉和她丈夫就不會死，白小溪他們也不會死。王玥知道這件事，她一直在敲詐我，所以我要殺她。現在我告訴你，還有一個人，秦芳，只有她知道夜落朦空是誰，她要挾我，所以我殺了她。你讓我去自首，有意義嗎？其實我一點兒都不怕死，我怕的是不能好好活著，為此我曾經不惜任何代價。但是厄運就擺在那兒，我實在繞不開它。”
周雨樓笑了，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然後他騰出一隻手來，伸向黃大生。黃大生急忙去拉他，就在他們的手快要碰上的時候，周雨樓的另一隻手鬆開了……
他頃刻間疾墜而下，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雪開始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