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忘川堂夜話
忘川堂夜話

忘川堂夜話

七日鸣

  • 驚悚懸疑

    類別
  • 1970-01-01發表
  • 174714

    完全的
© www.hixbook.com

第1章 第一個故事:屋魅

忘川堂夜話 七日鸣 23237 2018-03-22
空氣中瀰漫著剛出爐的烘焙點心的香味,芝士蛋糕配上摩卡咖啡,我慢慢品嚐著。 真是一種享受。 眼下這種坐在充斥著帥哥美女的西點屋裡喝咖啡的場景,對我這種很少出門的SOHO一族來說,實在是難得的美好時光。 書上說美好的時光往往很短暫。很快這一點就在我身上再次得到驗證。 因為我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濃烈的腐爛的味道,摻雜著腥氣,只要聞過一次,就再也忘不掉的令人作嘔的屍臭。這味道絕對不是普通的人或動物身上能發出的,我放下手中的杯子,開始尋找這股味道的來源。 但凡SOHO族,大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不喜出門,因此選擇在家工作,我也不例外,只不過我不出門的原因,或多或少有些難以啟齒。 因為只要我一踏出那扇門,就會遇上些不願看到的東西。人們通常稱之為幽靈或者靈魂的那類東西。

比如坐在靠牆的角落裡的那個與周圍的明亮以及美好等一切形容詞都格格不入的女人,她低著頭,專注地看著桌子上的目錄。垂在兩側的長發濕答答的,不斷滴落著粘膩的暗紅色液體。 那方向散發著一股濃重的腥臭味,是我經常聞到的那種味道,我打了個寒戰,因為預想到了接下來的畫面。 為了預防這種情況的發生,我決定像平時一樣,低下頭裝沒看見。 不過好像有點晚了。 女人朝我的方向看了過來,也許是感受到了我的視線。 她慢慢地抬過頭來,對我禮貌地笑了下,兩隻黑洞似的眼睛對上了我的視線。 這一刻我真懷疑自己是衰神附體,如果我在剛聞到味道的時候就悄悄溜掉就好了。 冷氣好像變得更冷了,周圍的溫度急速下降。很冷,當然會冷,因為她的臉上的皮膚正慢慢脫落,潰爛,你能想像一張潰爛的臉在對你笑麼?

我二話不說,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出門去。 我常常會看到這種東西,換句話說,我有著通常意義上的陰陽眼。一般來說,有著陰陽眼的人同時也會具備某些特殊的能力,可以用來自保,溝通,甚至驅使魑魅魍魎的能力。這類人就是世人口中的法師,半仙之類的,但不幸的是,所有這些能力我都沒有,我所擁有的,是招引鬼怪的倒霉能力,看得見,而且能招過來,就像一頓誘人的免費美餐一樣,可想而知我從小到大活得多麼悲慘。如果不是爺爺的保護,我根本不可能活到這麼大。 雖然,一般見到的大部分東西,都只是靈體而已,沒有實體,對人也造不成實質性的危害。 不過,兇死冤死的除外,這種幽靈一般會因為留有怨恨而不肯投胎,徘徊在世間久了,怨氣很重,怨氣凝成的靈也比較接近實體,甚至會帶有氣味,剛剛那個女人應該也是兇死的。總而言之,這種東西遠遠不是我這種倒霉蛋能夠招惹的。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自打記事起,我就沒斷過這些亂七八糟的記憶,據說這是命,我出生於陰曆七月十五,凌晨四時四分,陰曆七月十五,是道家的“中元節”,佛家的“盂蘭盆節”,民間的“鬼節”,無論從哪家的立場來看,都絕對不是個好日子。 我出生後,日夜不停地哭,咽不下奶,幾乎把家裡所有人都愁成了神經衰弱,直到不久後,從來沒有回過家的爺爺回來了。爺爺把我抱到懷裡,我的哭聲才停止。 爺爺在父親很小時就出家去了青城山,做了道士,當他突然回來時,全家人都嚇了一跳,爺爺提出要把我帶走的時候,父親是想要阻攔的,但是爺爺說了一句話。 他說,如果放在這裡讓你們養的話,根本活不到滿月。家里人看著我當時已經變得青紫的小臉,再也說不出阻攔的話。

就這樣,我撿回了一條小命,在道觀裡度過了童年。 我叫夏至。 當然,我根本不姓夏,之所以有這樣的名字,據說是因為夏至是一年之中陽氣最盛的一天,所以這個名字可以沖淡一些我命裡的陰氣。 我還有一個諱名,不可以告訴別人的諱名,當時我很不理解,名字不讓別人叫的話,那還算名字麼? 儘管一知半解,我還是一直恪守著爺爺的叮囑,現在,爺爺已經不在了,這個名字,也成了我偶爾才想得起的回憶。 從小到大,我身上就沒斷過各種各樣的護符,符可以保護那些東西不能接近我。但也只是不能接近而已。它們仍然可以跟著我,在我周圍晃來晃去,對著我陰惻惻的笑,甚至朝我所在的方向伸出手來引誘我,無論怎樣我都能看到它們。 我是個膽小的人,這種東西即使見得再多,也還是會毛骨悚然。

天開始變暗了,剛剛還掛在天上的太陽已經不見了,對它來說,現在是正常的下班時間,對我來說,這絕對不亞於雪上加霜。 夜晚,街上,孤身一人,再加上身後那隻東西,這四個條件加起來,只能計算出一個結果,我會死。如果再精確地計算一下,我相信會是死定了。
腥臭味越來越近,我不用回頭也知道那個長發女人已經離我越來越近了。 她跟著我出來了。 雖然有符咒的保護,她不能太靠近我,但是一直這樣也不是辦法,而且,絕對不能讓它知道我的住處,家裡那種程度的結界估計是擋不住它的,我可不想給自己增加一個厲害的新鄰居。 一咬牙,我向著相反的方向跑開。現在最重要的是不能把這東西引回家。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吧。 生平第一次打心眼兒裡覺得路痴是個要命的缺點,因為我發現自己迷路了,南方城鎮的巷子往往很多小岔路,七拐八拐的我發現自己走到了一條沒走過的路上。

這一帶是老城區,沿街的房子都是有點歷史的了,陰暗潮濕的牆壁上爬滿了厚厚的爬山虎,鏽跡斑斑的路燈也很有年代了,昏黃的光半閃不閃,街上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南方小城剛入夜的街,安靜成這個樣子實在有點過頭了。 但我來不及去想。因為身後那股氣息追得越來越緊了,甚至可以感受到那股陰森森令人毛髮直豎的氣息,我不敢回頭,只能一直朝前走,走了至少有半個小時的樣子,路邊的景色一點變化都沒有,走過一個路口,還是一條一模一樣的街,連路邊的房子都一模一樣。 至少走過了五個同樣的路口之後,我心裡一沉,終於開始醒悟,難道是鬼打牆麼?在道觀裡受爺爺的庇護太久了,即使呆在家裡,也很少遇到真正的危險,單獨遇到這種情況,我的腦子里居然亂成一團麻,不知道要怎麼應付了。

