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花回到家中,安妮已經睡了。 但是木蘭花在安妮的床前,看了一看,就知道安妮是在裝睡,她笑道:“安妮,起來,我已經找到兇手是什麼人了!” 木蘭花的話才一說完,安妮已經一骨碌地跳了起來,道:“兇手是什麼人?” 木蘭花道:“這句話其實是多餘的,兇手自然是葉安,葉全和杜三三個人,不,還要加上那瞎老僕,他們四人合謀的,但現在只剩下了葉安一個人!” 安妮眨著眼,咬著手指,道:“不錯。” 木蘭花坐了下來,道:“整件案子的經過是那樣,葉安、葉全兩兄弟,從小就在玉商的家中長大,但一則由於玉商的孤僻成性,二則,由於他眼見兩兄弟不長進,所以在他們的少年時代,就給玉商趕了出去。” 安妮點頭道:“可能是如此。” 木蘭花十分有信心地道:“一定是如此!” 安妮又道:“以後呢?” 木蘭花道:“以後的情形是,葉安和葉全,在外面混得很不好,玉商雖然有錢,但絕對不肯接濟他們,是以他們只好參加了犯罪份子的行列!” 安妮點著頭。 木蘭花又道:“那樣,一幌過了好多年,葉安到了加拿大,葉全還留在本市,在葉安未曾到加拿大之前,他們兄弟學會了精妙的化裝技巧,他們一定也藉此行騙過許多次,只不過由於事先他們都有精密的安排,所以才沒有被發覺而已。” 安妮點著頭,她對木蘭花的敘述,找不出任何細小的破綻來。 木蘭花又道:“葉安到了加拿大之後,也混得併不好,他居住的地方很冷僻,他的生活很單調,幾乎沒有任何娛樂,我猜想,在那幾年之中,他唯一的娛樂,大約就是設計這件罪案!” 木蘭花講到這裡,略頓了一頓,才又道:“葉安可以說是本世紀的犯罪天才,他所設計出來的罪案,幾乎是沒有破綻的!” 安妮問道:“你已經知道了他的一切計劃?” “到現在為止。只是推測,但是明天你就有機會印證我的推測是不是對。葉安的第一步計劃是要他的弟弟葉全,盡量不和外人接觸,只揀一個主要的助手來往,葉全顯然完全聽了他的話,葉全所揀的那個助手,就是無業遊民杜三。” 安妮聽得完全入了神。 木蘭花又道:“然後,葉安就又和他的叔叔聯絡——這種聯絡,我相信是通過了葉全的,葉安要他的叔叔,不論對什麼人,絕口不提有葉全其人。” “那樣有什麼作用呢?”安妮問。 “作用太大了,那樣,當一連串的案子發生之後,警方根本找不到誰是兇手,兇手像是一個既存在而又不存在的人,我們就曾經陷入這樣的困境之中!” 安妮點著頭,案子的經過情形,她是知道的。 木蘭花笑道:“終於,機會來了,於是就成了第一個被害者。” “玉商!”安妮吃驚地叫道:“他不是死於心髒病猝發的麼?” “但現在我可以肯定,玉商也是被謀殺的,殺害他的是瞎老僕,自然由葉全授意和供給毒藥,那一定是一種可以使心臟發生麻痺,使得毒發之後,和心髒病發作死亡無疑的毒藥,而他們一直在等待著的機會,就是玉商的外出,瞎老僕在玉商外出之前,找機會下了毒,好令得玉商,倒斃街頭!” “但是,玉商的外出,卻是去求售那價值連城的翡翠船的,這是一個意外,但葉安知道了這一個意外之後,便又立即訂了計劃,這才有和玉商接觸過的人,一一遇害的事發生,兇手自然是葉全和杜三兩人。” “慢一慢!”安妮說,“你的說法不對了,玉商帶著價值連域的翡翠船去求售一事,根本沒有人知道,只有珠寶公司和警方知道。” “不,瞎老僕在一間屋子中,他不能不和人說話,而瞎老僕是他唯一說話的對象,他的一切,瞎老僕一定知道得很清楚,自然也知道他有一艘那樣的翡翠船!” 安呢咬著指甲,她找出來的疑問,已經給木蘭花解釋得很清楚了! 木蘭花笑了笑,道:“安妮,你的心思很慎密,我很高興,葉安命令葉全,將所有一切和玉商接觸過的人全殺死,然後,葉全,杜三和杜大姑開始進行那個騙局,將翡翠船騙到了手!” “當偷了翡翠船之後,葉全就進行計劃的第三步,殺死了他的叔叔。” 安妮吸了一口氣,道:“葉安真狠毒!” “狠毒的還在後頭呢,當瞎老僕死了之後,葉安就回本市來了,他以遺產的承繼人身份出現,當一切事情發生之際,他遠在加拿大,當然是一點嫌疑也沒有的,真可以說再巧妙也沒有了!” 