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第14章 十三、又一種猜測

周德东 2825 2018-03-22
你肯定也遇見過這樣的事: 看到一個地方,或者一個場面,或者一個人,總覺得十分熟悉,卻怎麼都想不起,這個似曾相識的記憶,來自哪個神秘時空…… 夢的奧秘也許是這樣的: 我們在現實中將遇到的事情,都會提前在大腦中呈現出來。只不過,間隔時間太長,我們無法把夢中的情狀和後來發生的情狀一一對應起來,只以為夢到的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場景或面孔。 是的,伏食回來了。 米嘉的心情陡然複雜起來。 得知伏食被捲進了這起兇殺案,她的心中生出一種僥倖: 也許顧盼盼真是伏食殺死的,那樣的話,她就卸下了一樁命案。或者,不是伏食幹的,可是他洗不清自己,只能做替罪羊。 現在,既然伏食回來了,米嘉的面前就少了一道屏障,警方一定要繼續追查下去……

儘管和這個古怪的男人同床共枕,米嘉的內心有點怯,可是,讓她下決心趕走他,還真有點捨不得。 像她這個年齡的女人,奔波,賺錢,為了什麼?吃什麼都不覺得是美味,穿什麼都沒有人看了。丈夫和孩子在國外,事業比她大一百倍,在他們眼裡,她賺的錢只是零頭…… 伏食給她帶來前所未有的快感。 另外,假如伏食不在身邊,她又要被恐懼籠罩。每次回想深更半夜那似人似狼的慘叫聲,她就全身發冷。 她瞧不起作家的怯懦和瑣碎。在她眼裡,他不過是空虛的一塊補丁,根本不能全盤依靠——當伏食的聲音在黑暗中突現的時候,他竟然一下尖叫出來,那聲音跟女人一樣。 當時,米嘉也嚇了一跳,不過她很快就鎮定下來。 四周一直無聲無息,伏食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呢?他從哪裡開始聽到了米嘉和作家的談話?

米嘉伸手撳亮落地燈,看到伏食穿一件白色老頭衫,一條黑色燈籠褲,平靜地站在作家身後,朝她微微地笑著。 她特意瞅了瞅他的腳,穿的是一雙圓口千層底布鞋,看上去很柔軟。 作家站起來,看了看伏食,又看了看她,有些手足無措。 她看出了他的意思,說:“這麼晚了,你不用回去,我家有很多床。” “噢……”作家含糊地吐出了一個字。 米嘉站起身,帶著他走到一面鏡子前,那是一個門,她輕輕推開,說:“好了,你先去睡吧。” 作家就乖乖地進去了。 安頓好了作家,米嘉回到客廳,坐下說:“今天公安局來人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事。” “那天晚上,你去玄卦村幹什麼?” “她約我。” “那個叫顧盼盼的女孩?”

“我一直以為她叫目分目分。” “你怎麼認識她的?” “在咱們公司的午夜論壇上。” “你趕到之後,她已經死了?” “是的。” “你見到她的時候……她的乳房在不在?” “好像不在了。” “看上去像是人咬的,還是動物咬的?” “人和動物的牙,有區別嗎?” “我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我和她認識之後,她一直拒絕見面。我不明白,出事那天,她為什麼突然約我……” “她可能察覺到了身邊的某種危險。可是,你去晚了。” “我到了玄卦村的時候,還跟她通過電話,她告訴我,她穿綠色牛仔褲,紅T卹。一個人殺死另一個人,動作不可能那麼快。我猜,打電話的時候,她已經死了。”

“果然是少了一個人,多了一個鬼……” “對了,她約我的時候,說過一句奇怪的話。” “什麼話?” “她說,我在西郊。我說,你就是在西方,我也飛過去。她笑著說,要是我在西天呢?” “也許,打電話的人不是她。” “不是她?” “你有沒有想過——兇手是個女的?” “為什麼?” “給你打電話的人,就是害死顧盼盼的人。” “我想起了一個人……” “誰?” “三十年前,那棵老榆樹上,吊死過一個女的……” 多少天后,玄卦村那條光禿禿的土道兩旁,種上了兩排小樹苗。 某天,有個老太太送孫子上學,從這條土道上經過。 一年級的孫子指著那棵老榆樹,說:“奶奶,奶奶,那棵樹上有兩個人。”

