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請你幫我殺了她

第6章 第六章賭一把

昨天,我在教堂裡坐了一會兒。不是去祈禱——我不信教——只是安靜地坐一會兒。在我被綁架之前,我路過那家教堂大概不下一千次,但從來都沒有去注意它。我們家沒有每週末去教堂的傳統,媽媽和繼父在周末的早上一般都會睡懶覺。這過去幾個月,我已經上過很多次教堂了。那是一家很古老的教堂,味道聞起來就像是博物館——很好聞,有一種歷盡滄桑、依然挺立的感覺。我也很喜歡那裡的彩色拼圖玻璃。如果我要跟你玩深沉,我會說,這種把破碎片段整合成一個美麗整體的想法讓我著迷。不過還好,我沒那麼深沉。 教堂裡一般都沒什麼人,謝謝你,上帝,即便是有人在裡面,也從來沒人會跟我說話,看都不會看我。不過,我也不願意和他們有任何接觸。 在那變態把我打暈之後,過了一段時間,我恢復了意識,整個身體都在痛,過了很久,我才能把頭抬起來,看看四周。一股噁心想吐的感覺湧上來。每次我吸氣的時候,右半邊胸口都像被火燒一樣。我一隻眼睛腫得厲害,另一隻眼睛看東西是模模糊糊的,基本只能看清輪廓。我沒有看到他。要么他睡在地板上,要么已經出去了。我一動不動地躺著。

我很想去上廁所,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那麼遠,另外,我也害怕在規定時間之外上廁所又會被他抓住。我大概又暈了過去,因為接下來的事情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後來,我從夢中醒來,在夢裡,我和盧克帶著我們的狗在沙灘上奔跑。當我醒過來,看到了自己真正的境況,我哭了。 我的膀胱在發脹,如果我繼續等下去,恐怕會尿在床上。在規定時間之外尿尿和尿在床上,不知道哪一種會讓他更生氣。我沒辦法再把裙子穿上,便全身赤裸地爬到廁所。每隔幾秒鐘,我就要停一下,等著眼前的黑點消失,然後再爬幾步,我一路都在嗚咽著。如果他看到我這副模樣,大概會很開心吧。 我怕我上廁所的時候他正好進來,只敢蹲在浴缸的排水口上尿。我把頭靠在旁邊的牆上,試著找出不會讓自己感覺到痛的呼吸方法,我祈禱著,不要死在這裡。最後,我終於爬回到床上,又失去了知覺。

我的頭很痛,好像是一種來自遠處的抽痛,就像是電話背景裡的雜音。我還是不知道那變態在哪兒,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是他綁架克里斯蒂娜的恐怖情形。我祈禱著,我要努力幫助他實現計劃,千萬不要讓他轉而去找克里斯蒂娜。 我不知道我到底暈過去然後又醒來這種狀態持續了多久,感覺至少有一天。當我恢復了一些力氣以後,我走到門口。門還是鎖著的。見鬼!我用水洗掉了臉上黏糊糊的東西,我猜應該是血,然後喝了點兒水。冷水剛一落肚,我就抓住水槽,吐了。 等我終於能走路不感覺眩暈的時候,我又把這間小屋搜了個遍。我用手摸遍了每一處裂縫和插銷。我站在廚房的灶台上,狠狠地去踢窗戶,我覺得腿上的肌肉都要斷裂了。但窗戶上卻連一個印記都沒有留下。我傷得很重,也不記得上次吃東西是什麼時候了,我多麼想逃出去,哪怕是逃出去以後餓死在外面的荒山里,但我真的沒辦法走出這間要命的屋子。

我要記下我失踪的天數,我把床從牆邊拖開,用指甲在木板上劃槓,只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印記。如果廁所牆壁上的小孔可以看到光亮,那我就知道是白天,如果沒有光亮,我就會等到有光為止,然後再劃上一道印記。自從他離開以後,我已經劃了兩道印。為了繼續保持那變態制定的規矩,我只有在憋不住的時候,才會去上廁所,而且只敢在浴缸裡尿,我時刻豎著耳朵,注意著任何一點點的動靜。我害怕他會突然回來,所以也不敢洗澡,如果餓得不行了,我就拼命喝水。我想,親戚朋友們一定都在為我祈禱,大家可能都碰了頭,到處發傳單,傳單上印著我微笑的臉。媽媽一定快要急瘋了。我彷彿看到她正坐在家,淚流滿面,但還是那麼美麗——悲傷只會讓她更加楚楚動人。鄰居們會拿來做好的飯菜,瓦爾小姨會幫著接聽電話,而繼父則會握著媽媽的手,告訴她一切都會沒事的。我希望有人也能對我說這句話。為什麼還沒有人找到我?他們是不是已經放棄了?我從來沒有聽說過誰失踪幾週後還能找到。除非找到的是屍體。