安妮嘆道:“的確是夠巧妙了!” 木蘭花搖了搖頭,道:“不,還不夠巧妙,葉安是聰明絕頂的人,他自然知道,在一連串死亡之後,他是唯一的得益人,警方對他,不能不懷疑,於是,他實行了他第四步計劃,他使他'自己'死亡!” 安妮吸了一口氣。 “當然他是不會叫自己真的死亡,他自己,只不過是利用巧妙的化裝術,隱藏了起來,換句話說,他殺死了他的弟弟葉全,葉全和葉安是雙生子,面目相同,誰也分不出來,葉全一死,警方以為葉安死了,自然不再追查,那就一了百了,他謀殺葉全的方法很巧妙,葉全一定曾逼著他快快分贓,於是,他要葉全先假充他到大酒店去享受幾天,而他卻在葉全喜歡喝的薄荷酒中,下了劇毒,毒死了葉全!” 安妮嘆了一聲,道:“葉全雖然該死,但葉安的手段也太毒辣了!” 木蘭花繼續鈸述著,道:“到了這一地步,葉安的計劃,已經接近完成了,而且,他早替自己找到了一個極妙的隱藏方式,憑著他巧妙的化裝術,他可以完全以另一個人的姿熊出現,生活,過了幾年,到根本沒有人再記得這件事時。他就可以離開本市,逍遙法外了,但是,他都還必需進行兩樁最後的謀殺!” “兩樁?” “是的,杜三和杜大姑。” 安妮吸了口氣道:“他要一個活口也不留!” “是的,那就是他的計劃的周密之處,他要一個人也不留下,他先安排杜三,躲在大富島酒店中,然後,又想使杜大姑也到大富島去,他要將杜氏姐弟,一起殺死在大富島!” 安妮真是夠好耐心的了,她直到現在,才問了出來,道:“那麼,破綻在什麼地方呢,是什麼使你知道了他隱藏的身份的呢?” 木蘭花道:“整件案子的經過,你是全知道的了,現在,我再將我今晚和杜大姑的談話,對你說一說!” 木蘭花詳細地向安妮敘述起剛才和杜大姑談話的情形來,安妮也知道,木蘭花是要考驗她的推理能力,是以她一面咬著手指,一面用心地聽著。 木蘭花講完了之後,略停了一停,才道:“就那樣,我想到了誰是兇手,想到了葉安用什麼身份巧妙地隱藏著,安妮,你只要好好想一想,也會明白的。” 安妮不出聲,眉心打著結。木蘭花也不出聲,房間中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木蘭花望著安妮,在看她臉上神情的變化,看她是不是有了頭緒。 各位親愛的讀者,作者寫“女黑俠木蘭花故事”已經是五十二集,也是最後一集了。在撰寫每一集故事之際,總竭力在推理上,安排合理的路線,絕不作情理之外,突然其來的安排,“生死碧玉”故事,更是安排得極其慎密,各位讀者,看到這裡,也不妨掩卷一想,葉安是以什麼身份隱藏著,破綻實在是很明顯的。 破綻真的是很明顯的,木蘭花知道,安妮已經想到了,因為,她看到安妮眉心的結,在漸漸散了開來,而在她的口角上,浮起了一個笑容。
上午九時,直升機身映著朝陽,閃閃生光,飛到了大富島的上空,略一盤旋,便降落在大富島酒店的空地之上。機才停下,高翔就從酒店的階上,走了下來,叫道:“蘭花!” 木蘭花和安妮,從直升機中走了下來,她們兩人,都是精神換發,和高翔憔悴的神情相比,成了強烈的對照。 高翔昨晚,自然睡得不好,因為他一晚都在苦苦思索著兇手究竟是以什麼機的身份隱藏著,但是他卻未曾想得出來。 當然,那並不是因為高翔的推理能力差,而是他不知道木蘭花再找杜大姑見面時的對話,如果他知道了,他也一定想得出來的。 一看到木蘭花和安妮下了直升機,他忙迎了上去,又叫道:“蘭花,你——” 木蘭花打斷了他的話頭,道:“你別心急,來,我們進去再說!” 高翔陪著木蘭花和安妮,一起走進了酒店,酒店的管理員,在櫃抬後,打著呵欠,招呼了木蘭花一聲,木蘭花微笑地和他點了點頭。 木蘭花和高翔向餐廳走去,酒店的管理員跟了上來,道:“高主任,還要多久啊,你看,現在我們簡直不能做生意了!” 高翔望著木蘭花,木蘭花在笑道:“警方找不到人,自然會收隊的!” 酒店管理員仍像是滿腹牢騷一樣,咕嚕著走了開去。