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請你幫我殺了她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疑雲又起

我知道我今天看起來很糟糕,你要相信我,大夫,等你聽完了我這一周的經歷,你就會明白的,你也會明白我為什麼要求延長今天的談話時間。 上一次我們治療結束後,在我開車回家的路上,經過了一塊廣告牌,廣告牌是新的,上面正是那個我本應拿到的房產項目。廣告牌就在去小姨家路上的轉角處,我想起了以前,每次媽媽談起這個項目時,小姨都會很生氣。然後,我突然意識到,小姨已經很久沒有炫耀過塔瑪拉的業績了。 我一回到家,就立刻去查看了塔瑪拉的網站。她的網站上有幾處相當不錯的房源,但遠沒有以前那麼多。我又上了谷歌,搜索她的名字,結果找到了房產協會的網站,上面寫著對她的處罰決定。原來,我這個完美的表姐在去年被強制停業九十天。她代表一家註冊公司購買了一大片商業用地,卻隱瞞了她自己就是這家公司股東的事實。太愚蠢了。

顯然,媽媽還不知道這件事,要不然她一定會告訴我,不僅是告訴我,還會告訴所有的人。瓦爾小姨很幸運,因為,就在房產協會月報刊登出塔瑪拉的停業處罰之前,我失踪了。所有人的焦點都轉移到了我身上。 一個半小時之後,蓋瑞打來了電話,我一躍而起,接了電話:“我知道可能是誰去見了那變態。” 蓋瑞沉默了片刻,然後說:“繼續說。” “我剛剛發現,就在我被綁架之後,我的表姐被暫停了房產銷售的執照,但她肯定是事前就知道了,而我小姨從來沒有提過這件事。我媽媽和她這個妹妹一直都是你爭我鬥,我本來有希望拿到這個大項目……” “安妮……” “聽我說。你說,是一個戴著大太陽眼鏡的女人,對不對?” “對,但是……”

“我小姨,瓦爾,在我媽媽開始戴大太陽眼鏡之後,她也學著戴了起來。”媽媽之所以戴,是因為覺得自己戴著很像好萊塢的明星,而當瓦爾小姨也有樣學樣的時候,她非常生氣。 “她們倆長得很像,瓦爾小姨稍微高一點兒,如果從遠處看,她們簡直就像是一個人。而且經常去看我舅舅的人也是小姨,可能是她把我的照片給他的。上週,那個男人想要抓住我的時候,她沒過幾分鐘就出現了,而且……” “我們的記錄表明,你媽媽也去探望了你舅舅,安妮。” “不可能,她連話都不願意跟他講。” “安妮,我們這裡有監獄的錄像,還有她在來訪登記簿上的簽名。” “可能是我小姨打扮成了她的樣子,模仿了她的簽名,媽媽寫的字就跟小孩似的……”

蓋瑞嘆了一口氣:“我們會考慮這個可能的,好不好?我還要問你幾個問題。你被關在小屋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東西顯得很格格不入的?任何東西,像是那照片?” “那整個地方都很不正常,這和現在的調查有什麼關係?” “你可能當時覺得沒什麼關係,但有沒有什麼東西讓你感覺和那裡很不搭?” “我已經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你了,蓋瑞。” “有時候,一些意外的驚訝可能會讓記憶浮現出來。你現在就在腦子裡把那個小屋回憶一遍。” “沒有什麼特別的啊。” “也許是放在工棚里或是地窖裡的……” “我還要重複多少遍啊?有一些箱子,有兩把槍,有我的衣服,還有一捆錢上面……” 粉紅色,是粉紅色的。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哎呀。”我們都沉默了。 “你想起什麼了?”最後,蓋瑞終於開口了。 “那變態有一捆錢。上面捆著的是一根粉紅色的橡皮筋,前幾天,我在媽媽家裡的時候,在她的抽屜裡發現了一樣的橡皮筋,一樣的顏色,粉紅色,就在她衛生間的抽屜裡,我還用了一根紮頭發。但是,我小姨……” “現在那橡皮筋還在你那裡嗎?” “在,但是,我告訴你……” “我們需要拿來比對一下。” 我怎麼就把那粉色橡皮筋的事告訴了他呢。我覺得很難受。 我聽到蓋瑞的聲音彷彿從遠遠的地方傳來:“你還能想到別的什麼嗎?” “我媽媽的繼兄,也許他和整件事情有關。我還可以和韋恩談談,看看他知不知道什麼。媽媽也許告訴了他為什麼她恨……”

