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第13章 十二、最恐怖的故事

周德东 2877 2018-03-22
“昨天是鬼節吧?” “嗯。去年鬼節那一天,一個女人給我講過一個恐怖故事,你聽不聽?” “聽。” “不過,這個故事有個特點,聽過它的人,一年之內必亡……” “沒關係,這個故事就是我講給她的啊。” 實際上,作家是金像公司第一個見到伏食的人。 面試那一天,作家到公司比較早。他把車開進地下停車場,然後乘電梯,從地下二層上地上三層。 電梯遲遲不下來,他一下下按著按鈕,顯得有些不耐煩。 地下室燈光蒼白,死寂無聲,充斥著一股潮濕的霉味,讓人心胸很不爽。 電梯終於來了,慢慢打開。 現在,它是一扇地下的門。裡面,是一個能上能下的小房子,上的速度比爬樓梯快,下的速度比跳樓慢…… 開電梯的婦女竟然不在裡面,她的凳子空著。

一個男子站在電梯裡。 他穿著一件黑色小棉襖,領子有一圈棕色的毛,顯得怪怪的。 看樣子,這個人是到停車場去的,可是,他並沒有走出來,卻微微朝作家笑了笑,說:“老師,你好。” 作家一邊走進電梯,一邊問:“你是……” 這個人按了一下三層,說:“我是來應聘總經理助理的。” 作家打量了一下他的臉,又問:“你認識我嗎?” 這個人又笑了笑,說:“我就是因為喜歡你講的故事,才來這個公司應聘的。我也是大興安嶺人,和你同鄉。” “哦。” “如果我能得到這個職位,就可以跟你一起工作了。這個夢,我做了18年!” 這顯然是在套近乎,希望作家能幫幫忙。 18年前,作家才發表第一篇奇幻小說《三減一等於幾》。那時候,他才幾歲啊!

作家淡淡說了一句:“謝謝。”然後,就不再說話了,抬頭看電梯裡的液晶電視。裡面正在播放一個環保廣告。 這個人在作家背後說:“我叫伏食,三伏的伏,糧食的食。真希望你寫恐怖故事的時候,能用上我的名字。” 作家說:“沒問題。” 三層到了。 伏食說:“老師,我去面試了,你等我的好消息!” 作家禮貌地笑了笑,說:“祝你好運吧。” 作家沒有為伏食做什麼,這樣的崇拜者太多了。而且,米嘉做事很專斷,他說什麼也根本不頂用。 沒想到,伏食在幾十人中脫穎而出,最終得到了總經理助理這個職位。 伏食很少來公司。 他只在玉米花園。 五天之後,2005年11月19日,是個週末,米嘉出差在外。伏食專門給作家打電話,邀請他到玉米花園喝酒。

作家接受了邀約。 他是個聰明人。現在,伏食成了他的投資人助理,枕邊的風力是不可低估的。 在客廳裡坐下後,作家說: “伏食,恭喜你,終於如願以償了。” “要不是因為你,我就不會闖到西京來,因此,我非常感謝你。”說著,他從冰桶中拎出一個瓶子:“來,慶祝一下。” “洋酒?” “香檳。” “我從來不喝酒。” “這個沒問題。” 伏食用一塊白色口布,擦乾香檳,撕下錫箔封套,卸下鐵絲保險罩,把香檳微微傾斜,輕輕轉動瓶身,酒中二氧化碳氣將瓶塞頂出,一聲巨響——“嘭。” 然後,伏食用口布將瓶口擦拭乾淨,在兩個杯子裡各斟了三分之二。 碰杯,輕飲。 凱歌香檳,味道醇美。 “20歲的時候,你還在大興安嶺吧?”伏食問。

“是的。” “那時候,你做什麼?” “無業。” “嫂子是老家的人?” “不是。” 作家似乎不太願意提起老家,不太願意提起那段時光。 很多人在發達之前,都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經歷。他們脫離了底層之後,立即割斷部分記憶。作家肯定也一樣比如,他所描述的家鄉,很可能有意無意地將它美化了——冬天,冰雪寂寞,一片銀白。夏日,森林郁鬱蔥蔥,與世隔絕。事實上,那裡也許很貧窮,很落後,很破敗,又骯髒,就像一個噩夢…… 這個伏食,就是從噩夢中爬出來的。 伏食感覺到了作家在迴避著什麼,知趣地轉換了話題: “我有一個故事,非常恐怖,講給你聽吧。” “好啊,下期節目正好缺故事。” “我擔心,你會被嚇著……”