警方仍然借酒店的餐廳作為臨時的指揮所,高翔等三人走進了餐廳,木蘭花便道:“高翔,你命人守在餐廳口,不准任何人接近。” 高翔照木蘭花的話吩咐了之後,著急地道:“兇手在哪裡?” 木蘭花道:“那還得你動動腦筋,我先將昨天和杜大姑會面的一切經過告訴你。” 高翔低嘆了一聲,道:“你說。” 木蘭花又將那短短的會唔,說了一遍,高翔立時道:“兇手想在大富島,殺害杜大姑和杜三,杜三並沒有叫他姐姐來!” 木蘭花道:“當然,杜三連給了杜大姑的戒指都拿了回來,怎會叫杜大姑來享福。” 高翔皺著眉道:“我早就料想過,杜三不會有那麼好心腸,可是,杜大姑的確是接到過杜三的口信,叫他到大富島來的,帶這個口信的,是酒店的管理員——等一等,等一等!” 高翔的語氣中,充滿了興奮,他的聲調也急促了許多,他道:“而那管理員,卻說是杜三叫他去送口信的,蘭花,他就是——” 木蘭花平靜地道:“照我們的推理,大富島酒店的管理員就是葉安,這個職位,以前可能是葉全,他利用同樣的化裝,代替了葉全,現在,是證明我們的推理是不是正確的時候了!” 高翔立時走到了門口,打開門來,揚聲叫了那管理員一聲,道:“請你進來我有幾句話要問你,請你和我們合作!” 那管理員一面向餐廳走了過來,一面道:“我知道的已經說了,還有什麼好講的!” 高翔那臉上掛著真正的笑容,他心情的輕鬆,是可想而知的,當那管理員來到了他身邊的時候,他伸手搭住了對方的肩頭,像是很親熱的樣子,然後,和他一起向前,走了過來。 當他們一起來到了木蘭花身前時,高翔才道:“是的,你已經告訴了我們很多,但是,你還沒有告訴我們,加拿大的風光如何!” 這一句話,令得那管理員直跳了起來,而高翔也在那時,突然扭轉了他的手腕,那管理員尖聲叫了起來,道:“你們幹什麼?” 木蘭花早已一伸手,她的手按在對方的額上,高翔則抓住了管理員的雙手,於是,真相開始揭露了,木蘭花在那管理員的臉上,慢慢地揭下了一層極薄的,肉色的,纖維性的面具來。 而當那層面具被揭下來了之後,那個管理員就是他們熟悉的葉安,只不過他們所熟悉的葉安,臉色從來未曾那麼蒼白過。高翔已取出了手銬,推葉安坐在一強椅子銬在一起。 葉安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過了好久,他才喃喃地道:“你們沒有法子發現我的,你們實在是沒有法子發現我的。”木蘭花冷冷地道:“可是我們發現你了!” 葉安倏地抬起頭來,道:“好,我一切都承認了,但是首先請先告訴我,破綻在什麼地方?” “你不該假冒杜三的名義,叫杜大姑到大富島來。”高翔說,“那是你的一個大錯誤!” “那有什麼錯?”葉安不服地道:“杜三有了錢,總要照顧一下他姐姐的。” “你想得不錯。”木蘭花說,“但是你不知道一件事實,杜三在要他姐姐幫忙騙高翔的時候,曾送了她一隻金戒指,後來,他又將那戎指,搶了回去,你想,杜大姑怎麼還肯來,而這樣的人,又怎會照顧他的姐姐?” 葉安的臉色是死灰色的,他發出極其苦澀的失容來,道:“那我怎麼知道,葉全怎麼找了一個這樣下流的人,真該死。” 木蘭花冷冷地道:“或許,是物以類聚吧!”葉安又低下頭,身子在發著抖。 在酒店管理員的房間中,警方人員幾乎沒有費甚麼工夫,就找到了那隻價值連城的碧玉船,和大量的現鈔,那是葉安從銀行提出來的。 葉安被解回警局,方局長也來了,親自參加對葉安的盤問,葉安將一切經過,詳詳細細地說了出來,安妮只是望著木蘭花。因為葉安所說的一切經過,和她昨晚聽到木蘭花分析推理的,幾乎完全一樣,那實在使得安妮對木蘭花感到由衷的佩服。 那艘碧玉船,在幾天之後,送到博物院,作公開的陳列,自然,警衛森嚴,有著最完善的防盜設備,穆秀珍也直到這時,才看到了那艘碧玉船,為了那艘碧玉船,以前是不是有人命賠上,誰也不知道,但就在葉安的犯罪計劃下,就死了十一人——被判死刑的葉安在內! 有人說,凡是奇珍異寶,總伴隨著十分不祥的險遇,或許也有點道理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