盧克大概會接受電視台的採訪,在電視上大聲疾呼。抑或是警察會去審訊他?一般發生這樣的案件,首先懷疑的不都是男朋友嗎?他們應該找的是這個變態,而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盧克身上。 我很擔心艾瑪,不知道是誰在照顧它。它腸胃不好,不知道他們給牠吃的東西對不對?有沒有帶它去散步?很多時候,我只是在想,它會不會以為我把它拋棄了。一想到這裡,我總是忍不住淚流滿面。 為了安慰自己,我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關於盧克、艾瑪和克里斯蒂娜的回憶,就像是家庭錄像一樣:暫停、回放、重播。關於克里斯蒂娜最美好的回憶是有一次我們倆瘋狂吃糖的事。有一年萬聖節,我買了一些糖果放在家裡,準備發給上門要糖的小孩子。結果,克里斯蒂娜來我家玩拼字遊戲,我們決定拆開一袋來吃。後來一袋變成兩袋,接著是三袋、四袋。我們越吃越興奮,拼字遊戲就變成了一大堆的髒話和陣陣歇斯底里的大笑。我們倆把給小孩子買的糖全部吃完了,不得不把家裡的燈都關掉,躲在暗處,聽著外面焰火的聲音,兩個人笑得一塌糊塗。

想著想著,我的念頭又會轉到那個變態身上,想著他現在可能在對克里斯蒂娜做著什麼。我想像著她坐在辦公室,也許是在加班,而那個變態就在外面的麵包車上等她出來。我對這一切無能為力,這讓我憤怒。 又一天過去了,我在牆上劃了一道新的印記,我已經沒有想吃東西的慾望了,但還是覺得,那變態一定會回來。如果我還想活下去,我必須做好準備。我想要誘惑他的計劃差點讓我送了命,我必須找出他突然發飆的原因。 他是個施虐狂嗎?應該不是,他對我的毒打並沒有挑起他的性慾。他好像是在重演著什麼。這個人有一整套的程序。從泡澡開始,也許這是他認為的前戲?接下來的卻很粗暴了。他到底在玩什麼花招? 他說女人都不想要好男人,我們都想要男人把我們不當回事,當我引誘他的時候,他勃然大怒,說我是個妓女,說我應該反抗他。他一定認為,“好女人”在內心深處想要的是有攻擊性的男人,希望男人能粗暴地對待自己、制服自己,但只有“妓女”才會表現得很享受這一切。 “好女人”應該抵抗。所以,如果我不害怕他,也許他就不能感覺到自己是個真正的男人。

他想取悅我——用害怕和痛苦來取悅我。我越是沒有反應,他就越認為必須傷害我。媽的,他就是個強姦犯,還以為每個女人都喜歡幻想被強姦。但至少,我知道他要什麼了——我必須反抗,必須向他表現出我的痛苦和恐懼。 如果不是肚子裡空空如也,我大概早就吐了。不知怎麼的,一想到要讓他看到我的真實感受,我就覺得比假裝享受被強姦還要噁心。 我獨自一人的第四天,已經越來越分辨不出夢境和現實了,我睡覺的時間越來越多,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有時候,我敢肯定,我已經產生了幻覺,因為我完全是醒著的時候,卻聽到了盧克的聲音,聞到了他的古龍香水味,我睜開雙眼,什麼也沒有,只有小屋四面該死的銅牆鐵壁。 我發現我很虛弱,我怕我忘記了自己的計劃,於是我想出幾句話,好讓自己記住。在我時而睡去,時而清醒的間隔,我一遍一遍地默念著:

“變態狂是個瘋子,他需要恐懼和痛苦。變態狂是個瘋子,他需要恐懼和痛苦。” 到了第五天,我開始害怕,也許在我被餓死之前他都不會回來了。我絕大部分時候都躺在床上,或靠在角落裡,一邊等著門打開,一邊唸叨著那兩句話,我總是睡過去。我覺得應該還是下午,但我太虛弱了,感覺像是晚上。就在這時,門上的鎖打開了,他走了進來。 我居然很高興見到他——我不會餓死了。見到他是一個人,我更加高興,但又在擔心,不知道克里斯蒂娜是不是也已經被他弄得失去了知覺,被綁在車裡。 他把門關上,站在那裡,盯著我。他的影子在我面前晃動。 變態狂是個瘋子,他需要恐懼和痛苦…… 我的身體在發抖,聲音也在發抖:“謝天謝地,我好害怕。我……我以為我會一個人死在這裡。”

他抬起眉毛:“那你是希望死在這裡的時候有人陪著了?” “不!”我搖搖頭,整個房間好像都在打轉。 “我不希望任何人死。我一直在想……”我那嚴重缺乏營養的大腦正在努力回憶著腦海裡的字句。 “想了一些關於……的事情。我想告訴你,但我必須知道……”我的胸口都縮緊了。 “克里斯蒂娜,克里斯蒂娜沒事吧?” 他悠閒地走到一張高腳凳旁邊,坐下來,用手托著下巴:“你難道不關心我怎麼樣嗎?” “關心,關心,當然關心,我只是在想……只是想知道……”他的影子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然後又模糊了。 “我錯了。上次我真的錯了。” 他瞇起眼睛,點點頭。 “我有個計劃。你看……” “你有個計劃?”他突然坐直了。

我到底在說什麼?我用指甲狠狠掐著自己的手。房間又變得清晰起來。 “就是我們要怎麼相處。” “有意思,不過我也想了一些事。我必須做出一些決定,但我覺得你可能不會喜歡的。” 是賭一把的時候了。我慢慢站起來,房間好像又開始旋轉。我扶著牆,閉上眼睛,深吸了幾口氣。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那變態正盯著我,面無表情。 我摀著肚子,掙扎著,走到他旁邊的高腳凳上坐下來。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費了這麼多麻煩,我也經歷了這麼多麻煩,對不對?” 他半閉著眼睛,慢慢地點著頭。 “其實,上次我們試著……我說的有些話,那並不是我真正的意思。我只是以為你想听,以為那些話能讓你高興。” 他臉上還是沒有表情,但他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最好的說謊者會時刻牢記事情的真相。我又深吸了一口氣。