慢著,記得爺爺當年說過,遇到這種情況,千萬不能慌張,要先冷靜下來,鬼打牆只是一個視覺誤區,呼,深吸一口氣,現在我只能自己來救自己了。踩踩腳下,很堅實的路面,應該還沒偏離正路。 停住腳步,我在心裡盤算著有什麼辦法可以對付這玩藝兒。記得包裡應該還有幾張常備的符,應該還是有點用的。伸手去摸包,不摸不要緊,這一摸我嚇出一身冷汗,原來好好掛在腰上的包,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該不會是被它偷了吧?我馬上打消了這個可笑的想法,好歹裡面的符咒還有些靈力,普通的靈是不可能去觸碰它的。 只有一種可能,估計是我出來的時候,走得太急,落在店裡了。 人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會塞牙,這話我是切實的體會到了。 儘管我一向都比較倒霉,不過像今天這個倒霉法還真不多見。趕稿趕到昏天暗地,好不容易完成工作出來透透氣,還能遇見這傢伙,而且還是個怨氣很重的傢伙,現在還被困到這該死的鬼打牆裡,連僅有的救命稻草都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

難道說我今天會栽在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鬼打牆裡? 眼下不是自怨自艾的時候了,那東西已經飄到了我的面前,濃烈的屍臭味鋪天蓋地地襲來,兩隻黑洞似的眼睛,定定地盯著我,這情形讓我想起小時候常做的一個夢,夢裡也是那麼一雙直勾勾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我不禁打了個寒戰,屏住呼吸,忍住噁心把目光從她臉上移開。那東西好像也有點忌憚的樣子,居然沒有直接伸手來抓我,就只是僵持著不動。 儘管見過的奇怪東西已經不少,我還是受不了被那兩隻黑洞直勾勾地盯著,找上門來的躲不掉,罷了,狠下心來,我咬破了中指,小聲念著九字真言,“破!” 空氣中的屍臭味一下子散了,睜開眼的時候,女人不見了,四周的景色也變了,太簡單了,原來驅邪這麼容易?

或者說,是太過容易了。 話說回來,咬破手指頭還真疼。不管怎樣,至少消失了就好。 我鬆了口氣,打量起來四周,月亮已經升起來了,原來我只不過剛跑過了一條街,眼下呆的地方,離我家只隔幾條巷子而已。 這條街我並不常來,但是還有印象。記得再往前走不遠,有條巷子可以抄近路回大街的。還是抄近路吧,經歷了這件事,無論如何,我現在只想趕快回家。 往前走了幾分鐘,就看到巷子了,穿過這條巷子,拐個彎就可以回到來時的街了,呼,看來我的認路能力還沒有退化到可悲的地步。 剛剛那個女人給我飽受驚嚇的心靈又增添了一絲陰影,我決定等走到巷口那家秦記糕點舖時,一定要買點很久沒吃的黃油鬆餅來補償一下今晚受的驚嚇。 這裡沒有路燈,但是月光很清亮,幾乎連陰影裡都能看清楚,兩旁的民居都很古老,即使是白天,這條小巷子也會顯得陰森森的,但是並不會讓人覺得不快,我喜歡走這條路,因為這裡很乾淨,沒有任何靈,甚至是邪氣都感覺不到,相比起來,熱鬧光亮的大街還更加恐怖點。