“絕對不要這樣做。記住,我們還無法確定你媽媽到底有沒有參與,為了你著想,我希望和她沒有關係,如果真的有關,你這樣做就會影響到我們的調查。實際上,你不要對任何人說任何事,行嗎?”我沒有立刻做出回答,他又用警察的腔調說,“我是很認真的。”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我們明天早上就會拿到搜查令,銀行可能要幾天時間,才會把你媽媽的賬戶記錄給我們。與此同時,我們還會盡量收集更多的證據。如果我們太早把你媽媽帶來審訊,那麼她就有可能銷毀證據,或是逃跑。” “沒什麼可問她的,絕對不是她幹的。” 他的聲音變得溫柔起來:“我知道你一定覺得這一切都很混亂,我保證,等我們有了更確定的結論以後,我一定會打電話告訴你的。在那之前,你盡量不要和任何人接觸。我真的很抱歉,安妮。”

我掛斷電話,正要走開的時候,電話鈴又響了。我以為又是蓋瑞,便看都沒有看來電顯示,就接了起來。 “謝天謝地,我真是擔心死了,安妮小熊。我幾個鐘頭之前就給你留了言,最近發生這麼多事……”媽媽停下來喘了口氣,我努力想說點兒什麼,但喉嚨發緊。 “你還在嗎?安妮?” “對不起啊,沒有早點兒給你回電話。” 我想警告她,蓋瑞正在查她,但我能說什麼呢?蓋瑞認為你和我的綁架案有關,可是,我認為是你的親妹妹幹的?不行,整件事情都有可能是蓋瑞搞錯了,如果我現在告訴媽媽,她一定會大發雷霆。我什麼都不能說。我緊緊地攥著聽筒,手都痛了,我背靠著牆,慢慢地癱坐到地上。艾瑪不知從哪兒跑出來,拱在我胸口。 “警察現在有關於那綁架犯更多的消息了嗎?”媽媽問。

有啊,有,他們有了更多的消息。比我想要知道的還多得多。 “沒有什麼新線索,調查好像已經暫停了。你也知道我們這裡的警察都這德行,他們有時候連自己的事情都找不著北。”我躺在地板上。我的呼吸吹動著艾瑪身上的金毛。 “這樣可能更好。你現在需要做的就是趕快好起來。也許你應該去度個小假。” 熱淚湧上了眼眶,我狠狠地閉上眼睛,又狠狠地咬著自己的舌頭。 “這個建議很好。你知道嗎,我也覺得我應該休息一下,帶著艾瑪去露營幾天。” “你看,還是老媽心疼你,不過別忘了給我們打個電話,報個平安。我們都很擔心你,安妮小熊。” 我掛上電話,環視著家裡,到處都是灰。我開始動手,把所有的書都按照拼音順序整理好,把所有的牆壁都用漂白劑和水擦乾淨。一整晚我都跪在地上擦地板。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漏掉。我的手在做清潔,腦子卻在想著所發生的一切。

僅僅是因為以前有人僱用了那變態去打人,並不意味著他對我的綁架就是蓄意謀劃的,也許去旅店找他的只是他的一個朋友。和我舅舅同時期坐牢也並不一定意味著什麼。那個監獄裡有很多犯人,他們倆說不定連面都沒有見過。即便他們相互認識,說不定這也只是那變態會選中我的原因——因為,他看到了我的照片。瓦爾小姨之所以沒有提起塔瑪拉的處罰,也許是因為她在等房產協會的最終決定,但後來由於我的失踪,大家也都把焦點轉移到我身上來了。他們去查媽媽的銀行賬戶是好事,因為,他們什麼都沒有找到的時候,他們就會集中精力,去找那變態真正的同伙了——當然,如果他真有同伙的話。一切都會沒事的。 第二天早上七點,我才終於停止了打掃,我發現我的手指關節都已經被磨破了皮,而且,我已經一天多都沒有吃東西了。我喝了幾口茶,吃了幾片乾麵包。