老太太一驚,呵斥道:“小孩子不要亂講!”然後,拽著他匆匆走過去。 那棵老榆樹上,掛著一個宣傳牌,上寫:愛護樹木,人人有責。 不過,這個故事已不可信,因為網上有類似的段子。 繼續說伏食回來的這一夜。 這一夜,米嘉再一次癲狂。 開始時,她壓抑著聲音,因為她猜測,在另一個房子裡,作家肯定沒有睡,他正豎著耳朵,滴水不漏地聆聽著。 這個想像,讓米嘉更加興奮。她漸漸不管制自己了,開始放開嗓子嚎叫。 伏食的力量如雷霆,速度如閃電,搞得米嘉上面大雨滂沱,下面一片泥濘。 像往常一樣,伏食沒有完結的時候,最後,米嘉全身的骨頭都散架了,癱在床上,一動不動了,伏食才默默停止。 就在這天夜裡,米嘉又走進了那個怪夢的門。

奇的是,這個夢竟然是連續的—— 還是那個陰沉沉的天氣,還是那片一望無際的荒原。 米嘉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裡,盯著那個東西,雙腿開始劇烈地哆嗦。四下看看,急切盼望伏食此時出現,可是,空天曠地,還是不見他的踪影…… 它和米嘉對視了一會兒,就把腦袋轉開,蔫蔫地望別處了。 米嘉忽然想起,口袋裡有三份合同。於是,她顫巍巍地掏出一份來,放在草叢上,又掏出了那隻乳白色的打火機,想點著——她聽老輩人說過,這東西懼火。這時候,什麼合同不合同,都不重要了。 她一下下打,越來越絕望——自從那個女孩被殺掉之後,這只打火機再沒有打著過。 她把打火機扔了,開始撕合同,一條條貼在自己的臉上…… 小時候,她和鄰居玩牌,誰輸了,就撕一張紙條貼在臉上。最後,有人的臉上貼滿了白花花的紙條,一喘氣,呼扇呼扇的,看上去十分恐怖……

她試圖嚇走它。 她從紙條的縫隙盯著它,它也盯著她滿臉的紙,眼睛一下下眨巴著,不知在想什麼。突然吹來一陣風,把紙條吹走了大半,露出她的臉來。 米嘉把剩下的紙條摘下來,轉過身,繼續走。 它繼續在背後跟隨,不快不慢,不即不離。它那長長的尾巴拖著地,磨擦著乾澀的草叢,發出輕響,那聲音是這樣的:沙沙沙沙沙。 每次米嘉回頭看它,它就停下來,閒閒地看別處。 米嘉的雙腿越來越軟,走不了了,她癱在草叢裡,掏出第二份合同,直接貼在額頭上,擋住臉。她看過香港的鬼電影,殭屍的臉上就這樣貼著符。然後,她吃力地站起來,平伸雙臂,雙腿一跳一跳地朝前走…… 走出幾步路,她跳著轉過身,它繼續尾隨著。 米嘉想到:自己今天是肯定逃不脫了,不由勃然大怒,血液驟然從蒼白的軀體湧上頭顱,一把抓下臉上的紙,甩到一旁,大喝一聲:“鬼東西,你快點滾過來吧!”

它幾乎沒有什麼反應,擠擠眼,心不在焉地轉向別處——這對米嘉來說是一個軟綿綿的重創。 她只好繼續走。 毛烘烘的它繼續在毛烘烘的草叢中前行,緊緊跟著它。 荒草連天,西京不見踪影。 米嘉心中的求生欲再一次燃燒起來,她停下,掏出最後一份合同。她擺弄著這幾張紙,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終於,她掏出筆,單腿跪地,把它放在膝蓋上,開始在合同背面寫遺書。 這一夜,在現實中,有兩個男人和米嘉住在同一幢房子裡。而她的老公和孩子,已經兩三年沒有回國了,在米嘉的腦海中,他們的影像已經淡化…… 可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的遺書卻是寫給他們的。 關於公司的債權和債務,她沒提一個字,只是寫道:親愛的,害死我的東西,毛烘烘的,尖耳朵,長尾巴,可是,我肯定它不是狼……

寫到這裡,米嘉全身一冷——它不是狼,是什麼! 這時,她打了個激靈醒過來,房間里黑糊糊的,什麼都看不到。她朝前摸摸,空蕩蕩的。回過身,她摸到了伏食。 她發現,不管睡前兩個人怎麼躺,每次半夜醒來,伏食都在她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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