不過,印像中這條巷子好像沒有這麼長,已經走了快十分鐘了,早該看到的巷口還是沒看到。 我在心裡犯起了嘀咕,不會又是鬼打牆吧,饒了我吧,倒霉也要講點原則啊。不過顯然不是,路邊的景物是變化著的,沒有重複,而且遠遠的已經可以看到巷口秦記糕點的燈籠了,看來是我記錯了,畢竟身為御宅族,逛街這種事情基本跟我是無緣的,走錯條路之類的,在我的人生歷程中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事情了。 遠遠衝著秦記的燈籠,我歡呼一聲,黃油鬆餅,我來了。
秦記糕點是家老店,生意很好。 自打我搬到這裡時就有了,店主是個老實沉默的安徽男人,不大愛說話,逢人便笑,點心味道非常好,價格公道,人又和氣。在這一帶都很受歡迎。慢慢的生意做出了名,甚至還有人為了買他家點心專程開車跑大半個城區過來。我最愛吃他家的黃油鬆餅,簡直是一絕。 秦記的鋪面是徽派建築,白牆黑瓦紅木招牌,十分雅緻,他家的標記也跟別家不同,是一盞吊在簷下的白紙燈籠,上面畫著一彎紅色的新月。在滿街花里胡哨的彩燈映襯下,這盞紙燈籠反而顯得很出挑,卻一點兒彆扭的地方都沒有,彷彿生來就該如此一樣,自然得過分。 眼下我就站在秦記門口。紙燈籠依然是紙燈籠,上面的紅月也還在,只不過,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裡都不是我所熟知的秦記糕點鋪。白天放櫃檯的地方早已空空如也。門縫裡透出薄薄的燈光,屋裡很安靜,聽不到任何聲響,最重要的是,門上那塊紅木招牌,刻著清清楚楚的三個大字——“忘川堂”。 難道我與時代已經脫節瞭如此之久嗎?秦記到底是什麼時候搬走的啊?為什麼我完全不知道啊,不會吧,那麼說是改名字了?那麼多年了,老闆現在想不開了麼?還是說,店盤給別人了?改行了? 不管怎麼說,事實擺在眼前,很明顯的,這裡已經不是秦記糕點鋪了。 按道理,我早應該走掉的,因為對於我來說,晚上在外面遊蕩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這麼多年的慘痛經驗告訴我,遇到怪事還是不要深究的好。 不幸的是我偏偏屬於好了傷疤忘了疼的那種類型。 這次也是,我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要進去店裡看看。就算是為了黃油鬆餅,去問問秦記的新地址也好,我這麼安慰著自己。推開了那扇熟悉的門。
牆壁四周的架子上堆滿了雜物,上面落滿了灰塵,看起來十分陳舊,架子之間的間隙摞著發黃的捲宗,在堆滿了書的角落裡,有一張看起來十分結實的櫃檯。 之所以說它十分結實,是因為它的承重力實在是非常驚人,上面堆滿了書和散亂的紙,大部分是那種類似《辭海》的大塊頭,摞起來足足有半人高,中間還散落地擱著插著毛筆的筆筒之類的玩意兒。 不管怎麼看,這裡都只是一間普通的舊貨店,一切看起來都那麼陳舊,卻讓我有種微妙的親切感。 問題是,那些灰塵無論怎麼看都至少積了有半年了,可是我明明兩週前還來過秦記的。 那麼,眼下這間好像出土文物似的舊書店是怎麼回事? 櫃檯上的書山抖動了幾下,在那堆散亂的書山之中,居然埋著一個人,噢,應該說是坐著一個人。之所以到現在我才注意到他,是因為他與周圍的環境實在是太和諧了,整個人簡直就像那桌子的一部分。 他穿著黑衣服,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就像影子一般不起眼。但是他抬起頭來之後,這種感覺立刻就被推翻了。 因為他的長相實在是非常……標致,就像人偶一樣,我找不出別的詞來形容,只能說是面貌漂亮到了極點,但是並不柔弱,黑髮黑眸,皮膚蒼白到透明,是那種常年不見陽光的顏色,與之相反的是那墨玉似的眼眸,裡面閃耀著一種極為銳利的暗藍色的光。被這銳利的眼神審視著,我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個闖入的不速之客。 正想著要說點什麼來解釋下的時候,那個人卻開口了。第一句話就讓我愣了一下。想要解釋的話語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好慢。”他說。 “呃?” “從剛剛起,外面就吵死了,你來得好慢!” “呃,不好意思,請問這位,呃,先生,我們認識麼?” 首先,我想他一定認錯人了,其次,這麼安靜的夜晚還嫌吵,他八成是神經衰弱,也許精神有問題,不然正常人會在這種地方開這種一看就絕對賣不出去的舊貨店嗎?果然是天妒紅顏啊,這麼帥的一個人,居然有毛病。 真可憐。 我十分同情地看著他,只差沒在臉上寫上憐憫兩個字了。 “果然是這樣……”他凝視著我的手指,再次吐出意義不明的句子,修長的手指移動到旁邊的書架上,嗒嗒的扣了兩下。 “遙,出來。” 隨著他那嗒嗒兩下,“吱呀……”一聲,書架旁邊那塊本該是牆壁的地方,之所以說本該,是因為就在我的注視下,那面平整的牆壁突然顯現了一扇門,然後門緩緩地打開了,一個少年從裡面走了出來。 不僅是少年,而且是美少年。 如果是平時,我的花痴細胞立即處於全開狀態,一定二話不說抓起相機就狂拍一通,漂亮的栗色頭髮,白皙的皮膚,微微上挑的眼角,讓人如沐春風的笑顏。當之無愧的極品美少年,重要的是美少年必備親和力啊,渾身散發著如同三月陽光一樣的親和力啊。 就此打住……
問題是這三月陽光般的美少年是從牆壁裡生生鑽出來的,美少年出場有很多種方式,但無論哪家的美少年也沒見過從牆壁裡爬出來的,縱使我再沒有神經,也沒辦法繼續像平時那樣大發花痴。少年看著我明顯有些吃驚的表情,彷彿很愉快地笑了。 “不用這麼吃驚,只不過門和牆是一種顏色罷了。”他轉身拉開門,“喏,你看,這裡是個隔間。” 我敢打賭他出來的時候後面明明是牆,但是現在,那裡的確是有個隔間,我拼命安慰自己,我剛剛看錯了,一定是看錯了,這麼可愛的帥哥,怎麼可能是那種東西。 遙看著我瞬息萬變的表情,愈發笑得開心。 “我是遙,你呢?” 僅存的常識在吶喊,不可以把名字告訴陌生人,特別是這種來歷不明,疑似從牆裡鑽出來的可疑生物,問題是這個可疑生物是美少年,所以,我還是敗給了那個燦爛的笑容。 畢竟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近距離面對面跟人說過話了,何況還是這麼賞心悅目的一個帥哥。 “我叫夏至。” “夏至啊,好名字……”遙開心地轉向櫃檯裡的漂亮人偶,“吶,清明,這孩子和你一樣,都是用節氣做名字呢!” 被叫做清明的漂亮人偶再次抬起頭來,面無表情看了我一眼,“清明。” 這位大哥,你確定你真的要扮演人偶到最後麼?學一學遙,笑一笑會死嗎?清明,是嗎?這名字太適合你了,你是清明節出生的吧,一定是吧。不,你就是清明節的代言人吧? 我膜拜你的父母…… 我心裡的波瀾壯闊一絲也沒有傳達過去。 他頓了一下,用那種極其平淡,平淡到好像在說這本書不錯或者你晚飯吃蘿蔔還是白菜一樣的語氣,搭配著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說了一句極具衝擊力的發言:“你,留在我身邊吧。” “咦?” 