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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一章歸去來兮

鎖命湖 鬼古女 4184 2018-03-22
這樣的天氣,工地附近的臨時房裡,西瓜永遠不會嫌多。歇工後,秦淮在工地外攔下一輛電瓶小車拉的西瓜,盡數買下,條件是讓司機謊稱是自己的親戚,而且要幫他將西瓜一一送到各間宿舍。 其中的一間宿舍裡,六個姓李的漢子赤膊褲衩,在看電視。秦淮笑著抱了兩個西瓜進來,瓜農也抱了兩個進來。看電視的漢子們本來就被乏味的電視劇催得昏昏欲睡,見天上掉下西瓜來,一擁而上。 瓜全分完,秦淮捧著最後一隻瓜,走到剛才的李姓宿舍,因為裡面有他要採訪的對象。他進門就說:“這裡還有一隻,你們要加油吃,這麼熱的天,瓜也放不住。”其中一個問:“你是新來的吧?” 秦淮說是,又問:“聽說你們幾個是兄弟?” 六個人笑起來,一個說:“是誰胡說八道,都是遠房的,而且,這裡有我一個侄子,也是遠房的。”

秦淮說:“聽他們亂講起來的,還說本來還有一個李什麼新的,後來不在了。” 屋裡的情緒頓時和屋外的天氣一樣悶起來,秦淮則開始密切觀察,他發現幾個人神色都有些黯淡,這倒是在情理之中,但其中一個,低迷之餘,有些忐忑,甚至有些氣憤。終於,那個人叫道:“什麼人嘴那麼賤,聊啥不好聊這個,都好幾年了,還把個破事當新聞談。” 另一個勸道:“李坤,他不就是覺得好奇,你也是,都過去好幾年了,怎麼還那麼在意嘛。” 那個叫李坤的不再說話,把瓜皮往垃圾袋裡一甩,自顧自睡覺去了。 “你再說一遍,你,和那個叫李坤的,喝酒。”那蘭不知秦淮是不是又在故弄玄虛。 “沒錯,稻花香酒,李坤的最愛,六七四十二度而已。”

“只夠把你醉倒四十二回而已。” 秦淮在手機裡嘿嘿笑起來,說:“你大概不知道,有多少種辦法,可以讓別人以為你一飲而盡,但實際上你卻滴酒不沾。” “敬仰你,酒桌上的魔法師。不過,你上次說他好像很不願談李遠鑫的事,你又是怎麼讓他回頭的?” “那蘭同學,你好像沒仔細聽講,我剛說過,六七四十二度的問題。當然,我們還有別的共同語言,比如游泳、潛水。那天晚上,我們兩個在嘉陵江邊……” “要不要感謝我幫你設計的浪漫之旅?”那蘭揶揄。 “沒錯。”秦淮想說和那蘭月下潛水的感受,但心頭莫名一陣惆悵,沒有說下去,只是接著剛才的話題,“所以我們現在是好哥們儿,經常一起喝酒,一起到江邊玩水。今晚,是我們連續第八次在大排檔喝酒,終於,從潛水自然地談到了李遠鑫。”

那時的李坤已經有了幾分酒意,他是那種愛喝酒、但酒量平平的人。遠談不上明亮的燈光下,他的眼圈有些紅,也不知是酒精的刺激,還是傷心的刺激,他說:“遠鑫是我的遠房姑表兄弟,從小一起光屁股長大的,是真正的光屁股長大——我們三四歲的時候,正經褲子都沒一條的時候,就一起光著屁股在梁子湖邊游泳。” 秦淮說:“你的水性這麼好,他的也一定不差。” “不是不差,而是……這麼說吧,我的水性,跟他差了十萬八千里。” “那他怎麼會被淹死……” 李坤將紅紅的眼睛湊到秦淮面前,壓低了聲音,惡狠狠地說:“他不是淹死的,他絕對不是淹死的,他是被人殺的,我……我要是找到那個小子……” “你知道他是被誰殺的?”秦淮不用裝,他是真的驚訝。

