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秀珍和云四風兩人,自從在東京羽田機場和木蘭花分手之後,他們兩人,就時刻地在註意看他們手腕上的“手錶”。 他們當然不是每隔上十分鐘就想知道時間,他們的手錶,乃是超小型的示踪儀,示踪儀接著木蘭花的信號儀所發出的仿號,指示木蘭花的所在地。 如果他們和木蘭花的距離近,那麼他們就可以直接跟踪。但如果他們和木蘭花之間的距離遠了,示踪儀通過信號擴大,他們可以在另一個精密的儀器中,得知木蘭花所在的精確的所在地——那儀器會顯示出地球上的經緯度,使人輕易地可以找到要找的目的物。 他們跟踪到了郊外,然後,他們無法直接跟踪了,因為木蘭花和他們之間的距離,突然拉遠了,云四風打開了他提的那隻占士邦式的手提箱。 手提箱內,全是儀器,云四風又抽出了幾個薄片來,薄片上刻有精密的經緯度,在其中的一個簿片上,有一個亮點,正在緩緩移動。 穆秀珍望著那個緩緩移動的亮點,道:“蘭花在向東飛去,他們到什麼地方去呢?” 云四風緊蹙著眉,道:“很難說,我們只好跟踪,看來,他們正以極高的速度在移動,那麼,他們一定是乘坐噴射機的了。” “我們有噴射機麼?”穆秀珍焦慮地問。 “可以藉得到,我在日本有幾個閥朋友,他們都是有私人飛機的,其中有一個,就擁有兩架小型噴射機,我們去找他!” 等到云四風找到了那個日本闊佬,借到了飛機,那已是將近兩小時之後的事情了。當他們兩人登上飛機時,儀器上的亮點,又在移動了。 那亮點曾停留過一陣,根據經緯度的指示,曾經停留的地點,是一個小島,一個無人固定居住的小島,只有幾間房屋,是給捕鯨船作休息之用的。 當然,在知道了木蘭花曾在那個小島上作過逗留之後,穆秀珍和云四風兩人都知道,這個小島決不止只是捕鯨船的淡水補充站那樣簡單。 但是他們卻也沒有進一步地去調查那小島。因為他們必需跟踪木蘭花。在接下來的兩天中,他們一直在向西飛行著。 那架飛機,是屬於一個工業鉅子的,那位工業鉅子在世界各地都有私人的聯絡站,所以云四風和穆秀珍兩人,每到一個地方,都有照應的。 他們足足飛行了三天。當指示屏上的亮點,終於停下來不動的時候,他們的飛機,是在離巴黎遠有半小時的航程的上空,而且不必核查,也可以知道,木蘭花是在巴黎停了下來。 那也就是說,KID的總部,可能是在巴黎! 云四風和穆秀珍,降落在巴黎近郊的一個小機場上,那個小機場本來不是給噴射機降落的,但是為了避免別人的注意,所以云四風選擇了這個冷僻的機場,而憑著雲曲風高超的駕駛術,飛機還是安全著陸了。他們兩人離開了機場,驅車直向示踪儀指示,木蘭花的所在地駛去,到了將近市區的時候,由於車子擁擠,速度慢得出奇。 等到他們好不容易進入了市區之時,已是降落之後的一小時了,幸而那個亮點,始終未曾移動過,那表明木蘭花始終在一個地方。 當他們漸漸接近示踪儀的所在地之間,他們兩人的“手錶”中,都發出了輕微的“滴滴”聲來,這表示他們離目的地,已在一哩之內了。 當“滴滴”聲轉而為“嘟嘟”聲之際,云四風將車子停在街邊,這“嘟嘟”聲表示,他們要跟踪的目標,已在一百碼之內了!云四風停下車子之後,穆秀珍低聲問道:“四風,你有什麼計劃?” 云四風探頭向外看去,那是商業區的一條後巷,兩旁全是高房子,木蘭花就在一百碼之內,但是他當然看不到木蘭花。穆秀珍這樣問他,使他十分高興,因為這表明至少穆秀珍願意尊重他的意思。但同時也使他感到他肩負的責任之重大。 他略想了一想,道:“我們先要設法知道蘭花究竟在什麼地方,同時,也要設法知道她如今的處境,才好採取行動。” 穆秀珍忙道:“那我們還等什麼?” 云四風點了點頭,打開了車門,兩人一齊跨下車,向前走出了幾步,這時,他們“手錶”上的聲音停止了,但是當他們抬眼一看間,他們都看到數字格上,跳出了一個“九”字,和一個“七”字。九十七碼,離他們要找的目標,只有九十七碼。 而且,有著方向的指示,他們轉向左,他們每走出一步,數字格子便跳一跳,數字越來越少,這表示他們離目的物越來越近。 等到數字格子中的數字,變成了“十二”之時,云四風和穆秀珍兩人,卻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互望了一眼,現出了十分疑惑的神色來。 