這個叫清明的人偶雖然說話不多,倒是句句都讓人迷惑不解…… 我腦海裡出現了傳說中的走馬燈場景,從小學到大學,小學時被班上的男生欺負說是假小子假道士,中學時同桌的男生向老師申請調位子,理由是因為我太過陰森讓他覺得可怕,沒辦法,誰也不想跟一個書包里天天裝滿了符紙,衣服裡隨便一掏就一大把奇奇怪怪的各式符墜兒,身上還透著一股香火味兒的人同桌吧。 當然老師沒有同意這個理由,所以那倒霉的男生繼續跟我同桌了三年,就此我非常同情他,雖然更值得同情的好像是我。 大學畢業聚餐時,同班的男生把我當成隔壁班的……呃,而且還是男生,沒辦法,誰讓我一直打扮得很中性呢,在道觀裡一直都被打扮成男孩,據說,成人前混淆性別,可以保護邪魔遠離孩童,現在我懷疑,那根本只是爺爺不想跑去市集給我買女孩衣服的理由,不過男孩打扮,的確在道觀裡會方便不少,所以我也漸漸習慣了這種裝扮。 即使現在早已成年,爺爺也已經不在了,我也還一直習慣著這種裝扮,反正對我這種幾乎不出門的人,什麼女為悅己者容之類的,通通都是廢話。 基於以上種種莫名其妙又理所當然的原因,我二十一年來的感情生涯,到目前為止還是一片大好的空白狀態。 你,留在我身邊吧。這是表白嗎?無論怎麼聽都是吧? 原來這位看似冰山的大哥您是內熱型的麼?對不起我錯怪你了。話說回來現在要怎麼辦? 難道說,我這二十一年來的空窗期,就要到今天為止了?說起來這進度也太快了點。我們只是剛認識而已吧。傷害脆弱的美男心不是我的強項啊,看在如此難得一見美男的份上,我可以考慮考慮。 大概是太久沒等到回复,遙朝我看過來。 他伸手在我臉前晃著兩下,“餵,還清醒嗎?” 我沒有回答,因為我的大腦目前還處在滿腦子粉紅泡泡的當機狀態。 然後他轉頭去看清明,“老大,她已經神誌不清了耶,你確定剛剛沒說什麼奇怪的話嗎?” 罪魁禍首義正詞嚴道:“怎麼可能有?我只是說要讓她在這裡打工而已。” 打工,噢,咦?打工!我飛速運轉的腦袋響起了嘟的一聲警示聲,粉紅幻想強制停止。 原來剛剛只是在說讓我留在這裡打工嗎?混蛋,拜託你講話講清楚點啊?不要隨便做出讓人誤會的表示好不好啊。我脆弱的玻璃心已經碎了一地了,隨便傷害純潔的少女之心是犯罪你知不知道啊。 然而這時罪魁禍首再次做出正義聲明:“我可不是那種講話隨隨便便的人。” 火大,火很大。 我感覺自己隨時會氣血衝心而死。有句話叫什麼來著,就怕流氓有文化,遇見這樣一個美得不像話的男人,而且又如此義正辭嚴不可理喻,我已經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 遙小聲嘀咕了句什麼,我沒聽清,他拍拍我的頭。 “餵,小夏,在聽嗎?” “在,在聽。” “你願意到這裡來打工嗎?” “打什麼工?店員?”雖然腦子裡一團糟,但我神智還是非常清醒的,看這間店裡,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雜物堆積成山,書架上落滿灰塵,角落裡甚至還有蛛網,一點兒也不像有生意的樣子。 這年頭,新品都未必有人買,何況舊貨,難道是讓我來打掃衛生嗎? “嗯,勤雜人員。”遙笑得像只狐狸,眼都瞇成了條縫。 “不要!” 我斷然拒絕,好歹我也是一介重點大學畢業,才不要在這種萬年沒人來的舊貨店裡受人管制打掃衛生呢,有這功夫不如多接幾張設計圖。 “你真的不要?確定?薪水是很豐厚的哦。” 遙湊到我的耳邊,小聲地說了句話。 “我可以……哦。” 算你狠……
因為這句話,我答應了留下來打工。事實證明,以後看到笑得一臉狐狸樣的人,最好離遠點,你絕對絕對算計不過他的。 除了交待我必要的上班時間之外,清明就沒有再說過話。繼續隱沒在那一堆書的背後裝空氣。然後笑得一臉諂媚的狐狸遙,把我送到了門外。 回頭跟他揮手的時候,居然看到了清明,站在遙的後面,靜靜地看著我,不可思議的是,他那時的表情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溫柔。只是在看到我轉身的那一刻,馬上轉變為嚴肅狀。 翻臉比翻書還快,我在心裡嘀咕著。 管他呢,折騰了這麼久,現在只想趕快回到家裡睡一覺。
街上很安靜,我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本想問下秦記的地址,沒想到在那家店耽誤了這麼久,結果忘了問秦記的地址。 下次吧,反正以後要在裡面打工。 這家怎麼看都很可疑的店,以及讓人火大的店主,倒也並不讓人討厭,不過稀里糊塗的答應在裡面打工,而且還是夜班,說不後悔是騙人的。 攥著遙給的所謂門卡,是條不知道什麼材料製成的手鍊,一顆顆玉似的珠子光溜溜的,接頭處是把銀色的小鎖,上頭鏤著紅月形狀的紋樣,煞是好看。 這門卡,還真夠豪華。就當個裝飾品好了,我把手鍊戴了上去。 頓時,大量的聲音像潮水一樣湧了過來,叫賣聲,笑聲,大聲講話的聲音,車輪聲以及遠遠的狗叫,就像堵住的耳朵一下子被放開一樣。 街上人來人往,彷彿一下子到了鬧市區。 我突然想起了剛進店時清明的話:“從剛剛起,外面就吵死了,你來得好慢!”吵死了?的確,吵死了。可那時明明很安靜,剛剛也是,這條街一直都很安靜,但是現在,街道上的確很熱鬧,多出了很多我不認識的店,以及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熱鬧的人群。 明明只是老城區的小街道,此刻看起來就像鬧市區的夜市一樣。這是……哪裡? 這裡真的是我平時走慣了的街嗎? 我只是戴上了手鍊而已…… 難道說,是這個的問題嗎? 我下意識的看著手腕上的手鍊,遲疑著是不是取下來比較好。 之後我發現一個令我毛骨悚然的事實,這串手珠居然取不下來了,無論怎麼扯,都扯不下來,緊貼著皮膚,原本冰涼的珠子微微地發著熱,是錯覺嗎?覺得珠子裡頭好像變成了水一樣,晶瑩剔透的,隱隱地可以看到紅月在裡頭浮動。 我心裡一寒,這是什麼?不會這麼倒霉的吧,回想起清明好看得過分的臉,回想起笑得一臉奸詐的遙,以及他出來時,後面那面詭異的牆,回想起店裡的灰塵和蛛網,那絕對不可能是半個月前剛搬來的新店會有的,按照我這二十年來無數倒霉的經驗,只有一種可能性,我又惹上什麼麻煩了。 可是無論是遙還是清明,都不像我以前遇到的那些東西,他們沒有一點邪氣。又或者是高明到我根本看不出來,如果是後者的話,我不敢想下去,身上越來越冷,他們是什麼?這裡又是哪裡? 狠下心,死命地去扯手鍊,疼得眼淚都要落下來了,珠子仍然在原來的地方一動不動,炫耀著自己的流光溢彩,彷彿在嘲笑我,下午的遭遇,此刻奇怪的街道,積壓的情緒匯聚成一團,我縮在角落裡,終於忍不住,抽泣起來。 面前的人流因為我的哭聲而停滯了一下,遠處有幾個人朝我看過來。 我拼命忍住聲音,在這滿街不知是人是鬼的地方,引人注目無疑是最蠢的行為。 但是已經晚了,有很多的人朝我這裡張望,在他們眼裡,也許我更奇怪。 我停住抽噎,打起精神。 一隻手伸到了我面前,“你沒事吧?” 那是只十分蒼白的手,瘦骨嶙峋,指甲根處隱隱泛出青色,佇立在我面前的兩條腿細腳伶仃,一雙樣式古怪的鞋子嶄新新的,一絲塵土都沒有。 我慢慢地抬起頭,眼前是個很普通的男人,一身白衣,斯文瘦弱,沖我伸出手,臉上帶著一絲木訥的笑容。 “你沒事吧?” “……沒事。”我一時語塞,“謝謝你……” 有哪裡,不對勁。 “你沒事吧?” “我沒事,謝謝。” “你沒事吧?” 好像完全沒有聽到我的話一般,面前的男人仍舊伸著手,微微地笑著,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機械的話語。 他的眼睛根本沒有看我,空洞的目光穿過我的身體,定格在後方,乾瘦的手向我抓來。我想我應該逃跑,事實上我的確打算這麼做,但是我發現,我的腳動彈不了。 整個人像被強力膠水粘在原地一樣。 周圍的空氣開始凝結,吵鬧的聲音一下子消失了,街上的人都不見了,我被熱鬧的街拋棄了。 粘在原地的我,眼睜睜地看著那雙乾瘦的手向我抓來,一點辦法都沒有。 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像任人宰割的雞一樣被人掐著脖子,喘不上來氣。 據說人臨死之前都會看到走馬燈,我看到了自己的,從小到大,乏味的場景飛快地在我眼前快進,最後定格的是清明面無表情的臉,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鐘。 還真短暫。我下了一個結論。都到這時候了,還有閒心評論自己的人生。 真樂觀。我又下了一個結論。 脖子上的力量加大了,我已經沒有理智再欣賞走馬燈電影了,缺氧的痛苦整個兒支配了我。眼睛變得模糊起來,渾身的感覺都集中在掐住脖子的那股讓人窒息的力量上了。 好難受,好難受,想要掙脫它的想法佔據了我的一切。 右手變得很熱,戴著手鍊的地方燥熱難當。 我被人輕輕推了一下,脖子上那股力量忽地消失了。雙腿一軟,幾乎要跪倒在地,空氣重新湧入,我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從來沒有覺得可以自由呼吸的感覺這麼好過。 我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情景。木訥的男人仍舊維持著掐住我脖子的姿勢,只是手腕被另外一隻手牢牢地抓住了,蒼白得幾近透明的手,修長的指節節節暴出。黑髮在風中飛散著,露出英氣逼人的臉龐,另一隻手穩穩地扶著我。 是清明。 意識到這一點的我放下了心,然後毫不客氣地暈了過去。
被手機鈴聲喚醒的時候,已經上午十點鐘了。 頭有點隱隱的疼,真是好長的一個夢。 熟識的編輯發來信息,上一單稿子全部通過。真是個好消息。 雖然時間還早,我還是磨磨蹭蹭地從被窩裡爬起來了,初秋的陽光很燦爛,拉開窗簾,房間裡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我盤算著要不要大掃除一下亂成一團的房間。 斜對面的空置房子好像又租出去了,搬家公司的人正在熱火朝天地朝里搬東西,我暗暗猜測,這次的住客可以堅持多久。那幢房子裡面有什麼存在著,日久生成的陳舊、堅持、腐朽,處處洋溢著不容侵犯的氣息。 每次從外面經過,都會有種被人窺視的感覺。漂亮的雕花窗戶後面,有雙眼睛淡漠地註視著外面的一切。 直覺上那是無害的,我也不想探究那是什麼。存在的東西都有它的意義。 這房子很有些年頭了,一磚一瓦都很有派頭,處處散發著陳舊的味道,雖然房子漂亮,地理位置也不錯,租價也合理,但是房客,總是住不長。我記得最長的一位好像住了兩個月,搬出去的時候已經精神失常了。 不知道這位能堅持幾天。我默默地為未曾謀面的鄰居祈禱。 說起來,對面的鄰居也是個怪人,對面是幢三層小樓,一二層的房客我都見過,唯獨正對著我的三樓,從來沒見過主人的面。一度我都以為沒有人住,但整理得乾乾淨淨的窗台,生氣蓬勃的盆栽,一切都表明著這裡的住客是個手腳勤快的人。晚上有時甚至還傳來悅耳的鋼琴聲。 收回猜測鄰居的閒情逸致,哼著歌兒打開水龍頭,不經意地掃了一眼自己的手腕,看到了掛在手腕上的手鍊,挺漂亮的,嗯?等等……我什麼時候買過這種東西? 哦,是遙給我的。 遙?清明、差點要了我命的奇怪男人、怪異的街道,腦海中最後的記憶是清明的身影。脖子隱隱作痛,昨夜那種喘不過氣的感覺太真實了。 真實得可怕,我鼓起勇氣,飛快地朝鏡子裡瞟了一眼,果然,脖子上有青紫的手印,不是夢。 脖子上的痛感和晶瑩的手鍊處處提醒著我,昨晚的經歷不是一場噩夢。只是我單方面地不願想起罷了。 我已經惹上麻煩了……爺爺。 晚九點後上班,凌晨六點下班。 晚九朝六,乍一聽還以為是朝九晚六,很標準的作息時間。事實上,有哪家舊貨店會選在這種夜深人靜的時間營業啊?除非……除非根本不想讓客人上門。 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這家店根本不是給正常人開的…… 想到這點我覺得脖子更疼了,但是有點怕的感覺遠遠抵不過遙的承諾帶來的誘惑。 遙在我耳邊說的那句話是,我可以改變你的陰陽眼體質哦。 對於一路倒霉著長大的我來說,這句話無異於天降甘霖及時雨,遙的確很奸詐,看中了我的死穴。 但是,為什麼我簽訂契約書之後看到的奇怪的東西反而比平時還要多……遇到的危險也已經上升到了實質級的,我不無鬱悶地想著,如果不是清明的話,那我現在已經到閻王爺那裡去報到了吧。 為什麼清明會出現在那裡呢,是來救我的吧?之後的記憶斷掉了,是他把我送回來的嗎?想像力一旦展開就難以停下,想著那張漂亮得過分的臉,弄清對方身份之前,還是先劃清界限比較好。 總之,離九點鐘還早,難得的好天氣,收拾房間比較重要,我不想閒著。 貼在屋子四角的符咒有些鬆動,是師弟上次來的時候更換的,已經很久了。硃砂的顏色已經有點黯淡了,師弟應該又快來了吧,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來探望我,在某種意義上幫我清理住所,加固結界。 剛開始是爺爺,現在是師弟,沒人照顧就活不下去的我,其實就是個廢物。 也許是太久沒有跟人面對面的接觸,也許我實在太想擺脫這種體質,總而言之,我輕率地答應了遙。 無論在哪個世界,契約都是很重要的。 即使硬著頭皮,我也不得不去面對了。 清靜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眼睜睜地看著外面的天色逐漸變暗,對面公寓已經亮起了燈光,床頭的時鐘顯示著,八點鐘了。 檢查好了隨身物品,我關上了寓所的門。 守時是個好習慣,我更是將這種習慣發揚到了極致。提前了一個小時出門,儘管只要十幾分鐘就可以走過去,但我不知道路上還會遇到什麼,我是保守派,上班第一天就遲到並不是什麼好事,儘管只是一個店員而已。 感覺很微妙,我很少會在六點以後出門,夜晚是那些東西活動的時間,在陰影裡,有些東西總會變得大膽起來。遠遠地觀望著,膽大點的靠近圍在你身邊,讓人頭皮發麻。 路過那幢房子的時候,我朝里看了一眼,燈火通明。被人窺視的感覺消失了。 街上很熱鬧,是我熟悉的街道沒錯。但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好像空曠了點。 我小心地沿著大路中間走,這是我長年養成的習慣,避開陰影,盡量避開那些喜歡徘徊在陰影裡的東西。我終於發現為什麼會覺得空曠了,一路走來,陰影裡一直都很乾淨。魑魅魍魑蕩然無存,這真不正常。 習慣是件可怕的事,因為我居然覺得清淨的大街反而不正常。 