李坤看看四周,見大排檔上的人各吃各的,又湊上前,輕聲說:“我不知道是誰殺的遠鑫,但我知道,肯定和那個人有關。” 秦淮又給他倒滿酒,李坤飲下半杯,說:“那時候,我們在武漢做,很奇怪的,李遠鑫莫名其妙地走掉了一個星期,又莫名其妙地回來了。這傢伙在我們隊裡很會做事的,算是主力,他這麼一走一回,把老闆氣得要命,我記得很清楚,老闆當著我們幾個李家兄弟的面,把他訓得好慘。我還幫腔,說老闆算了,他不是回來了嘛,工錢扣掉就是了嘛,他李遠鑫會做事,就讓他繼續做嘛,和原來一樣,就當那個星期他放了假,什麼都沒發生就是了嘛。 “後來我才發現,這一個星期裡,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李遠鑫已經再也不是原來的李遠鑫了。首先,他這個人原來很開朗的,很愛開玩笑的,愛開帶顏色的玩笑,跟我們,尤其同村出來的幾個人,沒什麼話不說的。但回來以後,他不理人了,整天一個人呆著,死沉著臉,和他講兩句話,不理不睬的,而且眼珠子左轉右轉,好像剛偷了老闆錢包似的。我們繼續開帶色的玩笑,他卻是一听就急,好像突然變成了假正經。

“終於有一天,我忍不住了,我把他拉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問他這段時間到底去哪裡了,為什麼回來以後這副鳥樣子。他說不要我管。我說我們兩個親兄弟一樣,出門在外,彼此父母都叮囑過,要互相照應,如果他有什麼話不能和我說,那真是沒人能幫得了他了。你猜他怎麼說?他說,本來就沒人能幫得了他,他完了,他遇到了大麻煩。 “我追問他遇到了什麼麻煩,他死活不肯說,反而告訴我,他不說正是因為對我負責,不想讓我也捲入麻煩。他還說,不管將來發生了什麼事,不管我猜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都必須裝做什麼都不知道,不要告訴任何人。” 李坤用矇矓的紅眼睛看了一眼秦淮,顯然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秦淮會意,搖手說:“那你別再說下去了,反正這也是和我沒關係的事情。”

“去他媽的,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還有什麼大不了的。遠鑫說這神神秘秘的話後第二天,就有一個人來找他。那個人小個子,下巴頦尖尖的,乍一看像個老鼠,我一見就沒好感。遠鑫那幾天臉色難看,一見那個人,臉色更難看了,像要哭出來。當時兩個人就回了宿舍,半天沒出來。我不放心,暫時撂下手里活,剛到宿舍外,就听裡面兩個人大吵大鬧,不知道在爭什麼東西,感覺隨時都要打起來。 “我立刻跑去叫來工地上那幾個兼職負責治安的,一起闖進宿舍把那個傢伙拽出來。拉拉扯扯的時候,他的手機掉下來,我撿起來,看見手機背後貼了個號碼,我留了個心眼,記下來了,估計就是那個手機的號碼,那人怕忘了,寫在背後。” 說明這不是個常用的手機號。秦淮心想。

李坤伸手到褲兜里摸出錢包,從裡面抽出一張揉得皺皺的紙條,遞給秦淮看,秦淮假裝燈暗看不清,有意多看了幾眼,記住了號碼。 李坤又說:“又過了兩天,李遠鑫又走了,還是不辭而別,當時我們就有種感覺,他這一走,再也不會回來了。”紅紅的雙眼落下淚來。 “那你為什麼不把這事,還有那手機號,告訴警察?”秦淮問。 “你不知道,我多少次都想告訴警察,可是那個傢伙走了以後,遠鑫特地告訴我,幾乎是用求我的語氣告訴我,如果我想要我的命,千萬不要把那個手機號告訴別人,任何人,包括警察。我當時沒太在意,但遠鑫出事後,我一想到他的話,就渾身冒冷汗,哪裡敢冒這個險!” “可你還是告訴了我!有沒有告訴過別人?”秦淮關切地問。

李坤打了個機靈,盯著秦淮良久,搖搖頭說:“沒有,真的沒有,憋了三年,真是他媽的難受,所以今天一下吐出來了。你……你小子不會出賣我吧?” 秦淮隔桌伸手,拍拍李坤肩膀,溫聲說:“我出賣你給誰啊?” 那蘭將秦淮短信發來的手機號轉發給了巴渝生,知道要耐心等一陣。身後傳來腳步聲,是秦沫。 和秦淮的看法不同,那蘭堅持認為要讓秦沫走出陰影,不是與世隔絕,而是盡量生活在一個正常的氛圍裡。雖然可能會有惡性發作的可能,但對秦沫本人來說,利大於弊。這是她第三次帶秦沫走出地下室,出乎她意料,進展十分順利。秦沫沒有歇斯底里地發作,也沒有說任何不著邊際的話,只是四處走走,或者靜靜地看著窗外的一面湖水。這時,她徑直走向鋼琴。