他們都感到,事情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了! 數字格子上的數字是“十二”,那也就是說,離他們的“目的物”,還有十二碼。他們的“目的物”是木蘭花,如果儀器沒有故障的話,木蘭花離他們,已只有十二碼距離了。 但是,他們向前看去,前面卻是一條河,河邊上有幾張長凳,在離他們前面十二碼左右處,的確有一個人坐在一張長凳上。 但是那人卻是一個流浪漢,他正在打盹。 那人不會是木蘭花的化裝,因為他又高又瘦,而木蘭花的化裝術再好,也是沒有法子使自己變得高上將近半呎之多的。 那麼,木蘭花是在什麼地方呢? 如果他們這時正在一幢屋子的外面,那麼木蘭花還有可能是在屋子之中,但這時,不要說他們的前面,就是他們的身後,也只有三十碼左右,沒有任何建築物!他們經過了那麼長時間,長距離的跟踪,可是到現在,當儀器指示,木蘭花就在離他們只有十二碼左右時,他們卻看不到木蘭花! 他們兩人,都呆住了難以出聲。 因為在那一剎間,他們實在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呆立了好幾分鐘,只見那流浪漢伸了一個懶腰,踽踽走了開去。 他們的前面,一個人也沒有了! 云四風苦笑了一下,道:“秀珍,我看是儀器壞了!” “不會的,”穆秀珍不相信儀器會壞,因為儀器一直都在接受著信號,直到如今為止信號也沒有停過,是以她又道:“我們再向前走過去看看。” 云四風沒有再說什麼,舉步向前走去。 他們兩人的腳步,都是十分沉重的,他們兩人跨出的步子也十分大,每當他們跨出一步,數字格中的數字,便跳動了一下。 終於,數字格子中的數字,變成了“二”字。 這時,他們正來到了那張長椅之前的兩碼處。 而也就在那一剎間,他們兩人的臉色,“刷”地變得蒼白了,他們僵直地站立在那張長椅之前,額上不禁沁出了冷汗來。 儀器並沒有壞,一點也沒有壞,他們要跟踪的目的物,就在他們之前兩碼,他們都已看到了,那便是木蘭花的一枚“指環”。 那枚“指環”,就是信號發射儀,本來是應該戴在木蘭花的手指之上的,但這時,卻只是放在那張沒有人坐的長椅之上。那隻戒指被單獨地放在長椅上,當然,十之八九,是剛才那個“流浪漢”所放上去的,這時,那流浪漢也已不知去向了。 他們兩人呆了許久,云四風才跨出了最後一步,一伸手,將那枚戒指,取了過來,他苦笑了一下,按下了戒指上一個掣。 信號停止發出了。本來,當信號停止發出的時候,應該是他們和木蘭花會面之際,可是現在…… 穆秀珍的聲音,顯得異乎尋常的尖銳,她問道:“蘭花姐在什麼地方啊?” 云四風並沒有回答,事實上,那是一個他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之下,根本沒有法子回答的問題,他只是伸手放在穆秀珍的肩頭上。 雖然他仍然什麼也沒有說,可是他的神氣,卻叫穆秀珍感到他正在設想如何措詞才能安慰她,穆秀珍大聲道:“你別亂說,蘭花姐不會有什麼的?” “我沒有說她會怎樣,”云四風連忙說,“但是,我們也不能不正視現實,秀珍,蘭花如今的處境,一定極其不妙!” 穆秀珍的臉色變得更蒼白了。 她抬起頭來,望著云四風,云四風可以在她臉上的神情中,看出她心中的旁徨無依。實際上,云四風自己的心中,也是一樣。 可是,他卻不能不安慰穆秀珍,他道:“秀珍,你別急,我們一定可以找得到她的,她一定還在巴黎,我們設法去——” 云四風講到這裡,停了下來。 因為連他也感到自己的勸慰是太不著邊際了! 即使木蘭花是在巴黎,巴黎有好幾百萬人,有著無數的大街和小巷,要在那樣大的城市之中找一個人,豈不是比登天還難? 在云四風突然停口不久,穆秀珍忽然又充滿了希望地問道:“四風,你說,蘭花姐是不是故意將這枚戒指放在這裡的?” 云四風沒有回答,因為穆秀珍的說法,未免太一廂情願了。穆秀珍心中的那一剎間的希望,也化為烏有了,她在那長椅上坐了下來。 云四風一看到楊秀珍坐了下來,他的心中陡地一動,當他們乍看到那枚戒指在,木蘭花卻不在的時候,他們心中,立即感到,木蘭花已然出事了,在那一剎間,他們思想中所充塞的,是無比的焦慮和驚懼,以致他們根本沒有餘暇去想別的事情。 可是這時,當穆秀珍突然在長椅上坐下來之後,云四風心中陡地一動,在不到半秒鐘的時間中,他想起了許多事情來。 