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考骨紀·北疆生死契

第3章 第二章五舍409

考骨紀·北疆生死契 张硕 6865 2018-03-22
雖然說我的視力在進大學以後有下降的趨勢,但總體來說,沒有低於的時候。我可以肯定那道黑影絕對不是門的陰影折射,也不是我一時頭腦發昏看到的幻象。它真真切切是個人形黑影,停留了大約兩秒後消失了。 我從小爬樹打鳥,翻牆偷桃,可謂膽大包天,無惡不作。直到現在我的父老鄉親、街坊鄰居還有人拿我的光輝事蹟津津樂道,並在八卦之後加上一句:“真不知道這姑娘怎麼沒缺胳膊少腿就長大了,居然還考上了名校。” 儘管我不僅剽悍而且非常唯物主義,但在看到黑影的一瞬間,我內心還是隱隱有不安的感覺。我無法用語言確切描述出那兩秒鐘裡的驚心動魄,好像我忽然脫離了這個世界,漂浮在一個黑暗的、虛無的世界裡。黑影消失後,這種感覺才消失。

李大嘴和魏大頭動員周謙去吃火鍋,順便在飯桌上好好談談。周謙的目光卻落在我身上。當我看見黑影后,周謙也一定看到或意識到了什麼。他一個箭步衝上來,將我拉在他身後,緊張地看著門後那堵白牆。 李大嘴和魏大頭面面相覷,片刻後李大嘴小心翼翼問道:“周謙……怎麼了?” 周謙目光閃爍,呼吸起伏不定,扭頭過來問我道:“師妹,你有沒有看到什麼?” 我略略思考了片刻,考慮到目前狀況已經夠混亂了,我決定說謊:“沒有,我沒看到什麼。” 周謙似乎放鬆了一點,微微舒了口氣,隨即將我們向門外推道:“你們走吧。沒事別來,我很忙。” 他話說得很決絕,絲毫不留情面。他的手指觸碰到我的手時,明顯感覺到他指尖冰冷,彷彿不沾人氣。

那時我沒想到,這是我最後一次在S大看到周謙。 我很清楚地記得,得知周謙瘋了的消息,是在某個下著毛毛細雨的周二。 頭一天有位國外政壇要人訪問S大,校園裡不動聲色的多了很多便衣。晚上還有一場該要人的演講,李大嘴居然弄到了三張票,把我和魏大頭都夾帶進了會場。 在請客吃飯、弄票、搞關係方面,李大嘴確實是個人才。他進考古系屈才了,此人應該是政治系的精英。 晚上散場後回到宿舍的路上,我們仨忍不住又談起了周謙、荒墓、黑衣墓主和古墨山國。這些線索彷彿是一場大戲中某些斷續零星的情節,讓人欲罷不能。經過研討,我們決定還是由李大嘴再次出面,邀請周謙吃頓火鍋,把他知道的事情徹底交代清楚。 第二天早第一節課,剛進教室就听同學們在議論,其狀熱烈無比,甚至連方老太太夾著書本蹣跚而進時都沒人注意到她。

大家議論的是同一件事:周謙瘋了。 據掌握情報來源的同學說,周謙被宿舍管理員發現時,正蜷縮在房間一角。當時他臉上化著濃妝,嘴上塗著鮮紅的口紅,臉抹得跟白面鬼一樣。最令人感到震驚和恐懼的是,周謙所在的409房間的牆壁上,濺滿了鮮血。 一時間周謙瘋了的消息成了比小谷自殺更轟動的校園話題。我們考古繫再次昂首成為輿論的風口浪尖,跑來向我們打聽小道消息的人不計其數。那時候互聯網還沒有普及,人們的八卦好奇心只能靠口述史學的方法滿足。 儘管警方已經證實,在409房間牆上的鮮血不是人血,但還是很認真地對相關人員進行了詢問。包括我和大頭、大嘴內的眾多同學被請進會議室喝茶,至今猶記那10元一斤的茶葉梗子的味道。考古系真窮。

