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另一層空間的人
此時的崔警衛，驚訝和恐懼已經不是他要面對的最大和最直接的障礙，而是經過剛才那一通和食腐獸的生死較量，體力出現了嚴重透支的跡象。
婦人面對血腥的食腐獸卻是呆若木雞，崔警衛急切的喊聲她居然充耳不聞，人僵立在原處，渾身戰栗。
崔警衛強力支撐起精氣神，兩步跨到了婦人和食腐獸之間，再次大聲朝她吼道：“大姐，趕緊走！”
崔警衛的吼聲如同悶雷一般，在意識已經被恐懼固化成白痴一樣的婦人的耳朵邊炸響了一下。婦人驚得渾身一哆嗦，打了一個愣神，方才從僵硬的恐懼中醒過神來，“哦”了一聲，朝身後的斑竹林裡跑。因為腿腳發軟，跑動的身影顯得有點踉蹌。
見婦人有了行動能力，崔警衛心裡暗自鬆了一口氣，他和邪惡血腥的食腐獸直接面對面地對峙。
也許是崔警衛毫無懼色的目光震撼住了步步緊逼過來的食腐獸，它居然停住了朝前繼續跨越的腳步，用冷颼颼的邪惡眼神審視起了眼前的崔警衛，胸腔裡擠壓出的低吼聲沉渾震撼。
崔警衛從來不相信這世界上有鬼神，但是，當他如此近距離地面對食腐獸時，終於相信這世界上有不干淨的邪惡生靈了。
崔警衛堅如磐石般地站在原地，面對氣勢洶洶的食腐獸毫無畏懼，他反而生出了要和麵前的食腐獸放手一搏的決心。這種決心表現在他眼神裡，那就是堅毅！
正是這種堅毅的眼神讓食腐獸產生了心理壓力，它沒有對崔警衛採取貿然的進攻和襲擊。
這傢伙已經有了察言觀色、審時度勢的智慧？
這些邪惡的生靈也是會進化的？包括大腦和思維？
就在食腐獸和崔警衛形成短暫的僵持之時，隱藏在荊棘叢裡最黑暗、最深處的那個神秘的老婦人和那頭雄健威武的黑豹又霧一般地出現在了皎潔的月光下，老婦人的身後，站著那個神秘的女子。
靜園老和尚此時也謎一般地出現在離崔警衛不遠的另一側，他神情憂鬱地註視著將要發生的一切。
雖然崔警衛和食腐獸在僵持中，但是憑著他的專業素質，仍舊可以做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用眼角的余光瞟見了在他身旁不遠的地方出現的這幾個人影。他沒有挪動一下身子，眼睛依舊一眨不眨地逼視著面前的食腐獸。面對如此邪惡強悍的對手，他不敢有絲毫的鬆懈和退縮。
老婦人終於朝身旁的黑豹低聲說道：“黑姬，去把這些越界傢伙的喉嚨撕碎吧！”
老婦人的聲音就像一陣陰鬱的風一般在空氣中飄過來。
黑豹聽了老婦人的話，立刻弓腰聳背，豹尾慢慢地搖動，朝著食腐獸發出了一陣陣可怕的低吼之聲。
聽見黑豹深具震撼力的低吼之聲，那幾隻鬼鬼祟祟的食腐獸開始退縮了，它們就像影子一樣，消失在幾座枯墳旁的灌木叢的後邊。
而和崔警衛僵持在一起的這只食腐獸卻處在了騎虎難下的境地之中。但是，它的眼神開始變得膽怯和畏縮了。
而就在此時，被老婦人喚作“黑姬”的黑豹已經騰空而起，矯健的身影就像一道黑色的閃電一般在崔警衛的眼前“嗖”的一聲劃過，直直地朝著食腐獸撲了過去。
食腐獸對黑豹的攻擊早有防備，在黑豹躍起的一瞬間，食腐獸已經轉過身想要潰逃，但是，黑豹躍起時爆發出的力量和速度極其驚人，“轟”的一聲，黑豹已經從食腐獸的背後將它一下子撲倒在地。
黑豹和食腐獸激烈地扭打、撕咬在一起，直直地朝一叢灌木滾了進去。