那“戒指”假定是那個流浪漢放下來的,那麼,木蘭花毫無疑問已遭了變故,因為如果是木蘭花叫那流浪漢來放的,流浪漢必然會和他們聯絡的。 而如果那“戒指”是敵人方面放置的,那無疑是一個釣餌,來使他們上釣,而他們在上釣之後,卻還在這裡,逗留了那麼久! 那是極其愚蠢的事! 云四風想到這裡忙道:“秀珍,我們快——” 可是,他下面的“離開”兩字,還未曾出口,在他的身後,便傳來了幾下怪裡怪氣的笑聲,云四風連忙轉過身來。 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站著兩男兩女四個流氓。 可是這兩男兩女,顯然不是普通的“流氓”,因為在他們之中一個人的手中,正握著一柄小型的火箭槍。那人握槍的姿勢,十分巧妙熟練,除非正面對看他,別人是不容易看出來的。 穆秀珍也覺出不妙了,她霍地站了起來。 云四風立時向她作了一個手勢,示意她不要亂來。他則笑了一下,道:“好了,是應該有人來和我們接頭了,看來,你們稱作小羊,實在太謙虛一點了,你們實在是善於設陷阱的狐狸!” 那握槍的“流氓”冷笑了一聲,簡單地道:“上船去!船就到了。”他的聲音才完,一陣“撲撲”的汽艇聲,也傳了過來。 云四風回頭看了一眼,一艘中型的汽艇,正沿岸駛了過來,云四風向穆秀珍使了一個眼色,仍然示意她不要出聲。 然後,他道:“誰陪我們上船呢?” “你們自己上去。” “如果我們不上去呢?” 那“流氓”揚了揚手中的“火箭槍”,道:“那麼,你們的屍首,將在河的下游,被人撈起來,等候認領。” 云四風聳了聳肩,道:“我們並沒有熟人在巴黎!” 云四風是故意如此說的,別以為那是幾句沒有意義的“調皮話”,實際上,這一句話,是可以用來探聽木蘭花如今的處境。 如果木蘭花已落入敵人的手中,如果KID方面,可知道了他們和木蘭花的關係,那麼云四風的這句話,就會招來冷嘲熱諷。那麼,他多少也可以在對方的回答中,探出一點虛實了。 果然,不出云四風所料,那“流氓”立時冷笑了一聲,道:“熟人?當然有的,只不過她沒有空來認你們的屍體而已!” 云四風是用法文在和那“流氓”交談的,是以他可以聽出,那“流氓”在提到熟人的時候,是說“她”,而不是“他”,那末,當然是指木蘭花而言的了! 云四風只覺得身子一陣發涼。 木蘭花果然已落入KID組織的手中了! KID曾經派出第一號殺手,去殺害木蘭花,如今,木蘭花又落入了他們的手中,那實在是不能設想的一件事情! 但云四風卻也多少有一點安慰,因為那“流氓”說木蘭花“沒有空”,可知木蘭花至少還是活著的,不然,對方就會用另一禮語氣來說話了。 木蘭花當然還在對方的手中,那麼,自己和穆秀珍兩人,如果上了船的話,也算是落入了對方的手中,在這樣的情形下,反倒有機會見面了。 他考慮到這裡,便有了決定。 而當他轉過頭,向穆秀珍望去的時候,穆秀珍顯然也有了同樣的決定,他們兩人互相略點了點頭,一齊轉身,向前走去。 艇上的一個水手,已然將一張梯子擱在岸上,供他們兩人走下去,等他們兩人下了快艇,快艇立時破浪向前,駛了出去。 云四風轉頭向岸上看去,那四個“流氓”已然散了開去,云四風轉過頭來,只看到一個水手,正用一柄槍指看他和穆秀珍兩人。 云四風和穆秀珍兩人,根本沒有反抗的打算,所以他們對那個用槍指住了他們的水手,只不過冷冷地望了一眼,便不再去注意他。 他們的心中只是在想:木蘭花究竟怎樣了? 木蘭花當然已經是出了事了! 如果不是木蘭花已出了事,她手上的戒指,如何會在河畔的長椅上,又何以他們兩人,會被歹徒押上了那艘艇呢? 但是,云四風和穆秀珍兩人都不敢向下想去。 因為向下想去的話,結論實在太可怕了! 木蘭花是想以假木蘭花的身份,混進“KID”去的,假假真真,這本來是一條十分高妙的計策,但是當“KID”方面,發現木蘭花戴了這樣的一隻“指環”之後,他們當然可以知道,不論真假,都是來者不善,絕不是懷著好意的。 而“KID”是個以殺人為業的組織,當他們發現有人不懷好意地想混進他們組織的時候,他們會怎樣對付之呢? 云四風和穆秀珍兩人,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戰,那個寒戰,當然絕不是由於河上的風十分強勁,而是因為他們心中的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