“我真的非常害怕,怕你,怕你給我帶來的那種感覺,但是,我不知道……” 他把頭抬起來,坐直了。我必須說快點。 “我現在明白了,我只要對你保持真實,對我自己保持真實,我已經準備好了。”我祈禱上天讓我有力氣把下面的話說完。 “所以,我想再嘗試一下。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求求你了。” 我等了很久,最後,他終於從凳子上站起來,我嚇得縮成一團。 “也許我應該給你再多一點點時間,安妮。我不想匆忙做出決定。”他歪著腦袋,伸出雙手站在我面前。 “擁抱一個?”他皮笑肉不笑地說。他這是在試探我。我擁進他的懷抱,也伸出手環抱著他。 “克里斯蒂娜很好,”他說,“我們下午都在一起,很開心地看房。她對自己手上賣的房子都很了解。” 我終於鬆了一口氣。 “我能感覺到你的心跳,”他把我抱得更緊了,然後,他鬆開我,說,“給你找些吃的吧。”他離開了小屋,沒過多久就回來了,拿著一個棕色的紙袋。 “扁豆湯,是在我最喜歡的餐廳剛剛做出來的,還有點兒蘋果汁。吃點兒蛋白質和糖分對你有好處。” 那變態把湯熱了一下,湯的香氣真是好聞,然後,他端著熱氣騰騰的湯碗和一杯蘋果汁來到我面前。我伸出發抖的雙手去接,但他在我旁邊坐下來,把碗放在桌上。我的眼淚湧了出來。 “求求你,我真的想吃東西,我好餓。” 他非常和氣地說:“我知道。” 他舀了一勺湯,放到自己嘴邊,吹了吹。我痛苦地看著他喝了一小口。他點了點頭,然後把湯勺放進碗裡,舀了一勺湯,又吹了吹,這一次,他把勺子伸到了我嘴邊。我伸出手去拿勺子,他卻搖搖頭。我便把手放回了自己腿上。 這變態用勺子慢慢地給我餵湯喝,每次都先吹一吹,隔一會兒還停下來,給我餵幾口蘋果汁。等到湯和果汁都喝了一半以後,他說:“估計你現在只能喝這麼多。感覺好點兒了嗎?” 我點點頭。 “很好。”他看著自己的表,笑著說:“到洗澡的時候了。” 這一次,當他把我帶出浴室,帶到床上,從後面拉開我裙子的拉鍊時,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請你不要碰我……不要這樣。” 他把下巴擱在我肩上,用鼻尖碰著我的耳垂。 “我能感覺到你在發抖。你在怕什麼?” “你……我怕你。你那麼強壯,而且,你還可能傷到我。”我的裙子掉到了地上,他走到我面前。燭光中,他的眼睛閃閃發亮。他站在我面前,用中指繞著我的脖子輕輕劃了一圈。 那手指一直劃到我的恥骨上方,停了下來。 我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告訴我,你害怕的感覺是怎樣的。”他特別強調了“害怕”兩個字。 “我的膝蓋……感覺都是軟的。我肚子也不舒服。我無法呼吸。我的心臟,感覺……感覺要爆炸了。” 他用雙手壓住我的肩膀,推著我倒退著走,一直走,走到我的膝蓋窩都抵到了床沿邊,然後他狠狠地推了我一把。我倒在床上。我看著他把自己的衣服扯下來。 我在床上,想要爬開,但他抓住我的腳踝,把我拽了回來。他壓在我身上,把我的內褲和胸罩都扯掉了。這一切發生得那麼快。他硬了起來,進入了我的身體。我尖叫著。他微笑著。我咬緊牙齒,閉緊雙眼,默數著他進攻的次數,當他猶豫的時候,我就拼命掙扎。我祈禱著。 讓這一切都結束吧結束吧結束吧。 當他終於結束的時候,我恨不得往自己身上倒上消毒劑,再用滾燙的開水刷,一直刷出血來,但我根本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我讓他幫我洗個澡,他卻說:“沒有必要,你就休息吧。” 他完事以後,顯得非常高興,躺在那裡摸著我的頭髮說:“明天,我從冰箱裡拿點雞胸肉出來。”他又把我拉過去,用鼻尖頂著我的脖子。 “我們可以一起做炒麵吃,好不好?”他抱著我,睡著了。 我兩腿間還有他留下的一片潮濕,我沒有哭。我想起盧克的時候,卻差點兒哭出來,我咬緊牙關,緊緊咬住。在黑暗中,我悄悄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我看過一些電視節目,節目中的那些女人忍受著丈夫多年來對自己的拳打腳踢,仍然沒有離婚,更誇張的是,她們不僅沒有離婚,反而在想盡一切辦法讓丈夫高興。當然,她們的這些努力都沒有用。我想去同情她們、理解她們,但我總是不明白,大夫。在我看來,這一切都很簡單。把自己的東西打個包,對混蛋丈夫說一句再見,臨走前最好再踢他一腳,不是很容易的事嗎?是,我曾經以為我很強大。但一個人獨處五天的經歷足以讓我這個強大的人崩潰。這恐怖的五天,我已經做好準備去做任何他想讓我做的事了。現在,大家都說我是英雄。英雄應該是衝進火場、救出小孩的那種人。英雄為了崇高的目標犧牲。我不是英雄,我只是個膽小鬼。 我今天晚上還要接受另一個採訪,某個得意揚揚的金髮美女會帶著做口香糖廣告一樣的微笑問我:“你被關在那裡的時候,有什麼感覺?你害怕嗎?”廢話。這些人都和他一樣——都是施虐狂,只不過他們是領著豐厚薪水的施虐狂。 有趣的是,很少有人問我現在的感受是怎樣的,不過,就算他們問了,我也不會說。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人們對故事發生以後的情況都不關心——而只關心故事本身。我猜,他們可能以為故事就到此為止了吧。 我也希望能到此為止。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