那蘭不知道,現在就讓秦沫重拾鋼琴,是否會太匆忙。但她知道,鋼琴曾是秦沫的生命,如果她能和鋼琴重聚,意義深遠。 秦沫只是默默地低頭注視著鋼琴,那蘭柔聲說:“聽你哥哥說,不久前剛調過音,你要試一試嗎?”她仔細觀察著秦沫,翻起了琴蓋。秦沫的眼中是什麼?她似乎看見一簇光,閃動。 那蘭又說:“可惜,對鋼琴,我只會紙上談兵。你真的不要試一試?” 秦沫顯然聽懂了,躊躇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當的一聲,落在高音G鍵上。 隨即是一聲驚叫。秦沫摀住了耳朵,渾身篩糠般顫抖,忽然跪倒在地上,淚水滿腮。那蘭忙蹲身攙扶,不料秦沫忽然伸出手,緊緊抓住了她的頭髮。頭皮如被撕裂般的劇痛,那蘭本能地想掙脫,但立刻告誡自己,對待秦沫,光憑本能反應是不行的,要思考。

琴聲響起的時候,震蕩了秦沫失調的心弦。 她已經有太久沒有彈琴。彈琴前是她生命中美好的部分,她的內心在抵禦,她仍活在惡夢中。 那蘭先讓自己鎮定下來,說:“秦沫,不要怕,是我,我們是朋友。” 停止掙扎,沒有劇烈的動作,反而讓秦沫有些迷惑,她似乎在期待更猛烈的掙扎,這時卻猶豫了,手卻沒有鬆開。 那蘭繼續輕聲說:“好了,一切都好了。”她想伸手撫慰秦沫,但想起秦沫受侵害時有肌膚接觸,還是不要冒失。 而就在這時,手機響起。鈴聲是《古怪美人》。 秦沫一震,臉上逐漸趨於平和,那蘭知道自己這一小小的“花招”果然還算靈便。前些日子,她觀察到秦沫對秦淮手機鈴聲很熟悉,每次聽到,會舒展眉梢,所以她也將手機鈴換成了《古怪美人》。 再次說明,引起秦沫心神震蕩的,並非鋼琴曲,而是鋼琴本身。她生活在惡夢裡,離開這個惡夢,需要重新彈起鋼琴。 可是她來不及多想,打開手機接聽,巴渝生的聲音,比想像中來得快。 “這個手機號我見過。” “有沒有搞錯?”那蘭雖然知道巴渝生很少搞錯。 “寧雨欣死後,她的手機成為我們破案的線索和物證之一,這個號碼出現在她的手機通話記錄裡,他們通過兩次電話,一次是她死前三天,一次是她死前一天。”巴渝生的聲音很鎮靜,顯然這並非是什麼“突破性進展”。 “能告訴我你是怎麼得到這個號碼的嗎?” 那蘭將秦淮“潛伏”的事蹟講述了一遍,又問:“這麼看來,你們沒能查出這個手機號的主人?” “這個手機是四年前用現金開通的——你知道,那個時候還沒有實名制的問題。令人費解的是,這手機開通後,只打過三個電話,第一個是在四年前,打給另一個早已報廢的手機號,同樣是用現金開的戶;另外兩個電話就是四年後、不久前,打給寧雨欣的。” 那蘭想了想,說:“你們檢查過寧雨欣的遺物,難道沒有發現任何和這個手機號有關的線索?” 巴渝生說:“也許很難做到面面俱到,但我們基本上是竭盡全力了,沒有太多進展。” 掛斷電話,那蘭呆坐了片刻,想著巴渝生剛才說的話。那神秘的手機主人,毫無疑問,和五屍案有關,甚至和寧雨欣之死有關。寧雨欣死前連續和他通了兩次電話,然後找到我,說要有重要的東西告訴我,緊接著就被害。 這樣看來,手機主人很可能是一切真相的關鍵。 而找到手機主人的關鍵呢?寧雨欣。 寧雨欣和他兩次通話,難免會留音信,雖然警方沒找到。 當初不也是自己,有意無意,知道了寧雨欣仍在學校的辦公桌,因此找到了寧雨欣南下的火車票。 她終於知道自己下一步的計劃,又打開手機:“君君,今晚可能要麻煩你照顧一下秦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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