慘烈的嘶吼聲和血腥的氣息頓時在空氣中瀰漫開來，不一會兒，灌木叢裡歸於平靜，只聽見尖利的牙齒撕咬喉管和筋肉的“哧哧”聲。聽了不禁讓人毛骨悚然。
四周極其寂靜，這是一種危機四伏的寂靜，危險並沒有解除，崔警衛緊繃著的神經絲毫沒有鬆懈下來。
過了一陣子，周圍的草叢間和斑竹林的深處，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神秘光點，這些光點在黑暗中閃閃爍爍，顯得非常的膽怯和懦弱。
這是那些被食腐獸圍獵的小動物的眼睛。
一直沒有出聲的靜園老和尚這時朝這些隱藏在黑暗處的小動物們低聲說道：“你們這些無所歸依的流浪的精靈，你們怎麼跑到夢魔的地界裡來了？你們以為夢魔就會收留你們成為夢精靈的一員嗎？你們太天真了，真正的夢精靈是不會出現在荒墳野崗的。夢魔帶給你們的只有血腥的殺戮。你們還是各自尋找安身立命的地方去吧。”
隱藏在草叢間的小動物們似乎聽懂了靜園老和尚的話，紛紛藉著蒿草的掩護朝黑暗的深處轉移。瞬間工夫，神秘的光點就消失得無影無踪。
這時，又一陣陰鬱清冷的風從空曠的荒野刮了過來，緊裹著黑色披風的老婦人朝靜園老和尚走近了幾步，用極其蒼老陰鬱的聲音說：“靜園，你怎麼也學會妖言惑眾了？”
靜園老和尚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御風婆婆是和夢魔一起來的吧？”
被喚作“御風”的老婦人冷聲說道：“我是出來散散心的。靜園，夢魔的空間的確需要一個出口，這也怪不得他會變得如此憂鬱瘋狂。他的領地已經很憋窄了，夢魔和他的精靈們就將失去最後的生存空間。你真的應該理解夢魔此時此刻的心情。夢魔也不想和處在另一個空間的人類對峙，現實與夢想共存才是最好的結局。可是現實的咄咄逼人讓夢想無路可退。所以夢魔選擇了一種極端。他現在是在馴養著一群凶殘的食腐獸，而且不惜以這些流浪的貓狗作為食腐獸的充飢之物。他給這些流浪的貓狗一點點可憐的夢想作為誘餌，讓它們會聚於此，然後讓馴養的食腐獸們盡情地捕殺，這些都是他計劃的一部分。不過這些其實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夢魔一旦把這些食腐獸馴化成人形，既有人的智慧，又有食腐獸的兇殘，人類噩夢才算是真正地開始了。夢魔是在選擇一種毀滅性的報復啊！”
御風說話的聲音冷漠飄忽，就像在空氣中游走的冷冷的夜風一般，有種空寂縹緲的感覺。
這根本就不像是從一個真實的人的喉嚨裡發出的聲音。崔警衛甚至感覺這種聲音不是從耳朵裡聽見的，而是從心裡的某個角落感應到的。這種感覺極其詭異神秘，他的心不由得出現莫名其妙的悸動。
耳畔又傳來靜園老和尚的聲音：“阿彌陀佛，御風婆婆，你能夠給老衲說這些，老衲可以看出你御風婆婆的為人。但是，你們真的不該利用這次的機會進入這個空間裡來。這不是一次機會，而是一場災難、一場浩劫。你如果繼續縱容夢魔的魔性，最終的結果恐怕是自己把自己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這個空間裡的世界已經夠亂的了，你們為什麼會趁著這個時機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老衲也知道，你們的出現完全是因為那天晚上出現的契機，但是夢魔應該住手了，你應該告訴他，這個機會是不屬於他的。他不應該變得這麼肆無忌憚。雖然老衲也知道他擁有了夢精靈的法杖，但是他卻違背了夢精靈的契約。他是會遭到詛咒的，你難道不知道其中的厲害嗎？”