那天傍晚,蓋瑞給我打來電話,說他要來拿走那根橡皮筋和我從小屋帶回來的照片,我告訴了他我和媽媽的對話,包括我假裝說要去露營的事。我解釋道,如果我一個電話都不給媽媽打,她一定會開始亂想的。蓋瑞說,打電話沒有關係,但不要多說。 他建議我也跟克里斯蒂娜和盧克打個電話,說一樣的話,這樣就不會有人不小心說漏了嘴了,他讓我去找一家旅店住下,我拒絕了。這事本身就已經夠麻煩了,我不想再離開家。我們最後達成一致,我把車藏在後院,盡量不要外出。自從我第二次差點被綁架以後,盧克和克里斯蒂娜就堅持每天給我打電話,克里斯蒂娜曾經假裝很隨意地說,讓我去她家住一段時間,當我說“不用了,謝謝”的時候,她愣了半天沒有說話,深吸一口氣,才開口道,“好吧,隨你”。我知道,其實她很傷心,如果我不接他們倆的電話,他們一定會為我擔心,所以,我給他們發了電子郵件,說我要出去幾天,不想跟任何人說話,所以暫時不會給他們打電話了。 “對不起,只是,這段時間對我來說比較難捱。”

這是實話。 這幾天,我一直都躲在自己家裡,晚上只敢點蠟燭。睡不睡在衣櫃裡已經不是問題了,因為我根本就睡不著。我甚至都沒有出門散步。大部分時間,我只是摟著艾瑪,靠在它身上哭泣。 有一次,我坐上車,把車發動,然後用手機給媽媽打電話,還故意弄出各種雜音。我告訴她我很好,但現在正在開車,手機就快沒信號了,所以就不能多說了。至少,最後一句話還是真的,我內心的掙扎煎熬確實讓我有口難言。 我查收了電子郵件,克里斯蒂娜回了信,她說,希望度完假回去的時候,我的心情能夠好一些。她還寫到,“我會想你的”。最後寫了一堆的XOXO,還畫了一個笑臉。 第二天,我看見克里斯蒂娜的車開到我家門口,我用手摀住艾瑪的嘴,免得它亂叫喚。她在門外來回走動了幾分鐘,然後開車走了。當我準備出門查探的時候,我發現她原來是把堆在我門口的報紙都拿走了。我覺得自己真是小人之心。 蓋瑞打電話來告訴我,事情進展得很順利,他非常感謝我的配合。我不知道他對快要抓到“壞人”是不是覺得很興奮。畢竟,當警察不就是為了抓壞人嗎。 我沒有告訴他,我今天還要來你這兒做心理治療——他只會讓我別來——而且,我也很高興沒有取消我們的預約,今天早上八點左右,他打來了電話,說他們終於找到了旅店裡的另一位員工。是的,她還記得那個戴太陽眼鏡的女人,她的那輛車很大,而她本人又是那麼嬌小,她費了好大勁兒才把車門打開。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蓋瑞,但是,這裡一定……見鬼了,讓我再想一下。” “我真的很抱歉,安妮,但所有的證據都在指向你媽媽。我們現在只是在等銀行記錄,然後就可以將她帶來問話了。與此同時,我們……” “但你們也不能確定旅店的那個女人就是她。不過是個個子很小的女人,這又不意味……” “是一個金發的小個子女人,安妮。那個女員工沒有看到車牌號碼,但那車是紅棕色的,和你繼父的車子顏色一樣,而且那員工還認出了你媽媽的照片。” 我感覺眼睛都在充血。 “我告訴你了,我小姨和我媽媽長得很像,她開的是一輛林肯車,和我繼父的那輛凱迪拉克一個顏色。也許是她和她繼兄合作,上次也就是他想抓住我。可能是他在威脅小姨……唉,我也不知道了。舅舅還沒有被抓到,如果你去找韋恩談談,他就會告訴你,媽媽和這些事情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等我們準備好以後,我們自然會找韋恩。” “等你們準備好?你們在等什麼,等我再失踪一次嗎?” “安妮,我明白你很煩……” “我不是煩,我是生氣。你們弄錯了。如果你們打算什麼都不做,那我就自己去找韋恩談談,然後……” “然後讓自己陷入危險?這可不算是幫我們,對不對?” “韋恩不會傷害我的,他是有點兒笨,但絕對不是一個濫施暴力的人。