我和兩位大神師兄似乎形成了某種默契,都沒有提荒墓和女鬼的事情。 一是擅自發掘荒墓是違規的事情,誰也不敢冒失去學業的風險談論此事。二是周謙本來就有點神神叨叨,這從警方查獲的大量筆記中可以看出,他的精神世界早就出現了偏差。尤其是關於“附身”的筆記本就有厚厚的三大本,其中有兩本是在最近兩個月內完成的。關於女鬼之說在我們看來太過荒誕不經,說出來也是自取其辱而已。 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是,我們都是正在讀書的、努力上進的大好青年。沒人願意說出這些無法考據的虛幻事情,以免自己也被打上“精神病”的烙印。 周謙被送往了腦科醫院。 他家裡沒有任何人來處理此事。聽說他母親已亡故,父親下落不明,大概是拋妻棄子的那種類型。他一直跟舅舅家住,自從考進大學以後就自力更生,與家裡再無任何联系。

因為小谷和周謙的兩件大事發生,學校裡成立了心理干預工作站,尤其指定考古專業的學生定期要做心理諮詢。 一個所有師生在內兩百人不到的小系,竟然得到學校如此重視,不明真相的同學頗有受寵若驚的感覺。 其實我心裡明鏡一樣,要是校長有超能力,他第一件事就是要滅了這該死的考古系。 幾個月後,事件終於漸漸風平浪靜,周謙這個名字也慢慢被人們淡忘了。警方封鎖的消息終於解凍,關於周謙事件的信息緩緩流出。 409房間牆壁上的血確實不是人血。經過法醫檢驗,是動物血液。 確切地說,是狗血。 不知何時開始,有關五舍409鬧鬼的說法不脛而走。 學校重新粉刷了牆壁。封閉了409室。 時光流逝,轉眼間一年過去了。我早已由當年青澀的新生變成了S大里的老油條,得意洋洋坐在校門口臨時擺放桌椅前,充滿優越感地給報到的新生髮放宿舍鑰匙。

每個大學都有自己獨特的迎新生傳統,比如美國佬的toss,總之是要捉弄一番新生,殺殺他們的銳氣。 在偉大而神奇的S大,我們的迎新傳統是緊密與本土文化結合的。在例行的系裡迎新座談會後,必定是由老生帶著新生介紹學校傳統、文化底蘊、風土人情等等。 尤其是像我們這種百年裡經歷過新生、劫難而又重生的院校,可八卦的素材非常之多,令那些口沫橫飛的老生泡到MM的概率大大上升。 以往迎新話題TOP10中自然是小紅門、天文樓、X角樓、L紀念館等等。但今年毫無疑問,五舍409的傳奇榮登榜首。五舍下聚集了大批帶著慘綠新生的老生們,以帶著各地方言口味的普通話滔滔不絕地介紹著各種版本的鬼屋409。如果仔細觀察不難發現,其中最積極,最有激情,吸引了最多MM目光的那位,不是別人,正是李大嘴。

魏大頭已經開始為攻博做準備了,而我也在考慮讀研的問題。李大嘴卻依然流連花叢中,廣種薄收。雖然他也有意向攻博,但用他的話來說,老婆和博士學位,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如火如荼的迎新很快過去。這個學期似乎特別快。我也只和兩位大神吃了幾次飯,參與了三次小型的學術研討會。還沒感覺呢,就放寒假了。 寒假裡我和魏大頭、李大嘴都沒回家。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沒和父母過年。 魏大頭和李大嘴已經確定攻博,各自頭上纏了一塊布,寫著大大的“鬥”字在宿舍裡做碩士論文的攻堅戰。而我要在出國和留校讀研之間做出選擇,一邊是未知的機會,另一邊是熟悉的環境和朋友,難以取捨。我忽然有點理解了周謙以龜殼占卜命運的心情。 最主要的是,那段時間我迷戀上了新石器時代初期的陶器。從河北陽原於家溝的夾砂陶到懷柔轉年遺址的夾砂褐陶,再到江西萬年仙人洞和吊桶環的素面陶、繩紋陶,我沉醉其中,樂此不疲地臨摹、比較、歸類,夜夜都如醉生夢死般的快樂,妙不可言。我媽聽說我為了幾塊破陶片甚至不願意回家過年,一怒之下和我爸到海南旅游去了。我樂得輕鬆過個年,不必給七大姑八大姨拜年,也無需吃些可疑的食物,拿些尷尬的紅包。