“一個專業嚇別人的人,還能被別人嚇著?” “這個故事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只要聽過它的人,就不再正常了……” “哈,那你呢?” “我?如果你不認為我不是不正常的人,那麼就證明,你肯定不是不正常的人。” 這句話像亂麻一樣繞來繞去,作家還沒有理清楚,已經想不起伏食說的是什麼了。 他說:“你講吧。” 伏食說:“我再開一瓶香檳。” 他轉頭看了看那個空瓶子,問: “香檳裡含酒精吧?” “15度。” “我還以為香檳是汽水呢。” “你不會喝香檳都醉吧?” “感覺很暈。” “那你休息一會兒?” “一會兒我就回去。” “開車?” “開車。”

“不行不行!” “那我在沙發上休息一會兒吧。” “好的。” 作家從沒有午睡的習慣,擋著眼罩都睡不著。現在,他卻撐不住了。伏食到臥室給他拿毛毯的時候,他已經在沙發上躺下來,昏昏沉沉要睡著了。 伏食似乎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高高的。他的聲音似乎來自一個遙遠的世界: “老師……” “嗯……” “我給你講故事吧……” “嗯……” “這個故事不一樣。只要聽過它的人,就不再正常了……” “嗯……” “如果你不認為我不是不正常的人,那麼就證明,你肯定不是不正常的人……” “嗯……” ——下午三點多鐘,他才醒過來。 伏食聽見了動靜,從一個房間裡走出來。 “老師,你睡好了嗎?”

“不勝酒力,不好意思。” “你應該睡在床上。” “沒事兒,睡得挺香,還做夢了。” “你做的夢肯定是恐怖故事。” “我夢見我恍恍惚惚走進了一扇門,上面有個紅十字。裡面坐著一個中年護士,面無表情,正等著給我打針……” “男護士?” “男護士。你怎麼知道?” “猜的。” “這個男護士穿著一件藍色上衣,怪模怪樣的。其實,他不是給我打針,而是給我輸血。那個針管又粗又大,像是獸醫用的。你知道血是從哪裡來的?” “從他自己的……舌頭上?” “你猜得真準!他伸出舌頭,把粗粗的針頭刺進去,抽出一管黑紅黑紅的血,顫巍巍地端在手中,走到我背後,扎在我的肩膀上……”說著,作家伸手揉了揉:“現在還感覺有點疼呢。”

伏食在沙發上摸起了一個東西,說:“是它扎了你。” 作家一看,竟是那個香檳的鐵絲保險罩,不知道怎麼掉到了沙發上,正好壓在他肩膀下面。 “哈哈,我說我怎麼做了這麼一個怪夢!” “老師,你再坐一會兒,我泡點茶去。” “我得回去了,還要趕個稿子。” “噢,那就不耽誤你了。” “謝謝你的香檳。” “謝謝你光臨。” 回家的路上,作家一邊駕車一邊打開了收音機。裡面正在播講他的恐怖故事。 聽著聽著,他想起了什麼,就掏出電話,撥通了伏食: “對了,那個最恐怖的故事,你還沒講呢。” “我已經講了啊。” “什麼時候?” “你躺在沙發上,我坐在你旁邊——忘了?” “我睡著了!”

“可是,你睜著眼睛啊。” “我睡覺時,眼睛總是半睜半閉的。你再講一遍吧。” “我說,有個人走進了一家醫院——這句話你還記得嗎?” “不記得了。” “噢,看來,你確實沒聽到……” “接下來呢?” “其實,這個故事跟你做的夢一樣,也是一個護士給一個人輸血——要不然,我怎麼能知道,你夢見的護士是男的,而且猜到了他是從舌頭上抽的血呢。” “我明白了,你的聲音灌進了我的耳朵,於是,我就迷迷糊糊做了這個夢。” “唉,早知道你酒精過敏,我請你喝咖啡好了……” “哪天我請你吧,星巴克。” 掛斷電話之後,作家的表情有些怔忡。 有個老太太在橫穿馬路,步履蹣跚。 作家的桑塔納像一條不會拐彎的瘋狗,直直地撞了上去。

他猛地回過神來,一腳剎車踩到了底——“吱”一聲怪叫,桑塔納在離老太太幾寸遠的地方停了車。 老太太的耳朵似乎聽不見,頭都沒轉過來,慢騰騰地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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