如果你這麼擔心,你可以給我身上裝上竊聽器。” “我們這又不是拍警匪片,安妮,我們不能隨隨便便就給人身上裝竊聽器,而且,你也沒有接受過這方面的訓練,你要是說錯了一句話,反而會幫倒忙,影響到案子。” “拜託,蓋瑞,我被關在那裡整整一年,什麼都做不了。我必須做點兒什麼。我了解韋恩。如果媽媽跟他說了關於她繼兄的事,我一定能問出來。” “對不起,這事沒得商量。你只能耐心地等。我現在要去法院一趟,回頭再打給你。” “好吧,好吧。” 我看了一眼鐘。早上八點十五分。再過兩個小時,韋恩就會去一家餐廳一個人吃早餐,當他沒有工作的時候,早上都會去那裡,實際上,基本上就是每天早上。媽媽是從來不會去的,因為她通常都因為頭天晚上喝了酒,在睡懶覺。是,我會耐心一點兒,我會耐心地再等一個小時四十五分鐘。 我走進餐廳的時候,已經過了早上最繁忙的時段,但培根的香味還飄蕩在空氣中,我悄悄地坐到了窗戶前面的一個座位。 一個女服務員拿著點菜單和鉛筆走過來。鉛筆頭上有被牙齒咬過的痕跡,她的手指甲一看也是被牙齒啃過。跟我的一樣。不知道是什麼讓她也這樣緊張。 “你想要點什麼?” “先就要一杯咖啡吧。” “嗨,我認識你,你是韋恩的女兒,安妮,對不對?你好嗎,親愛的?” 我感覺自己口袋裡的小錄音機在發燙。我到底來這兒做什麼?如果蓋瑞是對的,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怎麼辦? “我很好,謝謝你。” “韋恩馬上就快來了。我會告訴他你坐在這裡,好不好,親愛的?” “太好了。” 她給我端來咖啡,她還沒從我桌子邊走來,我就听到門口鈴鐺的響聲。椅子背擋住了我的視線,我只有站起來或是側過身才能看見到底是誰走了進來,但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我聽到了韋恩的聲音。 “潔妮美女,最近怎樣啊?” “我很好,帥哥。你猜誰來了。” 我的繼父看見了我。 “天哪,安妮,你怎麼在這兒?你媽媽說你去度假了啊。” 服務員又端來一杯咖啡。韋恩在我對面坐下來。 我說:“警察又要找我問話。所以我提早回來了。” 他點點頭,用勺子攪著自己的咖啡。 “他們知道了綁架我的那個人的更多情況。”他拿著勺子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是嗎?什麼情況?” “我們要不出去談談,”我說,“這裡面太熱了,我們把咖啡帶走,去公園坐坐吧?” “我不知道哎,你媽媽一會兒就要起床了,我還要給她帶包煙呢。” “又不用坐一整天,我只是暫時還不想回家。你帶撲克牌了沒?” “你想打牌嗎?” “是啊,還是去公園吧。我不想待在這裡,一股麵包烤焦的味道。” 我付了賬單,潔妮又給我們新倒了兩杯咖啡打包,然後,我們就穿過大街,朝公園走去。我在樹蔭下找到了一張野餐桌,位置很僻靜。韋恩拿出撲克牌開始洗牌。我努力回憶著,我們,就我們倆,還一起做過哪些事。 “老實說,韋恩,我並不是正好碰到你的。”他拿著牌,正準備發牌,聽到我的話手停在了半空。 “我想和你談談。” “是嗎?” 我努力不去想蓋瑞:“警察認為媽媽和我的綁架案有關。有人在那變態住的旅館裡看到了一輛車,和你的凱迪拉克很像,不過,我覺得……” “很多人都有和我差不多的車。” “我知道,但那位女服務員還說……” “警察弄錯了。” 我盯著他。他盯著手中的撲克牌。 “你看著我,韋恩。” “你不是想打牌嗎?” “你看著我。”他緩緩地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睛。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他搖搖頭。 “韋恩,他們已經有了搜查令,他們就要拿到媽媽的銀行賬戶記錄了。” 他的臉色變得慘白。 我的聲音很冷靜,但耳朵裡已經開始轟鳴。 “媽媽和這件事到底有沒有關係?” 