御風冷哼一聲，說道：“我說的意思你還沒有聽明白嗎？我是想讓你給他一個出口，讓他回到另一個夢想的家園，他也許就會放棄他的初衷。夢魔手中的法杖已經快要變成魔杖了。”
靜園老和尚說道：“我不能給他一個這樣的出口。況且根本也沒有你們所謂的出口。”
御風說道：“靜園，看來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僵化和古板。簡直就是執迷不悟！不要以為你有普度眾生之心就可以將眾生渡到佛光普照的彼岸。你是度不了他們的。你就是有三頭六臂進行阻擋，那也是螳臂當車。你們修佛之人最講究的是因果緣由，難道你還看不見因在何方果在何處嗎？我感應到的所有能量都是一種惡的聚集，夢魔感應到的和我感應到的也是一樣的結果。所以夢魔毫不猶豫地來了。”
靜園說道：“御風，你和夢魔未免也太自信了。這個空間裡還有很多能量你們沒有感應到，惡對你們來說或許是一種骨子裡的誘惑，但是，你們真的會被這種誘惑引入歧途的。”
御風冷笑著說道：“好，既然你依舊執迷不悟，那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你還是好自為之吧。那道石門就要打開了。夢魔等待的就是那道石門開啟之時帶來的希望。”
御風說完，身影夥同那頭黑豹霧一般地消失在空氣裡。
荒原裡此時只剩下靜園老和尚和那個剛才跟在御風身後的女子以及崔警衛。
崔警衛腦子裡此時嚶嚶嗡嗡迴響著的仍舊是御風那種落不到實處的飄忽的聲音。他用疑惑不解的眼神看著靜立在不遠處的靜園老和尚。靜園老和尚也看著他。
崔警衛甚至懷疑自己此時此刻是不是處在一種夢境裡。
靜園老和尚沒有理會一臉疑惑的崔警衛，而是朝那個女子走了過去。
女子清秀的臉上充滿了幽怨悲切的神情。
“姑娘，你還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靜園老和尚朝女子說道。
姑娘望著走近的靜園老和尚，淚光盈盈地說：“大師，你能幫我把我的母親帶出這片亂葬崗子嗎？她現在躲藏在一個陰暗的洞穴裡，她很害怕！”
靜園老和尚溫和地說：“我可以幫你，姑娘。”
姑娘又從脖子上取下一塊玉佩交到靜園老和尚的手上，說：“把這個也交給我的母親，告訴她，每天晚上睡覺時把這塊玉佩放在枕頭底下，我就會在夢裡陪伴她。”
靜園老和尚接過玉佩，姑娘又說：“叫我母親以後在我生日的那天不要再到我的墳頭祭奠了。我已經是夢的精靈了，我在夢的世界裡很快樂。”
靜園老和尚神情略帶幾分憂鬱地說：“孩子，你真的很快樂嗎？”
女子點點頭。
“你在說謊。你的臉上分明充滿了悲切的神情。你很憂傷，是嗎？孩子。”
這時空氣中的某個神秘的角落里傳來御風的聲音：“春醒，你還不走嗎？”