也許我腦袋燒壞了,我決定測下溫度,比我行動更快的是另外一隻手,冰冰涼的,碰到額頭的時候我生生地打了個寒戰。 “看你一臉癡呆地站在這裡,我還以為你發燒了。” 遙若無其事地把手收回來,繞到我面前。在背光處看,他的眸子是琥珀色的,在暗處微微地反著光,這情形讓我想起了某些貓科動物。 我怔怔地看著他,問了一句話:“你是狐狸精嗎?” 一記栗暴落在我頭上。 “不要拿我跟那些下流的生物比!”遙板起了臉,“我比它們高貴多了。” “那你是什麼?” 遙沒有回答我,因為他手機響了,“都快九點了,再不進去要遲到了。” 他看了手機,一隻狐狸精居然會有手機……我著實吃了一驚,看來無論哪邊的世界,都在與時俱進啊。 大概是我臉上的驚訝過於明顯,他無奈地看著我,“你以為我是原始社會來的嗎?” 我搖搖頭,“不,只是狐狸精一般都神通廣大,根本用不上手機吧。” 我清楚地看見遙頭上的青筋暴了出來。 “我才不是狐狸精!” 手機劃出一道拋物線,落在我手裡。遙頭也不回走在前面。 我乖乖地跟在他後面,不敢說話。 識時務者為俊傑。 沒走幾步,就看到店門了,老遠就看到了清明,就那麼斜斜地倚著門,玉似的臉上面無表情,燈籠投下柔和的光,襯得整個人都生動了幾分。看到我們,他轉身進了屋裡。 不知道為什麼,身邊的遙低低地笑出了聲。
架子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角落裡結滿了蛛網,到處都是古舊到不知道何年何月的古董,成堆的捲軸散亂著扔在角落裡,紙張大都已經變黃發脆,有些甚至輕輕一碰就會碎掉。到底有多久沒有清掃過了啊。我看著這間店面,突然覺得很無力。 要打掃乾淨這個房間絕對是大工程,已經快天亮了,也只清掃了一大半,遙這個奸詐的傢伙,這次是賺到了。 遙像是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一樣,縮在身後唯一一張沒有堆滿雜物的藤椅內,懶洋洋地說:“自上次之後就沒再打掃過了。” “上次到底是多久以前啊,不要說是幾年前啊!”看這種情況,搞不好真有幾年沒打掃了。 很久沒有聽到回答,我回頭一看,遙窩在藤椅上,已經睡著了。 店裡很安靜,清明從我進店起就沒有動過,一直窩在櫃檯裡面,我幾乎以為他也睡著了,想要走過去看看的時候,他卻突然抬起頭來,嚇了我一跳。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有點怕他。 不敢再過去,我只好繼續埋頭奮勇打掃。 果然我努力起來還是很厲害的嘛,這屋子簡直變了個樣兒,整齊多了,看起來也不那麼陰森了,我滿意地審視著自己的勞動成果,自我陶醉起來。 “夏。” “嗯?” 清明在叫我?不會吧? “夏,過來。” 清明的確是在叫我。 話說回來,憑什麼你叫一聲,我就要過去啊,簡直對待小狗一樣。有點莫名的生氣,我站在原地沒有動。 “我在叫你,沒聽到嗎?” 清明的眉毛挑了起來,聲音也變得不耐煩起來,“過來!” 好吧,我輸了,在氣勢上我就輸給人家了,更何況我現在還是員工,沒錯,員工就要乖乖聽從老闆的話。 我低著頭,磨磨蹭蹭地走過去。 “把手伸出來。” 我照做了。 “不是這只。” 在他動怒之前,我趕緊換了隻手伸了過去,左手,正是戴那串奇怪手鍊的手。 清明用兩隻手指夾起我的手,像研究什麼稀奇物品似的看了半天,看得我心裡七上八下,真慶幸是用手指而不是用手術鉗夾的,不然我會以為我的手廢了。 半晌,他拿出一個印章,沒錯,就是那種很普通的印章,往我手心裡蓋了一個印,一彎紅月。 我費了很大的勁才控制住自己不用看白痴的眼光去看他。 “天亮了,你可以回家了。” “噢,好的,那再見。” 走出店門之後,我實在忍不住了,終於爆笑出來。 這個人的舉動,像我這種正常人實在是理解不了。往手心裡蓋印這是什麼意思啊,質檢麼? 這邊好不容易止住笑,身後又響起遙懶洋洋的聲音。 “我送你回去吧。”遙瞇著眼睛,呵欠連天的樣子。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好。”開玩笑,要是欠他人情一定會很慘。 “我送你,保證員工安全是我的工作。” “不要告訴我你是保安……” “賓果,答對了……”遙結束最後一個呵欠,總算是睜開了眼睛。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副墨鏡戴上。 看到我疑惑的眼神,遙解釋說是怕光線太強。 “那個,其實我想問啊,你不怕陽光嗎?” 遙一臉鄙視地看著我。 “我又不是鬼。” “可你也不是人吧?”我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臉色,準備一變就立刻開溜。 “當然不是,我怎麼會是人這麼普通的生物!我是更美麗,更強大的!” “那就是狐狸精嘍?” 不出所料,我的頭上又落下了一記栗暴。 “你那腦袋裡的存貨就只有這些嗎?我說過了本大爺才不是狐狸那種低賤的生物!” “那你是什麼?” “我是什麼?”遙逼近我,我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墨鏡下看不清他的眼神,只看到他的嘴角好像在笑,又好像沒有。 令人難堪的安靜瀰漫在我們之間不知道多久,正當我以為會繼續沉默下去的時候。他說話了,不像他平時調侃的聲音,帶著幾分冰冷。 “我是什麼?你以後就知道了。” 一路上遙都很沉默,我很後悔,也許這個話題是他並不想討論的吧。 經過那幢房子時,我忍不住又朝里面張望起來,卻被遙一把抓住,提回公寓。 “不要招惹它比較好。” 把我塞回房子裡,他留下這麼一句話,就走掉了。 還真是莫名其妙的人。
多半的時候,遙總是窩在藤椅裡打瞌睡,睡得真香,即使拿手指戳他的臉,他也懶得理我。清明也總是不聲不響地窩在櫃檯內小小的空間裡看書,看他的專注程度,我真懷疑他其實是躲在裡面看十八禁書來著。 不過每當我有這種想法的時候,他就會從櫃檯裡面出來,在店裡來回走幾圈,美其名曰:巡視。 偶爾會有清明既不巡視,也不窩櫃檯的時候,這種時候基本只有一種情況,有客人上門了。 如果來的是女客,遙會迅速地從藤椅裡彈起來,精神奕奕地招呼客人。速度之快,讓我以為剛剛呼呼大睡的他只是幻覺。 我曾經問過,這種時候我需要做點什麼。結果得到了遙的一記白眼和清明的兩個字“呆著”。 好吧,我知道我沒本事沒能力,呆著就呆著吧,不就是人肉背景嗎?沒問題,我擅長得很。不過這間店的生意不是一般的冷清,我短短半個月的打工生涯裡,只有那麼幾次生意,其餘時候,基本都在大眼瞪小眼中度過,雖然有些無聊,我倒也樂得清淨。 六月的晚上,說不出的悶熱。店裡那台舊得出奇的古董風扇要死不活地轉著,沒有一絲風,遙的呼嚕聲有一歇沒一歇的,放下手中那本再翻一下就會散架的舊書,我也開始覺得昏昏欲睡,我把遙朝那邊推了一點,挪了個舒服的地方,正想閉眼的時候,門口的風鈴“叮鈴”一聲響了。 有客人上門了,我頓時來了精神。 進來的是個年輕女孩子,長長的頭髮半遮著臉,斯文清秀的樣子。看樣子是附近學校裡的學生,無意間闖進來了。 送上門來就是客,我開始推銷:“同學,看看這個老銀簪子吧,民國時期的哦,價格公道品相好,用來盤發很合適呢。” 女孩子看起來對它不太感興趣,看了一眼就轉開目光。 她四處張望了半天,開口問我。 “鎖,有嗎?” 她的聲音低低的,細小得讓我幾乎沒有捕捉到。 “什麼?”我不由得反問。 “我要把鎖,很結實的那種。” 這次聽清了。 鎖,作為一間實力雄厚的古董店(遙說的),自然是少不了的。 牆根兒的架子第二層,有一堆呢,從精緻小巧的長命鎖到沉重敦實的三環鎖,各種各樣,任君挑選。我把她領到那裡,她果然被吸引住了,細細地挑選起來。一把又一把鎖被放到一邊,最後留在她手裡的,是把顏色烏黑的老銀鎖。 那是把清式的壽字鎖,樣式十分精巧,但絕對稱不上結實,不客氣地說,絕對失去了實用價值。雖然已經很破舊,倒也不難看出原來的風光。 奇怪,之前收拾東西的時候,怎麼就沒注意過它。 女孩子緊緊握住它,好像淘到寶似的。 “我要買這把。” 我看向清明,清明彷彿這時才注意到她一樣,自然這是不可能的。但他只是探出了半個頭,平淡地報了個數字:“七千。” 七千?敢情這是家黑店,還是那種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那種。 這種老銀鎖的市價最多也就幾百塊,我邊詛咒著清明不會做生意,邊絕望地想,這下泡湯了。難得的生意啊。 女孩子卻毫不在意,爽快地刷了卡,捏著鎖出了門。原來那舊得要命的櫃檯裡還有POST機,我吃驚得連包裝盒也忘了拿。眼看著女孩子出了門,我才醒悟過來,提著精美的盒子追出去。 門口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哪裡還有剛剛的女孩子? 這人,走得也太快了…… 遠處的陰影裡,幾個面目模糊的人遠遠地朝我張望過來,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意識到眼下是半夜三更這個事實。 遙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了,悄無聲息地站在我身後。猛一回頭,正對上他那兩點在黑暗中閃閃發亮的眼珠子,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倒退了一步,卻被他扯住手臂,一把扔進店裡。 “就你這體質,深更半夜的還敢跑出去,想找死?” 我自知理虧,埋頭整理起架子上的東西。遙又大聲抱怨著清明也不看好我,萬一損失了小工,活要誰來乾之類的。清明自然不理他那麼多,他自顧自地說了一會兒,終於覺得沒趣,一頭又扎到藤椅裡補眠去了。 我低著頭,不敢看清明的眼睛。我怕他罵我,營業時間內不准擅自踏出店門一步,契約上寫得很清楚。還好他沒有,只是拍拍櫃檯旁邊的椅子,沒有說話。 我像隻小狗一樣,搖著尾巴湊過去了。 看我呵欠連天的,清明沒有像平常那樣扔書給我,而是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一隻抱枕扔給了我。 有時候他還蠻像個人的,我靠著櫃檯,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沒想到過了幾天,我又見到了那個女孩子,她站在那幢老房子前面,似乎正準備掏鑰匙開門,迎面看見我,似乎有點驚訝,我也同樣驚訝,原來她就是新搬來的房客。 她看了我一眼,算是打了個招呼。 “這裡,住得慣嗎?”想起遙的告誡,我忍不住開口問她。 她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問,明顯地愣了一下,正要說些什麼,房門恰好開了,於是她什麼都沒說,點了點頭便進去了。開門的是個男人,高高大大,清俊溫和,應該是她男友吧。望著她的眼神充滿柔情,看見我在看他,還朝我笑了一下。 也許這次不必擔心了,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雖然這房子還是有點讓人在意,我也笑了笑,準備轉身離開。但就在我轉身的那一瞬間,我清楚地看見二樓的窗口有個人影閃了一下。再一看,就不見了。我不想深究這麼多,我也沒有這個本事。 往後的日子裡,我沒再見過那個女孩,倒是經常在家門口碰見她男朋友,目光對上,相視一笑也就過去了。 這幢房子裡那種陳舊的氣息已經蕩然無存,我以為這件事也就這麼過去了。 那把老銀鎖,後來我專門問了清明,為什麼會那麼貴。清明難得的沒有不耐煩,面對我的好學,一五一十地跟我解釋起來。 鎮魂鎖,顧名思義,專門鎮壓鬼魂的鎖。 我的第一想法,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買那把鎖,是想鎮魂嗎?難道說她是法師?” “一般人是不會知道鎮魂鎖的用法的。”清明很快地否認了。 據說這把鎖,是黑白無常曾經用過的,這是遙說的,對此我表示懷疑。黑白無常的東西會隨隨便便落到這種鬼地方嗎?不過,照這麼說,這滿屋子裡破銅爛鐵,都是寶貝了?難道說,這些都是法寶?那應該很值錢吧,我頓時興奮起來。 看著我眼珠滴溜溜地不停打量四周,清明輕輕地咳嗽了一聲,轉身縮回櫃檯了。一閃而過的,我看到了他的嘴角,是彎著的。 他在笑,他居然在笑。 我忽然覺得心情很好。 在某種程度上,清明是個還不錯的老闆,比如他每週都允許我至少休息一天,而且對遲到早退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這點而言,我比某些沒日沒夜打黑工的傢伙強得多。一般我都會趁休息日好好在家睡一覺,偶爾也會出去逛個街。 也許是托手心裡那個印章的福,最近身邊清淨了不少,基本上像睡覺時被鬼哭狼嚎這類的事,都絕跡了。 我仔細地研究過那個印記,紅月鮮紅依舊,不知道是什麼材料製成的印泥,居然一點都沒有褪色,湊近看的話,朱紅的顏色好像已經湮到了皮肉裡。 按遙的解釋,這個是清明的增強版加護。因為我的衰運太旺,單一條手鍊有點壓制不住。 我心裡頭想,手鍊是你給的,不如直接承認你沒有清明厲害得了。 我看著他,“也就是說,你的能力沒有清明強大嘍?” 下一秒,我就挨了一記栗暴。 遙在理虧或者說不過我的時候,往往喜歡用一記栗暴來結束對話。營業時間內總是窩在藤椅裡睡大覺,偶爾被清明揪著打時,會不情不願地送我回去,極其沒有紳士風度。我常常覺得,他的字典裡也許根本就沒有這個詞。 總而言之,他的所作所為,完全對不起他那張漂亮的臉。 也有例外,那就是每次店裡來了漂亮女人的時候,他會一反平時懶洋洋的樣子,跟在人家屁股後面忙前忙後地獻殷勤,而且十分會套近乎,見了大姐叫妹妹,見了大嬸叫姐姐,用詞之肉麻,讓我只能趴在櫃檯旁邊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旁邊的清明則一副熟視無睹的表情,敢情是看慣了,已經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身。 說到底,遙有的時候還真是挺紳士的,可惜他的紳士風度是收費服務。