有那麼五秒鐘時間,他還是努力看著我的眼睛。突然,他用雙手抱住頭,我看到他的手在發顫。 “韋恩。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切都搞砸了,搞砸了。”他喃喃地說,“媽的,都搞砸了……” “韋恩!” 他仍然抱著頭,前後搖晃著。 “你現在告訴我,韋恩,要不然我就打電話給警察,讓你去跟警察說。”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當時並不知道他會傷害你——我發誓。”他用絕望的眼神看著我,“如果我知道,我一定會阻止她的,我一定會,但我當時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麼?” “就是,是你媽媽讓那個人……綁架你的。” 不會的,不會的,絕不會的,絕不會的。 公園對面,一位年輕的媽媽正推著自己的孩子盪鞦韆。小女孩又是叫,又是笑,都被我的耳鳴聲蓋住了。韋恩的嘴巴一張一合,我卻只聽到只言片語。我想努力聽清楚他的話,但滿腦子都在想著那台放在自己口袋裡的小錄音機正在轉啊轉。 他盯著我的臉:“見鬼,安妮,你看起來……我也不知道。” 我盯著他,慢慢搖著頭:“你們……原來是你們……” 他朝我俯過身,開始急急忙忙地說:“你一定要聽我說,安妮。這一切都搞砸了。但事前我真的不知道,我發誓,真的不知道。你剛被綁架的時候,你媽媽似乎很冷靜,你知道嗎?這不像她,我原本以為她會急瘋掉。但在你失踪了一個禮拜之後,她開始晚上睡不著,走來走去,而且喝很多很多酒。接下來的一周,她去看你舅舅,起碼去了三次,所以我覺得很奇怪,我問她,'你到底惹了什麼麻煩,羅琳?'她只是不斷地說,'這不是我的錯'。”說話期間,韋恩停下來好幾次,咽了嚥口水,清了清喉嚨。 “什麼不是她的錯?你還沒有告訴我她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你應該只失踪一周的,但事情出了差錯。” 出了差錯。原來如此,只是出了個差錯。我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真的假的。那為什麼一開始要綁架我?是不是那變態威脅德懷特或是什麼?還是德懷特在威脅媽媽?她經常去看他嗎?到底發生了什麼,韋恩?” “我不知道德懷特是怎麼一回事,我一問你媽媽,她就表現得很奇怪。事情不是那樣的。是因為她看了一部電影,根據真人真事改編的一部電影,說的是一個女孩子被綁架了兩天,後來,電影公司把她的經歷拍成電影,然後又去採訪了那女孩子的家人……你也知道,你媽媽有時候有了個念頭,就會變得非常偏執。” 我把這些話的意思連起來:“媽媽看了一部電影,所以產生了要綁架我的念頭?” “她說你比電影裡的那個女孩子漂亮多了,如果你能失踪整整一周,會更轟動。”我反應了很久,才算明白了韋恩話的意思。 “更轟動?你的意思是說,她做這些都是為了賺錢?” “一開始,她聽說你可能拿不到那個銷售項目。如果瓦爾知道了,肯定會取笑她——你也知道她們兩個——但是,如果你突然出名了呢?那瓦爾這輩子也不敢在你媽媽面前炫耀了。” “你當時完全不知道她的計劃嗎?” “當然不知道!我發誓,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她說你舅舅認識一個監獄裡的人,能幹綁架的事,而且你舅舅還認識一個放高利貸的,可以藉給你媽媽三萬五千美元。這些我也都不知道。” “三萬五千美元?你們花這筆錢就是為了毀掉我的人生。你們還真是我的好父母。” “你媽媽並不想傷害你。那個男人在約定的時間並沒有打來電話,所以,你媽媽在一周之後開始著急了。你舅舅找人去打聽消息,沒有人知道那人把你帶到哪裡去了。” “但是,在我沒有回來的時候,她為什麼沒有報警?