學校裡不回家的人居然不少,我們考古系除了我和兩位大神,還有兩個新生,都是女生。一個叫王嘉,另一個叫薛青青。話說薛青青真可謂是個唇紅齒白的妙人,這等姿色放在外院裡雖然只能做個背景牆,但在我們考古係就是絕色了。 我們五個人一起在老范家吃的年夜飯。老范有意將我納入門下,言談舉止間已經儼然將我當成了他的徒弟。老范一直是個光桿司令,做菜和做學術一樣嚴謹,頗為可口。喝了幾巡小酒後,我們盡興而歸。 走在校園的路上,一片昏黑。 S大很會過日子。寒假裡一過夜裡11點必然熄燈,只留大門口幾盞大燈,撐著門面,照耀毛爺爺給咱們題的字。 李大嘴一直對薛青青極盡討好諂媚之事,其無恥程度連我都看不下去。大概是藉著酒意,又捨不得放走薛青青,李大嘴提議我們幾個人到宿舍裡打牌守年。

我心中惦記著那幾塊破陶塊——我趕在圖書館閉館前影印了幾十張圖片,過年期間就指望這個度日了。但沒想到大家對打牌計劃一呼百應。我估摸著除了李大嘴惦記薛青青,可能魏大頭對王嘉也動了心思。 王嘉的樣子基本上是蚩尤的女版。我們考古系的男生還真是隨遇而安,志向平凡。 這時薛青青忽然道:“師兄師姐,聽說五舍409很神奇,我們去那個房間打牌怎麼樣?” 魏大頭猶豫了一下,說:“這個……不太合適吧……” 王嘉人很活潑,也是好事之徒,附和道:“去嘛去嘛,我們就當是一次打牌探險。我們宿舍對409都好奇極了,今晚我們去探險,等開學了我和青青要好好跟她們炫耀炫耀。” 李大嘴輕輕咳嗽了一下:“老魏,我看行。”