最近店裡的生意很不錯,幾乎每晚都有客人上門。清明偶爾會出去辦事,這時候我就有了新的差事,他不在的時候我站櫃檯,順便幫著遙招呼客人。 櫃檯裡的內容五花八門,偏偏正經有用的沒幾件,其中一個抽屜裡塞滿了某種手抄本的小簿子。這種小簿子我很熟悉,就是以前那種小學生用的軟皮抄,外面牛皮紙,裡面田字格。所有的賬都記在這種本子上,開發票也是。紅格子本記賬,綠格子本開發票,黑格子本是打欠條用的。 來這裡的客人還真沒有欠賬的,所以我從來沒動過黑格子本。倒是紅格子本上,密密麻麻地記滿了好幾本。不外乎十月十八日,鏈一條,九萬,三月二日,書三本,七千之類的流水賬。上面的價錢大多令人咋舌的昂貴。 經歷了剛開始的驚訝,我現在已經習慣了,剛剛遙把角落裡一個臟不拉嘰的破醬菜壇子以十萬塊的價格賣給了個灰溜溜的老頭,要在以前,我一定咋咋呼呼半天,你當那是清代青花壇啊? 現在我眉毛都不帶動一下了,坐在櫃檯上,迅速地結完了賬,下個動作就是低頭。我實在不想看見那老頭,因為他渾身上下都長滿了灰色的毛,臉上還有幾根稀疏的鬍子,說話時齜著兩顆黃黃的大暴牙,鬍子還一抖一抖的,活像一隻大老鼠。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老頭臨出門之前,沖我神秘地咧嘴一笑:“嘿,小姑娘,這差事真不錯,好好乾啊。”我一陣抽搐,好差事?天天接待像您的人,時間久了不瘋才怪,我勉為其難地朝他擠出個笑臉,也算是盡了對待客人的義務。 目送著老頭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夜幕裡,我合上賬本,遙走了過來,輕輕地在我頭上巴了一下,“小夏啊……”他故意拖長了腔調,“你對客人,怎麼這麼不禮貌呢……嗯?”他的手若有若無地在我頭髮上滑動。 一把把他的手打了下來,清明早就告訴過我,沒事盡量少跟客人說話。他不說我也明白個差不多,那些個半夜裡來的客人,多半不是什麼普通人,遙還在這兒故意整我。 “小遙啊……”我故意嘆了口氣,“怎麼你最近一點美少年的風範都沒了呢?” 美少年三個字果然起了作用,遙立刻把手收了回去,擺出一臉顧影自憐的表情,順手還理了理鬂角的頭髮,只差周圍沒發散出金光了。 我低下頭,暗暗發笑,這傢伙有時候真是讓人意外的白痴啊。 外面好像起風了,風捲著遠處的樹葉,發出一陣陣沙沙的聲音。路邊的野貓嗚嗚地叫著,聲音好像小孩子在哭,遙在門口探頭看了看,“小夏,我出去一下,你坐在櫃檯裡不要出來,我馬上回來。” 誰家的窗子在大風裡沒有關緊,哐哐在牆上撞得很大聲。 半夜三更的,不會有什麼事吧?儘管有些擔心,我還是老老實實坐在櫃檯裡不敢出去。 店裡靜悄悄的,說來奇怪,明明是同樣的地方,只不過少了兩個人,感覺就如此不同。平時我從來沒有覺得安靜是這麼難熬過,那些躲在犄角旮旯裡的陳舊物品,好像都有了生命,陰影裡似乎生出了無數的眼睛,在竊竊私語。我有些不安,把身子朝里縮了縮,立刻感覺輕鬆了些。 平時清明在的時候,我是從來不進櫃檯的,一是裡面空間狹小,二來這櫃檯在我看來,簡直像長在清明身上似的,處處都標著“清明專用”四個大字。這會兒縮在他整日待慣的地盤裡,處處都是清明留下的痕跡,無端端就多了幾分安全感。 剛剛的緊張感跑得無影無踪了,我定了定神,怕什麼,我還有增強版加護呢。而且遙說了,他很快就回來。那傢伙雖然有時候愛耍嘴皮子,關鍵時刻還是很可靠的。 想曹操曹操到,大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冷風從門外灌了進來。 站在門口的,不是遙。
門外站著的,居然是我常常遇到的鄰居男人。他朝店裡張望了兩下,看見是我,眼睛亮了起來。 “外面風好大,我可以進來躲躲嗎?” 上門就是客,我把他請了進來。 他好像對古董非常感興趣,不住地在架子周圍轉來轉去,時不時還發出讚歎的聲音,末了他問我,店裡有鑰匙沒有? 既然有鎖賣,鑰匙自然也是有的,我指了放鑰匙的地方,之後問他:“是要和前一段的鎖配套的鑰匙嗎?”他仔細地一個個挑選,嘴角掛著笑,並不回答。 最終一把鑰匙握在了他的手裡,他看著我,笑得很神秘:“你猜我選了哪一把?” 哪一把?總之不可能是配套的鑰匙,那個角落我很熟悉,絕對沒有同種花式的鑰匙。總不會買把三環鎖的鑰匙吧。 唔,我想了半天猜不出,搖了搖頭。 他張開手掌,攤在掌心的赫然一把壽字鑰匙。我幾乎跳了起來,你在哪裡找到的? 就在那邊的角落裡啊。 那邊的角落裡?也許真的是我沒有看到吧。不可否認這世界上還是有緣分這種奇妙的東西存在的,有的東西,永遠只會選擇有緣人。清明在賣出去東西後,往往會發表這麼種感慨,好像妓院裡的老鴇捨不得花魅被贖身一樣。 多少錢?他問。我愣了下,這把鑰匙的價錢我還真不太清楚。賣便宜了就慘了。我翻了下清明留下的價目表,鑰匙那一欄上,清清楚楚寫著,清式壽字鑰匙,一百元。 還真便宜,完全市面流通價。 男人爽快地付了錢,看看外面風還大,乾脆搬了把椅子,同我攀談起來。原來他叫何牧,本地人,女朋友叫李真。我問他女朋友怎麼不見出來,他說她身體不太好,一直在家休養,談及青梅竹馬的女朋友,他語氣變得很溫柔,真是個好男人。 兩個人的時間過得很快,我幾乎忘記了遙還沒有回來的事情。 何牧坐在遙常常坐的那把椅子裡,臉上籠罩著柔和的光影,一瞬間我幾乎把他當成了遙,這才意識到,遙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不會出了什麼事吧?我有點擔心。 門外的風聲一直沒有減弱的趨勢,呼呼的,其間夾雜著某些有規律的聲音。嘩啦啦的,像誰家孩子在地板撒落了一把玻璃珠,再一聽,好像是店里傳來的,是店裡的屋頂上,我看了看手機,已經凌晨四點了,這個時間,再頑皮的孩子,也應該在夢鄉里了。況且,忘川堂沒有二樓。 我看了看何牧,他出神地望著屋頂,看來他也聽到了。想找點話題來驅散這種讓人疑神疑鬼的氣氛,何牧卻先開口了。 “你聽說過屋魅嗎?” 我搖搖頭,等他繼續講下去。 “幾乎每幢房子裡,都會有屋魅,這種靈,並不會給人帶來什麼危害,只是偶爾會做出這種惡作劇似的聲音,半夜裡樓上撒彈珠,拖家具的聲音,你一定聽到過吧?” 我的確聽過,而且不止一次。 “說到底,屋魅只是一種寂寞的生物罷了。我小的時候,家裡沒有其他同齡人,我也常常跑到小真的樓上,撒彈珠,曾經把她嚇得半死呢,後來道了半天歉才原諒我。”回憶起小時的事,何牧笑得像個孩子一樣。 你不怕嗎?我想問他,卻沒有問出口。 因為我的手機響了,屏幕上一彎紅月不停跳動,清明的來電。手機是遙給我的,功能實在是讚的沒話說,電話號碼都不用輸,直接想一下要打的人,就可以撥出去,相當先進,可惜,也只能想清明和遙罷了,其餘人的號碼,還得手動輸入。 我摁下通話鍵,清明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了過來。 “夏,你在店裡嗎?” “嗯。”我沒好氣地答道,我當然在,不在的話還能去哪裡。 “店裡有客人?”清明的第六感真是敏銳得不像話,透過電話都能嗅到店裡有客人,我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又問,“遙呢?” 我遲疑了一下,“遙出去一直沒有回來,他不會……有事吧?” “他不會有事的。”清明毫不猶豫地回答。 “嗯……”其實我有話想問。 “風大,小心。”清明掛斷了電話,留給我一耳嘟嘟的忙音。 你呢,你什麼時候回來呢……我一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