你為什麼沒有報警?你們把我一個人扔在那兒……”我說不下去了。 “我一知道這件事情,馬上就跟你媽媽說,我們得立刻報警,但藉高利貸的那個人說,一旦你媽媽報了警,警察就會盯上他,他就要來劃爛你媽媽的臉,打斷我的腿。還說要找人在監獄裡弄死你舅舅。我們告訴他,我們會跟警察說錢是用我們自己的積蓄付的,但他還是不同意,因為他要我們還錢。如果你媽媽和我被關了起來,他就收不到錢了。他還說,就算我們被關進了監獄,他也有辦法整死我們。” 我發現,這大概是我和繼父之間持續時間最長的一次談話,我們第一次敞開心扉的談話,說的居然是媽媽如何策劃綁架我,讓我被強奸的事。 “難道你就不擔心我會受到傷害嗎?我有可能被殺嗎?” 他看起來非常痛苦:“我每天都在擔心,但我無能為力。如果我幫你,就會傷害羅琳。你失踪期間,她賣掉了一些你的東西,慢慢把錢還給放高利貸的人,還爭取時間,到處找人,看有沒有人想把你的事拍成電影,但都不太順利。你回來的時候,我們已經幾乎山窮水盡了。” 他深吸一口氣:“我在醫院看到你的情況,我真的忍受不了了,但羅琳說,我們必須為了你向前看,為了你堅強起來。而且,放高利貸的人一直在催我們。羅琳告訴他,等你和電影製作人談好以後,我們就會有錢還了,你卻一直拒絕談判。她為了讓媒體保持對你的興趣,真是什麼方法都試過了。”我明白了,為什麼一直以來,記者們都能知道我的準確行踪,都能知道很多的內幕消息。 “他們給我們的報酬都用來還錢了。大概一個月之前,那個人說我們必須要把剩下的錢全部還清,不然他就會來對付我們。” “等一下,那個想在大街上抓住我的人。是放高利貸的,還是德懷特?” 韋恩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 “難道是你們又雇了一個人,又來綁架我嗎?” “不是。”他的聲音小得都快要聽不見了,“是我。” “你?天哪,韋恩,你都快把我嚇死了,你弄傷我了。” 他看著我,飛快地說:“我知道,我知道,對不起。我並不想傷害你。沒想到你會摔倒,我真不知道你會那麼用力反抗。你媽媽說,媒體已經快失去對你的興趣了。我們沒有別的辦法,我們走投無路了,安妮。” “你們走投無路?不,韋恩,每天晚上都被人強姦才叫走投無路;為了讓他趕緊完事,我必須一邊掙扎,一邊哭喊,這才叫走投無路;連撒尿都要在規定的時間,這才叫走投無路;你知道當他抓到我偷偷上廁所以後,他會怎麼做嗎?他會強迫我喝馬桶裡的水,馬桶裡的水,韋恩,別人連自家的狗都不會讓它們喝馬桶裡的水,我卻喝了,這才叫走投無路。” 韋恩的眼中湧出淚水,他不斷地點著頭。 “我的女兒死了,韋恩。”我俯過身,握起他的一隻手,翻過他的掌心,“她的整個小手都沒有你的掌心大,她卻死了。你現在告訴我,是我的家人對我做了這一切?你們應該是我最信任的人,而你們卻……” 突然,我崩潰了。 我倒在地上,抱著雙臂,胸口像被壓上沉重的巨石,頭像被卡在花瓶裡面。我試著深吸氣,韋恩拍著我的後背,一遍又一遍地說著他有多麼抱歉。他說話的聲音都帶著哭腔。我的視線開始漸漸暗淡。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彷彿在往下墜。 韋恩伸出手抱著我。 “哦,安妮,別暈過去了。” 過了幾分鐘,我控制住自己的呼吸,覺得全身冷得發抖。我抬起頭,撥開韋恩的手。我又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站起來,在長椅前面來回走著。 “那闖進我家的也是你們嗎?” “是,我們原本打算我先進去嚇你,然後你媽媽跟著進去假裝救你,但我走進你臥室,發現你根本不在,然後警報就響了,我從窗戶逃了出去。後來,你媽媽那天晚上就去陪你過夜了,你告訴她,你早上一般都會去跑步……”就是媽媽給我拿來安妮小熊餅乾和照片的那天晚上。