是行啊。王嘉的臉就是護身符,神來擋神,鬼來殺鬼。李大嘴,你為了泡MM真是奮不顧身啊。 我趕緊表態道:“聽說五舍沒學生留守,宿舍大門都鎖了,阿姨回家過年了。” 李大嘴微微一笑:“梁珂,你知道全中國開鎖最厲害的人是誰麼?不不不,不是魔術師,也不是鎖匠,而是——文物局局長。你魏哥他現在雖然不是文物局長,但這點技能還是有的。” 確實,魏大頭有次酒後吐真言,他的夢想是當文物局局長——助理。 見我還在猶豫,李大嘴又道:“梁珂,我在P大的同學最近郵了點資料給我,我也沒在意,好像是……廣西柳州大龍潭一期發掘記錄,還有不少陶片資料。” 他用眼角瞟著我,一臉坏笑。 我收腹,握拳:“那還等什麼啊,麻溜儿的,直奔五捨去啊!” 魏大頭用根鐵絲,幾秒鐘就捅開了五舍的門鎖。 整棟樓黑漆漆的,一片寂靜。這四層樓的路程似乎分外漫長。 我們身上帶了探險裝備,手電、零食、礦泉水、蠟燭、打火機,以及兩副嶄新的撲克牌。 手電微弱的光亮在五舍無邊的黑暗中,像是一艘大海中風雨飄搖的小舟。遠遠的零星爆竹聲與我們像是兩個世界。魏大頭牽著王嘉的手走在前面,我後面是李大嘴牽著薛青青的手。 恐怖是親暱最好的催化劑,我是在實踐中認識到這個定理的。 拐了一層又一層,終於到了四樓。魏大頭如法炮製打開409的大門。屋內一切依舊,只是物是人非。沒有我想像中的可怕,有點淡淡的親切和傷感。不知道周謙此刻是否安好,他能吃上年夜飯的餃子嗎? 李大嘴和魏大頭出力,將小谷和Y男的桌子拼在一起,中間點上蠟燭,擺滿零食,一個臨時牌場就這樣搭建起來。 王嘉不會打牌,於是她坐在魏大頭旁邊,看我們四個大呼小叫開始打牌。 彷彿是因為太過寂靜,我們反而要製造出熱鬧的聲音驅散內心的不安。倒是薛青青和王嘉比較坦然,大概年少熱血,不知道光明的背後是黑暗吧。 我和魏大頭搭檔,李大嘴和薛青青一夥。平心而論,薛青青牌打得不錯。但她怎麼會知道她的對手是誰?那可是曾經乾掉過哲學系的考古黃金搭檔——梁珂和魏大頭。 我想薛青青在有生之年一定會後悔那晚和我們在409打牌。同樣,我也敢賭10塊錢,李大嘴的後悔程度,一定遠遠超過薛青青。 命運的猙獰和凌厲不常顯露。但只要一瞬間,足以讓我們消化一輩子。 我不知道除了周謙和我以外,是否李大嘴和魏大頭也看到過那個黑衣女人。而且時過境遷,經過一年多的時間,我也不敢完全肯定自己當初看到的到底是不是黑衣女人,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心理暗示造成的眼睛錯覺。 在409裡打牌的時候,我一直時不時東張西望,想看看在蠟燭的光暈之外,是否有可疑的黑影出沒。 王嘉說:“師姐,你在看什麼?弄得我心裡毛毛的。” 李大嘴面不改色造謠道:“她習慣打牌的時候偷看人家牌,不然怎麼贏呢?” 大家絮絮地說了些閒話,其中不乏兩位大神和新生MM的打情罵俏。除此以外就是令旁人聽起來甚是無趣的考古專業討論。我們引導著兩位誤入考古泥潭的迷途羔羊,硬是將枯燥無味的考古事業說得天花亂墜成為天下第一有趣的職業。 考古系應該給我們發獎金。普天之下又何嘗有我們這麼熱愛專業,吹捧本系實力的學生? 就在魏大頭漸入佳境,開始口若懸河地講他在四川某地的考古經歷時,薛青青忽然插嘴道:“誰把窗戶打開了,大冷天的穿冷風。” 魏大頭哈哈一笑:“沒人開窗戶啊,肯定是你穿少了。你們這些女孩子啊,從來都是要風度不要溫度。” 大概他覺得自己很幽默很有型,自顧自地笑了一會,見我們臉色都有點發青,這才停住笑聲問道:“怎麼了?” 薛青青聲音顫抖道:“剛,剛才,很明顯的,我背後一陣冷風。好像……好像有人站在我背後。” 李大嘴難得的鎮定,泰然道:“這是典型的心理暗示造成的錯覺,從心理學上說,自我暗示和催眠有異曲同工之妙,它可以將不存在的景像或感受凌駕於大腦接受到的真實感受之上。科學家們已經發現……” 就在這時,我們全體驚叫了一聲。 因為,蠟燭,無端,熄滅了。 李大嘴再也不顧形象,一把抱住我的胳膊,渾身發抖道:“老魏,手電,快開手電。” 我右手邊是薛青青,黑暗中她因為驚嚇而冰冷的手拉住我,我輕輕搖了一下,以示安慰。 並不是我膽子更大,而是身為師姐,我覺得自己有義務比她冷靜些。 老魏手忙腳亂地找手電,終於按到了開關。瞬間手電的光亮變得特別刺眼,終於打破了房間死寂的漆黑,而握住我右手的那隻手也隨即離開了。 在手電筒光亮的照耀下,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魏大頭藉著光在找打火機點蠟燭。李大嘴渾身發抖地抱著我左胳膊。 而薛青青正和王嘉緊緊抱在一起,眼神無辜,透著深深的恐懼。從身形上看,薛青青和王嘉距離我至少一米,隔著一張桌子。剛才我的右手,不可能是她們中的任何一人或者老魏握住的。 一陣透心涼,順著我的脊椎,一直延伸到腿部。 