聽見御風的聲音，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的崔警衛轉動著腦袋四下里尋找著聲音的來源。但是，御風和那頭黑豹的身影沒有絲毫踪跡。
被喚作“春醒”的姑娘慌忙說道：“婆婆在叫我了。我要走了。”說完一轉身，便像水汽似的在空氣中蒸發掉了。
崔警衛半張著嘴巴，定定地看著靜園老和尚，現在的他，意識空間裡覺得只有這個靜園老和尚似乎才是真實的，就連自己，也是虛無的、縹緲的。
靜園老和尚手裡拿著女子交給她的生肖玉佩，盤腿而坐，雙手合十，凝神閉目，用意念搜尋起女子的母親來。
在一個陰暗潮濕的墓穴裡，蜷縮著神智已經迷亂的女子的母親。靜園老和尚出現在洞口的時候，女子的母親已經出現了短暫的昏迷，他輕輕地搖了搖頭，把她從墓穴中抱了出來。
婦人因為恐懼和驚嚇以及一通奔跑，她的神智和意識此刻完全處於模糊迷亂的狀態，渾身冰涼，整個人在瑟瑟發抖。
靜園老和尚將她平放在一叢乾草上，然後在她的身旁生起了一堆篝火。這堆篝火在這片荒涼的亂葬崗子裡搖曳出了一絲溫暖的顏色。
崔警衛怕周圍再出現什麼不可思議的怪事，他寸步不離地站在靜園老和尚的旁邊戒備。
有了篝火的慰藉，婦人停止了哆嗦，篝火傳遞出的溫暖讓她進入了夢鄉。靜園老和尚把女子交給他的玉佩放在了婦人的腦袋旁。不一會兒，婦人就發出呼喚女兒的夢囈。婦人進入了和女兒歡聚的夢境中。
靜園老和尚喃喃說道：“一場好夢是對孤苦靈魂最好的慰藉啊！可是，在夢魔管轄的空間裡，好夢太少了！夢精靈們都在充滿陰霾的空間裡漸漸迷失了。”
這時，草叢間有兩條流浪狗和一條流浪貓試探著接近了火堆，一隻小野兔也跑了出來。
靜園老和尚慈祥地對幾隻小東西說道：“都來吧，不會有人傷害你們的。”
在搖曳的火光下，荒涼的亂葬崗子裡出現了少有的生機。
“年輕人，想听一支玉泉山的情歌嗎？”
崔警衛一聽，眼睛都有點瞪直了，說：“情歌？你是說情歌？”
靜園老和尚笑道：“和尚也是人，和尚也年輕過嘛。想當初我年輕的時候，還是玉泉山的情歌王呢！”
崔警衛笑了笑，感覺這老和尚也是太奇怪太可愛了。在他的印象裡，越是修行深厚的老和尚就越該僵化古板的。這老和尚，居然問他聽不聽情歌？
“來，坐下。”靜園老和尚朝崔警衛示意說。
崔警衛挨著靜園老和尚規規矩矩地坐下，懷疑地四下里張望了一下，靜園老和尚又說：“閉上眼睛，把左手伸出來，張開，身體放鬆，腦子裡想著眼前的這堆篝火。”
崔警衛照著做了。
靜園老和尚把手輕輕地搭在崔警衛張開的手掌心裡。有一股暖流瞬間穿過崔警衛的心房。他的心頓時安靜下來，而且有種身體開始懸浮的神奇感覺。他的眼前似乎開始出現了幻覺，他看見一群美麗的精靈穿著各色薄如蟬翼的羽衣圍著篝火翩翩起舞。一個漂亮的女子出現在了篝火旁，秋波流轉、落落大方地看著他。
這是夢嗎？
崔警衛的意念剛一出現波動，馬上感覺手掌心裡的那股神秘的暖流加強了幾分，他的心立刻又沉寂下來了。
那些圍著篝火起舞的精靈在搖曳火光的映照下顯得飄忽不定。
崔警衛疑心自己是進入了天堂裡的世界。他痴了。
意識開始出現幻覺的他，眼前開始逐漸顯現出一幅美麗的畫卷。他看見了一處真正的世外桃源，稼穡桑麻，男耕女織，阡陌相通，村寨相聞。耳邊，婉轉的情歌輕輕縈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