我們又坐了下來。 我們坐在那裡,相互看著對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各自想著這一切,我們坐了很久很久。至少,我覺得有很久很久。最後,我打破了沉默。 “你得去自首,你知道吧?” “我知道。” 我們盯著眼前的一片空地。沒有看到小孩子們玩鬧的身影。太陽躲到了一片雲層背後,天空陰涼下來。一陣微風吹得鞦韆輕輕擺動。空氣中迴盪著鞦韆上鐵鍊有節奏的吱呀聲,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我真的很愛你媽媽,你知道嗎?” “我知道。” 他深吸一口氣,把撲克牌放回盒子。我想阻止他,想說點兒什麼,我想說,我們再玩最後一次牌吧,但已經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我陪你去警察局。” 蓋瑞剛剛從法院回到警察局,他看見我和韋恩在一起的時候,顯得非常生氣,韋恩對他說,他想自首,蓋瑞指著我說了一句“你等在這裡”,然後就帶著韋恩離開了。 接下來的幾個鐘頭,我都在警察局裡晃蕩,翻翻雜誌,看看牆壁,數數牆上的裂縫或是污漬。家人的陰謀比那變態的折磨更讓我覺得痛苦,而這種痛苦所帶來的傷害是無法比擬的。我想盡力逃開這痛苦。 最後,蓋瑞終於出現了。 “你不應該去找他,安妮。如果出了差錯……” 我把自己偷偷錄下的錄音帶遞給他:“並沒有出什麼差錯。” “這個對我們沒用……” “你們也不需要了,對不對?”我說。可我絕對不會向他道歉。 他搖搖頭,告訴我,韋恩在和律師談過以後,決定全部坦白,並指認我媽媽,以獲得輕判。他現在已經被捕了,罪名是參與綁架、敲詐和刑事過失。他們會暫時拘留他,直到保釋聽證會。 蓋瑞說,今天下午或明天早上,銀行的記錄就會到了。實際上,他們現在已經不需要銀行記錄就可以逮捕我媽媽了,但他想在審訊我媽媽之前,先確認韋恩的供詞。他們還在等實驗室關於橡皮筋比對的結果,也是明天早上才能拿到分析報告。他們覺得,媽媽應該不會連夜潛逃——她連車都沒有——而且,她也不會對社會造成威脅,所以,如果一切都沒有變化的話,他們會在明天早上將她逮捕歸案。 他們讓韋恩給媽媽打了電話,說他準備到北邊跟進一個很好的銷售計劃。如果太晚了,就不開車回家了,隨便去一個朋友家睡一晚。然後,他又提到了碰見到我的事,這樣,如果有其他人告訴了她我和韋恩的碰面,她就不會懷疑了。韋恩還說,我已經回來了,但開車開得很累,所以直接回家休息了。她相信了。 然後,蓋瑞陪著我到外面取車。 他說:“你還好嗎?聽到這些一定不好受吧。” “我不知道我是什麼。這一切都……我不知道。”我搖搖頭,“你有聽說過做出這種事情的母親嗎?” “人們總是對自己所愛的人做出可怕的事。你所能想像到的所有罪行,都有人曾經做過。” “聽你這麼說,我感覺更難受了。” “等我們把你媽媽帶來以後,我會給你打電話的。你想看整個審訊過程嗎?” “唉,我不知道我敢不敢看。” “我知道她是你媽媽,你一定很難理解她所做的一切,但我希望你要堅強。在我們逮捕她之前,你千萬不要和她通話,行嗎?” “好吧。” “我是認真的,安妮。我希望你直接回自己家。我都不應該告訴你這些事情,但我不想像以前那樣把你蒙在鼓裡。你可能很想去警告你媽媽,可是,我相信,你一定會做出正確的選擇。不要讓自己後悔,你只要記住,她都對你做過了些什麼。” 這還需要提醒嗎? ! 我遵守了蓋瑞的要求,我確實直接開車走了,沒有回家,而是到了你這兒。我根本不在乎有沒有人會看到我。雖然一切都是事實,但我還是希望,這只是一個大大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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