蠟燭重新點起,李大嘴又活了過來。他拍了拍衣襟,又恢復成了那個若無其事、風流倜儻、無所不知的師兄形象。 “一般來說,蠟燭在室內的熄滅是因為氧氣不夠。這種情況在剛開啟的墓室中尤其常見。作為一名考古工作者,我和老魏在眾多的實踐中遇到過很多類似情況。但無論是從專業角度出發,還是從一個男人的冷靜出發,我對此種情況引起的驚恐只能表示嗤之以鼻。世界上沒有科學解釋不了的東西,一切的恐懼都來自於無知和迷信。” 一番話說得氣盪迴腸,兩位新生MM鬆開了抱在一起的手,不由自主地鼓掌。 “師兄,我們真的好崇拜你們哦。” 魏大頭摸了摸腦袋,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一下。我看到他和李大嘴之間交換了一個得意眼神,充滿了雄性動物求偶時散發的荷爾蒙氣息。 我沒提剛才自己剛才右手的奇特經歷。說實話,我並不畏懼所謂的黑衣女鬼。小時候我還曾經和同伴製造過一個捉鬼工具,就是一個大簸籮吊在廚房頂,由一根麻繩牽引,可以忽然從空中墜落罩在人的頭頂。 我們興奮的談論著捉到鬼以後,如何進行運輸和販賣,以及如何用這筆巨款購買遊戲機。 當然我們的簸籮沒有罩到鬼,罩到的是比鬼還可怕的生物——我媽。 我被我媽胖揍了一頓。我的同伴未能逃脫挨打的命運,當然是被他老爸領回家後行的私刑。這個同伴後來考上J大工貿專業,現在已經在美國成家立業。 在他們決定繼續打牌的時候,我一直用大部分注意力關注著室內的一切。這種注意力的集中讓我感覺越來越不舒服,卻又說不出為什麼。 我不是個無事生非的人。但這屋子裡真的有東西讓我心神不寧。 就在這時,王嘉忽然說道:“好奇怪喲,我們進來時,門背後的衣櫃明明是關好的。怎麼現在露了條縫出來?” 本來已經恢復平靜的室內,因為王嘉的這句話又緊張起來。這個年過得真是刺激。 李大嘴站起身來,神態瀟灑,走向衣櫃道:“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多疑!我不否認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我們不能解釋的事情,但在一個成熟的男人眼中,女人是必須保護的對象。現在,我就以嚴謹的態度,科學的解說,向你們展示這個引起不安的衣櫃。” 說罷,他伸手去拉衣櫃門。 李大嘴確實是天生的外交官之才。經過他的BALABALA,沒人再有興致看那個衣櫃。魏大頭伸手拿過牌重新洗過,王嘉和薛青青則打開兩包零食,一邊聊天一邊向嘴裡塞薯片。 就在這時,我看到李大嘴像被人猛擊了一拳一樣,瞬間跌坐在地上,接著雙手在地面下意識地拼命滑動,讓自己連滾帶爬的向後退去。 李大嘴的反常舉動引起了我們所有人的注意,大家的目光齊齊望向他。他面如死灰的望向衣櫃裡,像被附體了般僵硬。 我們又齊齊望向衣櫃。 在蠟燭半明半滅的光線裡,映照出衣櫃裡一個懸空的身影。 在我的認知裡,無論是牛頓被蘋果砸到腦殼之前還是之後,地球上的一切生物都不能脫離重力作用。所以在我看到那個晦暗不明的懸空身影時第一個反應是:今天終於遇到鬼了。 但很快的,我發現事情並沒有遇鬼那麼簡單。這個身影靜止在那裡不動,並且相對來說比較魁梧,絕非女鬼的樣子。 在王嘉和薛青青的驚叫且後退的行動中,我和魏大頭逆流而上,緩緩走到衣櫃前方。 在我面前映入眼簾的,赫然是Y男的屍體。 他舌頭腫脹,微微吐出,脖子上掛著一根行李打包常用的塑料繩。正是那個系在他脖子和衣櫃掛桿間的繩子,要了他的命。 依稀記得Y男從409搬走時的情景,記得Y男記錄青蛙游泳的趣事,也記得他一絲不苟的科學理性精神和他們宿舍三個分類垃圾桶。 眼前的Y男不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數學系在讀博士,而是一具毫無生氣,瞳孔佈滿血點的屍體。從他身體僵硬的程度看,至少已經死亡24小時以上。 在S大老宿舍住過的人應該知道,有幾棟宿舍的設計是在門背後有一個凹進去的洞槽,經過木板鑲嵌變成一個衣櫃。一般衣櫃高度是直達天花板,但中間有隔層。最上方的隔層是放大型行李箱的,隔板下方有掛衣桿,高度距離下一個隔層約一米五左右。衣櫃最下方還有30厘米高度的隔板,用來放鞋子等雜物。 眼下這個衣櫃最下方的隔板被拆除,讓Y男的屍體剛剛好懸空5厘米掛在衣桿上。 我一直覺得在回憶裡,最難受的不是讓我受到驚嚇的那一瞬間,也不是發現屍體時的驚懼和不解,而是Y男臨死前保留在屍體上的表情。 那種表情我至死不能忘卻。 如此恐懼,如此戰栗,如此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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